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昔邀曉 -【累了,毀滅吧】《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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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4-1-16 07:39 PM

第六十章

  蕭卿顏當天就抽空給沈家送了一份帖子,約岑奕來一趟公主府。

  然而過了幾日都不見岑奕的蹤影,倒是岑奕的幾個叔叔一同前來,說是岑奕最近忙著離京的事宜,鮮少歸家,他們想要到城外軍營尋人,也都在軍營外被攔下,就算低聲下氣求軍營的人幫忙遞一下帖子也沒人搭理他們,無奈只能登門長公主府,代替自己那不懂事的侄兒給長公主殿下賠罪。

  岑奕的叔叔們言辭懇切,彷彿真就是來替岑奕給蕭卿顏道歉的,只是說得太多,難免讓人覺得岑奕性情乖張,絲毫不把長輩放在眼裡,還失了對蕭卿顏的尊敬。

  旁人聽了這番話,定會對岑奕心生不滿,可她蕭卿顏又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岑奕那幾個叔叔嘴上說是賠罪,實際是在拱火,巴不得有人能替他們治一治岑奕。

  蕭卿顏懶得拆穿,把人打發走後,又讓駙馬到城外軍營給岑奕遞話,和他約個時間見一面。

  岑奕也乾脆,直接把見面的時間定在了第二天上午。

  駙馬帶著消息回來時,蕭卿顏書房內站著一個人,那人是前年的探花郎,現任大理寺丞一職。

  世人皆知,探花郎必須長得好看,像岑吞舟當年殿試,以他的學識就算拿不到狀元,也該是個榜眼,偏偏因為長得太好看,被先帝欽點為探花,可把岑吞舟的老師——元老爺子氣夠嗆。

  此刻在蕭卿顏面前的探花郎長得也好看,甚至因為太好看而被元家姑娘相中,只等今年九月便可完婚。

  元家是蕭卿顏母親的娘家,元老爺子是當今太后的父親,按照輩分,那位元家姑娘還得叫蕭卿顏一聲「表姑」。

  如此眼前這位探花郎便算是蕭卿顏的表侄女婿。

  蕭卿顏因為這層關係注意到他,幾次接觸下來發現他本事不差,本想好好培養,還特意把人叫到跟前提點,結果這位探花郎似乎是誤會了什麼,表現與前幾次大相徑庭,不僅沒有好好聽蕭卿顏說話,應答的內容也很奇怪,給人感覺就像是一隻……

  開了屏的孔雀。

  蕭卿顏位高權重,也不是第一次遇見想要出賣自己身體討好她,以色謀權的男人。

  卻是第一次遇到態度這麼……驕縱的。

  明明想要勾搭她,且對她各種言語撩撥,卻又端著架子,彷彿是她有求於他一般。

  為什麼?蕭卿顏好奇:因為年輕?還是他以為,自己之前對他的讚賞,都是因為饞他身子,想要討好他?

  ——太蠢了。

  蕭卿顏沒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一天,差點沒給氣笑。

  她把人轟走,思量這人與她表侄女的婚事恐怕還要再議,不一會兒就聽見管事來報,說那位探花郎在走出府門下台階時,被屋簷上落下的冰錐砸中腦袋,頭破血流,現已經讓人送去醫館了。

  蕭卿顏:「……若真是冰溜子,他還能有命等到你們把他送醫館?」

  冰錐尖銳,落人頭上,怕是能把人頭頂刺穿。

  況且那是她公主府門前,哪個下人敢如此怠慢,不及時把屋簷上的冰錐敲乾淨?

  管事訕笑:「那冰溜子落地上碎了,也看不出是什麼形狀,就是駙馬爺蹲屋頂上頭看了片刻才走,殿下您也勸勸駙馬爺,叫他下回別站這麼高看熱鬧,若叫人撞見,還以為是他蓄意傷人呢。」

  蕭卿顏明白了,什麼冰溜子,顯然是某個醋缸撞見了探花郎對她孔雀開屏,故意撿了冰塊蹲門口屋簷上砸人報復呢。

  真是——

  「胡鬧。」

  晚上,駙馬仗著書房裡沒別人,讓蕭卿顏坐自己腿上看卷宗。

  聽見蕭卿顏因為探花郎而訓斥自己,駙馬把下巴擱蕭卿顏肩上,說:「誰讓他敢瞧不起你。」

  蕭卿顏微微一頓,側頭去看駙馬,卻被駙馬銜住了唇。

  唇齒交融間,駙馬的話音格外認真堅定:「你那麼好,誰也不能瞧不起你。」

  蕭卿顏勾起唇角,心情不錯地由著駙馬得寸進尺,把手伸進她衣服裡。

  兩人也不是第一次在書房亂來,盡興後蕭卿顏洗了澡,坐在書房的矮榻上擦頭髮,身上披著駙馬的衣服。

  駙馬則蹲在桌前,撿從桌面掉落的筆墨紙硯與卷宗文書,再一一整理好放回到桌子上。

  因為第二天早上要見岑奕,蕭卿顏傍晚的時候就把岑鯨的功課拿出來放在桌角,因此岑鯨的功課也沒能倖免落了一地。

  駙馬收拾完發現,從硯台中流出的墨汁把岑鯨的功課污了大半。

  駙馬覺得這是自己的錯,連夜去了趟書院,又拿了一份岑鯨的功課來,還乖得不行從背後抱著蕭卿顏跟她道歉。

  蕭卿顏拿起兩份功課:「也不全是你的錯……唔?」

  這兩份功課的字跡,怎麼差那麼多?

  蕭卿顏翻看日期,駙馬拿來的那份,正是岑鯨生病請假前兩個月寫的,和被弄髒的那份功課相隔大半年的時間。

  按說大半年的時間,一個人的字跡再怎麼變,也多少會有以前的影子。

  岑鯨則不然,她現在的字跡和以前全然不同,不像是在練字的途中慢慢改變了書寫習慣,導致字跡出現變化,更像是故意要把自己的字改頭換面一樣。

  這一發現讓蕭卿顏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當初讓燕蘭庭想要進書院的,會不會不是這份功課的內容,而是岑鯨的字跡?

  抱著這樣的懷疑,蕭卿顏在第二天岑奕到來後,先是拿出了岑鯨改變字跡的那一份功課,遞給岑奕。

  岑奕還以為是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看竟是一份狗屁不通的文章,又一看文章作者居然是和他哥長得非常像的岑鯨,眉心緊蹙,很不理解:「殿下給我看這些做什麼?」

  蕭卿顏見岑奕反應不大,於是又拿出那份被墨跡弄髒的功課。

  雖然被墨跡弄髒,但還是有幾行能看清的。

  岑奕接過那一疊怎麼看怎麼埋汰的紙張,視線剛一落定,面色就變了。

  他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把那一疊紙來來回回翻看數遍,並在墨跡暈染的邊緣,找到了岑鯨的名字。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岑奕下意識搖頭否認,可眼睛卻死死定在那一個個字上,像是要用視線把紙張洞穿。

  岑奕的異樣讓蕭卿顏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岑鯨的字有問題。

  蕭卿顏追問岑奕,岑奕卻聽而不聞,他再一次拿起岑鯨的上一份功課,對比字跡,心想是不是有誰通過什麼渠道獲得了他哥用左手寫的字,故意讓岑鯨去練,然後他看到了兩份功課的書寫日期。

  岑奕瞬間意識到了什麼——

  兩份功課的字之所以不同,不是岑鯨練出了他哥的字跡,而是岑鯨為了改掉和他哥一模一樣的字,刻意練出了別的字跡。

  心跳聲在耳邊鼓噪,岑奕眼球顫動,太陽穴一突一突地疼。

  為什麼?為什麼!!

  岑奕起身離開,還沒走到門口便被駙馬攔下,身後是蕭卿顏的呵問:「說清楚!岑鯨的字到底有什麼問題,為什麼你和燕蘭庭,一看到她的字就變得那麼奇怪?」

  蕭卿顏的話再次給了岑奕一記重錘。

  他驀然想起當初在月華寺的山腳下,燕蘭庭對岑鯨的態度,還有兩人已被皇帝賜婚的事實。

  燕!蘭!庭!!

  岑奕出離了憤怒,發瘋似的跟攔住自己去路的駙馬動起了手,駙馬未必打不過岑奕,可這兩人實力相差不大,打起來實在太過凶殘,蕭卿顏不願看到駙馬受傷,及時把駙馬喊了回來。

  岑奕也不戀戰,脫身後離開公主府,直奔相府。

  岑奕對相府那可真是太熟悉了,不等相府下人通報直接硬闖,並當著來找燕蘭庭的幾位官員的面掐住燕蘭庭的脖子,殺氣騰騰地把人按到了牆上。

  「燕大人!」那幾個官員嚇壞了,之後發生的一幕更是驚得他們兩股戰戰,只見數名暗衛從窗外闖入,數道出鞘的聲音同時響起,泛著寒光的利刃直沖岑奕。

  「住手!」燕蘭庭一聲底呵,那些利刃都在即將落到岑奕身上的時候停下了。

  燕蘭庭:「都出去。」

  那幾位官員:「燕大人……」

  燕蘭庭:「出去,不要再讓我說第三遍。」

  幾位官員亦步亦趨地離開了,那些跳出來的暗衛也收回兵器,慢慢撤開。

  待人都走後,岑奕咬牙切齒沒頭沒尾地問了燕蘭庭一句:「她是誰?」

  神奇的是燕蘭庭居然聽懂了,還反問岑奕:「你不敢自己去問她嗎?」

  岑奕眼底滿是猙獰的血絲,他慢慢收緊了手中的力道,燕蘭庭說話開始變得困難,卻依舊沒有給他肯定的答案:「我說了,你就會、信嗎?」

  岑奕頓了許久,終於把手放開,轉身離去,應當是準備去親自找岑鯨確認她的身份。

  「等等。」燕蘭庭摸著被掐痛的脖子叫住岑奕,問:「你是怎麼發現的?」

  岑奕也就算了,若是讓旁的人知曉岑鯨的身份,傳到蕭睿耳朵裡……燕蘭庭眼底閃過一絲狠厲。

  岑奕背對燕蘭庭,深呼吸幾下,才啞聲給出答案:「蕭卿顏給我看了她的字。」

  燕蘭庭一下子就放心了。

  能認出岑吞舟左手字的,只有他們兩個。

  至於原因,很簡單,岑吞舟當初會練左手字,就是為了岑奕。

  岑奕不討厭讀書,但很討厭寫字,更不愛練字,所以岑奕的字一度非常難看,說狗爬的都算誇獎了。

  直到十六年前,燕蘭庭被外放去洪州,岑吞舟領了個差事和他一塊,還捎帶上了岑奕。

  那會兒岑奕才十一歲還是十二歲,岑吞舟為了逼他練字已是黔驢技窮,最後只能改換方針,說自己用左手和他一塊練字,一年後看誰的字更好,若是岑奕贏了,自己就同意讓他去參軍。

  岑奕看岑吞舟左手寫字比自己還醜,覺得自己肯定能贏,便應下了這場賭約,由燕蘭庭當見證人。

  最後岑奕果然贏了,年僅十三歲就被岑吞舟安排參軍,幾年後又入了虎嘯營。

  就在兩人打賭結束的那一年,岑吞舟用左手字匿名寫信給太子,坑了太子一把,為避免被人察覺自己就是幕後黑手,小心謹慎的岑吞舟再也沒用過左手寫字,還叫他們二人對外瞞下了她會用左手寫字這件事。

  所以知道岑吞舟左手字什麼樣的,只有因此練了一手好字的岑奕,以及作為兄弟二人賭約見證的燕蘭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6 08:38 PM

第六十一章

  岑奕質問燕蘭庭、掐燕蘭庭脖子時有多凶悍暴戾,去找岑鯨時就有多拖拉踟躕。

  燕蘭庭說的沒錯,他不敢。

  哪怕他已經到了白府,找到岑鯨居住的小院,哪怕岑鯨今日不曾外出,也沒約人來家裡做客,只是獨自一人坐在窗邊的榻上看書,他依舊不敢出現在岑鯨面前,當面問她一句「你是誰」。

  和岑奕難以言說的心情不同,今日的天氣分外晴朗,也沒什麼風,於是岑鯨開了榻邊的窗,明媚的陽光灑落在榻桌一角,岑鯨特意放了隻手在那曬暖,另一隻手搭在書上,時不時便要翻動一頁。

  輕輕的翻頁聲在靜謐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岑奕蹲在外頭的窗戶下面,一動不動,像一顆被人隨手丟棄在那的石頭。

  岑鯨似乎並不覺得用看書來打發時間是件無趣的事情,一直從上午看到下午,期間也就在用完午飯後起身到院子裡走了走,回屋小憩片刻,又重新坐回到榻上,繼續看之前沒看完的那本書。

  太安靜了,岑奕想,岑鯨的生活好安靜,半點不像岑吞舟。岑吞舟每天都要去不同的地方,見不同的人,不是趕著辦手中的差事,就是趕著去同友人喝酒說笑,過得忙碌而熱鬧。

  岑奕突然有些動搖,這樣的岑鯨,真的會是他哥哥嗎?

