查看完整版本: 秦兮 -【權門貴嫁】《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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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10:24 AM


第75章·意外
  
  外頭的賓客還在等著,朱正松不好叫他們等的太久,說了會兒話便出去待客了,盛氏挨著朱老太太坐下來,深深歎了口氣。

  屋子裡仍沒叫下人進來伺候,朱老太太看她一眼,見她愁眉緊鎖,心裡也知道是為了什麼,頓了頓就放鬆了些,靠在了身後的軟枕上搖頭:「算了,這都是命,都是付氏自己命賤,誰也不能怪。」
  
  盛氏挪過去些挨著她坐,想了想才說:「剛才大老爺在這兒,有些話媳婦兒不好當著他的面說的,您說元姐兒如此厲害不留情,是不是因為......是不是因為知道了什麼?」
  
  當初付氏不算善終。
  
  她生產的時候也並不是真的就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她的產程還算得上順利的,可是後來還是死了。
  
  當然,這種後宅私事知道的極少。
  
  知道的下人們都已經被處理得差不多了,朱元當時也太小了,她才五歲呢,能知道什麼?
  
  何況付氏有一段時間身體不好,都帶著朱元在山上的庵裡靜住養病,朱元根本就沒有接觸過家裡,那時候付氏生產,她被關在別的院子裡。
  
  一個這麼小的小孩子,她難道就能憑藉一點猜想猜得到那麼多事?
  
  朱大太太是不信的,可是她心裡仍舊起了些波瀾。
  
  不管怎麼說,當初的事要是挖出來,誰的臉面上都不好過。
  
  朱老太太臉上的皺紋似乎更多了,此刻眼角周圍的皺紋因她皺眉而都堆積起來,就讓她更添了幾分刻薄。
  
  她忍無可忍的拍了一下桌子,斬釘截鐵的下了結論:「不管她知不知道,這人都留不得了!原本就是老大心軟,不然這種一生下來就被斷了命說是災星的人,哪裡留得?果然現在就應驗了。」
  
  她說著,溫和的握住盛氏的手看著她:「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受了委屈,這事兒原本是文末嗯朱家做的不對,倒是讓你來充當這不賢的後母了。」
  
  盛氏配合的眼圈微微一紅,很委屈又不過分委屈的靠在朱老太太肩上:「有您這句話,又有大老爺的疼愛,媳婦兒怎麼能說得上什麼委屈呢?」
  
  瞧瞧,這就是人家真真正正的高門貴女的做派,娘家雖然富貴,卻對婆母還是孝順有加,識大體懂進退。
  
  付氏那個女人知道什麼?
  
  朱老太太想起已經死了多年的朱老太爺來,狠狠在心裡啐了一口。
  
  要不是他當年那麼多事,非得讓大兒子娶了付氏,也不至於留下朱元這個孽胎。
  
  朱老太太想到這些就眼睛泛酸,歇了一會兒才平靜了,轉過頭去問盛氏:「對了,這個眼見著是沒半點用處,另一個還好罷?」
  
  說的是付氏難產生下來的那個孩子。
  
  盛氏臉上的表情仍舊維持得完美無缺,提起這個被她養在膝下充當她嫡子的孩子似乎也是母愛滿滿:「好著呢,就是太調皮了些,先生們總是讓我和大老爺管的嚴點......」
  
  調皮?
  
  朱老太太皺了皺眉旋即又鬆開:「罷了,只是皮了些倒也沒什麼,就怕心術不正,從根子上就壞了,那才沒得救。你好好看著,這些話也不必對你大老爺說,只需記住,若是他好也就罷了,若是不好,你不要客氣......」
  
  少則珍貴多則貧賤。
  
  朱家最不缺的就是人丁了。
  
  雖然長孫按理來說是格外金貴,可是誰讓他是付氏生出來的,又誰讓盛氏也連著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呢。
  
  付氏生的那個,當然就可有可無,最好還是無的了。
  
  盛氏急忙擺正了笑臉:「老太太放心,媳婦兒心裡有數,一定會好好教導他的。」
  
  她說著想起這回朱元鬧出的事來,搖搖頭說:「只是幸虧我們沒把他給帶來,否則這兩姐弟一見上面,誰知道會怎麼樣呢?不是有句話叫做血濃於水嗎?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姐弟......」
  
  一席話說的朱老太太的臉色更差了。
  
  「什麼一母同胞?!」她冷冷的喝了口茶,語氣不甚好的反駁:「朱景先就是你的兒子!是我們朱家的嫡長子,跟她朱元半分關係也沒有!」
  
  盛氏知趣的沒有再說下去,見朱老太太生氣,急忙給她拍了拍胸口安撫她的情緒,一面閒聊似地搖頭:「也可惜了,這個孩子沒什麼福氣。這個剛好能配皇子的命格,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沒有也好。」朱老太太閉上眼睛又睜開,眼裡滿是惡意:「這種人,讓她飛上枝頭了,她也不會感激我們,讓她從哪裡來的回哪裡去,反而還是積德了。」
  
  盛氏將朱老太太安撫好了,才緩緩退出來,站在廊下看了一眼四處穿廊亮起來如同火龍的燈籠,微微帶了一抹笑。
  
  從來都是這樣的。
  
  付氏以前一步步被她逼得根本沒有還手之力,最後更是死了也得把兒子交給她來帶。
  
  現在她的女兒也是,面上看上去多厲害,可是實際上卻眾叛親離,她都不用多挑撥,只需要說上幾句話,朱元的性命前程就都定了。
  
  這就是身居高位的好處,掌握著絕對的優勢和話語權。
  
  底層的朱元想翻身,哪裡有那麼容易啊?
  
  所以說,富貴都是天註定,沒有那種命的人再怎麼折騰,最後也終歸是要被打回原形的。
  
  她甩了甩袖子,見丫頭弓著身子迎了上來,就伸出手讓她扶著,緩緩下了臺階,一面問:「前頭的客人們都散了嗎?大老爺呢?」
  
  丫頭攙扶著她下了臺階,笑著道:「大老爺剛遞了消息進來,說是讓您早些安置休息,不要等他,今兒可能要晚一些呢。」
  
  回了老家,的確是這樣的,家裡那些叔伯們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問不完的問題,盛氏搖了搖頭了然的知會她:「待會兒讓人出去送個信,讓大老爺別喝那樣多的酒......」
  
  一句話還沒完,盛氏被忽然從外頭沖進來的人手裡的燈籠晃得睜不開眼睛,下意識拿了手擋住眼睛。
  
  丫頭玉蘭也是一樣,手拿下來就立即呵斥:「誰這麼大膽,竟然闖到後院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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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10:26 AM


第76章·要人
  
  刺眼的光芒漸漸消失,盛氏放下手溫和的呵斥了玉蘭一聲,轉頭就看見了神情變幻莫測的朱三太太,不由就微微笑了笑,親和的喊了一聲弟妹,問她:「這是怎麼了?三弟妹怎麼著急忙慌的,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朱三太太糾結又不安,看著盛氏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倒是她身後的阮嬤嬤咳嗽了幾聲,對盛氏猶豫的說:「回大太太的話,外頭來了幾個官差」
  
  官差?!
  
  難道又是為了朱三老爺的事?!
  
  盛氏面色不大好,這麼多長輩親戚們在這裡,官差偏偏這個時候來了,朱家長房的面子往哪裡擱?
  
  何況他們也剛剛才回來,這個時候這些人不明不白的沖進來,大家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是朱家的大老爺和大太太犯了什麼事了,惹得官差都來了。
  
  盛氏想起始作俑者朱元,不耐煩的挑了挑眉。
  
  朱家真是,做壞事都不能做的乾凈利落,還留下這麼大一個爛攤子,現在鬧出這麼多事。
  
  四月的天還有些冷,她攏了攏披風,仍舊溫和的對著朱三太太道:「三弟妹不要著急,這件事大老爺自有主張,既然來了官差,那就讓管家拿了帖子先打發出去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她們舟車勞頓的,哪怕在城外已經休息過,可是她們憑什麼這麼急著就要去出頭幫忙呢?
  
  凡事自然該拖就要拖,不然人家還以為她們幫的忙出的力無足輕重。
  
  朱三太太面色有些怪異,喊了一聲大嫂,有些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
  
  阮嬤嬤也是同樣睜大了眼睛,面色漲紅,神情古怪的看著朱大太太,仿佛是愣住了。
  
  朱大太太久久沒有等到朱三太太開口,心裡有些不舒服,頓了頓就跟朱三太太說:「我知道你心裡生氣,可是咱們是什麼樣的人?她又是什麼樣的人?為了這等人氣著自己,著實不是什麼好事,再等等罷,明兒就能見著小叔了,你心裡放寬一些。」
  
  朱三太太這才反應過來了,實在忍不住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大嫂,不是的」她看著朱大太太,話在喉嚨裡繞了幾個彎,才說了出來:「官差是來找您來的。」
  
  什麼?!
  
  盛氏忍不住皺起眉頭,片刻之後又鬆開了。
  
  來找她?找她做什麼?
  
  她是盛家的嫡女,自來就高高在上,難道是本地官府前來拜見?
  
  倒也有這個可能。
  
  可是現在已經這麼晚了,但凡是懂規矩的,就該知道這個時候還來訪不恰當,且還是讓官差來辦事。
  
  實在是太蠢了,怪不得這麼久都不升官,一直在青州打轉。
  
  朱大太太得體的揮了揮手,噙著笑意對朱三太太說:「既如此,勞煩三弟妹給我放些賞錢,就說勞煩他們走一趟,今兒天已經晚了,我和大老爺都不見客了。」
  
  朱三太太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還是阮嬤嬤實在是忍不住了,開門見山的說:「不是的,大太太,不是本地官府遣人來送禮拜見的,而是官差來是說要帶您回衙門,說是您跟一宗案子有關!」
  
  話終於說出來了,舒服多了,阮嬤嬤松了口氣,撫著胸口看了三太太一眼,使了個眼色讓三太太心裡有數。
  
  朱三太太覺得嗓子眼幹的好似是在冒煙,強自穩住了,看著盛氏點了點頭。
  
  盛氏便覺得轟然一朵煙花似乎在腦海裡炸開了。
  
  問案?!
  
  她從小長到大,就不知道衙門的門是往哪邊開的,什麼時候輪到她進衙門被當犯人審了?!
  
  簡直是笑話!
  
  青州的官員嫌做官做的太舒服了嗎?竟然敢到她的頭上來動土了?!
  
  前頭的朱正松更是惱怒之極。
  
  原本是風風光光的回鄉祭祖來的,朱家族裡的親戚也都全都湧來迎接了,這麼個眾星捧月的時候,居然有衙門的官差來了。
  
  來了也就來了吧,他以為人家是來遞拜帖的,心裡還高興了一下,覺得這些人懂的看眼色,為了抬高面子,還特意讓人進來了。
  
  誰知道那些人出口就是說盛氏涉嫌是一宗案子的主謀,要帶盛氏回衙門去對證。
  
  這可真是捅了馬蜂窩了。
  
  那些朱家的族人驚疑不定和懷疑的眼神真是叫人難堪。
  
  朱大老爺生平還從未受到過此等侮辱,他憤憤得只覺得眼睛都酸痛了,顧不得其他,站起來便冷聲斥責那些官差大膽。
  
  京城的官差們一個個可精明的厲害,但凡是案子涉及到了權貴,他們可連人家的門都不敢進,別說罪證不充足了,哪怕是罪證都齊全了,他們也不敢得罪人,都是先去人家府上遞消息,好叫人家想出個法子來應對的。
  
  這就是人家會做官的和這種窮鄉僻壤的不會做官的小官之間的區別。
  
  活該蘇萬州一輩子就死在這個同知的位子上!
  
  朱大老爺罵完了,心裡還是覺得不出氣。
  
  可是朱家族裡的人卻都一個個的提出要告辭了。
  
  原本是來捧場,給朱正松接風洗塵的,誰知道卻正好碰見人家家裡的家醜,這可有些尷尬了。
  
  以後可怎麼相處啊?
  
  還當朱家長房就真的一帆風順到如此地步了呢,沒想到,這個名門出身的媳婦兒,竟然惹上了官非啊?
  