  傍晚的時候,白秋姝回來了,性子歡脫的白秋姝一來,岑鯨的自在居立時就多了幾分喧鬧。

  白秋姝雖然也有武功,且天賦不差,但比起大她十多歲的岑奕還是差了點,因此並未發現岑奕的窺視。

  岑奕看著岑鯨被白秋姝拉去正堂,輕踩瓦簷一路跟隨,最後蹲在正堂斜側邊的屋頂上,看著白家夫婦與白家兄妹和岑鯨同桌吃飯,雖然飯桌上的岑鯨依舊沒什麼話,但卻並不會同白家人顯得疏離。

  岑奕隱匿在寒冷的夜色下,遠遠地望著溫暖燭光裡岑鯨,突然有些後悔白天為什麼不敢現身問她,若是問了……

  若是問了,難道就能像白家人一樣,和她一塊坐下吃這頓晚飯嗎?岑奕自哂,扯動唇角時,嘴唇因為一日滴水未進裂開,他舔了舔,將滲出的血吃進口中。

  飯後岑鯨又被白秋姝拉去靈犀閣,一路上白秋姝都在跟岑鯨說自己今日的見聞,等回到白秋姝的院子靈犀閣,屋門一關,白秋姝拿出跌打損傷的藥,讓岑鯨幫自己處理背後碰不到的傷口,還跟岑鯨抱怨:「那群狗東西越來越陰了,專門往我後背招呼,幸好我反應快,嘶——輕點輕點!」

  岑鯨:「打回去了嗎?」

  白秋姝:「當然!他們傷得比我還重!」

  「做得不錯。」

  白秋姝就愛聽岑鯨誇她,也從不在岑鯨面前遮掩自己好勇鬥狠的性子。

  岑奕背靠在窗邊的牆上,聽裡頭白秋姝和岑鯨的對話,恍惚間彷彿回到了過去,只是在過去,炫耀自己打架厲害的是他,替他上藥誇他厲害還時不時提點他的,是岑吞舟。

  心中那股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重,如果岑鯨真的是他哥哥,那白秋姝算什麼?

  屋內,一陣寒意驀地爬上白秋姝的背脊,白秋姝猶如脫兔一般躥到窗戶邊,推開窗戶往外看。

  窗外什麼都沒有。

  是她多心了嗎?

  岑鯨還在她背後喊:「好歹把衣服穿上,別凍著了。」

  白秋姝這才關上窗戶,回去讓岑鯨繼續給自己上藥。

  岑鯨給白秋姝上好藥,兩人又說了片刻的話後,岑鯨離開靈犀閣,回到自在居。

  天冷不好洗澡,她又一天沒出過門,髒不到哪去,就只稍微擦個身,準備再泡泡腳就回床上去窩著。

  挽霜端來的泡腳盆裡浸了草藥,是按照江袖給的方子抓的。

  岑鯨倚靠在床邊泡腳,本是想閉目養神,結果因為泡腳泡得太安逸,居然睡著了。

  眼看腳盆裡的熱氣逐漸散去,岑奕從屋頂跳下,撿起地上的小石頭,推開窗戶往屋內的一個花瓶上砸。

  炸裂聲響驚醒了岑鯨,也讓在外間收拾的挽霜聞聲進了裡間。

  「花瓶怎麼自己碎了?」挽霜看著一地的碎片,非常震驚。

  岑鯨用腳撥了撥盆裡涼掉的水,心想大概是燕蘭庭的暗衛怕她著涼,特意出手提醒她吧,人也是好心,就是提醒的方式粗暴了一些。

  可憐燕蘭庭的暗衛,因為燕蘭庭的指示不能驅趕岑奕,繃緊的神經被岑奕挑戰了一天,還被迎頭扣了口黑鍋。

  岑鯨收拾收拾上床睡覺,挽霜離開後,岑奕終於翻窗進屋。

  在屋外待了一天,岑奕渾身都裹著一層寒氣,他一步步走到床邊,最終在厚重的床帳前悄然站定。

  他知道自己已經浪費一天的時間,是時候把裡頭的岑鯨叫醒,與她當面對質,確認她的身份。

  可揮之不散的懼意讓他無法這樣去做。

  他說不清這股恐懼的由來,可能是害怕岑鯨不是岑吞舟,也可能是害怕岑鯨就是岑吞舟,但她已經不要自己了,不然為什麼要特意改變字跡,不就是不想被他認出來嗎?

  懷揣著無法梳理明晰的心情,岑奕佇立在岑鯨的床邊,宛如一尊詭異駭人的石像。

  若非岑鯨半夜醒來,岑奕怕是要在屋裡站一宿。

  岑鯨是被系統叫醒的,系統最近一直不敢主動找岑鯨說話,正好岑鯨又關了好感提示音,它便連岑奕的好感值出現了變化也不敢說,生怕岑鯨和它聊起來,從它口中挖出剝離系統的辦法。

  然而此刻岑奕就站在床邊,也不知道為什麼燕蘭庭的暗衛不出現保護岑鯨,系統實在有些害怕,就把岑鯨給叫醒了。

  岑鯨醒來,系統趕緊告訴她岑奕現在就站在床帳外,原本還在負九十左右的好感已經被清零,並且出現了和最初的燕蘭庭一樣,系統無法判定岑奕的好感目標是否是宿主的情況。

  岑鯨被吵醒還有些迷糊,系統的話在她腦子裡過了兩圈,直到她理解清楚是什麼意思,她才徹底清醒,意識到自己的馬甲又又又又掉了。

  岑鯨的呼吸一亂,兩步之遙的岑奕立刻察覺到岑鯨已醒。

  床帳外,岑奕雙腳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床賬內,岑鯨一隻手搭在眼睛上,不起身。

  兄弟倆慫的步調非常一致。

  過去好一會兒,岑鯨才從床上爬起身,慢慢地掀開了床帳。

  床帳外,岑奕依舊站著沒走,兩人隔著挽霜留下的昏暗燭光對上視線,岑奕憑借絕佳的視力看到了岑鯨眼底的忐忑,岑鯨卻看不清岑奕的緊張,所以最後是岑鯨先移開了眼。

  岑鯨假借繫床帳的動作不看岑奕,岑奕見她如此反應,手在身側捏緊成拳頭,想要開口問什麼,喉間卻像是有把刀在來回劃弄,痛得他根本發不出聲。

  就在這時,岑鯨在床帳外的冷空氣刺激下打了個噴嚏。

  岑奕僵硬地轉過身,去拿了衣架子上的外衣回來,扔到她身上。

  岑鯨默默無言地把外衣穿上,此情此景,似乎一切都已不需要再多言語,岑奕也多了幾分勇氣,含著口中的血腥味,喚出一聲——

  「哥?」

  沙啞的聲音讓岑鯨濕了眼眶,她默然半晌,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岑奕走到床邊坐下,靠近時攜來刺骨的寒意,岑鯨聽見他又喚了一聲:「哥。」

  岑鯨:「嗯。」

  兄弟倆像是在慢慢適應這六年不見的疏離,又過了好半天,岑奕才接著問:「你故意改字跡,是怕我認出你,是嗎?」

  岑鯨沒想到岑奕連這個都知道,心裡驀地一慌,想要解釋,卻聽見岑奕說了她想說的話:「你以為我還是恨你,想要殺你,對嗎?」

  岑鯨張了張嘴,最後又閉上:「嗯。」

  「我沒有。」話落,岑奕彎下脊樑,朝她傾身低頭,把額頭靠在了她單薄瘦弱的肩上。

  那些在他心中埋葬了六年的話,終於有機會說出口:「我沒有,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你,那日在獵場,我是想要救你。」

  岑鯨愣住,突然想起岑奕也曾像白秋姝一樣向她保證過——「我肯定會來救你」

  岑奕履行了自己的承諾,可當時的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是他殺父仇人的岑吞舟,所以旁人都以為他那一箭是想要岑吞舟的命,他便也不去解釋。

  岑奕看不到岑鯨錯愕的表情,他繼續告訴岑鯨:「我也從來都沒有恨過你,我恨的,是無法恨你的我自己。我恨我自己沒辦法像你教我的那樣去做對的事情,我恨我自己就想選旁人眼裡錯的決定,就想一直聽你的話,把你當成我唯一的家人。」

  岑奕的聲音緩緩變輕:「後來我才明白,我不該去選什麼狗屁對錯,我就該選你……」

  岑奕抓緊了岑鯨的手臂,將這六年來的悔恨與絕望盡數宣洩進這一句話中:「我就該選你!」

  岑鯨被衝擊的回不了神,她心中一片混亂,卻還是抬起手,覆上了岑奕的後腦勺。

  久違的觸碰讓岑奕咬緊了牙關才沒哭出聲,可依然有幾滴滾燙的淚落在了岑鯨的衣服上。

  岑鯨默默地消化著自己聽到的一切,能與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重歸於好固然令她無法抗拒,可有些事情,她還是想要說清楚,於是她近乎殘忍地提醒岑奕:「阿奕,我殺了你的父親,這是事實。」

  這是岑鯨與岑奕重逢後,說的最長的一句話。

  岑鯨無法讓自己逃避這段往事,哪怕多年的古代生活早已經把岑鯨浸染成了半個古代人,可她骨子裡還依舊留存著在現代生活成長的那二十年,所以偶爾,她還是會展露些許不符合這個時代的堅持與過於追求正確的三觀。

  若是以前的岑奕,此刻一定會為岑鯨的殘忍而感到痛苦,可現在的岑奕只會想起沈霖音說他不恨岑吞舟便是不孝的話,扯扯嘴角,抬起頭問:「所以你,你們,都覺得我就應該與你反目對嗎?」

  岑鯨垂眸不語,呼吸輕輕地顫著。

  岑奕卻發了狠,咬著牙問:「我若說不呢。」

  岑鯨抬眸,愣愣地看著岑奕。

  誠然,是非對錯,總該有個界限。

  若岑吞舟沒死,岑奕或許還會糾結,因為他是岑吞舟教出來的孩子,岑吞舟不可能不向他灌輸正確的是非觀,所以他明白按道理來講,他們之間的感情無論多深,中間永遠都隔著他父母的兩條人命。

  可岑吞舟死了。

  他!死!了!

  沒人知道岑奕的世界也隨之崩塌,荒蕪的廢墟之中早已沒有困擾他的是非對錯,有的僅僅是一個屬於他自己的答案——

  岑奕深吸一口氣,看著岑鯨的眼底不僅蘊著淚光,還有凶狠與無畏,像極了一隻傷痕累累卻始終不肯低頭的野狼,低啞的聲音中壓抑著令人膽寒的薄涼與凶惡:「我不管什麼對或不對,如果你的所作所為是錯的,那我跟你一起錯下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6 08:50 PM

第六十二章

  岑鯨看不清岑奕的表情,但岑奕的話,和他話語中所裹挾的情緒讓岑鯨愣了許久。

  許久後,岑鯨不可聞地輕嘆了一口氣。

  岑奕被這一嘆嘆得心中一顫,他怕岑鯨再說什麼他不愛聽的,悄悄收了滿身的銳氣,還擦了擦眼睛,生硬地別開話題,試圖把岑鯨帶進他所渴望的節奏裡:「你別老嘆氣,我不愛聽你嘆氣。」

  這就任性上了,彷彿一切都回到了過去,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改變。

  岑鯨觸碰到岑奕藏得極深的恐懼,沉默幾息後,似無奈似妥協地開了口:「那你……」

  岑鯨話沒說完,突然聽到了響亮的,肚子打鼓的聲音。

  岑鯨眨了眨眼。

  岑奕順勢賣慘,就是語氣太硬,賣慘也賣出了一股子強買強賣的蠻橫:「我一天沒吃東西。」

  岑鯨:「……」

  岑奕:「你和他們一塊吃飯的時候,我就一個人蹲在屋頂上,吹著冷風,餓著肚子。」

  岑鯨:「……」

  岑奕:「那個叫白秋姝的……」

  岑鯨聽出岑奕話語中蘊含著「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別的狗了,所以才不要我」的懷疑,趕緊打斷:「外頭桌上有點心,先去吃幾口,墊墊肚子。」

  岑奕不大想讓岑鯨離開自己的視線,於是又改口:「其實我也不是特別餓。」

  招來岑鯨一聲催促:「快去。」

  岑奕這才磨磨蹭蹭起了身,繞過屏風去拿桌上的點心。

  岑鯨也探出床鋪,床邊的小几子上放著一壺水和一個杯子,是挽霜按照她的習慣,在她臨睡前給她備上的,這會兒水還熱乎,岑鯨沏了一杯給岑奕就點心喝。

  岑奕端著點心坐回到岑鯨的床邊,就著岑鯨給他倒的熱水一口一個,吃完了一整碟點心。

  岑鯨倚著床柱看他,靜謐的氛圍讓她的神經又舒緩了下來,睏意席捲,她撐著眼皮強打起精神問:「你怎麼知道是我的?」

  岑奕便把蕭卿顏給他看兩份功課的事情說了,說得還特別細,跟在燕蘭庭面前一句話概括截然不同。

  岑鯨聽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岑奕:「哥?」

  岑鯨開口,卻不是應答岑奕,而是抬頭,朝燭光無法觸及的虛空處喚道:

  「晉牧?」

  這是駙馬的名字。

  岑奕聽岑鯨喚駙馬名諱,神色頓時一凜。

  他環視屋內,卻因駙馬的專業就是隱匿暗殺,怎麼也找不到駙馬的藏身之處,直到駙馬主動從黑暗中走出,岑奕和屋外的暗衛才驚覺屋裡居然還有一個人。

  暗衛只收到燕蘭庭的指令放任岑奕,可沒說要放任其他可疑的人靠近岑鯨,於是他們當即就落在了窗外,蓄勢待發。

  微弱的燭光照不清駙馬的面容,使駙馬像一片從黑暗中剪下的影子,即便站在他們面前也毫無存在感。

  駙馬不是第一次潛藏在岑鯨身邊,上一次是燕蘭庭第一天進書院教書,駙馬躲在暗處見到了兩人在課室內的「初遇」,也見到了兩人之後在廣亭的接觸。

  但因為廣亭學生多不好藏匿,他離得遠了些,沒能聽見岑鯨跟燕蘭庭說了什麼,後來燕蘭庭跟岑鯨保持距離,他判斷繼續跟下去也是浪費時間,就沒有再跟,這才沒能發現岑鯨就是岑吞舟。

  駙馬方才聽兩人相認,因為不了解岑吞舟與岑奕之間的羈絆,他怎麼也不懂岑奕為什麼能僅憑一份功課上的字跡,以及岑鯨那一聲「嗯」就斷定岑鯨的身份。

  可當內力全無的岑鯨根據岑奕的闡述,馬上猜到自己藏在屋內,駙馬突然就理解了岑奕——

  是岑吞舟沒錯。

  那具孱弱到一捏就死的身軀裡,確實藏著一抹他所熟悉的魂魄。

  駙馬開口,淺淡的聲音如他的存在感一樣縹緲:「你不該瞞著她。」

  這個「她」所指的,自然就是蕭卿顏。

  岑鯨像是已經習慣了自己身上的馬甲怎麼捂也捂不住,一臉麻木地向駙馬表示:「我明天去找她。」

  駙馬點點頭,當著他們的面走到窗前,翻窗離開。

  駙馬離去後,岑鯨讓岑奕也回去,有什麼事情等明天再說。

  岑奕不想走,可看岑鯨面上滿是疲色,他也沒敢太任性,就讓岑鯨先睡,等她睡著了他再走。

  岑鯨也不勉強他,脫了他給自己拿的那件外衣,蓋好被子躺下。

  情緒起伏太大也耗費力氣,岑鯨閉上眼,很快就睡著了。

  岑奕坐在床邊,看著岑鯨毫無防備的睡顏,心裡那個自岑吞舟死後就變得空落落的角落像是被什麼東西填滿了一般,變得無比柔軟與充實。

  和岑鯨不同,岑奕現在精神極了,根本不睏。

  於是他在岑鯨床邊守了一宿,直到天快亮才走。

  走前他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好吵醒岑鯨,索性借用了岑鯨這的紙筆,在岑鯨枕邊留了一張字條。

  另一邊,駙馬踩著夜色回到公主府,直奔書房去找蕭卿顏。

  岑奕在岑鯨那待了一天,駙馬就跟了一天,蕭卿顏也等了一天。

  岑奕的反應讓蕭卿顏非常在意,白天還好,蕭卿顏能說服自己先專心把手頭上的事務都處理了再想其他的。

  可一入夜,紛雜煩亂的思緒猶如附骨之疽,讓她怎麼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去做別的事情。

  她也不為難自己,放下怎麼也看不進眼的卷宗,往後靠進椅背,任由自己陷入混亂的泥沼。

  數不清的記憶和各種念頭在她腦中一一掠過,有的非常清楚,有的特別模糊,模糊到她還沒抓住,就已經被別的想法所掩蓋。

  待到所有一切都歸於寂靜,她似乎是睡著了,直到耳邊同時響起岑吞舟與岑鯨的聲音。

  一個在樹下看她,一個站在白秋姝身後。

  他們說:「別怕。」

  蕭卿顏猛然驚醒,耳邊彷彿還迴蕩著那兩個字,可當她試圖回憶,卻發現兩道聲音交織糾纏,已然分不清到底誰是誰。

  「怎麼不回去睡?」正好回來的駙馬輕撫她睡得溫熱的臉頰。

  她抬起手臂,駙馬順勢彎腰將她抱起,帶她回寢屋。

  蕭卿顏花了一路的時間來擺脫睡醒後的迷糊,待駙馬將她放到床上,她已經徹底清醒,並在駙馬準備直起身去給她拿毛巾擦手擦腳時,一把抓住了駙馬的衣襟。

  駙馬微微一頓,哄她:「先睡,明天再說,好嗎?」

  駙馬幾乎可以猜到,自己要說了岑鯨的身份,蕭卿顏必然一夜無眠。

  可蕭卿顏卻搖了搖頭,看向駙馬的眼底滿是堅持:「先說。」

  駙馬無法,只好在蕭卿顏身邊坐下,醞釀措辭把岑鯨的身份告訴她。

  可駙馬實在不善言辭,找不到委婉些的說法,最後只能放棄,用自己一貫直白的語言道明岑奕如此異常的原因:「岑鯨就是岑吞舟。」

  蕭卿顏驀地睜大了眼睛,呆了好半天才發出一個單音:「啊?」

  駙馬將岑奕暗中觀察岑鯨一天,晚上兩人相認的過程都跟蕭卿顏復述了一遍。

  蕭卿顏聽駙馬所說,幾乎能想象出當時的場景,特別是駙馬說到岑鯨猜出他就藏在暗處後,蕭卿顏的頭皮一陣酥麻,想像的場景中所出現的不再是那個年僅十五六歲的少女,而是身高比她還高半個頭,笑起來令人晃眼的漂亮青年。

  但是,這怎麼可能。

  岑吞舟還……活著?

  「她……」蕭卿顏開口,想問岑吞舟是六年前死的,就算投生轉世,如今也應該才六歲吧,然而話音自喉間吐出的剎那,淚水頃刻間溢滿了眼眶。

  ——她還活著。

  僅僅這一個可能,足以叫蕭卿顏難以抑制自己的情緒。

  駙馬將蕭卿顏擁入懷中,蕭卿顏緩了很久才恢復冷靜,她回想起與岑鯨數次見面,只覺得岑鯨滿身都是半死不活的倦怠與疲憊,怎麼可能會是她記憶中鮮活張揚的岑吞舟?

  可若岑鯨真是一個普通尋常的花季少女,為何會表露出那樣的倦意?

  當真只是身子虛弱疲乏嗎?還是說她歷經太多,有著與外表不相符的年紀和閱歷,才會顯得那般暮氣沉沉?

  若真是如此,岑吞舟死前的心境是否也並非像她表現的那樣風輕雲淡,岑吞舟她……

  她到底是懷抱著怎樣的心情,死去的?

  就像駙馬猜的那樣,蕭卿顏一夜未能入睡,硬生生等到了天明。

  ……

  岑鯨心裡惦記著去見蕭卿顏的事情,天一亮便醒了。

  晚睡早起讓她有些頭昏腦漲,她撐著床坐起身,指尖觸碰到那張岑奕留下的紙條。

  她拿起紙條,紙條上就一行字——

  我不同意你和燕蘭庭的婚事。

  岑鯨:「……」

  岑鯨往外探了探頭,確定沒人,就把紙條扔進了床頭一個小盒子裡。

  岑奕若是問起,她就說自己沒看見,估計是睡相不好把紙條給弄床底下,被進屋收拾的丫鬟掃走了。

  隨後岑鯨一臉若無其事地起身換衣梳妝,並讓挽霜吩咐外面的人給她套一輛馬車,她要出門。

  具體去哪岑鯨也沒說,等吃完早飯上了馬車,才叫車夫駕車前往長公主府。

  路上岑鯨還尋思蕭卿顏會不會氣到把自己拒之門外,還想自己這次怕是沒法再翻牆了,也不知道駙馬能不能替她開個後門

  正想著,馬車經過一道坊門,穿過行街,準備拐彎,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按照本朝儀制令,人讓車,車讓馬。

  遵紀守法的車夫趕緊停了車,準備先讓馬過去。

  不曾想騎馬之人帶著一隊侍衛從遠至近,竟在他們的馬車前停下了。

  車夫一頭霧水,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來者何人,領頭騎馬的反而率先開口問他:「車上可是白家的表姑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6 09:40 PM

第六十三章

  車夫面對提問,一時不敢回答,並想起去年,陵陽縣主府的侍衛似乎就是像眼下這般攔了他們白家的馬車,把他們家的表姑娘「請」去了縣主府。

  騎馬之人見車夫面露猶疑,便知道自己找對了人,他抬抬手,跟在他身後的侍衛上前,企圖將車夫從馬車上拉下來。

  這架勢,當真跟去年縣主府來劫人一模一樣。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

  去年的岑鯨出門沒帶幾個人,現在的岑鯨出門,哪怕她嫌麻煩,楊夫人也會硬給她安排五六個隨從侍衛。

  見來者不善,跟在馬車後頭的白府侍衛紛紛上前阻攔。

  車夫看對面人多,怕自己這邊打不過,還喊了起來:「你們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騎馬之人怕車夫大喊招來武侯驍衛,朝手下怒喝:「愣著幹嘛,上啊!」

  話音才落,忽然一塊石頭飛射而來,砸中了騎馬之人的胸口,力道之大,竟硬生生把人從馬上砸了下來。

  騎馬之人被手下七手八腳扶起,還沒站穩就聽見有人語氣不善地問他——

  「上什麼?」

  眾人聞聲看去,就見一青年打馬而來,臉上的表情比他詢問的語氣還要嚇人。

  「岑、岑將軍……」

  被打下馬那位認出岑奕,腿一軟,差點又跌到地上去。

  岑奕天沒亮離開白府,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等到天亮宵禁解除,就又往白府這邊來了。

  這次他是光明正大騎馬來的,還在白府通往長公主府可能會經過的街上隨便找了個攤子坐下吃早飯,準備等岑鯨出門,他就尋個藉口跟上來。

  誰曾想在白府外頭等著岑鯨的,居然不止他一個。

  「發生什麼事了!」有驍衛聞訊趕來,領頭人是正好路過的左驍衛上將軍裴簡,對方也認出了岑奕,就先跟岑奕打了聲招呼:「岑將軍!」

  岑奕下馬:「裴將軍。」

  裴簡走到岑奕身邊,看了看堵在路中間的兩撥人,確定都控制住了逃不了,才問岑奕:「什麼情況?」

  岑奕看向被自己拿石頭砸了胸口,至今都還需要人扶著的那位,說:「他,當街攔人馬車,又指使手下去劫車上的……姑娘。」

  當街擄別人家的姑娘?是把他們南衙驍衛當成擺設了不成!?

  裴簡怒道:「哪家的?」

  岑奕扯了扯嘴角,冷笑:「岑家的,領頭那個是岑家管事,姓鐘。」

  「岑」這個姓氏可不多見,更別說裴簡曾跟長樂侯以及陵陽縣主一塊密謀為岑吞舟復仇,因此一提到「岑家」,自然就會想到……

  「梧棲的岑家?」裴簡不敢置信,「他們瘋了?」

  大街上劫人,當自己是陵陽縣主呢?

  岑奕口吐刻薄之語:「岑家除了我哥,本就沒一個帶腦子的。」

  「他們要劫的是誰?」一事不煩二主,要岑奕都認識,也省的他再費功夫去一個個問。

  岑奕的語氣突然緩和下來:「白家的姑娘,岑鯨。」

  說話間,兩人一同看向岑鯨的馬車,正撞見岑鯨掀起簾子下車。

  裴簡也是第一次看到岑鯨那張臉,他先是為岑鯨那張像極了岑吞舟的臉而愣神,隨即想起岑家這些年幹的破事,以為岑家如今又把主意打到了與他們毫不相干的岑鯨頭上,一時怒火中燒,朝自己手下的驍衛大呵一聲:「把這群違法亂紀的統統帶走!」

  驍衛們一擁而上,將鐘管事和他帶來的岑家侍衛都給拿下了。

  鐘管事似是不服,還在那喊自己是岑家的人,說自己不過是奉主家的命令來請白家表姑娘過府,驍衛不該抓他。

  「該不該抓還由不得你說了算!」裴簡讓人把他們都帶走。

  岑鯨等岑家的人被帶遠,才走到裴簡那,跟他道謝:「多謝裴將軍。」

  裴簡立時收了怒氣,拘謹道:「職責所在,姑娘不用客氣。」

  岑鯨想了想眼前這位故人的脾性,又說道:「今日還有事,等改日有空,定讓我大哥來請裴將軍喝酒。」

  裴簡出身寒微,不善跟斯文人家禮來禮去,因此岑鯨說讓她大哥請裴簡喝酒,反倒是正中了裴簡直爽豪邁的性子,裴簡一口應下,還問要不要著人護送岑鯨一程。

  「不用。」岑奕打斷他們:「她去長公主府,正好我也找晉統領有事,和她順路。」

  裴簡乍一聽沒聽出什麼問題,直到岑鯨的馬車走遠了,他才感到奇怪:岑奕怎麼知道岑姑娘是要去長公主府?岑姑娘之前有提過嗎?