  這得是多大的事兒啊,盛家都擺不平,竟然讓衙差都找上門來了。
  
  眾人都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對視了一眼溜之大吉。
  
  朱正松心裡更憋屈了。
  
  盛氏怎麼可能會跟青州的事扯上關係嘛?!
  
  這分明就只是糊塗官員受人調唆罷了,這些人也太膽小了,難道還真的以為盛氏做了什麼惡事了不成?!
  
  真是自家的胳膊往外拐,他忍不住憤憤催促:「去把你們同知大人請來!本官就要好好問問,這是什麼道理,無憑無據的,就敢沖到我們朱家來要人!」
  
  今天他不出了這口氣,他就不姓朱!
  
  仿佛是就為了等他這句話,外頭忽而想起官差喝道聲,一個個都在喊同知大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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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10:29 AM


第77章·誣陷
  
  蘇萬州!

  他竟也敢來!
  
  朱正松目光陰沉,臉上噙著一抹冰冷笑意,心裡把蘇萬州這個人罵了幾百遍。
  
  真是昏了頭了,大概是當官這麼久都沒有任何建樹,眼看著是要死在六品上頭了,所以就開始病急亂投醫了。
  
  一個小姑娘的話,竟然也能騙的他團團轉,值得他得罪當朝盛貴妃的親戚,這是想上位想瘋了!
  
  朱正松大踏步而出,迎上了蘇萬州便冷笑了一聲:「蘇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蘇萬州在心裡罵了聲娘。
  
  他當初在京城的時候曾經拜會過朱正松,那時候他剛知道自己要去青州府,是朱正松的家鄉,少不得去拜一拜當地的地頭蛇朱家。
  
  朱正松也把話說的很好聽,算得上是盛情寬待了他。
  
  可是到頭來,坑他的也是朱家人!
  
  要不是朱三老爺這個混不吝的,圈地圈的喪心病狂鬧的人家家破人亡,他也不會來了青州攤上這麼個爛攤子。
  
  弄得在這個位子上呆了這麼久,也無半點寸進。
  
  他現在要是幫忙瞞下來,那朱家該供著他。
  
  可是若是他不幫忙瞞下來,秉公辦理,朱家也說不著他什麼。
  
  現在朱正松幾乎是指著他的鼻子罵了,他想起朱元來,心裡來了一點兒脾氣。
  
  幹什麼啊這些人?
  
  盼著裙帶關係上位的,還趾高氣揚的。
  
  自己女兒都不養,差點兒把一個孩子給逼得走投無路了,怎麼?現在開始遭點兒報應了,這就受不住了?
  
  蘇萬州心裡嗤笑了一聲,有些替朱正松覺得丟人,更替朱元不齒。
  
  說的冠冕堂皇的,可是卻不幹人事。
  
  他不再給朱正松面子了,當著朱家眾多人的面,不遮不掩的徑直說:「大老爺,下官沒什麼意思,這些官差的意思,也就是下官的意思。」
  
  朱正松被這些人給繞暈了,他驕傲的揚起下巴看著他,頗有些不屑一顧:「你敢抓我夫人?!」
  
  朱家眾人都忍不住看了蘇同知一眼,皺起眉頭有些不滿。
  
  是啊,朱家在本地也算是名門望族。
  
  雖然之前因為一些事跟蘇同知鬧的不愉快過,但是蘇同知向來會做人,一直跟朱家也算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為什麼好端端的,蘇同知忽然變得這樣咄咄逼人起來?
  
  蘇同知有些不大耐煩了,他是來抓人的,現在搞的倒好像是他不對了一樣,他嘖了一聲有些誇張的笑了:「這您可就不該問我了,本官都是秉公辦事,既然有人指證夫人說她涉案,我作為一地父母官,自然就該追查到底,還人家一個公道了!所以對不住了大老爺,下官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什麼亂七八糟的?!
  
  朱正松惱怒之極:「你說話可要仔細!我夫人一直都在京城,今天才回來頭一天,她能涉什麼案?!分明是你們誣陷好人!」
  
  這倒是,朱家眾人都忍不住出口幫忙。
  
  盛氏可是頭一次回來青州老家,從前都沒回來過,人都才進了家門不久呢,能幹出什麼事來?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罷了。
  
  蘇萬州便忍不住笑了,摸了摸自己的鬍子看著朱正松和朱家眾人,意味深長的道:「這您可就不該問我了,得問問朱三老爺啊!」
  
  朱正松面色一變,心裡咯噔跳了一聲。
  
  朱家眾人也都面面相覷,有些茫然。
  
  為什麼要去問朱正詩?
  
  對了,說起來,剛才接風宴上,都沒瞧見朱正詩,當時朱正松說是他身體不舒服,現在蘇萬州卻說來抓人得去問朱正詩。
  
  朱正詩怎麼了?
  
  他跟盛氏有什麼關係?
  
  朱正松少見的有些慌忙。
  
  進牢裡實在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朱正詩在族裡本來就名聲不是很好----他素來貪婪,還曾經鬧出過私自挪用族學銀子的醜事,叫長房顏面盡失。
  
  好不容易如今一切都好起來了,可是現在又鬧出來,族中的人一定會覺得長房管教無方。
  
  長房好不容易維持住的在族中的地位,就不那麼穩定了。
  
  更要緊的是,老三到底是說了什麼?為什麼會把盛氏也扯進去?!
  
  他還來不及遮掩,蘇萬州就已經皺起眉頭不耐煩的催促了:「大老爺,還是快把大太太請出來吧?這您的親弟弟親自指證的大夫人,說是當初圈佔楊家的七十六畝田地,全都是大太太的主意,而且後來楊家告官,前任知府卻玩忽職守,縱容朱家倒打一耙,也是因為大太太的緣故!因為朱三老爺和大太太,咱們青州才如此倒黴,楊藹然被逼得走投無路了,才放棄了秀才功名,上山落草成了賊匪,叫咱們青州這些年都一直被匪患困擾!」
  
  什麼?!
  
  朱家族人一片譁然,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外頭山上的土匪一直都讓百姓極為忌憚,因為有了那幫土匪,當地百姓中多出了多少是非來,連交給官府的賦稅,都要比往常重了許多。
  
  出入更是十分不方便,有那等要出去行商的,每次都只能提心吊膽,擔心有來無回。
  
  朱家族裡的人雖然少行商的,可是也得生活,有許多人養蜂,可是每逢要上山采花蜜的那段時間,都要灰頭土臉。
  
  為著這事兒,當地百姓還曾經一起籌集銀兩,想要請人端了這個土匪窩。
  
  卻一直都奈何不得這幫土匪。
  
  現在聽說土匪的來由竟然是朱三老爺惹出來的,朱家的人都覺得面上無光。
  
  這可是會被人指著鼻子罵祖墳的事兒啊!
  
  朱三老爺怎麼想的,會把人給逼成這份上?人家有功名在身的一個秀才,都跑上山當土匪去了!
  
  朱正松只覺得腦海裡轟然一聲巨響,霎時之間只覺得丟臉。
  
  除了丟臉之外,更多的還是憤恨。
  
  老三怎麼搞的?為什麼會扯出盛氏來!?
  
  這種事,否認尚且來不及了,他竟然傻乎乎的還承認了,承認了就算了,居然還把盛氏也拉下水了,他是瘋了嗎?!
  
  他難道不知道盛氏是什麼身份地位嗎?!
  
  這個扶不起的阿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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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12:10 PM


第78章·要人
  
  朱正鬆氣的站不住腳,盛氏也在後院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朱三太太也覺得有些站立不穩,看了看朱大太太,再看看自己的腳,只聽見自己心臟噗通噗通跳的聲音。
  
  她想起之前朱元說的話。
  
  朱元說,讓她慢慢想,讓她好好的拿出誠意來。
  
  好像早已經知道了會發生什麼似地。
  
  現在朱三老爺把盛氏拖下水,盛氏一定恨死朱三老爺了,她那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被這樣污蔑,心裡肯定是忍不下這口氣的。
  
  這回朱三老爺不要想脫身了。
  
  她跟朱三老爺都不可能再跟盛氏和睦共處了。
  
  朱三太太想起朱元這一招禍水東引和挑撥離間,只覺得渾身的寒氣都從腳底冒了出來,一直蔓延上了背脊。
  
  一個之前跟小貓兒一樣的小姑娘,到底為什麼會忽然張牙舞爪,露出吃人的利爪來?
  
  院子裡一時無人說話,盛氏看著打聽消息進來的玉蘭,狠狠的咬了咬牙看了朱三太太一眼,忽而笑起來了。
  
  當初朱三老爺的事,她跟朱正松的確是有幫忙出手擺平。
  
  可是沒想到,他們看在兄弟的份上如此幫忙,人家卻轉手就把她們給賣了,還把她們也拉下了水。
  
  這就是朱三老爺的為人!
  
  滿屋的女眷也都得知了消息,紛紛趕出來,見盛氏站在院中,全都驚疑不定的上來勸。
  
  外頭的下人不停的進來傳遞外頭的消息,一個個的都小心翼翼的看著盛氏,似乎是十分為難的樣子。
  
  盛氏被這樣的眼神看的忍無可忍。
  
  朱三太太卻上前一步拉住了盛氏的胳膊分辨:「大嫂,不是這樣的,這一切肯定都是朱元那個丫頭鬧的,她就是......」
  
  盛氏狠狠的甩開了她的手,看著她的目光冰冷至極,她自小金枝玉葉,金尊玉貴被眾人捧著長大,還從來沒有受過如此的委屈。
  
  在京中她被稱作是京城明珠,因為盛貴妃的面子,誰不給她幾分臉面?
  
  她滿心以為這回回來朱家老宅,該是眾星捧月,該是眾人巴結爭相討好。
  
  可是一回來就遇上了這麼一件糟心事!
  
  她屁股都還沒有坐熱呢,衙差就上門來了。
  
  而且還是朱三老爺自己把人引來的。
  
  這下她還有什麼臉面!?
  
  朱家那幫人會怎麼看她?
  
  盛氏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露出嫌惡的表情,跟著出來的杜嬤嬤進了朱老太太的屋子,有些委屈的收拾好了情緒,喊了一聲母親:「三叔如此誣陷自己人,真是讓人寒心!」
  
  朱老太太的臉色也極為不好看。
  
  真是的,怎麼會這樣子?
  
  老三也太不知道輕重了!
  
  還是太膽小了沒有成算的緣故,不然的話,只要死咬著不肯認罪,官府能把他怎麼樣?到時候哪怕是押解進京呢,有盛家在,他也不會吃什麼虧的。
  
  可是現在卻不同了。
  
  他把盛氏牽扯了進來,這件事就大了。
  
  外戚向來就是禦史言官們風聞奏事的對象,大家都恨不得盯在她們身上,看她們有無錯漏,盛氏一旦出現圈佔田地,逼死人命的案子,肯定會招來無數非議。
  
  盛家也要跟著怨恨上朱家的。
  
  朱老太太俯下身安慰盛氏,讓她先不要生氣。
  
  又讓人去叫朱大老爺進來。
  
  官衙是絕對不能去的,否則的話,盛氏回來的當天晚上就去衙門了,朱家盛家兩家人的臉面就都丟盡了。
  
  只能跟蘇萬州好好談談了。
  
  她拍了拍盛氏的手,耐心的道:「你等著,我問清楚,如果真是那混小子做出這麼混不吝的事兒,我老婆子一定不輕饒了他!你清清白白的一個好孩子,我不會叫你受委屈的!」
  
  盛氏心裡那口氣還是咽不下。
  
  她好心好意幫過朱三老爺,朱三老爺卻把她置於如此境地,實在是叫人心寒。
  
  這件事兒沒那麼容易。
  
  朱老太太安撫完她,轉頭就讓人也把蘇萬州請到前頭花廳,自己跟急匆匆趕進來的朱大老爺說了幾句話,便讓朱大老爺:「就這麼說吧,既然他那麼聽那個死丫頭的,那就讓他知道知道,那個死丫頭也是我們朱家的人!」
  
  朱正松此刻真是又急又氣,又怒又恨,聽了朱老太太的話,強自忍耐著厭惡點了點頭,又看了盛氏一眼。
  
  盛氏泫然欲泣,顯然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他便更加憤怒,冷哼了一聲甩了袖子飛快的往前頭去了,這回他已經分出精神來事先將族裡的人都給送走了,見了蘇萬州,也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氣,對蘇萬州道:「這件事實在是不關我夫人的事,請蘇大人明鑒,我夫人遠在京城,這件事發生之前,我夫人都才剛剛過門不久,更是從來沒來過青州,她怎麼可能會參與其中呢?」
  
  「是不是的,要問過了才知道。」蘇萬州不為所動:「朱大老爺也是在朝為官的人,難道連這個道理也不知道嗎?如果真是被人誣陷,到時候我們自然會還大太太一個清白的,朱大老爺還是不必再說了,等我們審出一個結果來了,再說吧。」
  
  就是不能把人帶走啊!
  