  丟下疑惑不解的裴簡,岑鯨的馬車在經過幾條行街,穿過幾道坊門後,終於來到長公主府的大門前。

  挽霜先從車裡出來給岑鯨打簾,意外發現岑奕站在車邊的腳踏旁,背對著馬車。

  挽霜猶豫要不要叫岑將軍讓讓,話還未出口,岑鯨已從馬車裡出來,下腳踏時手順搭了搭岑奕的肩膀。

  挽霜瞧見這一幕,驚得睜大了眼睛。

  岑鯨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的動作不太妥當,默默把手收回,還回頭望了挽霜一眼。

  挽霜低下頭去,假裝自己方才什麼都沒看見。

  就在這時,長公主府的大門被人從裡頭打開,管事跑下台階來到岑鯨面前,請岑鯨進去,並詢問岑奕的來意。

  岑奕雙臂環胸:「我找你們駙馬。」

  管事得了長公主的命令,知道這會兒除非是皇帝來了,不然誰都得排岑鯨後頭,於是便叫人把岑奕領去花廳等候,又叫人去通知駙馬,自己則親自帶岑鯨去見長公主。

  半路上,管事還把岑鯨帶來的挽霜給請到了別處。

  挽霜看向岑鯨,見岑鯨點頭,才乖乖跟著長公主府的丫鬟離開。

  屏蔽了閒雜人等,管事帶著岑鯨一路來到長公主府的書房。

  蕭卿顏時常會讓官員到她家書房來議事,加上蕭卿顏如今在朝中的勢力如日中天,蕭卿顏的書房沒少在私底下被人戲稱作「宮外的宣德殿」。

  宣德殿什麼地方,皇帝下朝後召見朝臣商議政事的地方,若非蕭卿顏是女子,光這一條就足以讓朝臣們懷疑她是不是覬覦帝位。

  管事把岑鯨待到書房門前,說讓岑鯨自己推門進去,就走了。

  岑鯨把手搭在門上,一路走來都還算平靜,這會兒卻突然有些緊張。

  她慢慢把門推開,分裡外兩間的書房面積很大,中間就一道鏤空的拱門做隔斷,因此岑鯨一進去,就看到了坐在書桌後頭等她的蕭卿顏。

  岑鯨回身關好門,邁步走進裡間,

  隨著岑鯨的靠近,蕭卿顏慢慢坐直了身,最後岑鯨站定,想著閒來無事,就給蕭卿顏行了一禮:「殿下。」

  蕭卿顏一夜沒睡,面色有些憔悴,看岑鯨向她行禮,她眼角輕輕抽了一下:「……坐。」

  岑鯨依言坐下,之後便是一段令人尷尬的沉默。

  岑鯨對此適應良好,一副能在這靜靜坐一天的安逸模樣。

  蕭卿顏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啟唇朝岑鯨喚了一聲:「吞舟?」

  這個稱呼出口的瞬間,蕭卿顏有些恍惚。

  距離上一次對著岑吞舟喚出這兩個字,過去太久了。

  岑鯨想不出什麼有創意的回答,只能照搬昨晚面對岑奕的反應,「嗯」了一聲。

  和去年面對岑鯨的感覺不同,蕭卿顏在現在的岑鯨身上,捕捉到了些許岑吞舟的影子,她想起駙馬昨晚跟她說,岑鯨就是這麼回應岑奕的,於是惱道:「別像敷衍岑奕那樣敷衍我,說些別的!」

  岑鯨側身用邊上的茶杯給自己倒了杯茶:「我沒敷衍他。」

  說完思考了一下,對蕭卿顏說:「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做夢都沒想到,還能有再見的一天。

  蕭卿顏又一次紅了眼眶,她不願在岑鯨面前暴露自己軟弱的一面,於是別開臉深呼吸,想要讓自己冷靜,可卻連吸氣都帶著無法遏制的顫抖。

  她強忍許久,期間幾次想要開口故作平靜卻都發不出聲,最後實在忍不住,只能低頭擦了擦眼。

  岑鯨知道她要強,盯著手裡的茶杯各種看,就是不看她。

  等情緒稍稍平復,蕭卿顏掏出一把匕首,放到桌上,聲音微啞:「去年瓊花宴,我把它壓在你臉上的時候,你是怎麼想的?」

  去年瓊花宴,蕭卿顏曾起過毀岑鯨容貌的念頭,還把匕首放在了岑鯨臉上。

  岑鯨:「去年春天的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誰還記得。」

  蕭卿顏的語氣變得有些硬:「我不信。」

  岑鯨笑了:「放心,我從未後悔把它送給你。」

  「雖然你偶爾也會犯錯,但從大體上來講,你所做的一切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對你的期待。」岑鯨笑著誇她:「很厲害。」

  蕭卿顏這兩年想哭的次數加起來都沒今天一天多,她忍不住跟岑鯨計較:「厲害有什麼用,還不是最後一個才知道你的身份。」

  岑鯨:「哪啊,陛下和娘娘還不知道呢。」

  提到皇帝和皇后,蕭卿顏眯起了眼:「你還想讓他們知道你活著不成?」

  「這恐怕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岑鯨為自己那件比紙還脆弱的馬甲發出感嘆:「你也看到了,我根本瞞不住自己的身份,方才來的路上岑家派人要把我劫走,我還以為連他們也知道了我是誰呢。」

  「岑家?」蕭卿顏想起燕蘭庭那邊的動作,問:「他們急了?」

  岑鯨轉動手裡的杯子,輕聲道:「一個不好便是叛國罪,能不急嗎。」

  自四月份在書院被凶徒挾持過一次後,岑鯨像岑吞舟的名聲便被傳開,之後幾個月岑家一直都不曾舞到岑鯨跟前,全是燕蘭庭的功勞。

  可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這才讓岑晗鳶母子一次次出現在岑鯨面前。

  原本岑家還能再繼續折騰下去,偏偏他們有沒落世家都有的通病——入不敷出還要花錢如流水來維繫體面,且極其自命不凡。

  為了獲取金銀錢財來保證自己的花銷,他們勾結西耀的貢拉查氏,還替貢拉查氏買通陵陽縣主身邊的男寵劉梓康,讓劉梓康把陵陽騙去月華寺。

  按照岑家的計劃,劉梓康必然是要滅口的,可岑鯨反應夠快,讓白秋姝叫人圍了溫泉莊子,拿下了劉梓康。

  雖然劉梓康不知道收買自己的人到底是何身份,可耐不住岑家心虛,幾次想要趕在官府開印前把劉梓康弄死在大牢裡,卻反而露了馬腳,讓燕蘭庭順藤摸瓜查到他們。

  蕭卿顏:「這麼蠢一家子,是怎麼養出你來的?」

  岑鯨:「謝謝?」

  蕭卿顏慢慢找回了點和岑吞舟說話的感覺,雖然岑鯨的表現還是和岑吞舟有所差別,但比起去年剛遇見那會兒,顯然要好許多,至少沒那麼半死不活了。

  兩人隨口閒聊,期間蕭卿顏想到什麼起身到博物架前,給岑鯨拿來一個小木盒子。

  「慶賀你還活著的禮物。」她說。

  岑鯨打開盒子,發現裡面是幾張紙,她還沒看清紙上寫的是什麼,又聽蕭卿顏說:「還有件事兒想和你談談。」

  岑鯨把紙放回木盒:「什麼事。」

  蕭卿顏:「你和燕蘭庭的婚事。」

  岑鯨:「唔……這有什麼好談的,皇帝下旨賜婚,況且我也不介意嫁給他。」

  蕭卿顏蹙眉:「皇帝下旨賜婚又如何,你正當年輕,找燕蘭庭那老男人作甚?虧不虧。」

  岑鯨眼神往邊上移了移:「這話說的,年不年輕有那麼重要嗎?」

  可能是忘了岑吞舟給自己帶來的陰影,又或者是岑鯨現在的年齡讓蕭卿顏放低了警惕,她順著岑鯨的話,隨口道:「誰不愛俏?」

  岑鯨沒再說什麼,只抬抬下巴示意她往後看。

  蕭卿顏心裡咯噔一下,猛地轉身,發現駙馬不知何時進的屋,此刻就站在她身後。

  再一想自己剛剛說了什麼,蕭卿顏趕緊拉住駙馬的手,辯解道:「我不愛俏。」

  岑鯨樂得翹起了二郎腿。

  駙馬的年紀比蕭卿顏還要小三歲,但那僅僅是相對蕭卿顏而言,京城裡頭有樣貌有學識還比駙馬嫩的青年才俊不是沒有,可他一如既往地乖順:「我知道,早飯做好了,去吃點吧。」

  蕭卿顏多了解他,怎麼看不出他絕對在介意自己方才的話,氣得回頭就朝岑鯨吼:「岑吞舟你敢不敢不挑事!!」

  岑鯨臉上帶著笑:「我可什麼都沒做,愛俏那話也是你自己說的。」

  要放以前,蕭卿顏這會兒該掏鞭子了,偏岑鯨沒有武功,身體還不好,蕭卿顏就是惱炸了,也只能咬著牙不痛不癢地罵對方一句:「你就欠吧你就!」

  岑鯨靠進椅子裡,身體的疲憊也沒能阻止她越發歡快的心情,不單單是因為自己捉弄了蕭卿顏,也因為眼下這比童話還要圓滿的局面。

  夠了,至少對她而言,足夠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6 09:58 PM

第六十四章

  岑奕昨天在白府待了一天,在旁人眼裡也失蹤了一天。

  今早好不容易在大街上出現,被人知道他去了長公主府,不一會兒便有虎嘯營的人來長公主府找他,因公事將他叫走。

  被留下的岑鯨陪蕭卿顏去吃早飯,又進了半碗紫米粥。

  這期間有數位官員來找蕭卿顏,都被管事安排在花廳等候。

  岑鯨見蕭卿顏有公務要忙,陪她吃完早飯就準備回家去。

  蕭卿顏送她到門口,邊走還邊問她:「你既然回來了,有沒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麼?」

  岑鯨搖了搖頭:「沒想過。」

  蕭卿顏:「趁早想想吧,若是要和以前一樣入朝為官,就別在功課上藏拙,免得入了考場,一下子考太好,又被人懷疑是燕蘭庭那廝給你透題。」

  自五年前有一明德書院的學生女扮男裝連中三元被識破身份後,女子為官一事便被擺到了台面上。

  有蕭卿顏出面,過往參加科舉的女子都保留了自己的功名,已經為官的女子也至今還待在朝中,加上世人默認下場考功名的都是男子,並沒有在律法上白紙黑字規定女子不能參加科舉,於是有越來越多的女子同男子一般下考場。

  像有才女之名的安馨月,就已經在前年過了童試。

  岑鯨:「當官就不了吧,多累啊,我現在的身子可撐不住。」

  蕭卿顏蹙眉:「好好調養就是,若不為官,你這一身才能豈不白白浪費?」

  說話間,管事從門口走來,向蕭卿顏稟道:「殿下,燕大人來了,正在外頭,說是來接岑姑娘回白府的。」

  蕭卿顏還記恨燕蘭庭早早知道岑鯨的身份,卻不告訴她,冷哼一聲:「他來得倒是快,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已經嫁給他了。」

  岑鯨並不接話,免得這個話題深入下去,又招來蕭卿顏「棒打鴛鴦」。

  兩人朝門口走去,遠遠看見燕蘭庭立在門外,依舊是一身紫衣,冠束青絲,面容冷峻,通身清貴雅致、不怒自威的氣派。

  可隨著距離拉近,岑鯨發現燕蘭庭脖子上有一道猙獰的淤痕,非常刺目。

  岑鯨蹙眉,問:「你脖子怎麼了?」

  燕蘭庭一副才想起自己脖子上有淤痕的模樣,抬手撫了撫脖頸,輕描淡寫道:「沒什麼,過幾日就散了。」

  燕蘭庭幾乎不對岑鯨撒謊,也很少在岑鯨當面提問的時候如此隱瞞遮掩,岑鯨心下不快,正奇怪是怎樣的內情會讓燕蘭庭不願在她面前細講,突然想起岑奕昨晚親口對她說過的話——

  「我一看那字就知道是你,後來又聽殿下說她把這字給燕蘭庭看過,我又去找了燕蘭庭。」

  「燕蘭庭這些年變了許多,全然沒有當年那樣好相處,我與他沒說幾句便不歡而散,來了你這……」

  岑鯨問燕蘭庭:「阿奕弄的?」

  燕蘭庭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他當時也是心急,不怪他。」

  燕蘭庭越是如此,岑鯨越是生氣:「心急也得道歉,多大人了還這麼莽撞。」

  燕蘭庭:「那你好好同他說,別太凶了。」

  岑鯨:「不凶點他能記住嗎?打小就這樣,總愛由著自己的性子來,非得惹得人生氣了才肯收斂一二。」

  燕蘭庭勸她:「不至於的,別氣著自己。」

  一旁的蕭卿顏越聽越不對勁,總覺得她母后跟先帝說話好像也是這般,看似勸著哄著,實際每一句都在拱火。

  應該……不會吧?

  蕭卿顏心中猶疑。

  岑鯨暫且放下岑奕的事情,回頭跟蕭卿顏道別,蕭卿顏回過神,又叮囑岑鯨:「我說的話,你好好考慮。」

  燕蘭庭不知道蕭卿顏方才同岑鯨說了什麼,他護著岑鯨上馬車,一路騎馬護送她回到白府,等到岑鯨從車上下來,他才問蕭卿顏讓她考慮什麼。

  岑鯨低聲:「她要我再考一次科舉,說不好浪費了我的才能。」

  燕蘭庭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還好不是說抗旨退婚的事。

  至於岑鯨未來要如何,燕蘭庭還是那個態度:「你願意考就考,若只想悠閒度日也無妨,不必聽她的。」

  岑鯨隨口道:「你也不怕我越發疏懶,岑吞舟可不是這樣的性子。」

  燕蘭庭眉頭微蹙:「你就是岑吞舟,你是什麼樣的性子,岑吞舟就是什麼樣的性子。」

  岑鯨微愣,隨即在面上漾開一抹淺淺的笑:「好。」

  燕蘭庭眼底映著岑鯨對自己笑的模樣,面上不顯,唯獨胸口的心跳誠實地快了幾分。

  路邊風大,他抬手替岑鯨把鬢邊落下的髮絲挽到耳後,以此按耐下心中的悸動,聽岑鯨與他道別,轉身進了白府的大門。

  岑鯨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補眠。

  她昨天睡得晚,早上起得早,看似和平常一樣,實際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刻頭疼得有多厲害,後脖頸往上到後腦勺的地方時不時泛起一陣不詳的酥麻,偶爾轉頭轉得用力些,她都感覺腦子像是在腦殼裡晃動,非常難受。

  她特地吩咐挽霜,不用叫她起來吃午飯,就這麼一覺睡到了下午。

  下午醒來,岑鯨的頭總算不痛了,就是精神有些萎靡,四肢也軟綿綿的,不怎麼用得上勁兒。

  岑鯨心想果然還是懶惰不得,得找個時間,把齊大夫那套慢吞吞的拳法再撿起來練一練。

  挽霜端來好下口的湯粥給岑鯨填肚子,岑鯨吃完,趁挽霜收拾好桌子,端著食盒離開的功夫,拿出蕭卿顏給她送的那份賀禮。

  蕭卿顏昨天夜裡才知道她的身份,哪裡來的時間悉心準備,能直接拿出手,說明盒子裡的東西蕭卿顏出於某種目的,一直備著。

  會是什麼?

  岑鯨打開盒子,拿出裡頭的紙張細看,發現居然是一張又一張的契書。

  【蕭卿顏給你送房子幹嘛?】系統的聲音輕快地幾乎要飛起來。

  估計是上元節後一直不敢說話,把它憋夠嗆,今早從岑鯨睡醒開始它就沒停過聲,因為岑奕的好感也滿了,它就篤定自己距離集滿三個任務目標的好感度只差蕭卿顏那一步。

  岑鯨被吵得難受,威脅再吵就拿刀抹脖子,才讓它安靜下來。

  之後見了蕭卿顏,又回到白家,系統一路都安安靜靜,愣是一點聲沒出。

  這會兒岑鯨吃飽睡足,它終於忍不住,冒了頭。

  岑鯨:「都是岑吞舟死前還擁有的莊子別苑,除了相府,幾乎都在這了。」

  岑鯨感到不可思議,蕭卿顏怎麼辦到的,岑家的人居然沒能搶過她,也是神奇。

  系統卻不在意這個,它問岑鯨:【宿主不想知道目前的好感值情況嗎?】

  岑鯨:「滿了?」

  系統:【三個都!滿!了!!】

  岑鯨把契書放好,蓋上盒子:「恭喜。」

  岑鯨的冷淡反應像一盆冷水,澆滅了系統的興奮,讓它感到些許忐忑:【宿主不高興嗎?】

  岑鯨:「高興,怎麼不高興,反正你都要走了,不如把剝離系統的法子告訴我,我拿去幫葉錦黛。」

  系統小小聲:【我也沒有要走。】

  岑鯨一下就明白了系統的意圖:「你打算把四個攻略目標的好感值都集滿?」

  系統:【萬一呢!三個攻略目標好感滿值是系統脫離宿主的最低標準,如果能四個全滿,這次任務完成度可就是百分之一百了啊!】

  岑鯨往椅背上靠,沒有說話。

  系統:【宿主,岑奕那麼大仇都還念著你,皇帝他……】

  岑鯨打斷系統:「剝離系統的法子給我,我拿它對付葉錦黛的系統,你願意留就留下,只要別太吵,我就不管你。」

  系統靜默。

  岑鯨也猜到系統不會一口應下,她一點不著急,起身把木盒放到床頭櫃上,順便將岑奕早上留的紙條拿出來,走到桌邊撕碎扔進茶杯裡。

  輕飄的碎紙屑浮在茶面上,一時還浸不透,岑鯨拿起茶杯晃了晃,冷不丁地問系統:「你難道就不想讓所謂的升級版系統,栽在你手上嗎?」

  系統依舊無聲,但岑鯨知道,它在聽。

  岑鯨:「你完成任務,順利離開這個世界,而它,別說完成任務,就連宿主都對付不了,這難道不能證明所謂的升級版,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嗎?」

  岑鯨說完,恰逢挽霜從外頭回來,她便不再言語,慢慢等著自己扔出的種子生根發芽。

  岑鯨以為怎麼也要等幾日,結果晚上挽霜一走,它就忍不住問岑鯨:【你真的不會用我告訴你的辦法,把我剝離嗎?】

  險些就要睡著的岑鯨抬起一隻手,把手背搭在額頭上:「……我這邊已經拿到了三個人的滿額好感,就算皇帝那邊出了岔子你也能離開,我沒有對付你的理由。」

  岑鯨說得非常好聽,並沒有提醒系統,只要它不趁現在離開,滿值的好感隨時都有被扣的可能,一旦燕蘭庭他們中任何一個人的好感被扣,系統脫離宿主的條件就不成立,岑鯨就也有了對付它的理由。

  低版本系統無法讀取宿主想法的好處在這一刻被彰顯得淋漓盡致。

  系統被任務完成的興奮沖昏了頭腦,它沒能禁住把同行踩在腳底下的誘惑,將剝離系統的辦法告訴給了岑鯨聽。

  岑鯨記下,翻個身準備睡覺。

  系統好奇:【宿主,你為什麼對葉錦黛那麼好啊。】

  從系統認識岑鯨起,岑鯨就一直都是一副「你愛怎麼樣怎麼樣」的態度,哪怕快要自爆也驚動不了她,唯一的例外是那阿芙蓉,刻進骨子裡的憎惡叫她對那東西忌憚萬分。

  這樣的她突然對一個認識不到一年的穿越者如此上心,是有點奇怪。

  岑鯨不大想細說,又睏得緊,半夢半醒間呢喃出含混不清的一句:「因為我曾也想過,要是沒有穿越該多好。」

  如果沒有那場車禍,她就還在現代,和她的父母姐姐一塊,過平凡而普通的日子,不用去做違背自己道德底線的事情,不用上躥下跳數次命懸一線,也不用費盡心機捨棄一切,盡力讓所有人都對她失望,與她離心。

  說到底她也不是什麼聖人,面對眾叛親離,即便知道是自己的手筆,她還是會感到痛苦和疲憊。

  可當時沒有任何人能幫她,就連反派系統能做的,也只有在她死後,再給她一個重生的機會。

  所以在月華寺,看到葉錦黛因兩難而痛哭,哭完冷靜下來說「我要是沒穿越該多好啊」的時候,岑鯨一下子就想到了曾經的自己。

  曾經的自己無人相幫,那現在的葉錦黛,就由她來幫好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6 10:35 PM

第六十五章

  正月二十三,書院開學的日子。

  因為天還太冷,岑鯨繼續請假,只有白春毅和白秋姝在這天早上啟程前往書院上學。

  大早上送走白家兄妹後,岑鯨照例回屋補眠,一覺睡到中午醒來吃午飯,飯後在院子裡散步消食,再回屋拆看門房那送來的信件或請帖。

  下午岑奕來了一趟,大約是發現外頭都在傳他擅闖相府掐燕丞相脖子的事,怕岑鯨聽到風聲,索性提前到岑鯨面前招認,爭取一個坦白從寬,順便再說幾句燕蘭庭的壞話,讓岑鯨重新考慮這門婚事。

  可他沒想到自己還是遲了燕蘭庭一步,雖然岑鯨認認真真聽了他口中的版本,但卻並未把他另外那幾句有關燕蘭庭的壞話聽進去,還訓他行事衝動,叫他到相府去給燕蘭庭道歉。

  岑奕憋屈地應了,又留了一會兒才離開白家。

  也就是在當天傍晚,一匹快馬伴著宵禁即將到來的街鼓聲,停在了白府門前,縱馬之人來自書院,說是來給岑鯨送書院今日的功課。

  收到功課的岑鯨無語凝噎。

  去年她自十一月中旬生病後就開始請假,也沒見書院來人給她送功課,這回突然來這麼一齣,十有八九是蕭卿顏的意思。

  岑鯨大概明白蕭卿顏是想營造出她請假在家學習的假象,方便她回書院後「一鳴驚人」。

  可岑鯨還是懶得花心思做功課,正準備敷衍過去,她又發現這幾份功課都不是庚玄班的先生所布置的,其中還有一份居然出自甲字班的趙老先生。

  這位趙老先生是岑吞舟從曲州帶回來的大儒,如今多大年歲岑鯨再清楚不過。

  岑鯨:「……」

  這叫她怎麼敢敷衍,仔細別把老先生氣出個好歹來。

  於是岑鯨敷衍了其他先生,只在趙老先生那斟酌著交了一份還算可以的功課。

  其他先生對她要求也不高,經常批改完留幾句評語便算了事,唯獨趙老先生,每次他都會細心把岑鯨的錯處給挑出來,再洋洋灑灑回岑鯨許多字,把各個錯處都仔仔細細揉碎了解釋給岑鯨看。

  岑鯨無法,只能順著老先生的意,讓自己「快點進步」。

  岑鯨本以為自己達到趙老先生的期望,就能讓這一遭過去,也好讓老先生省點心,少花時間在自己身上。

  可她不知道,就在她認真寫了老先生的功課後,老先生內心百感交集,越發覺得她會像岑吞舟那樣,有一番了不起的成就,還在其他先生那炫耀了自己的教學成果。

  岑鯨也是寫信問了蕭卿顏才知道,那些給她布置功課的,都是負責教甲字班的先生。

  文人嘛,多少有些傲氣在身上。

  他們也奇怪自己為何要給一個庚字班的學生布置功課,甲乙丙丁午己庚辛,水平差這麼多,真的有必要嗎?

  後來他們中有人去問了庚玄班的先生,得知岑鯨之前請假,長公主殿下也未讓庚玄班的先生把功課記下托人送去,便覺得長公主此舉是因為岑鯨被指婚給了燕蘭庭。

  殿下或是想讓出身低微的岑鯨高低討個才女的名聲,不至於配不上當朝宰相。

  一想到如此費事麻煩就為讓一個姑娘嫁得好聽,甲字班的先生們批改起她的功課來越發不耐煩。

  所以當趙老先生拿岑鯨的功課來炫耀時,他們還都挺驚訝,旁人要是為了討好長公主和燕丞相,硬把岑鯨捧成才女他們信,可趙老先生是誰,書院大老遠從曲州請來的大儒,也是書院最早一批來教書的,德高望重,就連長公主也敬重他,怎麼可能幹出這種自降身價的事情。

  老先生還怪貼心,把岑鯨過往的所有功課都帶來了,眾人忙接過來看,根據時間排序,岑鯨的水平確實在一點點往上提升,再一看趙老先生在那些功課上批注的字,眾人都有些自愧不如。

  這就是他們和老先生的差距啊!