  朱正松忍不住冷笑一聲:「聽說我那個不孝女正在蘇老爺府上?」
  
  喲,看來都是知道的嘛,那剛才還當沒這麼一回事?
  
  蘇萬州嗯了一聲,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就聽見朱正松說:「這個不孝女,忤逆不孝且又頂撞長輩,是我們朱家的罪人,我打算如今就去接她回來。」
  
  蘇萬州一時沒有跟得上朱正松的思路,不由得有些愣怔。
  
  啥?這是怎麼回事?
  
  朱正松說什麼呢?
  
  自己是來抓大太太的,他怎麼忽然說起了朱元的事?
  
  「我要先見一見我那個不孝女。」朱正松背著手站起來對著蘇萬州,面帶不屑的道:「大家明人不說暗話,我知道我那個不孝女是個慣會蠱惑人心的,這件事一定跟她有關,蘇大人,您可小心了,這是個天煞孤星的命,太接近她,可小心最後不但一無所有,還要賠上身家性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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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12:16 PM


第79章·拖延
  
  蘇萬州心裡又忍不住罵了聲娘。
  天底下哪裡有人這麼說自己女兒的?
  
  什麼天煞孤星,如果說誰生出來就得定下命運,那這世上多少生辰八字不合格的都得去死啊?
  
  蘇萬州之前總不明白為什麼朱元如此痛恨朱家的人,甚至連自己的三叔和繼母都忍不住下手,可是現在他看明白了。
  
  在這樣的家裡住著,誰不恨死他們,那才是真有鬼了。
  
  這些人根本就沒把朱元當成人過吧。
  
  想一想自己的女兒,蘇萬州嘖了一聲,很有些不解的笑了一聲:「下官不知道朱大老爺說什麼,下官只知道,現在朱三老爺已經認罪,並且招認盛氏為主謀,今天人呢,下官是一定要帶走的......」
  
  朱大老爺心煩不已。
  
  付氏這個賤人,真是個天生的災星,她自己橫死,生出來的女兒也給朱家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讓人想抬舉都不成。
  
  他憤怒起來,冷著臉道:「這分明就是我那個不孝女對繼母懷恨在心,所以故意污蔑,你作為一地同知,竟然還真的信了她妖言惑眾,你憑什麼替百姓辦事,憑什麼穿這身官服?!」
  
  又用這個來壓人了?蘇萬州嗤了一聲:「朱大老爺,今天您就算是說出花兒來,人我也得帶走。下官已經說過了,若是大夫人是冤枉的,自當給她一個清白,可是大夫人若不是清白的,那當然就該受律法審判!」
  
  「再說。」蘇萬州頓了頓,看了朱正松一眼:「您想見自己的女兒,下官攔不住。您想什麼時候去見,又要跟女兒說些什麼,這下官當然也管不了,大老爺怎麼糊塗了呢?」
  
  這個小賤蹄子!
  
  她是要逼著他們去她面前?!
  
  朱大老爺頭痛的很,看了蘇萬州一眼心裡滿是鬱悶,還有這個不知死活的同知,竟然對朱元真的言聽計從。
  
  他也不怕會被一個丫頭片子給坑死。
  
  他呼出了一口氣,冷眼看著他問:「非得如此嗎?蘇大人做人就不留一絲餘地?」
  
  「在下秉公辦事,不敢留有餘地。」蘇萬州笑容滿面:「也不敢徇私枉法。」
  
  他才不怕呢。
  
  朱正松雖然是京官沒錯,不過想一想朱元的那些大腿和靠山,朱正松顯然不夠看啊。
  
  再說了,朱姑娘這不喜歡誰誰都倒黴的本事,他可已經見識過了,他才不怕。
  
  蘇萬州死咬著不肯鬆口,朱正松也死活不願意把盛氏交出來,最後只好雙方折中了一下,決定了第二天早上由朱正松陪著盛氏一同到案。
  
  饒是如此,盛氏還是委屈得哭濕了枕頭,她自出生以來,就沒有受過此等委屈。
  
  朱正松一隻手攬住她,也是又心疼又氣憤,緩緩拍著她的肩背安撫:「別太擔心了,這件事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等到明天到了公堂,自然就清楚了。」
  
  盛氏嗚咽一聲:「元姐兒怎麼會變成這樣?」
  
  說到底,朱元才是真正該死的那一個。
  
  是朱元讓她歡歡喜喜的心情被澆了一盆冷水,是朱元讓她陷入如今尷尬兩難的境地。
  
  提起朱元,朱正松眼裡的輕蔑和憤怒就更深了一層。
  
  這個死丫頭鬧出的事真是讓人無法收場。
  
  他哼了一聲,摸了摸盛氏的頭髮,溫柔的哄她:「是我的錯,是我不好,一時心軟讓這個死丫頭活到了現在,明天,等明天一早,我先去蘇家把那個不孝女接回來。」
  
  盛氏披散著頭髮直起身子來:「你帶她回來又有什麼用?」
  
  「蘇萬州不是真把她當成神仙了嗎?她要是死了,蘇萬州就會知道,自己究竟犯了多荒謬的過錯。」朱正松撫摸著妻子的肩頭:「還有三弟,我看母親的意思,三弟的事兒跟她脫不了關係,說到底,應當是她借著這個契機在這裡頭鬧出了什麼事,讓三弟污蔑你......」
  
  提起朱三老爺,盛氏眼裡很快閃過一絲厭煩。
  
  是朱元沒錯,可是朱三老爺也實在太不成器。
  
  竟然就真的貪生怕死的聽朱元的挑撥,把自己給拉下了水。
  
  不過她沒有說朱三老爺的不是,她只是嗯了一聲:「只是,帶回來了又如何?」
  
  「給她一條白綾。」朱正松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就如同是在說別人家的事:「等她死了,對外就說是送去莊子上靜養了。」
  
  蘇萬州眼看著還沒回來,蘇夫人看了蘇付氏一眼,有些忐忑不安的看了朱元一眼,清了清嗓子:「元元啊,你說這事兒,能不能順利啊?」
  
  畢竟是盛家的女兒,蘇夫人很怕這其中會出什麼意外。
  
  朱元喝了口茶,很直接的搖了搖頭:「沒有那麼容易,同知沒有那麼容易從朱家要的到人,有句話不是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嗎?何況朱家還不只是一條地頭蛇而已。」
  
  蘇夫人吞了口口水,消化了一會兒朱元的意思,才啊了一聲:「那......那可怎麼辦?」
  
  既然抓不到人的話,為什麼還要去啊?
  
  「抓不抓人都不要緊,我要的,是朱正松上門來找我。」朱元放下茶盞,面上帶著淺笑,似乎根本不把朱正松放在眼裡。
  
  蘇夫人完全摸不著頭腦,不由看了蘇付氏一眼。
  
  蘇付氏自己也不明白朱元的深意,等到蘇夫人走了,才握住朱元的手急切的問她:「元元,你到底打算怎麼辦?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朱正松來找你,只怕就會把你帶回去了......他畢竟是你親生父親,禮法上也佔優勢,到時候你可怎麼辦?」
  
  「放心吧姨母。」朱元看了一眼明晃晃的燈籠,聲音雖輕卻堅定的道:「他帶不走我,我只是要讓他親眼看一看,他唾棄的女兒,到底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他才會好好反省,當年自己究竟做過什麼喪心病狂的事。」
  
  很多事朱正松可能已經忘了,這種沒心肝的人,忘記也是很正常的,她非得要讓他想起來不可。
  
  上一世朱正松從沒有正眼看過她。
  
  這一世她就給他一個機會,第一次見面就讓他看的清清楚楚。
  
  讓他永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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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12:18 PM


第80章·父女
  
  天微微亮,朱大老爺就已經起了身。
  今天的事十分要緊,他梳洗過後便先往朱老太太院子裡去請安。
  
  朱老太太今天也起的十分早,聽說他來了,立即便叫杜嬤嬤親自出來喚了他進門,一進門便先問:「現在就要過去了?」
  
  朱正松點了點頭,見母親形容有些憔悴,便有些愧疚的搖頭:「母親,兒子對不住您,您這樣老了,還要為我們操心。」
  
  朱老太太歎了口氣,嗔怪搖頭:「你啊,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盡說孩子氣的話?你們是我的孩子,我替你們操心乃是天經地義的事。」
  
  她說著,微微挑眉:「朱元離經叛道,陷害家人,你把她抓回來家法處置,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朱元把一家人弄的差點分崩離析,讓朱三老爺把事情推到了盛氏身上,盛氏那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原本以為回老家來是來耀武揚威的,誰知道一進門就從頭到腳被潑了個透心涼。
  
  她嘴上不說,可是朱老太太心裡卻清楚這種天之嬌女的脾性。
  
  以後三房跟大房,怕再難以和睦相處了。
  
  朱元這一招簡直惡毒至極。
  
  她閉了閉眼睛,不得不平復了一會兒自己的情緒,才握住了兒子的手,鄭重其事的交代:「你一定要把那個不孝女帶回來!如今家裡被她弄成這樣,若是你還是留有餘地放過了她,只怕這個家都要敗在她的手裡!」
  
  朱正松也知道母親的意思,嗯了一聲整了整衣冠,又讓朱老太太放心,這才出了門。
  
  騎在馬上,朱正松也沒有太多心思去想朱元的事。
  
  在他看來,這種人根本就不值得他多花費心思。
  
  會醫術這件事,大家都覺得奇怪,他卻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付氏當年的確會許多稀奇古怪治病的法子。
  
  那時候他總是小病小災的不斷,看了很多大夫都說他是生來就弱的弱症,是治不好的,可是付氏過門沒幾個月,他就覺得全身輕鬆,自此以後精神充沛,再也沒有之前的痛苦。
  
  付氏留有許多書籍,她的東西盛氏看不上眼,朱老太太收了的又都是嫁妝家具和現銀等物,書本之類的,應當是留給朱元了。
  
  她學會了一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至於更多的,那卻不是書本上能學來的了。
  
  朱正松猜測了一晚上,最終覺得朱元不過就是靠著醫術,所以讓王嬙和蘇同知都對她言聽計從罷了。
  
  這種本事也不能說不算是本事吧,不過他把她給接回來之後,這些就都不是事了。
  
  清晨的街道就已經有許多攤販開始開門做生意了,朱正松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站在蘇家門前,等著人去敲門通稟。
  
  蘇付氏整夜都睡不著,翻來覆去的好容易等到了天明,一早便已經來了朱元房裡。
  
  朱元也同樣早已起來了,正由著綠衣給她梳妝,蘇付氏見她在昏黃燈光下的面容,忍不住微微一怔,而後才有些感慨的說:「你同你母親長得真像。」
  
  她上前接過了綠衣手裡的梳子,將朱元的頭髮梳好了,才看著她微微歎了口氣:「姨母知道你是一個有主意的孩子,不過一切還是要小心。」
  
  朱家那幫人可不是好應付的。
  
  蘇付氏的叮囑才開了個頭,外頭蘇夫人身邊的嬤嬤便來敲門了,急匆匆的在外頭稟報說是朱正松來了,此刻已經被迎進了花廳,說是要來接朱元的。
  
  綠衣嚇了一跳,她被朱元帶的膽子大了許多,可是還是對朱正松莫名的畏懼,見朱元站起來,她就有些不安的囁嚅著喊了一聲姑娘。
  
  朱元摸了摸她的頭,打開門看見天邊露出一點兒尖的太陽,嘴角噙了一抹譏誚的笑意。
  
  一切都要開始了。
  
  朱正松在花廳裡緩緩喝了口茶,想著朱元該是何等的面目可憎。
  
  不過女子不管醜不醜,要出門見父兄親友的時候,梳妝打扮都是免不了的,他原本以為要等上一會兒,可是沒想到他一口茶還含在嘴裡沒吐出來,花廳左邊槅門已經吱呀一聲開了。
  
  太陽漸漸升起來,透過窗格四面八方的擠進來,朱正松不得不微微瞇起了眼,好看清楚對面來的人。
  
  只一眼,他就忍不住噌的一下站起了身,睜大了眼睛。
  
  他有些失態,帶得桌上的杯子也咕嚕咕嚕的滾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可朱正松卻全顧不上,他甚至有些失態的後退了兩步,像是在躲避什麼東西一樣。
  
  綠衣撓了撓頭,不知道為什麼情形顛倒過來了。
  
  朱正松不是該來興師問罪的嗎?
  