  趙老先生這麼一炫耀不要緊,岑鯨可就麻煩了。

  學生的功課會在先生批改後還給學生做筆記,等做完筆記還得再交上去給書院保存。

  這樣等哪個學生功成名就,書院還能拿他們曾經的功課出來做榜樣。

  因此岑鯨過往交的功課,那些先生們都能找到。

  他們沒有相互商量,甚至藏著掩著不告訴旁人,學老先生的樣子把岑鯨在過往功課上犯的錯都挑出來細細講解,等下回送功課,把這些都給岑鯨送了過去。

  岑鯨面對諸位先生的態度轉變,稍微有些懵。

  但還好那幾位先生正當盛年,岑鯨也不怕氣著他們,原來怎麼樣現在還是怎麼樣,寫起功課來能偷懶就偷懶,希望這幾位先生能早點放棄她。

  直到一日旬休,一位甲字班的先生登門來找白春毅,恰逢白志遠在家,父子倆好好招待了這位先生。

  先生也沒客氣,特意誇讚了白春毅,知道白春毅是第一次下考場,還叮囑了他不少細節,聽得白家父子連連道謝。

  眼看著說得差不多了,先生才問白家是不是還有兩位姑娘也在書院讀書。

  白志遠順著話頭提起岑鯨,那位先生便說岑鯨也算自己半個學生,還說自己覺得她潛能無限,只是家中不比書院,沒有管束難免怠惰,讓白志遠平日也多監督監督。

  白志遠嘴上應下,心裡卻想這位先生恐怕不知道岑鯨快要嫁人了,所以才會催促岑鯨專注學業。

  之後先生離開,白志遠把岑鯨叫來,意思意思讓岑鯨在家無聊就多看看書,畢竟人先生都來說了,但更多的還是要跟白夫人學管家,免得嫁入相府後什麼都不會,被人笑話。

  岑鯨原也不打算把舅舅叮囑她好好學習的話放在心上,可以一聽舅舅又說讓她跟著舅母學管家,她突然覺得讀書也沒什麼不好,還專門問聽風,上門來叮囑她學習的先生是哪一位。

  如今雖有女子書院,可世人依舊覺得女子嫁人後就該專心後宅,求學作甚,又不是姑娘了,因此那位先生的叮囑正合了岑鯨的脾性,岑鯨覺得自己不該辜負對方的一片好心,便開始用心去做那位先生的功課。

  沒多久,那位先生也炫耀起了自己的成果,還謙虛地表示不是自己教得好,是岑鯨確實有天賦,也多虧趙老先生慧眼識珠,才沒埋沒這樣好的苗子。

  其他先生面上哈哈哈地恭喜,心裡多少有些酸。

  這麼有天賦的學生,趙老先生和那誰都能教好,怎麼唯獨自己不行?難道是自己技不如人?

  之後他們一打聽,得知那誰去過一趟白府,一下就明白了關竅。

  對此,不少先生都認為一個快要嫁人的女學生而已,不至於這麼大費周折,學不好就學不好唄,書院又不是沒學生了,但也有先生想證明自己,於是便在給岑鯨的功課裡夾了篇勸學的小作文,滿篇苦口婆心,看得岑鯨不好意思再敷衍。

  岑鯨沒想到,她認真對待的第三個科目越發證實了她的潛能,且那位寫小作文的先生不僅能寫,還很能說,日常裡也是個喜歡拉踩又爭強好勝的,不然也不會這麼執著在岑鯨身上耗費這麼大功夫。

  他拐著彎抹著角地挑起了旁人的怒火,因此幾句話炫耀完,讓給岑鯨布置功課,卻又沒得到岑鯨認真對待的先生們心裡都憋了一口氣。

  ……

  這天,岑鯨在屋裡和偷偷來找她的岑奕閒聊。

  岑奕過陣子就要離京,這段時間每天都會抽空來岑鯨這,還和岑鯨聊到許多外頭的事情,倒是比燕蘭庭用書信告訴岑鯨要快許多。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分別的日子原來越近,岑奕的話也越來越少,並頻繁在岑鯨面前提到「我不放心」四個字。

  岑鯨:「京城又不是龍潭虎穴,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岑奕:「可那日在月華寺,若非我及時趕到……」你已經死了。

  岑奕沒辦法把那個字說出口,曾經天不怕地不怕,百無禁忌的少年,如今也有了忌諱的字眼。

  岑鯨還想說什麼,突然挽霜從外頭跑進來,說是外頭來了位書院的女先生,專門來找她的。

  岑鯨納悶,及時躲到屋外的岑奕則嘖了一聲,不滿自己和岑鯨獨處的時間被打擾,滿臉不爽。

  岑鯨換了衣服去見那位女先生。

  女先生在書院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女扮男裝中的舉人,被請去書院後本是在尋常班級教書,卻意外展現了教書的才能,被一步步升到了甲字班。

  女先生話音溫婉,舉止俐落,三兩句就跟岑鯨闡明了由趙老先生起頭的炫耀行為,並道明自己的來意,直白地表示自己不甘落於人後,所以仗著自己的性別優勢,光明正大來給岑鯨進行輔導。

  岑鯨試圖婉拒:「……這也太麻煩你了。」

  女先生笑靨如花:「不麻煩,抓緊吧,我一個半時辰後還有課得趕回去,可不能耽誤了。」

  岑鯨:「……」

  你們甲字班的先生,好勝心這麼重的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6 10:49 PM

第六十六章

  岑鯨被迫卷入甲字班先生們的鬥爭中,被女先生拉著,一對一上了快半個時辰的課。

  課後女先生離開白府趕回書院,岑鯨則回了自在居。

  岑奕還在,岑鯨讓挽霜去廚房給自己找點熱的吃食,挽霜一走他就從窗戶那翻了進來,當著岑鯨的面埋怨蕭卿顏:「你勞心勞力這麼多年,歇一歇怎麼了,殿下為什麼非要勉強你?」

  岑鯨吃了塊桌上的點心,點心放久了有些冷,她佐上熱茶水咽下,稍微墊了墊肚子:「殿下的想法,不難理解。」

  岑奕豎起耳朵聽岑鯨講,倒是跟以前聽岑吞舟講話的態度一模一樣。

  岑鯨:「越是懶散度日,能攏在手心裡的東西就越少,且誰也不能保證會一直有人護著我,做我的靠山,所以比起不停給我庇護,她自是更希望我能掌握一定的話語權在自己手中。」

  與其把安穩放在別人手上,不如自己來捍衛這份安穩,靠山靠水都不如靠自己,倒也符合蕭卿顏一貫的作風。

  岑奕本想說「怎麼不能保證,我又不是死的」,可一想到自己沒幾日便要離京,此後鞭長莫及,又談何「護佑」。

  這麼一想,蕭卿顏的顧慮也不無道理。

  岑奕不甘心極了,要不是岑鯨身體不好經不起長途跋涉,他真想捎帶上岑鯨一塊走。

  可惜眼下他無力改變局面,只能對岑鯨說:「你好好養身子,等你養好了,我就來帶你走,把你放我身邊,誰也欺負不了你。」

  去邊境啊,岑鯨想了想,若是能去一趟倒也挺好,她想見見恭王妃,恭王妃當年也必然聽說了她的死訊,如今信件往來頻繁,恭王妃多半以為她當初是詐死,而不是聯想到借屍還魂,要真見上面,也不知道會不會嚇到她。

  岑奕說完又想到:「或者等處理完西耀之事,我就想辦法回京,當初是燕蘭庭把我弄出去的,我再叫他把我弄回來。」

  至於怎麼「叫」,岑奕沒打算跟岑鯨展開細講。

  岑鯨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岑奕,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於是提醒:「你好好同他說,可別再掐他脖子了。」

  岑奕:「他若識相些,我自然不會動他。」

  岑鯨笑著喝了一口熱茶,初春的暖陽照得屋裡很暖和,岑奕沉默片刻,喚道:「哥。」

  岑鯨放下茶杯:「嗯?」

  岑奕舊事重提:「我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你……真的要和燕蘭庭成婚嗎?」

  岑奕反對這門婚事也不單單是因為他不喜歡燕蘭庭,更因為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兄長,會有嫁給別人當妻子的一天。

  太離譜了,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事情。

  岑鯨雖然把岑奕留的紙條毀屍滅跡,可還是耐不住岑奕三不五時地來跟她確認,問她是不是真的要嫁給燕蘭庭。

  起初岑鯨還挺不好意思,頗有些當著自家小孩的面老牛吃嫩草的心虛感。

  後來岑奕問得多了,岑鯨的臉皮也就厚了,能臉不紅心不跳地給予回復:「嗯。」

  就像蕭卿顏評價的那樣,岑奕在外頭無論多凶悍,面對養大自己的岑鯨,總是會收起自己的利爪獠牙。

  所以當岑鯨又一次給他肯定的回答,他的反應並不怎麼激烈,就是變得蔫蔫的,估計還是接受不了。

  岑鯨半點沒有要因為岑奕而退讓的意思,她已經捨棄過燕蘭庭一回了,所以這次她無論如何都想要再堅持一下。

  至於弟弟的心情,嗐,年輕人總要受點挫折的,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岑鯨抬手,安慰似的拍了拍弟弟的腦袋。

  ……

  轉眼二月下旬,岑奕率兵離京,岑鯨起了個大早,偷偷跑到城外去送他。

  為了不讓白家人知道,岑鯨故技重施,借口到玉蝶樓,把挽霜丟下等她,再從玉蝶樓後門乘馬車離開。

  雲息給她準備的馬車還算低調,岑鯨剛踩上腳踏,馬車簾子就被人從裡頭掀開,另有隻手伸到了她面前。

  岑鯨一愣,隨即搭上那隻手鑽進車裡,問:「你怎麼來了?」

  車外,車夫將腳踏收起,駕車前往城門口。

  車內,燕蘭庭給岑鯨遞了一包剛買來的芝麻餅,還熱著,香氣撲鼻:「和你一塊去送岑奕。」

  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是怕岑奕會將岑鯨帶走。

  雖然他也明白岑奕早已不是不懂事的熊小孩,不可能罔顧岑鯨的身體健康意氣用事,可他還是怕,又猜到岑鯨會讓雲息這邊備馬車,就提前趕來了玉蝶樓。

  馬車一路出城行到城外長坡,等了許久才等來岑奕與他率領的親兵。

  岑奕大老遠看到站在馬車旁的岑鯨,回頭跟手下說了什麼,隨即驅馬離隊,奔向馬車。

  「哥!」岑奕下馬,大步走到岑鯨面前:「我還以為你不來送我了呢。」

  岑鯨笑道:「怎麼可能不送。」

  岑鯨和岑奕在馬車旁說了幾句話,眼看著岑奕的親兵要走遠了,兩人才道了別。

  岑奕上馬離去,半路回了下頭,高聲讓岑鯨早些回城,天冷別在外頭硬杵著。

  岑鯨抬起手揮了揮,表示自己知道了。

  從頭到尾,岑奕都當燕蘭庭不存在。

  燕蘭庭也不介意,他看著岑奕歸隊,之後整支隊伍漸行漸遠,一直到看不見,才勸岑鯨上馬車。

  車夫架著馬車回城,路上燕蘭庭想起岑奕那一聲「哥」,低聲問岑鯨:「你沒告訴他,你本就是女子?」

  岑鯨假裝驚訝:「你知道?」

  燕蘭庭:「……瑞晉殿下同我說的。」

  岑鯨心道果然,告訴燕蘭庭:「沒跟他說,怕他不習慣。」

  燕蘭庭「唔」了一聲,沒再說話,心裡卻有些緊張。

  是他失言了,原本還能說他是把岑鯨當成男人,才會一如往昔那般不知避諱,隨意牽岑鯨的手。

  如今他暴露了自己早已知曉岑吞舟是女子的事實,也不知道岑鯨會不會覺得他的行為過於孟浪。

  向來運籌帷幄的燕丞相就這麼忐忑了一路,直到岑鯨下車時扶了他的手,面上不見絲毫異樣,他才把心放回肚子裡。

  ……

  岑奕走後第二日,岑鯨回了書院。

  其實早半個月天氣轉暖她就該回書院了,只是書院不如白府那般好進出,為了方便岑奕來找她,她才推遲了回書院的時間。

  岑鯨回書院,最高興的就要數白秋姝,因為她終於又能過上每天都跟岑鯨待在一塊的日子。

  可惜這份高興只維持了半天。

  就在岑鯨回書院的當天中午,烏婆婆來找岑鯨,說是要帶岑鯨去見微樓,重新考一次分班考試。

  岑鯨早上是在庚玄班上的課,她當時還以為甲字班的先生已經放過了她,沒想到是在這等著她呢。

  白秋姝一臉震驚:「重新考?那以後我們就不在一個課室上課了?」

  關於甲字班先生給岑鯨布置功課,岑鯨的學業因此飛速提升的事跡白秋姝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她明白,重新分班的話,岑鯨大概率會分到甲字班去。