  為什麼反而跟見了鬼一樣的?
  
  朱正松已經顧不上說話了,他原本想像的那些朱元的模樣全都模糊了,只有眼前這一個人,眉間一顆朱砂痣,眼尾上挑是含笑的模樣,目光卻冰冷至極。
  
  怎麼會?
  
  這哪裡是朱元?!
  
  這分明是付氏啊!
  
  朱正松心裡將近十多年來繃著的一根弦忽而斷了,他幾乎都能聽見心裡那根弦繃斷的聲音。
  
  慌亂之間,他想起了當初在產房裡,付氏撕心裂肺的嘶喊。
  
  她那時候說什麼?
  
  將近十年了,他以為自己已經忘了。
  
  可是現在看見朱元,他將那些話原原本本的想了起來。
  
  付氏說,她化作厲鬼,也一定會回來報仇,讓他跟盛氏不得好死......
  
  朱正松一直維持的沉穩面具再也帶不住,瞪圓了眼睛打了個寒顫,厲聲指著朱元問:「你到底是誰!?」
  
  付氏死的時候也是清晨。
  
  那時候她已經因為生產耗盡了力氣,頭髮黏膩面容憔悴,朱正松透過窗戶是看過她一眼的,那個場景他午夜夢回也不曾看見過,可是沒想到,卻在多年之後又看見了。
  
  怎麼會這樣?
  
  朱正松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只摸到了一臉的冷汗。
  
  不是的,付氏已經死了。
  
  這個世上才沒有什麼鬼神。
  
  否則的話,付氏早就來報仇了,朱正松勉強鎮定下來,扶著桌子不再後退,忽而想起什麼,指著朱元睜大了眼睛:「賤人!你敢裝神弄鬼來嚇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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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12:22 PM


第81章·天火
  
  不是付氏,不是付氏。
  付氏那個賤人,生來就膽小如鼠,她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空有一身醫術連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了,這種人活著的時候慫,死了的時候也不會化成厲鬼。
  
  何況現在天朦朦朧朧,已經要天亮了,什麼鬼能這個時候出沒?
  
  朱正松回過神來,低頭看看被茶水打濕了的鞋襪,再想想自己剛才狼狽的模樣,疾走幾步上前猛地就揚起了手要給朱元一個耳光。
  
  這個賤人!
  
  竟敢裝鬼嚇他!
  
  綠衣尖叫了一聲,忽然之間迸發出了無限的勇氣,沖上前擋在朱元身前奮勇一推,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將朱正松推的猛地倒退了幾步。
  
  她咬著牙,漲紅了臉,渾身上下都是不服氣:「大老爺!您怎麼能打姑娘?!」
  
  朱正松不妨一個丫頭忽然鑽出來,被推的倒退了兩步踉蹌著踩到了自己摔了的茶杯,一時站立不穩一屁股摔在了地上,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痛呼。
  
  外頭一直不放心等著消息的蘇夫人和蘇付氏對視了一眼,聽見這麼一聲叫喊嚇了一跳,以為是朱正松竟然要對朱元動手,什麼也顧不得了,猛地推門闖進來,便看見這副場景,不由得愣在了當場。
  
  什麼情況?
  
  她們還以為是朱正松要充父親的款兒來打人呢,誰知道竟然不是。
  
  怎麼回事啊?
  
  朱正松一隻手扶著桌子努力想站起來,一隻手卻實在忍不住,痛的齜牙咧嘴的想去拔自己屁股上的碎瓷片。
  
  只可惜這個時候蘇付氏和蘇夫人破門而入,他這麼尷尬的一面被一群女人看了個正著,他又驚又氣之下,扶在桌子上的手一滑,屁股又往下坐了坐,那些碎瓷片紮的更深了。
  
  他痛的臉都變了形,實在克制不住又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
  
  完了。
  
  他在心裡又氣又恨又怒的想。
  
  他這一輩子的臉面都丟盡了。
  
  綠衣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捂著嘴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們一直以為高不可攀的大老爺原來也就是這樣而已,看起來也不是那麼難對付嘛。
  
  朱正松捂著屁股,驚疑不定的看了一眼朱元。
  
  他剛才不會站不穩的,雖然那時候心神恍惚,可是他卻也感覺到了,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打在了他的小腿上,他才會不由自主膝蓋一軟,踩到了碎瓷片滑倒。
  
  是朱元?!
  
  她怎麼做到的?
  
  朱正松心裡少見的生出些後怕和後悔來。
  
  是了,早知道她跟付氏一樣,他不該掉以輕心的,付氏可會金針打穴啊......
  
  可是這個賤人竟敢拿這一招來對付他!
  
  朱正鬆氣怒不已,拳頭捏的咯咯作響,猛然變了臉色喊了一聲:「朱大朱二!進來!」
  
  他帶來的人都跟到了門前的,聽他這麼一喊,已經全部都闖進來,朱正松顧不得屁股疼痛,吩咐他們:「把這個賤人給我捆了!帶回家裡去讓祖宗發落!」
  
  他今天一定要弄死這個小賤人!
  
  朱元挑了挑眉,對蘇夫人使了個眼色,蘇夫人便拍了拍手,蘇管家帶著人一擁而上將朱元護在中間,雙方形成了個對峙的局面。
  
  朱正松已經顧不得儀態,只想速戰速決把朱元先綁回家裡弄死,見蘇夫人這樣,便忍不住橫眉冷對:「蘇夫人這是什麼意思?!這天底下管天管地,還有管別人家教女的?我今天要把她帶回家去,誰要是敢阻攔,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
  
  朱正松是個偽君子,少有把話說的這麼狠絕的時候,說明這是動了真怒了。
  
  蘇夫人見他被逼急了,免不了有些害怕,輕輕瞧了朱元一眼。
  
  朱元一直抱臂冷眼站在一邊,此刻觸及到朱正松的眼神,便微微一笑,伸手緩慢擦掉額間點的朱砂痣,歎了口氣:「別人懷念亡妻的時候,都是無處話淒涼,朱大老爺挺別致的啊,見了亡妻怎麼跟做了虧心事似地,怕成這樣?」
  
  一語驚醒夢中人。
  
  朱正松睜大了眼睛,眼裡殺意頓生。
  
  不是巧合!她故意化了這樣的妝容,她是故意的,她知道當年付氏的事了!
  
  朱正鬆手心一片冰涼,再也顧不得去追尋她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那些不光彩的事,既然朱元發現了,那就弄死她。
  
  這些事永遠不能被公之于眾,永遠不能被世人知道。
  
  他狠狠地瞪了朱大朱二一眼:「你們倆聾了嗎?我說,帶小姐回家!誰要是敢阻攔,通通不用顧忌!」
  
  怕什麼?
  
  他帶走自己的女兒,天經地義,誰敢阻攔,那就打!打到服氣為止!
  
  蘇付氏似有所悟,抱著朱元看了她一眼,只覺得喉頭酸痛。
  
  當年妹妹的死,果然是跟朱正松有關。
  
  怪不得,怪不得朱元如此恨她們。
  
  朱家的人簡直不是人!
  
  朱大朱二一擁而上,蘇管家卻也寸步都不肯讓。
  
  他得了朱元的五百兩,自此知道朱元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心裡正巴不得多為她做點事,怎麼可能會任由她倒黴,因此格外賣力。
  
  朱元在人堆中央緩緩的對上朱正松的笑容,忽而舉起自己的手,緩緩數起數來,她聲音清涼目光冷淡,對著朱正松緩緩的豎起了一根手指頭:「一....二......三......」
  
  朱正松也噙了一抹冷笑。
  
  故弄玄虛。
  
  形勢比人強,他就看這個死丫頭怎麼跟自己鬥。
  
  朱元話音一落,他便強撐著站了起來,露出一抹譏笑,正要出言嘲諷,就聽見外頭有人一路喊著不好了進來。
  
  是盛氏的陪房。
  
  朱正松吞了一口口水,意識到了哪裡不對。
  
  盛氏的陪房茍二爺已經哭喪著臉喊起來了:「大老爺!出事了!不好了!咱們家裡......家裡的祠堂被天火擊中,現在燒起來了!大家都趕去救火了!祖宗牌位還在裡頭呢,老太太哭的暈過去了,還有其他老太爺老太太們,都亂作了一團......」
  
  這個時候,風和日麗的,起了天火?
  
  我信了你的邪!朱正松呵斥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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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12:25 PM


第82章·看戲
  
  地上的碎瓷片透過衣袍紮進肉裡,朱正松痛得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茍二爺這才看清楚自家姑爺的處境,一聲哭喊頓時壓在了喉嚨裡,看著朱正松眨巴眨巴了兩下眼睛。
  
  什麼情況啊這是?
  
  家裡出師不利,朱正松一出門就出事,盛氏才起床去了朱老太太房裡請安,就聽說祠堂著火了,和朱老太太手忙腳亂的趕去祠堂,就被一堆暈厥的老太太給震住了。
  
  怎麼大老爺這裡看上去也好像狼狽的很呢?
  
  大老爺不是說是來綁大小姐回去的嗎?
  
  怎麼現在......
  
  朱正松氣急敗壞,他幾輩子的臉面一朝喪盡,豈止是難堪和丟臉幾個字能形容?
  
  他再也不想看見朱元了!
  
  可是屁股上的疼痛還是一陣一陣的湧上來,朱正松哭喪著個臉,捂著屁股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不是,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老天爺為什麼這麼對他?
  
  倒是朱元呀了一聲,有些可惜似地歎了口氣,對朱正松似笑非笑的瞇起了眼睛:「這怎麼好呢?朱大老爺之前還說要帶我回祖宗跟前去謝罪呢,為什麼祠堂忽然就被火燒起來了?」
  
  朱正松驚了一跳,下意識看向朱元。
  
  之前他就說過,他要把朱元帶回家去,去祖宗跟前讓她受家法。
  
  現在就說祠堂著火了。
  
  這世上哪裡有這麼巧的事?
  
  分明就是朱元這個小賤蹄子在這其中動了什麼手腳!
  
  他和盛氏回來的第一天,官差就上門了。
  
  他跟盛氏回來的第二天,祠堂就被天火燒。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夫妻真的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竟然引得上天都降下天火來懲戒她們了。
  
  朱元!
  
  他強撐著瞪了茍二爺一眼,被茍二爺後知後覺的扶起來,才咬牙切齒叫了一聲朱元的名字:「你給老子小心一些,遲早有一天,我要把你給剁碎了餵狗!」
  
  喂狗!
  
  連把她送去家廟裡清修他都不屑。
  
  是朱元自己放棄了這個機會,從此以後,她再也跟朱家沒關係了,他一定會讓她付出應有的代價!
  
  朱元嘖了一聲,皺起眉頭有些恨鐵不成鋼:「朱大老爺,何必說這些大話呢?您真的有這個心的話,不如先低頭看看自己的傷要不要緊吧。」
  
  朱大老爺的臀部還是在隱隱作痛,他不可置信的看了朱元一眼,不能想像她竟然能說出自己的傷風化的事來,瞪了她一眼雙手捂住自己的屁股驚跳起來:「你給老子放屁!」
  
  又讓朱大朱二不要客氣,把朱元給先押回朱家,等候他發落。
  
  屋子裡蘇夫人認不出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了,看了看朱元又看了看朱大老爺,意有所指的道:「朱大老爺,您這......您這傷成這樣兒了,還說什麼綁不綁人的呢?有這個機會,您不如先求求朱元姑娘,讓她看看您的傷吧?這可不是小事啊。」
  
  傷著了屁股,這能是小事嗎?
  