  岑鯨已經暴露了自己的水平,要再藏拙是不可能的,於是她回頭,摸了摸白秋姝的腦袋:「要不你努力努力,爭取和我一個班?」

  白秋姝非常委屈地「嗚」了一聲。

  那可是甲字班,她就是不眠不休地學習,也未必能考上。

  她按住岑鯨的手,讓岑鯨的手在自己頭頂多蹭了幾下,才放岑鯨跟烏婆婆去見微樓考試。

  岑鯨心想考個試,應該和去年的入學考差不多,結果到了見微樓才知自己有多天真——

  這次考試,考題由甲字班的先生現編,岑鯨落座後還等了片刻才等來卷子。

  卷子到手,那幾位出考題的先生就在課室外的走廊上站著,一個個神情嚴肅,彷彿參加考試的不是岑鯨,而是他們。

  岑鯨往窗外看了一眼,正好瞧見那位曾登門白府的女先生,女先生像是怕岑鯨緊張,表情柔和下來,還對岑鯨笑了笑,

  岑鯨:「……」

  烏婆婆勸過幾次讓他們別站外頭,免得影響岑鯨,可惜勸不動,最後還是蕭卿顏來了,才讓他們乖乖離開。

  沒錯,蕭卿顏。

  這次負責監考的先生是書院院長蕭卿顏。

  這待遇傳出去,岑鯨的風頭就算是出盡了。

  等外頭人都清乾淨,岑鯨一邊答難度極高的卷子,一邊開口問蕭卿顏:「一個想法,不一定對,你是不是在趁機報復我?」

  蕭卿顏手裡端著茶盞,盞蓋輕撫茶面,雙眸低垂,朱紅的唇角微微揚起:「考試呢,閒聊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6 11:07 PM

第六十七章

  岑鯨寫完最後一篇策論,放下筆,抬頭看向陪自己坐了一下午的蕭卿顏:「還有茶嗎?給我也來一杯。」

  閉目養神的蕭卿顏睜開眼,屈起指節敲了敲桌子,外頭便有嬤嬤進來,請她示下。

  蕭卿顏:「沏杯茶來給她。」

  嬤嬤應答後轉身離去,很快就端來一盞熱茶給岑鯨。

  岑鯨接過茶盞的同時道了聲謝,隨後打開盞蓋,吹了吹茶面,試圖讓茶水稍微涼一些,好能入口。

  蕭卿顏起身走到岑鯨的桌邊,拿起她的卷子看了幾眼,確定她有好好寫,而不是和去年一樣隨手敷衍。

  岑鯨好不容易把茶吹涼輕抿一口,解了口中的乾燥,才又問蕭卿顏:「聽說老師病了?」

  岑吞舟的老師是元家的老爺子,也是太后的父親,蕭卿顏的外祖父。

  蕭卿顏:「沒生病,就是胃口不大好,叫他那些學生小題大做四處尋醫來看,這才傳出風聲說他病了。」

  岑鯨鬆口氣,喃喃道:「沒生病就好。」

  蕭卿顏放下卷子:「你要去看看他嗎?」

  岑鯨手裡的茶水險些全灑裙子上。

  蕭卿顏立刻把卷子又重新拿起來,免得被茶水沾濕,岑鯨也趕緊放下茶盞,掏出帕子在裙子上擦了擦。

  幸好院服是白底繡銀杏葉的樣式,落了茶漬在銀杏葉的繡紋上也看不太清。

  岑鯨收回帕子,深吸一口氣,回說:「不了,別氣著人老爺子。」

  蕭卿顏也沒勸,還難得貼心地給岑鯨換了個話題:「你真要跟燕蘭庭成親?」

  這個話題顯然換得不怎麼好,不然岑鯨也不會假裝沒聽見,還又掏出帕子往裙上擦了擦,一副蕭卿顏剛剛沒說話的模樣。

  蕭卿顏回頭看了看,確定課室外只有自己的貼身嬤嬤,再沒有別人,她才問岑鯨:「你什麼時候對他有那意思的?」

  岑鯨手上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向蕭卿顏。

  四目相對,良久,岑鯨慢吞吞收起手帕,問:「你怎麼知道的?」

  岑奕從小被她養大都沒看出她喜歡燕蘭庭,只當她女子身不方便,才選了燕蘭庭來嫁。

  蕭卿顏是怎麼看出來的?

  蕭卿顏:「當年不像現在這麼好過,你都敢女扮男裝入朝為官。如今女子也能入朝為官,就算不做官,也有像安如素那樣自梳不婚的,你又如何會為了世俗的規矩勉強自己嫁給不喜歡的人。」

  分析得非常有道理,岑奕不知道岑吞舟是女子,自然不會往這方面想,燕蘭庭倒是知道,可惜他對朝政或別人的事情洞若觀火,偏偏輪到岑鯨身上就像昏了頭,根本不敢往自信了猜,更不敢奢望岑鯨與他是兩情相悅。

  所以一圈下來,只有蕭卿顏看出了岑鯨的心思。

  蕭卿顏見岑鯨一臉恍然,間接承認了自己對燕蘭庭的感情,於是繼續方才的問題:「什麼時候?」

  問這個問題的要是岑奕,岑鯨肯定不好意思回答,但要是蕭卿顏,她反而覺得自己應該講清楚。

  因為岑吞舟可是從燕蘭庭十五歲考上狀元開始就對燕蘭庭照拂有加,要不解釋清楚,顯得岑吞舟像個對未成年下手的變態。

  岑鯨:「大概……十年前吧。」

  十年前的上元節,那會兒燕蘭庭二十歲,比岑吞舟小十幾歲。

  蕭卿顏:「你們倆真行,輪著吃對方嫩草。」

  岑鯨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問完蕭卿顏也安心了,既然岑鯨是喜歡燕蘭庭的,而不是為了拿燕蘭庭當擋箭牌,那她也沒必要繼續阻止下去。

  至於燕蘭庭喜不喜歡岑鯨,和岑鯨成婚是不是為了有一段婚姻來應付外頭的流言蜚語,蕭卿顏不在乎,岑鯨喜歡就夠了,她就是這麼雙標。

  要婚後不幸福,大不了和離,至少在這個過程中岑鯨能把自己喜歡的人給啃了,不虧。

  尊貴的出身讓蕭卿顏在思考男女之事上有著特別離譜霸道的一套邏輯,若非如此,駙馬當初也落不到她手上。

  「等你成婚後,我想把白秋姝扔穆家軍裡頭,正好五月末穆廣要帶人去代州換防,讓他認白秋姝做義女,就當是帶自家的女孩兒,倒也方便。」

  岑鯨:「你安排就是。」

  畢竟在考試,兩人沒聊多久,蕭卿顏便拿著岑鯨的卷子離開了課室。

  岑鯨把茶水喝完,也跟著起身離開。

  成績還沒出來,岑鯨繼續按照庚玄班的課程表上下午的課。

  待下午的課程上完,她中午去考試的事情已被傳開。

  明德書院不是沒出過中途升班的學生,但從庚字班到甲字班,還是長公主殿下親自監考的卻是頭一回。

  有人說是岑鯨進步太大,驚動了長公主殿下,也有人說是因為岑鯨被指婚給了燕丞相,為了彰顯書院的公平,才特地由長公主殿下監考。

  總之什麼說法都有,就連安馨月和喬姑娘也跑來岑鯨這兒打聽,岑鯨懶得編瞎話,索性一問三不知,倒也沒引起她們的懷疑。

  晚飯後,烏婆婆過來通知岑鯨,還給岑鯨拿來了甲地班的課程表,讓她明天按照新的課程表上課。

  白秋姝瞅了眼,發現甲地班的騎射課和庚玄班是一塊的,總算得到些許安慰。

  晚上白秋姝在功課裡掙扎,岑鯨去了趟隔壁找葉錦黛,準備把剝離系統的辦法告訴給葉錦黛聽。

  岑鯨敲響葉錦黛的宿舍門,裡頭傳來一陣兵荒馬亂的聲音,好半天葉錦黛才來開門,眼底的驚慌在看清來人是誰後,慢慢淡去。

  「嚇死我了。」她說著,把岑鯨迎進屋,反手又把門關好。

  岑鯨也不跟她拐彎抹角,直接問:「柳軒易躲在你這?」

  葉錦黛面上浮現窘色,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岑鯨:「現在還在嗎?在的話讓他出去一下,走遠些,我有話想單獨跟你說。」

  葉錦黛猜到是跟系統有關的事情,走到窗邊,朝窗外那棵大樹比劃了一下。

  樹上沒動靜,葉錦黛拉下臉,氣呼呼地朝大樹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非常凶。

  幾息後,樹上跳下什麼東西,岑鯨還沒看清,那東西就跟影子似的躥走了。

  岑鯨以自己的經驗估計,柳軒易是個高手,也不知道具體什麼來頭。

  之後兩人在桌邊坐下,葉錦黛給岑鯨倒了杯熱水,問她找自己什麼事。

  岑鯨心血來潮,壞心眼地等葉錦黛喝了口水,才告訴她:「我找到剝離系統的辦法了。」

  葉錦黛愣住,許久才咕咚一聲把嘴裡的水咽下去,因為太用力還把嗓子給咽疼了,但好歹沒嗆到,也沒噴出來。

  岑鯨多少有些遺憾。

  葉錦黛回過神,激動地拉起了岑鯨的手,睜大的眼睛彷彿在發光:「真的嗎!!」

  岑鯨:「嗯,不過過程有點冒險,我也不能確定真假,所以還需要你再考慮考慮。」

  岑鯨的系統2700,不敢置信:【你懷疑我說謊!?】

  岑鯨的提醒讓葉錦黛稍微冷靜了一點,但還是耐不住興奮:「說來聽聽?」

  岑鯨:「系統會在宿主瀕死時用自己的能量來修復宿主的身體,這是系統被設定好的程序,自動觸發,不受系統的主觀意願所控制。而在修復宿主的身體後,系統會因為能量耗竭陷入短暫的休眠,休眠的系統無法抵禦外來攻擊。只要有可以收容系統的容器,我的系統就能幫忙把你的系統移到容器裡。」

  確實是非常冒險的辦法,一個弄不好,葉錦黛可能真的會死掉。

  葉錦黛想了想:「不對,『移系統』這個過程需要其他系統的幫忙,你幫了我,那你呢?」

  岑鯨:「我這邊已經拿到三個攻略目標的滿值好感,系統隨時能從我身上脫離。」

  葉錦黛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葉錦黛的系統S975看出了2700的險惡用心,在葉錦黛腦子裡大罵2700無恥卑鄙。

  葉錦黛聽S975罵個不停,判定:「這個辦法應該是真的。」

  「嗯?」

  葉錦黛指了指自己的腦子:「我的系統現在很生氣,整個統都失去理智了。」

  2700:【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該!】

  岑鯨點點頭,但因多疑,她還是有點顧慮。

  葉錦黛:「就是不知道哪裡能找到可以裝系統的容器。」

  岑鯨:「我有。」

  她拿出一塊模樣像荷花花苞的石頭,正是去年剛到京城,白秋姝送給她,恰好藏了系統的那一塊石頭。

  按照2700所說,用金子將石頭裂開的地方鑲連起來,就能繼續容納系統。

  幸好她當初看這塊石頭是白秋姝送給她的,就沒把石頭丟掉,也幸好雲息江袖對她足夠盲目,半點不覺得用金子鑲連一塊石頭有什麼問題。

  岑鯨把石頭交給葉錦黛,讓葉錦黛自己保管,並考慮要不要嘗試這個辦法。

  畢竟這個辦法需要「瀕死」,字面意義上的向死而生,若沒有搏一搏的勇氣,怕是很難實施。

  為了不讓葉錦黛感到太大壓力,她還微笑著寬慰葉錦黛:「不敢試也沒關係,反正系統不能強迫你做任務,它要是真的會自動觸發程序救宿主,那把它困在你這,你就相當於是多了好幾條命,無限循環利用,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葉錦黛一聽,心裡的壓力果然小了很多。

  S975和2700則齊齊陷入沉默。

  ——她到底是怎麼用那麼溫和的語氣,說出對系統而言這麼殘忍的話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6 11:16 PM