  朱正松冷笑了一聲,被四面八方投過來的別有用意的目光看的心慌慌,狠狠的哼了一聲就怒道:「滾!都給老子滾!」
  
  他實在是氣急了,怎麼也沒想到,他氣勢洶洶的來抓朱元回去,結果卻被朱元送了這麼一份大禮。
  
  茍二爺悄聲在他耳朵旁邊跺腳:「大老爺唉,您可別跟她們這些不懂事的置氣了,家裡出了大事了,祠堂著火了,現在宗親們都聚在祠堂外邊都要我們給說法呢,說是昨天你們才回來,今天祠堂就出事了,也沒別人縱火的痕跡......要咱們家裡給個交代呢!」
  
  盛氏真是一輩子也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幾乎都被氣的死過去了。
  
  就連朱老太太也被氣的夠嗆,暈過去又醒過來,氣喘吁吁的在那裡候著。
  
  茍二爺有些為難的扯出一個笑來:「您什麼時候都能把大小姐給帶走,這事兒要麼就放一放,等到家裡的事都處置完了,您再生氣也來得及,您說是不是?」
  
  朱大老爺真是永生難忘今天的場景。
  
  他被女兒給弄得丟盡了臉面,家裡祠堂居然還著火了,有生以來他還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
  
  捂著額頭一會兒,他很快就做了決定,冷對朱元笑了一聲,扶著茍二爺緩緩出了門。
  
  茍二爺一走,蘇付氏便覺得如同打了一場大仗,整個人都沒了力氣,跑過去扶住朱元的胳膊,問她:「元元,是怎麼回事?」
  
  朱元挑了挑眉,看著那一行人漸行漸遠消失在視線中,唇角緩緩溢出一點報復的笑意:「沒什麼,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說過,這一次見面,我會讓他永生難忘。這就是我送給他的禮物。」
  
  千夫所指,積毀銷骨。
  
  當初他給過她和她母親的痛苦,她會一點一點,全都向她們加倍奉還。
  
  蘇付氏打了個冷顫,抱著朱元緩緩將她推開了一些,見她面色冷漠,神情冰冷,怔了怔才問她:「當初你母親的死,是不是跟她們兩個有關?」
  
  當年的事,盛氏和朱正松自以為隱藏的很好,可是所有的事,都是會大白於天下的。
  
  時候差不多了。
  
  朱元微微笑了笑,笑意卻半點也沒有到眼底,緩緩的應了一聲,就對蘇付氏說:「姨母,我帶你去看一場戲吧?」
  
  看戲?
  
  這個時候了,不先說清楚當年付氏到底是怎麼了的事,現在還要去看戲嗎?
  
  到時候朱正松只怕就殺回來了啊!
  
  蘇付氏滿臉茫然,拉著朱元的手晃了晃想要說些什麼,卻見朱元緩緩沖自己搖了搖頭,她愣住了,見朱元放開自己,就立即會意過來,急忙跟在了朱元後面。
  
  是了,她的外甥女跟妹妹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朱元要比付氏雷厲風行的多了,她要報仇,就是真的要報仇,才不會拖泥帶水。
  
  她既然說是去看戲,那就真的是要去看戲,肯定是去看朱家的好戲。
  
  這怎麼可以錯過?
  
  她焦急的招呼了綠衣一聲,二話不說便沖上去跟上了朱元的腳步。
  
  她什麼都不怕,反正她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她得護好妹妹唯一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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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12:27 PM


第83章·代價
  
  朱家祠堂人山人海。
  朱家人丁興旺,自來在青州便是有名望的家族,城中一共有朱家的祠堂總共十三座,而最大的那個正一堂,就是朱家嫡支的祠堂。
  
  朱家的嫡支也同樣根深葉茂,除了朱家長房之外,其他的朱家族人也都出類拔萃,因此朱家的祠堂修葺得格外精美嶄新。
  
  不說裡頭還曾供奉過前朝帝王題字的牌匾,光是這正一堂三個字,就是當朝隱退的太子太傅親自題的,還是朱正松去求回來的,一時讓朱家其他祠堂都羨慕不已。
  
  臨近出譜的時候了,原本朱家族中就熱鬧得很。
  
  二十年一度的出譜儀式,是朱家族中全族的大事,族人多有從四面八方趕回來的,誰要是能夠搶到族譜在自家保存,那更是偌大的榮耀,證明你在朱家族中地位超然。
  
  二十年前族譜就是被朱家長房給搶到保存到了如今,這一直都是長房的驕傲,也因為這些,所以這次出譜,朱家格外重視。
  
  連朱正松也親自告假,回來祭祖,為的無非就是搶譜的時候可以出一份力。
  
  原本這也是沒有任何非議的事。
  
  朱家長房如今發展的最好,家中蒸蒸日上,朱正松不必說,乃是六部官員,又是盛家貴婿,是族中頭一個得意之人。
  
  更別提他還帶著盛氏一同回來了
  
  朱家所有人都覺得,如今的族譜肯定是落在朱家長房手裡了。
  
  誰知道,朱正松不是個抬得起來的,他一回來就出事了!
  
  長房之中,先是朱三老爺被關押了,後是盛氏被指證乃是圈佔田地,逼死人命的主謀,又賄賂上官,以至於逼得人上山落草。
  
  現在朱家祠堂是著火了!
  
  好端端的,真是見了鬼了。
  
  沒什麼閃電雷擊,也沒有人為縱火的痕跡,朱家祠堂好好的,清晨忽然燒起大火了。
  
  這可是百年不遇的事。
  
  朱家祠堂自從建造起來,就沒有出過這樣荒謬的事!
  
  這一切都是朱正松和盛氏回來以後才出現的,朱家的長輩們憤憤然,見了朱正松,就一股腦兒的湧上來,全部都七嘴八舌的要朱正松給一個交代。
  
  朱正松心裡簡直想要罵娘。
  
  他能給什麼交代?
  
  這火又不是他放的!
  
  那些長輩們一改昨天晚上的慈愛,一個個對著他還動手動腳推推搡搡的,他後退了一步,就認不出倒吸了一口涼氣。
  
  真他娘的痛啊!
  
  那些碎瓷片還在他屁股裡還沒弄出來呢!這樣下去遲早要化膿不可。
  
  朱元這個小賤人!
  
  他在心裡狠狠的罵了一聲,儘量恢復了自己平時的穩重,很有分寸的對著眾人笑起來:「各位叔伯,大家先請安靜一些,稍安勿躁......」
  
  二老太爺實在忍不住,呸了一口吐了他一口唾沫:「我呸!你說什麼呢,這火就是沖著你們朱家的人來的,這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在懲罰你們長房的人!」
  
  三姑太太也被人扶著顫顫巍巍的用手指著朱正松痛駡:「老大啊老大!你說說你們夫妻,我們平常看著你們,還以為你們都是好的,可你們怎麼就能做得出這麼喪德敗行的事兒呢?!弄得現在老天都看不下去,打下天雷燒了天火懲戒你們了......我們朱家數百年的名聲,都被你們給敗完了!」
  
  朱正松被噴了一臉的口水,簡直有口難言。
  
  這些人是瘋了嗎?
  
  燒祠堂就燒祠堂吧,可是跟她們有什麼關係?!
  
  這些人難道也跟那些無知的人一樣,真的以為這天底下還有什麼報應不報應的事?
  
  真要是有報應,付氏之前早就已經來找他了,還會等到現在?
  
  根本就是有人在故弄玄虛!
  
  他忍不住哼了一聲,將二老太爺推開了幾步,才忍不住皺眉辯駁:「二叔!這什麼鬼神之說,都乃是婦人之見!您老怎麼也跟著起哄?!」
  
  他說著,冷哼了一聲環顧了一圈眾人:「這一定都是有人在背後作祟!分明是有人故意而為之!我這就讓人去報官,查出幕後黑手,一定狠狠地送官究辦!」
  
  二老太爺顫顫巍巍的呸了一口:「都是你們兩口子不修福德!生女不養,不慈不仁,才把事情鬧成這樣!你們還有臉說別人!」
  
  三姑太太喘著粗氣,被丈夫扶著也忍不住惡狠狠的罵了一聲:「可不是!咱們朱家可從來沒有丟過這麼大的人!你們一家子莫非都是壞胚?老三被抓進牢裡去了,你媳婦兒還鬧出什麼圈佔人土地弄的人家家破人亡的事兒!說起來,你媳婦兒也是個不好的!付氏的女兒,你瞧瞧你們幹的都是什麼事兒!」
  
  把人丟在家裡八九年不聞不問,人差點兒還死了。
  
  一看朱家就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朱正松只覺得兜頭被人潑了一盆辣椒水,一時之間臉上火辣辣的痛的厲害。
  
  被人這麼狠狠的數落,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他從出生以來,還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
  
  這些人到底都在說些什麼啊?
  
  這些都是誰跟她們說的?!
  
  朱正松忍無可忍,吸了吸鼻子狠狠的吼了一聲,見眾人都安靜下來了,才環顧了她們一眼,冷然問道:「這些都是什麼話?!誰說了這些都是我們兄弟做的所以引發天神懲罰了?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各位叔伯到底是聽了誰的蠱惑,竟然這樣污蔑自己家人?!」
  
  綠衣坐在馬車上看著朱正松在人群裡氣急敗壞的跳腳,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一掃之前的憂慮扶住朱元的手問她:「姑娘姑娘,這些是不是都是你安排的?!一定是的吧?」
  
  她實在是忍不住,笑著笑著有些想哭,抹了一把眼睛狠狠的道:「就該這樣!也該讓大老爺嘗嘗我們受的苦!」
  
  朱元挑了挑眉,掀起簾子緩緩看了朱正松一眼。
  
  痛嗎?難受嗎?覺得屈辱嗎?
  
  這還遠遠不夠。
  
  相比之前付氏受到的羞辱痛苦,想必她這十年來遭遇的痛苦,這些都遠遠不夠。
  
  她會讓朱正松和盛氏付出更慘痛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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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12:38 PM


第84章·跪下
  
  朱家鬧的一片人仰馬翻。
  朱正松頭一次鎮不住朱家的這些人,最後被逼得實在沒有辦法,若不是家裡來人說是朱老太太又暈過去了,他恐怕連祠堂的門都出不了。
  
  祠堂的大火將房屋都燒的發黑,裡頭的祖宗牌位無一倖存,原本該是出譜的大喜事,現在鬧的連祖宗的牌位都不保了,朱家的人都氣的夠嗆,不少長輩當即便要求朱家長房交出族長之位謝罪。
  
  朱老太太氣的額頭青筋直跳,在聽說連老太爺的牌位也沒保住以後,就終於真的暈了過去。
  
  盛氏只覺得腦門隱隱作痛,好不容易才安撫住了慌亂的眾人,讓人去請大夫,又讓人去問朱正松在哪裡,才坐在朱老太太床沿上發呆。
  
  她知道事情不簡單。
  
  看來真是小看這個朱元了,一直以為她不過是一隻螞蟻,跟她母親那樣,想被踩死就被踩死,可是現在看來,真是上了她的當。
  
  沒把握的仗是最難打的,她們這回就深切的吃了輕視敵人的虧。
  
  緩緩呼出了一口氣,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吩咐玉蘭去拿紙筆來,寫了半天卻又伸手撕得粉碎,難得的有些茫然。
  
  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她眉頭緊鎖的問朱三太太的去向。
  
  一切的事都是她丈夫鬧出來的,現在朱正松那邊還不知道談的怎麼樣了,能不能把那個死丫頭抓回來,還是先讓朱三太太去牢裡叫朱三老爺識相一點閉嘴。
  
  她可不想被牽扯進這樣丟臉的事裡。
  
  玉蘭不敢耽誤,很快出去以後急匆匆的趕回來,神情頹喪的搖頭:「大太太,三太太不見了。」
  
  不見了?!
  
  那可真是見鬼了!
  
  一個當家的太太,能跑到哪兒去?真是笑話!
  
  朱大太太覺得朱三太太實在是讓人厭惡。
  
  她給了朱三太太多少好處?
  
  逢年過節的節禮,朱三太太侄兒上京的盤纏乃至京城的吃穿用度,還有朱三太太的侄女兒想嫁進京城,也是她在其中穿針引線。
  
  可是朱三太太做了什麼?
  
  她不過就想讓朱三太太對付一個小丫頭而已!朱三太太竟然也把事情給辦壞了。
  
  現在這糊塗的兩夫妻竟然還想把她拉下水,她們到底在想什麼?!
  
  朱三太太自己最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原本以為朱大太太回來了,一切的事情就都迎刃而解了,朱正松肯定能整治朱元,可是結果朱正松才回來,朱元就給了她們一個下馬威。
  
  朱正松和盛氏是不怕死,她們根本不知道朱元的手段。
  
  朱元那天晚上讓蘇萬州來府裡,根本就是為了警告她,告訴她就算是朱正松和盛氏回來了,事情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事實上也的確是這樣。
  
  原來朱元早已經說服了朱三老爺,她之前還不信,覺得朱元是在撒謊,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句話一出,她就知道自己沒有第二個選擇了哪怕這件事了了,大哥大嫂也會對她們心存怨恨,再也不會恢復如初了。
  
  朱三太太跪在祠堂跟前,哭著求朱大老爺救一救朱三老爺。
  
  換做從前,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自己竟然有一天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下跪的,可是形勢比人強......
  
  她又想起朱元冷冰冰的吐出的那一句風水輪流轉來,打了個冷顫哭的更加厲害了,拉住已經懵逼的朱大老爺的袖子:「大哥!這一切都是您讓我們去做的啊大哥!當初大嫂說過的,這些田地我們只要給她拿到手了,她就讓給我們五年的田租......要是沒有大嫂的授意,我們怎麼敢這麼大膽呢?」
  
  朱家族人們一片譁然。
  
  真是逼死了人家楊家全家啊?!
  
  朱正松眼睛睜得滾圓,被朱三太太鬧了大紅臉。
  
  什麼鬼?!
  
  他和盛氏什麼時候做過這件事了?她們在京城的地都多的很,還用得著在這窮鄉僻壤搶地搶出人命來!?
  
  這只有老三那個死要錢的才做得出來好嘛?!
  
  他跟盛氏好心好意的幫著在背後擦屁股,現在怎麼就成了罪魁禍首了?
  
  朱大老爺忍無可忍,忍著屁股上的痛一手將她給拂開了,又羞又怒的指著她:「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什麼時候我讓你去做這些事了?!你少在這裡信口雌黃。」
  
  馬車裡的朱元忍不住牽了牽嘴角。
  
  怪不得當初盛氏做什麼事從來都不肯自己出面呢,原來躲在背後看戲的滋味這樣好。
  
  綠衣忍不住嘖了一聲,從小包裡拿出一塊番薯幹來咬了一口,開心的道:「狗咬狗,一嘴毛!」
  
  蘇付氏忍俊不禁,拍了拍她往外瞧,有些感歎的道:「她們也有今天,我看朱三太太前些天還趾高氣揚的,現在就只能聽你的跪在這里拉朱大老爺下水......」
  
  有朱三太太作證,加上昨天官差的那一鬧,朱家的族人都對朱正松和盛氏的惡行深信不疑,三姑太太更是哭著要去墳前哭祖宗,哭朱正松不孝,竟然做下此等大惡引來了天罰。
  
  朱正松要暈過去了。
  
  他覺得自己不止是屁股痛,連帶著頭也嗡嗡嗡的像是要炸開了。
  
  不是這樣的。
  
  怎麼會變成這樣?
  
  朱三太太拉住他,哭的聲嘶力竭。
  
  朱正松終於受不住,捂著屁股驚跳了開來,怒吼道:「夠了!你這個刁婦!」
  
  場子要鎮不住了,蘇萬州才姍姍來遲,一面摸著自己的鬍子皺起眉頭:「你們怎麼如此不小心?祠堂著火,差點兒燒著了這一片的房子!這一片可不止你們朱家嫡支的祠堂,下頭還有一個守一堂呢!那些人都鬧著要你們給個說法,說是煙把他們的牆也給熏黑了!」
  
  他呵斥了幾句,看向朱正松意有所指的笑了笑:「朱大老爺,還有您,您說您,讓我怎麼說您好呢?昨兒本官就說了,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你跟你夫人做出這麼傷天害理的事兒,連老天都看不過眼了,現在有你們弟弟弟妹的證詞,你們還有什麼話說?!本官今天一定要把你們帶走,問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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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12:46 PM


第85·狼狽
  
  朱正松經歷了人生當中最狼狽的一天。

  他忍著屁股上的劇痛,不得不去了衙門,原本以為蘇萬州也就是胡攪蠻纏,誰知道蘇萬州是來真的。
  
  朱家眾族人全都覺得朱正松和盛氏丟了朱家的人,連同下祠堂守一堂的人全都來了,將公堂圍了個水泄不通,就是為了看看事情到底怎麼樣。
  
  屁股上的碎瓷片還折騰得朱正松坐立難安,現在又被眾人當成猴子一樣圍觀議論,他心裡的火氣一陣一陣的往上湧,差點兒沒痛的罵人。
  
  真是邪了門了,朱元不過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她到底哪裡來的能耐,竟然讓蘇萬州對她死心塌地,還真的幫她辦事,還把事情辦到這個份上?!
  
  蘇萬州這個傻蛋!
  
  他在心裡狠狠罵了蘇萬州一個狗血淋頭,可是再怎麼罵,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朱三老爺見了他眼神躲閃,還不等他罵出聲來,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跪什麼跪?朱大老爺滿腔憤怒,搞的大家都會以為是他跟盛氏在背後指使的。
  
  朱三老爺趴在地上,想著朱元的交代還有楊藹然的威脅,不停的吞咽口水,看見蘇同知的目光又忍不住抖了抖,飛快的說:「是她們!是我大哥和我大嫂!都是他們讓我做的!都是他們讓我做的!」
  
  盛氏想要罵娘。
  
  天知道,她長這麼大做什麼都是不急不忙,優雅從容,從來沒有失態過的時候。
  
  可是現在這一刻,她是真的忍不住站直了身子,對著朱正詩啐了一口,怒道:「你放屁!」
  
  真是好人沒好報。
  
  當初就不該在家裡對他們那麼好,更不該替這樣的人擺平那件事,讓他脫身。
  
  養來養去的,竟然養出了一個白眼狼!
  
  朱正松是哥哥,他就更直接一點,忍著劇痛上前幾步一腳踹在了朱三老爺的屁股上:「你他娘的胡說什麼東西?!」
  
  朱三老爺被踹了一腳,猛地往前一撲,摔了個狗吃屎。
  
  外頭站著的朱家人又驚又氣,一個個的都氣的半死,可是另外來看熱鬧的百姓卻全都看的忍不住笑出聲來。
  
  綠衣也擠在其中,嘖了一聲就跟朱元咬耳朵:「姑娘,這都是報應,他們終於遭報應了。」
  
  當初朱三老爺指著她們嫌棄她們事多,還說她們是豬。
  
  現在朱三老爺倒是跟豬差不多。
  
  朱元挑了挑眉,面上卻沒有半點表情。
  
  她曾經說過的,朱三老爺來找她想把她帶回家那一刻起,她就對自己發過誓,從此以後,只做屠夫,再不任人魚肉。
  
  現在這些曾經想要掌控她命運的人,都已經被她玩弄在了股掌之間。
  
  真是有趣。
  
  原來一言定人生死的感覺如此出氣,難怪朱正松和朱老太太一不開心開口就要人生要人死了,原來如此。
  
  只是掌控別人習慣了,一旦被別人掌控,滋味就特別難受。
  
  面對朱三老爺和楊藹然兩人一致的指責,盛氏的反駁實在是顯得太過無力。
  
  她的確是不在青州,可是朱三老爺說,她是寫信來吩咐的,還說她曾經給過自己去辦事疏通的銀兩。
  
  他還留存過她給的銀票。
  
  楊藹然也說,曾經去府城告狀,卻被當時的知府給倒打一耙,父親冤死,母親上吊自盡,還說自己曾經親口聽朱三老爺說過,他有盛家做後盾,有恃無恐。
  
  盛氏簡直百口莫辯。
  
  她實在是被這些人給氣瘋了,忍不住憤憤掃了還在滔滔不絕的朱三太太一個耳光:「你這個賤人!竟然如此污蔑我!」
  
  朱三太太捂著臉嗚嗚咽咽的哭:「大嫂,我也沒有法子,這一切都不關我的事啊......」
  
  她是真的沒有法子。
  
  但凡是還有辦法,她也不會拋下盛氏轉投朱元啊!
  
  盛氏氣急,頭懵懵的簡直站不住,再也維持不住面上的表情,撲過去狠狠又甩了她一耳光。
  
  這一聲兒比蘇萬州的驚堂木還要大聲,朱家聚集的人群裡有人嘶了一聲:「乖乖,看盛氏這樣子,平常只怕沒少動手啊。」
  
  可不是,打的這麼順手,左邊來一下右邊來一下,一看就知道是老手了。
  
  看她這樣子,兇神惡煞的,一看就知道在家裡對弟媳婦兒說一不二了。
  
  既然如此,那三夫人和三老爺迫於她們的淫威,幫她們出頭去做這些事,也很合情合理啊。
  
  朱三太太嗚咽的更大聲了。
  
  蒼天啊,她這一輩子也沒遭遇過此等羞辱。
  
  在公堂之上,被當著族人的面狠狠的受了兩個巴掌,她以後還怎麼管家裡的中饋,以後還拿什麼臉出去交際啊?
  
  她一出門,大家都會指著她說,這就是那個,替兄嫂做事逼死人命,還被在公堂上打了兩個巴掌的那個人。
  
  朱三太太忍不住掩面大哭。
  
  她當初為什麼要自作聰明的去助紂為虐,去虐待朱元?
  
  她再也不敢了。
  
  人群裡的朱家人發出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和責駡聲,蘇萬州嘖了一聲拍了一下驚堂木,將場面勉強穩住了,就讓楊藹然和朱三老爺分別訴說案情。
  
  楊藹然說了一遍,朱三老爺再說了一遍。
  
  都入情入理,且嚴絲合縫。
  
  根本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
  
  朱三老爺更是把當初向知府行賄的數目和外頭飲宴的場所都說出來了。
  
  蘇萬州就讓人去和悅樓把掌櫃的叫來,再加上當初中間牽線的師爺,他們兩人都供認不諱。
  
  朱大老爺這回不僅屁股疼,連帶著連牙開始痛了。
  
  真他娘的晦氣啊!
  
  他竟然會被自己的女兒跟弟弟弄成這副樣子。
  
  最難堪的還是蘇萬州冷笑了一聲:「昨天下官去朱家請夫人前來問案,當時大老爺說什麼來著?大老爺信誓旦旦的說,這件事絕對不可能跟大夫人有關,說是別人故意污蔑。那現在,朱三老爺和朱三太太的證詞在在此,還有苦主楊藹然的指證,你們還有什麼話好說?!」
  
  還有什麼話好說?
  
  話都被他們說盡了。
  
  世上最難分辨的話不是真話也不是假話,而是話裡頭三分真七分假,虛虛實實,讓人根本無從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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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03:07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20-7-15 03:15 PM 編輯

第86章·求我
  
  蘇萬州是個鐵面無私的清官,他不畏強權,上一任知府不敢管的案子,他接到手裡就雷厲風行的給管了,而且還真的就下了死力,把盛氏給扣下了下了大牢。
  不僅如此,他還說過,若是他死了,那也是為天下被冤枉的百姓們出了一口惡氣,也不枉了這條性命。
  
  說的公堂外頭的朱家人一個個都低下了頭,覺得羞愧不已。
  
  說的外頭的百姓們一個個義憤填膺,眼淚連連。
  
  原來蘇同知是這麼一個好官,從前只是被知府壓得死死的,所以不能施展,她們真是錯怪了這個好官了。
  
  綠衣在外頭忍不住輕輕啊了一聲,轉過頭看著朱元:「姑娘,同知大人這有些過了吧?」
  
  哪裡有他自己說的那麼正義凜然啊?要不是朱元承諾他能在這件事中得到那麼大好處,他能這麼拼命?
  
  這人也真是夠狡猾的。
  
  借機還給自己博了個不畏強權,一心為百姓的好名聲。
  
  朱元笑了笑沒有說話。
  
  每個人都是自私的,有自己的私心沒有什麼大不了,重要的是凡事都該有個度,現在看來,蘇同知是很知道這個分寸的,既然他知道分寸,那麼讓他額外的得一些名聲那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
  
  蘇付氏心裡沉甸甸的。
  
  雖然盛氏和朱正松今天狼狽不堪,可謂是丟人丟到了家,可是這些事其實說到底對盛氏和朱正松造不成太大的影響。
  
  盛氏如今是因為沒有準備,被朱元東一棍子西一榔頭給打蒙了,所以才沒有還手之力。
  
  可是等到她緩過來,有盛家在背後,一切都會解決的。
  
  楊藹然和朱三老爺給出的證詞和罪證只能證明朱大太太是收買了知府的人,賄賂過知府,可是這些事朱大太太也只讓家裡的下人出面了而已。
  
  也唯有一封書信可以證明她出了手讓知府網開一面。
  
  真正圈佔田地逼死人命,卻並沒有直接的證據。
  
  案子就算上報到刑部,也不過是被壓下來的命。
  
  盛氏只不過是在朱家這裡名聲全無罷了。
  
  也正因為這樣,蘇付氏很擔心朱元以後會面臨的東西。
  
  他歎了口氣。
  
  朱元便立即看過去了,知道她擔心,輕輕的喊了一聲姨母:「你不要擔心,一切苦難都過去了,從今以後,我只做拿刀的人。」
  
  綠衣拍拍手,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又問朱元:「姑娘,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是不是該去吃點東西慶祝慶祝?
  
  蘇付氏忍不住失笑,綠衣這個孩子雖然一點也不穩重,但是朱元太穩重了,有綠衣在邊上,才顯得不那麼不可捉摸,這也是一件好事。
  
  朱元率先走向蘇管家準備好的馬車,看了綠衣一眼,扶著蘇付氏上馬車:「我們回去,等著他們來求我。」
  
  她們當初怎麼卑躬屈膝的去求朱家的人給一點吃的,修一修房子,現在她就要朱家的人來怎麼求她。
  
  風水輪流轉,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綠衣啊了一聲,呆了呆哦了一聲,心裡卻有些忐忑。
  
  朱家那些人一個個眼高於頂,哪裡有那麼輕易會來求人呢?
  
  之前大老爺還來興師問罪呢。
  
  不過等到回了府,朱元替蘇星月把過脈之後,綠衣便見蘇夫人沖了進來,氣喘吁吁的說:「元元,你父親又來了,等在府門外,說是要見你!」
  
  真的來啦?!
  
  綠衣瞪大眼睛,看了看朱元,一臉的茫然加與有榮焉。
  
  她家姑娘是真的做到了,說什麼都會實現。
  
  朱元嗯了一聲,整了整衣裳站起身來,讓蘇夫人去把人帶到花廳。
  
  蘇星月也跟著站了起來,拉住朱元的胳膊皺起眉頭:「元姐姐,你還是不要去了,我聽說他早上就來找過你,摔東西砸杯子的,凶的很。他對你又不好,你不要理會他了。」
  
  真是小孩子,想事情如此天真單純,朱元彎了彎眼睛,摸摸她的頭,越過她往前面去了。
  
  朱正松已經等的很不耐煩,一見了朱元出來,便立即迎上去,怒道:「你做的好事!」
  
  朱元後退了一步,穩穩當當的在椅子上坐好,意有所指的看了朱正松一眼,輕飄飄的取笑:「朱大老爺怎麼不坐啊?一天了都這麼站著,腳不累嗎?」
  
  朱正松有些尷尬。
  
  他的屁股受傷,到現在都還沒有時間去處理。
  
  說起來,為的還不就是朱元鬧出來的事?!
  
  他怒氣沖沖的一掌拍在了旁邊的桌上,怒氣沖沖的哼了一聲:「你到底想要怎麼樣?!你這麼做,就不怕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
  
  這些人真是很好笑了,就算是要天打雷劈,那也是朱家的人要先死,朱元冷著臉收起了之前的戲謔,垂下眼睛冷冷問:「老天沒有長眼嗎?誰是好人誰是壞人,難道它都不能分辨?真要是天打雷劈,恐怕輪不到我吧?」
  
  她瞇了瞇眼睛,失去了貓戲老鼠的耐心,挑了挑眉看著朱大老爺:「大老爺來找我,為的是什麼事,咱們大家都心知肚明。」
  
  她頓了頓,見朱正松一臉尷尬難堪,便微笑著說:「既然如此,就不要廢話了。實話實說吧,我不會放過他們。我也知道你們有盛家做後盾,這件事最後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過......往京城送信,一來一回,只怕也要月餘吧?這一個月裡,大太太細皮嫩肉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陰暗潮濕的監獄......」
  
  當然受不住了!盛氏可是高門貴女啊,自小金蓴玉粒的養著,從來沒有吃過這種苦頭的!
  
  朱大老爺忍無可忍,指著她怒駡了一聲,又忍住氣,問她:「你到底想怎麼樣?!你要怎麼樣才肯罷手?!」
  
  朱元靠在椅背上,脊背挺得筆直,聽見朱大老爺這話,牽了牽嘴角露出一點淺淺的笑意來,她往前傾了傾身子,聲音雖輕卻好像是挾著雷霆之勢,斬釘截鐵的說:「想要她出來?也行啊,求我。」
  
  朱正松疑心自己是聽錯了,面色青白,不可置信的看著朱元,問她:「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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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03:09 PM


第87章·底氣
  
  「你瘋了?!」朱正松跳了一下,然後便覺得屁股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忍不住痛呼了一聲,捂住了屁股瞪著朱元:「你讓你老子求你?!你算是什麼東西你?」
  一個一直只能住在後山的棄女,付家根本都不知道在哪裡,她竟然異想天開讓他跪她!
  
  這簡直是癡人說夢!
  
  屏風後頭響起一片抽氣聲,蘇夫人小聲的跟蘇付氏說:「我終於知道元元為什麼非得要去替楊藹然找人了......」
  
  楊藹然的那些人實在是太厲害了。
  
  連蘇管家都說,楊玉清幾個人都是窮凶極惡偏偏又很有本事的人,要收服不容易,可是這才第二天,朱元就能讓他們心甘情願的去燒朱家的祠堂。
  
  這事兒辦的又快又准又狠,讓朱正松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也讓盛氏和朱正松兩個的屎盆子扣的死死的,扣都扣不下來。
  
  嘖嘖嘖,真是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女人。
  
  朱正松當初怎麼想的?有這麼能耐的女兒,他怎麼不好好疼愛,反而把人送回老家來,冷落了八九年,娶了繼妻就忘了女兒啊?
  
  蘇夫人拍了拍心口,慶倖自己並沒有得罪過朱元的地方。
  
  嘖嘖嘖,幸好她雖然想把蘇付氏趕走,可是沒來得及實施,不然可就慘了。
  
  蘇付氏目光冷淡看著朱正松在前頭跳腳,緊緊握著拳頭,連指甲都陷入了肉裡。
  
  這算什麼?
  
  相比起她妹妹當初受到的那些委屈,相比這些年朱元的遭遇,朱正松現在就覺得受不了了嗎?
  
  他不把前妻生的女兒當人,扔在老家不聞不問,險些就讓女兒丟了性命,縱容填房和弟妹胡鬧。
  
  他們的命是命,朱元的命就不是命,是草芥嗎?
  
  朱元悠然拿起茶盞,絲毫沒有因為朱正松的失態而動怒,笑著搖了搖頭很是愜意:「怎麼了?朱大老爺覺得很為難嗎?」
  
  當然為難了!
  
  這輩子他只跪天地君親師,其他的人,哪裡值得他下跪?!
  
  尤其是,還要他跪自己的女兒,這簡直是笑話。
  
  朱元就放下了茶盞有些可惜似地歎了口氣:「既然朱大老爺這麼死要面子,那我也沒有法子,您就眼睜睜的看著您的那個小嬌妻名聲喪盡,一個月以後香消玉殞吧!」
  
  朱正松被氣的夠嗆,忍無可忍的往前沖了幾步:「你這個瘋子!你這麼做有什麼好處?從此以後,你連朱家的門就進不了......」
  
  朱元有些不耐煩了,伸手猛地將杯子一擲,扔到了朱正松腳邊,發出砰的一聲脆響,打斷了朱正松的話,而後才神情冷漠的看著他:「朱大老爺,您以為現在,朱家的門,我還想進嗎?或者說,您認為到現在,您有什麼能夠讓我妥協的資本嗎?」
  
  囂張!
  
  真是囂張至極!
  
  朱正松指著她手指顫抖:「我拿什麼要你妥協?!就憑老子是你父親......」
  
  「省省吧。」朱元神情淡漠看他一眼,那眼神瞬間便讓朱正松怔住,好似他在朱元眼裡,根本不是一個父親一個人,而只是一個石頭一隻杯子那樣無足輕重。
  
  他愣了一會兒,就見朱元已經拂袖準備走,不由得有些抓狂的問她:「你到底要怎麼樣?!」
  
  「跪下求我。」朱元語氣冷淡緩慢,又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朱正松,你想想清楚,盛氏在牢裡,我要是讓楊藹然做些什麼喪心病狂的事......」
  
  朱正松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你敢!」
  
  「我沒什麼不敢的。」朱元笑了一聲,好像是在跟他開什麼好笑的玩笑:「我無所謂啊,原本我就是死裡逃生的,我的命不值錢,可是盛氏的命卻不同了,她的命很值錢的,她是盛貴妃的親妹妹,是盛閣老的嫡女,她要是在你手裡被你女兒弄死了.......嘖嘖嘖......也不知道到時候盛家還會不會把你當女婿?」
  
  當然不會了!
  
  盛家的人一定會殺了他的。
  
  朱正松太陽穴突突的跳,看著朱元簡直如同看著一隻惡魔,過了不知多久,他才放緩了聲音軟語相求:「孩子......這些年是我錯了,真的是我錯了,以後我一定好好補償你,我一定再也不讓人欺負你......」
  
  蘇夫人拍著胸口情緒不能平復,心裡尋思著朱元殺人的可能性,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
  
  朱元已經揚手打斷了朱正松的話,她筆直的站著,面對朱正松的時候簡直氣勢逼人:「朱正松,我已經說過了,你沒有別的路好走,要麼你現在就跪下來求我,要麼,你就等著盛氏死,等著盛家來找你麻煩,你沒資格跟我談條件,至少現在沒有。」
  
  怎麼會有人如此軟硬不吃?!
  
  當年付氏可沒有這麼難對付,他只要說上幾句好聽的話,付氏就對他言聽計從了。
  
  朱元轉身要走,腳步不停連一個眼神也沒有再施捨給朱正松。
  
  朱正松嚇了一跳,急忙沖上前去攔在朱元跟前,似乎想到什麼急忙看著她:「孩子,我知道,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對,你繼母也有不對的地方.......不如這樣......不如這樣......」
  
  朱正松急忙在腦海中搜索著解決事情的辦法,然後靈光一閃就道:「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嫡長女,朱家一定會風風光光的迎你回去......我們帶你去京城......」
  
  蘇付氏在屏風後蹙眉。
  
  朱元卻似乎有了些興趣,微笑著看著朱正松:「然後呢?」
  
  對了!這路子對了!
  
  朱正松受了鼓勵,嘴皮子也越來越溜:「還有,三弟妹說,你要盛氏在你母親跟前執妾禮?這都是應該的.....這當然是應該的......清明的時候,我親自帶著盛氏去給你母親掃墓,讓大家都知道你母親是我們朱家的嫡長媳......」
  
  這些朱元稀罕嗎?蘇夫人不屑的嗤笑了一聲。
  
  可是出乎意料的,朱元竟然笑了一聲。
  
  這笑聲清脆愉悅,顯然朱正松說的話真的叫他很滿意。
  
  蘇付氏不由有些愕然,看向蘇付氏問:「就這樣啊?元元只是想要這樣嗎?」
  
  設了這麼大的局,只是為了讓朱家向她低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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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03:11 PM


第88章·不服
  
  朱正松長出了一口氣,看著朱元目光有些複雜。
  朱元真是一個了不得的丫頭,不得不說,若她不是付氏的女兒,若是當初他們跟付氏之間沒有......
  
  可惜了。
  
  這個小丫頭是多好的人選啊,是他的親生女兒,有最合適的命格,偏偏還多智近妖,又有一身的好醫術。
  
  若是......
  
  朱正松閉了閉眼睛,覺得屁股不那麼痛了。
  
  現在看來,這個死丫頭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
  
  雖然心眼多的叫人防不勝防,可是說到底她沒有什麼眼界,也沒有什麼眼光,做這麼多,說到底竟然只是為了給死人爭個死後哀榮罷了。
  
  真是可笑。
  
  設了一個這麼大的局,將這麼多人牽扯進來,結果圖的不過就是讓付氏能夠正名罷了。
  
  這有什麼?
  
  大丈夫能屈能伸,一個死人罷了,世人對她如何評判,對不起她的人如何低頭,難不成她還能有所領悟不成?
  
  別說是跪下來給付氏磕頭了,如果朱元真的有用,那他天天給付氏上三炷香,他也甘之如飴啊。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朱正松心裡哂笑,面上露出鄭重的表情:「既然如此,我一定會按照你的要求,這次掃墓,一定替你母親將一切儀式都做到極致,再親自去請廣濟寺的住持替你母親做一場法事,讓她可以到達極樂世界。」
  
  朱元嗯了一聲,坐在椅子上微笑看他:「好啊,朱大老爺想的挺周到的,不過只有這些可還不夠,還有朱老太太。」
  
  朱正松忍不住皺了皺眉。
  
  朱元一直稱呼他們都是直接叫老爺太太,好像很生疏的樣子。
  
  不過這些都不要緊,他咳嗽了一聲,讓朱元說下去。
  
  朱元便淡淡道:「朱老太太當初不是到處對族人說我母親不賢,是災星嗎?我的要求也很簡單,讓她也去我母親墳前。」
  
  不是吧?!
  
  朱正松忍不住反駁:「難道你還要讓你祖母去給你母親磕頭?!」
  
  「磕頭就不必了。」朱元臉上笑意忽然盡收,目光驟然冰冷:「我母親想必也不願意看見她,我要她在法事上向我母親的靈位謝罪,這一生都在老宅中替我母親念經祈福,再也不能出老宅半步。」
  
  什麼?!
  
  朱老太太聽說了朱正松的要求,忍不住紫漲了臉色指著他大罵起來:「你瘋了?那個小賤人說出如此喪心病狂的話,你不殺了她,竟然還敢答應她?!」
  
  從此以後在家裡吃齋念佛,還是替朱元的母親付氏。
  
  朱元怎麼想的出來?!
  
  這簡直比殺了她還讓她難受!
  
  真是太過分了,太過分了,朱老太太忍不住哭起來:「造孽啊!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沒心肝的兒子,我辛辛苦苦養大你,你就這麼縱容你女兒來欺辱我!」
  
  朱老太太哭的撕心裂肺,朱正松上前一步攙扶住她,心裡也是又痛又酸:「母親!但凡是有法子,兒子也不會答應......」
  
  朱正松說了楊藹然和朱三老爺的事,面色痛苦,看著朱老太太帶著哽咽:「娘,您難道真的就眼看著老三和盛氏死嗎?!但凡是兒子有一個要求不答應,朱元就不會放過我們,她就是賤命一條,她說她無所謂的,死也要帶著我們一家人下地獄......」
  
  朱正松想到朱元的眼神,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垂下頭歎了口氣,低聲道:「娘,兒子知道這是難為了您,不過......您就想想,不要想這是替付氏做的,反正您平素也是吃齋念佛,一心向佛,您就只當是在給自己積德了......」
  
  朱老太太面皮紫漲,蒼老的手背皺紋堆積,顫顫巍巍的指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怎麼會變成這樣?
  
  朱老太太不明白,事情怎麼就會變成這樣?!
  
  不該是這樣的,原本是不該這樣的,朱元這個小賤蹄子......
  
  朱老太太眼睛乾澀,噗通一聲跌坐回椅子裡,久久抬不起頭來。
  
  她怎麼會混成這樣?一個之前她伸手就可以捏死的小丫頭,現在竟然讓她吃了這樣大的啞巴虧。
  
  朱正松心裡看的不落忍,上來跪蹲在她面前,低聲道:「母親,我知道這樣很難為您,不過......您暫且忍一忍,以後都會好起來的......這個死丫頭雖然厲害,但是卻是個目光短淺的,她做這一切,說到底是為了她母親抱不平罷了,我們為什麼要跟一個死人計較那麼多呢?只要安撫好了朱元,以後我們就可以利用付氏,想要她做什麼就讓她做什麼,您相信我,過一陣子,一切就都好起來了。」
  
  「到時候您想把她怎麼樣,就可以怎麼樣。」朱正松循循善誘:「兒子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盛氏她不能出事,否則不僅兒子的官途沒有了,連我們家裡,也要遭受牽連。還有三弟,他被朱元蠱惑,咬住了我和盛氏不肯鬆口,您想想......」
  
  朱老太太以手撫額,好半響才快速的將手腕上的念珠取了下來扔在桌面上,目光沉沉的看了朱正松一眼,木然的點了點頭。
  
  兒子說的很有道理,她這個時候不能不低頭,她兩個兒子兩個兒媳都被人家設局捆住了,她要是不聽朱元的,那她也就沒有兒子兒媳了。
  
  兒子兒媳一定會怪她的。
  
  朱正松松了口氣,緊緊的握了握朱老太太的手:「您放心,再等等,您再等等,以後兒子一定會讓那個死丫頭跪著跟您賠罪道歉!」
  
  朱老太太沒有說話,仿佛一夕之間連精氣神都沒有了。
  
  她頓了頓,看了朱正松一眼,有氣無力的說:「好了,我都答應了,你讓她把老三和你媳婦兒都放出來吧,族裡來了幾波人,都是找我們麻煩的,問我們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出這等醜聞......」
  
  朱家族人原本就已經很不滿,祠堂出事之後就更是覺得是盛氏和朱大老爺壞事做盡才會引得祖宗顯靈老天懲罰,要是盛氏和朱三老爺真的被判罪,那以後朱家在這青州還怎麼立足?
  
  忍一忍吧,忍一時風平浪靜,時間還長,這種初生牛犢,遲早會知道這天下的事有多複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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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20-7-15 03:13 PM


第89章·秘密
  
  朱正松屁股上敷了膏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痛,跟一言不發的盛氏好言相勸:「我知道你看她礙眼,我也討厭她,看見她,就跟看見了付氏似地。」
  那天清晨,朱元酷似付氏的面容出現在他眼前的那一幕,到現在還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
  
  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一天了。
  
  盛氏坐在床沿一言不發的垂淚。
  
  她一輩子過的順風順水,想要什麼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哪怕是別人的丈夫,她勾勾手指,他就跑來了。
  
  嫁人之前她在家裡眾星捧月。
  
  嫁人之後她從來不用侍奉公婆,一舉得男,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嫁妝豐厚娘家勢大,丈夫對她從來都客客氣氣。
  
  連婆婆也都是極好說話。
  
  她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
  
  去牢裡走了一遭不說,現在竟然還要被迫向陷害她的人低頭賠罪,像她母親磕頭執妾禮,這簡直不可容忍!
  
  盛氏只是哭,朱正松覺得自己的屁股又痛起來了,轉了個身面向牆壁有些不耐煩:「哭哭哭,我也沒有法子!我說過多少遍了,那就是個廢物,你就當家裡多養了一頭豬一隻狗罷了,可你偏不聽,我都聽三弟說了,當時房子塌了,她差點兒被壓死啊!」
  
  遇上這種事,不瘋的人也給逼瘋了。
  
  盛氏從來沒有被他這麼疾言厲色的呵斥過,登時懵了,看著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等到反應過來,她的眼淚便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下,看著背向自己的朱正松,驚愕的哭起來了。
  
  她替他交際應酬,在娘家說好話,讓他在青州城成了人人豔羨的人,可是他現在竟然來責怪自己虐待了他的女兒?!
  
  分明當初他自己也從來沒有表示過異議的!
  
  盛氏立了起來,飛快的收拾了東西,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對著追出來的玉蘭和嬤嬤們吩咐:「走!我們收拾東西,我們馬上就回京城去!」
  
  她還不受他們朱家的鳥氣了!
  
  玉蘭和玉河對視一眼,都急忙去勸盛氏不要意氣用事。
  
  別人不知道,她們卻是知道的,盛氏每次跟朱正松吵架,嘴巴上都說再也不會原諒他,一定要他後悔,可是最後卻還是被朱正松幾句話就哄好了。
  
  這一次也不會例外的。
  
  盛氏鬧的厲害,那邊蘇付氏也正擔心的問朱元的打算:「元元,你這回算是徹底得罪了他們,既然已經得罪徹底了,又為什麼還要跟他們講和呢?他們不會因為你放他們一馬就感激在心的。」
  
  都已經得罪了,何必又要低頭呢?
  
  朱元見她越發焦灼,就握住她的手,耐心的跟她解釋:「姨母,我原本就沒有想過要一次性收拾他們。到目前為止,我也沒有這個本事。」
  
  蘇付氏睜大眼睛。
  
  這怎麼可能呢?
  
  盛氏都已經進牢裡去了,楊藹然和朱三老爺也都統一口徑了啊!
  
  加上還有蘇萬州......
  
  朱元知道她還沒有想明白,就輕輕笑了:「我這個繼母不是尋常人,她是閣老親女,貴妃親妹,我這回能夠得手,無非是因為他們沒有準備,而我早已經準備充足。可就算是如此,這案子只要一到刑部,就會被大事化了小事化無,不會被人得知的。而如果我孤注一擲,讓蘇萬州在這裡就殺了她......」
  
  那是玉石俱焚的做法。
  
  到現在為止,盛家捏死她,還是跟捏死一個螞蟻那麼容易。
  
  她要是殺了盛氏的話,一定會觸怒盛家,盛貴妃發句話,她就完了。
  
  她從來不做不划算的生意的。
  
  蘇付氏了然的點了點頭,又歎了口氣有些愁悶:「原來如此......可是盛家如此勢大......」
  
  說到這裡,蘇付氏猛然想起一事,拉住朱元的手有些急切的問她:「對了元元,你母親究竟是怎麼死的?我聽你言語之中,似乎一直都在暗示.....暗示你母親的死跟朱正松和盛氏脫不了關係,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朱元坐在她跟前,見她焦慮不安,就輕輕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姨母,當初......母親在出事之前,盛氏就已經認識朱正松了。」
  
  短短一句話,卻蘊含了無限深意,蘇付氏睜大眼睛,冷笑了一聲閉上眼睛:「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天底下哪裡有真的好男人......一個個都貪花好色,利慾薰心!」
  
  姨母遇人不淑,跟母親是一對難姐難妹。
  
  朱元若有所思,沒有再說什麼垂下頭看著自己手裡握著的杯子,一時沒有說話。
  
  蘇付氏卻猛地咳嗽了幾句,強笑著對朱元道:「元元,我出來有一陣子了,也該回去了,否則一個婦道人家,一直孤身在外也容易招惹非議......」
  
  這個世上從來就是對女人苛刻的。
  
  蘇付氏畢竟是已經出嫁的婦人,不在婆家伺候公婆,教導子女,在世人眼裡,是很出格的行為。
  
  話音剛落,蘇夫人已經沖了進來,她連門都來不及敲,直直的闖了進來,指著蘇付氏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慌張的你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朱元注意到她很顧忌自己,就挑了挑眉放下手裡的杯子,問她:「蘇夫人,怎麼了?我姨母是不是有哪裡不妥?」
  
  蘇夫人說不出話來,看著朱元有些為難又有些忌憚,過了半天,才看著垂著頭一言不發的蘇付氏,皺著眉頭歎了口氣:「你怎麼這麼糊塗啊?!你怎麼能......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呢?!」
  
  蘇付氏猛地抬頭看著她,看了朱元一眼,低聲的央求蘇夫人:「大嫂,您不要當著元元的話說這些,我們出去說吧。」
  
  蘇夫人也正有此意,朱元眼見著很看重這位姨母的,她可不想得罪朱元,蘇付氏肯主動出去避開朱元,那就最好了。
  
  她急忙點了點頭。
  
  可朱元卻已經出聲了,她在背後喊了一聲姨母,看著她們兩個,絲毫不肯退讓,堅決的說:「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吧,我也想知道,姨母為什麼會千里迢迢的離開夫家來這裡看我,我也想知道,姨母在家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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