第六十八章

  岑鯨將關乎未來的選擇題放到葉錦黛面前,自己回到隔壁,輔導白秋姝做功課,免得她明天交不上作業,或是錯太多,被先生責罵。

  第二天一早,岑鯨與白秋姝照常一塊去食堂吃早飯,安馨月與喬姑娘找來,恭喜岑鯨升到甲字班。

  她們倆都知道岑鯨的性子,深刻懷疑岑鯨原先就是太懶了才會不愛學習,讓自己掉到庚字班去。

  喬姑娘還感慨:「你去的要是甲天班就好了,還能跟馨月做個伴。」

  安馨月也說:「秋姝不在你身邊,你又是個不喜歡費心思同人相處的,我怕你到成婚離開書院都認識不上幾個甲地班的同窗。」

  岑鯨微微一頓,正想解釋什麼,白秋姝的聲音響了起來:「那怎麼辦?」

  白秋姝自己不喜歡孤獨,生怕岑鯨離了她就不再主動和誰交朋友,上課下課都孤零零的一個人。

  岑鯨無奈:「擔心什麼,我又不是不會交朋友,只是覺得不必誰都認識,清淨些更自在而已。」

  喬姑娘佯怒嗔道:「這話說的,往日讓你同我們一塊玩,倒是為難你了。」

  安馨月和白秋姝都笑了起來,岑鯨也樂了,玩笑似的跟喬姑娘賠了個不是。

  吃完早飯後,喬姑娘去見微樓上小課,岑鯨和白秋姝還有安馨月則離開西苑,前往明德樓。

  岑鯨第一天到新班級,略有些擔心甲地班的同窗會過於熱情,幸運的是,甲地班的學生無論男女都並未對她的到來表現出多大反應,也沒有任何一個人主動來和她說話。

  岑鯨非常滿意,於是這種情況便保持下來,不過幾天時間,就奠定了她在甲地班最沒有存在感的地位。

  二月最後幾天,一個消息突然傳開,說是隨太祖皇帝一同開國,有著近百年歷史的梧棲府岑家倒了。

  岑家的男人自正月二十官府開印後第二天就被上門來的驍衛捉拿入獄,經過三司審理,皇帝御筆親批,定岑家為叛國逆賊,待秋後問斬,家產抄沒充公,家中女眷貶為奴籍,盡數發賣。

  屹立多年的世家就此傾塌,本該是件令人唏噓的事情,然而岑家的下場並未在京城內掀起多大波瀾,一是因為岑家此前早已沒落,二是因為二月結束後,便是三年一次的會試。

  全國各地的學子早早便紛至沓來,壓上過往數年、或十數年、或數十年的寒窗苦讀,拼盡最大的努力,為給自己的人生拉開新的序幕。

  書院內的氣氛也因此越發凝重,書院門房處更是熱鬧的不行,每天都有各家的人送來各式各樣的東西,包括且不限於補藥、衣物等,生怕自家備考的學子臨考前出什麼岔子。

  直到三月初五,距離會試還剩四天,書院讓那些準備下考場的學生都回家準備,沒了他們,書院內的氣氛總算緩和過來,門房處也不再堆滿物件。

  三月初九,會試第一場第一天。

  會試一共三場,每一場考三天,考生們三天離一次考場。

  三月初十,岑鯨和白秋姝旬休日回家,白春毅沒和她們一道,因為白春毅也是今年下考場的學子之一,昨天就進了考場。楊夫人為此緊張到不行,拿著佛珠滿口「阿彌陀佛」,看得白秋姝直言:「娘她像是在等大哥從戰場上回來。」

  岑鯨回憶起當年自己下考場的經歷,笑道:「對讀書人來講,考場就是戰場,倒也沒錯。」

  三月十一,岑鯨和白秋姝回書院繼續上課。

  三月十七,會試最後一場最後一天。

  三月二十,又是書院旬休日,岑鯨和白秋姝從書院回家,總算見著白春毅,白春毅雖然消瘦一大圈,但精神看起來非常好,想來是考得不錯。

  聽楊夫人說,白春毅一出考場就悶頭睡了整整兩天,嚇得他們趕緊給叫了大夫,幸好白春毅只是累狠了,並無其他大礙,睡醒還默出答卷,親自送去書院給先生們看,在書院待到傍晚才回家。

  考完試的白春毅徹底放飛了自己,他趁著岑鯨和白秋姝旬休,特地帶她們出城去踏青放風箏。

  等岑鯨和白秋姝回書院上課,他又出門找友人瀟灑,就連趙國公府的趙小公子也被他薅出家門,生生拎去游了一回湖,簡直像是要把備考期間缺失的快活日子都補回來。

  一直到四月初,會試成績下來,白春毅榜上有名,他這才終於消停,在家準備起了四月二十一的殿試。

  大約是為了跟殿試後的瓊林宴同一天舉行,原本定在四月中旬的書院瓊花宴也被挪到了四月下旬。

  今年岑鯨收到了蕭卿顏給的請帖,和白秋姝以及安馨月一塊去公主府別苑赴宴。

  喬姑娘沒去,因為去年瓊花宴給她留下太大陰影,導致她現在連四月份開得正好的瓊花都不太喜歡。

  瓊花宴上,岑鯨和去年一樣被蕭卿顏叫去水榭,不同的是去年蕭卿顏晾著她,讓她一個人在旁邊坐著發呆。今年蕭卿顏好歹給她備了茶水,且每見完一批今年新來的學生,都要問問岑鯨的看法。

  岑鯨久歷官場,看人的眼光不比誰差,蕭卿顏問她,她便回答,所言內容都被蕭卿顏一一記在心裡。

  看完新來的學生,蕭卿顏準備歇歇再去隔壁庭院,岑鯨也喝完了最後一口茶,讓蕭卿顏放自己走。

  「再不讓我走,我怕秋姝來爬你這屋頂,看你是不是把我給吃了。」

  蕭卿顏嫌棄萬分:「也不知道你是怎麼養的孩子,一個比一個黏人。」

  岑鯨聽出言下之意,問:「岑奕那來消息了?」

  蕭卿顏支著腦袋:「給我寫了好幾封信,說不讓他回來,他就想法子把你帶邊境去,說得好像他敢一樣。」

  如果岑鯨身體健康,這話說出來還有人信,偏偏岑鯨身體不好,就是給岑奕十個膽,他恐怕都不敢隨便把岑鯨帶出京城去。

  岑鯨聽了直笑,兩人又閒聊幾句,蕭卿顏才放岑鯨離開。

  岑鯨回到隔壁庭院,剛一露面白秋姝就湊了過來,安馨月和她一起,調笑道:「可算回來了,秋姝等你許久,我都怕她等不及,游湖過去找你呢。」

  白秋姝皺了皺鼻子:「我會輕功,不用游湖。」

  並沒有否認自己是真的想闖一闖隔壁的水榭。

  庭院內學生眾多,娛樂活動也很多,像什麼聯詩作對、流觴曲水,當真是要多風雅有多風雅。

  偏白秋姝不愛風雅,就拉著岑鯨去吃宴會上提供的點心,說是吃到好幾樣味道絕妙的,想讓岑鯨也嘗一嘗。

  岑鯨坐下品嘗,白秋姝也跟著吃了兩塊,還四下張望,像是在找什麼,嘴裡呢喃著「奇怪」二字。

  岑鯨問她:「什麼奇怪?」

  白秋姝:「你還沒來的時候,好幾個人跑來問我你在哪,如今你來了,那些人明明看到你卻又不過來找你,真奇怪。」

  一旁的安馨月猜到白秋姝說的是誰,略微冷了神色,道:「別管他們。」

  岑鯨和白秋姝看向安馨月:「怎麼說?」

  安馨月:「那些都是甲地班的。」

  白秋姝:「阿鯨班上的?是想跟阿鯨打招呼嗎,那他們幹嘛不過來?」

  安馨月撇了撇嘴:「沒臉吧,你們不知道,因為臨近會試,阿鯨又是未來的丞相夫人,他們怕被人說趨炎附勢,便都離阿鯨遠遠的。如今沒了這層顧慮,也知道阿鯨下個月嫁人後不會再來書院,都有些後悔呢。」

  岑鯨再一次想要解釋,又再一次被白秋姝打斷:「他們怎麼這樣!」

  白秋姝跟安馨月一塊討伐起了甲地班的學生,岑鯨無從開口,只能把方才要解釋的話咽回肚子裡。

  宴會照例到下午才結束,學生們乘坐馬車回書院,別苑這邊第一輛載著學生的馬車剛出發,就有別苑的僕役快馬至書院報信。

  於是等馬車抵達書院,下車的學生就瞧見西苑的監苑安如素站在書院門口等他們,這讓經歷過去年劫持事件的學生們安心不少。

  待學生都一一進了書院,書院大門緩緩關上,安如素墜在一眾學生後頭,和步伐較慢的岑鯨走一塊。

  迎面吹來的風還未染上孟夏的熱意,帶著令人舒適的涼。

  白秋姝故意放慢步子,挽著岑鯨的手同安馨月說話,三人氣氛融洽又和諧,安如素在一旁跟著,突然有些傷感——

  相府的婚宴請帖她也收到了,五月初八,這天過後,岑鯨將徹底離開書院。

  安如素感到非常可惜,岑鯨能在短時間內從庚字班升到甲字班,說明她天賦不差,然而被挖掘得太晚,才嶄露頭角便要嫁人,真的,太可惜了。

  其實可惜的,又何止岑鯨一人,岑鯨之前那位記錄例會的女學生不也是這樣,長公主殿下曾非常看好那位學生,認為她才思敏捷,是可塑之才。

  那位學生也有自己的抱負,可惜沒能趕上今年的會試,去年成婚後就離開了書院。

  年初的時候安如素還在曲成侯府的宴席上看到過她,曾經神采飛揚的少女梳著婦人的髮髻跟在妯娌身後,會說會笑,進退得當,只是碰到還未出閣的小姑娘們聚在一塊聯詩寫字,她總會忍不住出神,還為此被妯娌打趣,惹得安如素非常心疼。

  想遠了,安如素閉了閉眼,將思緒拉回到當下,開口讓岑鯨把入學當天書院給的學生玉牌交給她。

  岑鯨解下腰間的玉牌,遞過去,問:「你要玉牌做什麼?」

  玉牌上串著金絲玉珠的流蘇微微晃動,安如素伸手接過玉牌,回說:「你下個月不是要嫁人了嗎,書院規矩,離開書院的學生都必須上交玉牌。」

  岑鯨一聽,趕緊把手一抬,讓安如素接了個空。

  安如素以為她不捨得這塊陪伴自己一年多的書院玉牌,補充道:「放心,書院會另外給你一塊一模一樣的木牌,作為你曾是書院學生的證明。」

  岑鯨早就想說了,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這次她無論如何都要講清楚:「誰說我成親之後就不來書院讀書了?」

  安如素愣住,一旁的白秋姝和安馨月也是一臉意外。

  幾乎所有人都認定岑鯨成親之後就會離開書院,因為過去的規矩就是這樣,女學生要麼在成婚前考取功名離開書院,要麼就在成婚嫁人後離開書院。

  安如素一臉恍惚:「可你成親之後,不得留在相府執掌中饋,哪裡還有時間來書院讀書?」

  岑鯨:「相府原先沒我也好好的,現在怎樣,日後還是如此,哪裡需要我操心?要有誰擺宴需要我出面,我請假就是,大家不都這樣嗎。」

  並非全京城的喜事喪事都發生在旬休日,偶爾遇到要上課的日子,學生請假書院是一定會批的。

  安如素覺得岑鯨說的有道理,可又覺得哪裡不太對:「但是書院還從沒有過出嫁的女學生回來上課的先例,回來教書的倒是有,可你才十六歲,又不曾考取功名……」

  「那就由我來做這個『先例』」岑鯨難得對什麼感到不滿,語氣淡淡:「你也說了,我才十六歲,東苑多少成親後學到二、三十都還在書院讀書的學生,他們可以,我當然也行。」

  安如素剛想說「他們是要考功名的,自然不可能因為成親就停止學業」,隨即又想起——

  如今女子也能下考場。

  對啊!

  安如素那被約定俗成所局限的思維一下子就打開了。

  她停下腳步,岑鯨等人回頭看她,她卻彷彿透過岑鯨,看到了過往那些明明有實力考科舉,卻因為年紀到了要嫁人,不得不放棄的女學生。

  男子和女子是不同的,別說富貴人家,就是窮苦人家,男子都能從小考到老,靠父母妻兒供養,熬一個大器晚成。

  女子呢?能來書院讀書的姑娘基本都出身不凡,即便如此,她們還是需要面對一個期限,那便是婚期。

  婚期之前若是無法考取功名,就只能嫁與他人,從此安守內宅,相夫教子。

  安如素在書院見過太多有實力有野心的女學生沒能熬過這個「期限」,也見過太多女學生藏下不甘的淚水,強裝鎮定與她告別。

  所以,這一切原來都是可以改變的嗎?

  安如素眼底驀地浮現水氣。

  岑鯨走到她面前,見狀嚇一跳:「怎麼了這是?」

  安如素也覺得自己眼下這般不太穩重,她難為情地別開了臉,閉上眼硬生生把淚水憋回去,隨即又睜眼轉回頭看向岑鯨,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發出的聲音有些沙啞,語氣莫名的鄭重:「那我等你回來。」

  她看著岑鯨,像是在看新的可能與希望——

  「你一定要回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7 10:36 AM

第六十九章

  岑鯨一開始並沒想那麼長遠,因為她不像安如素那樣曾親手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學生,所以她對那些學生的惋惜和痛心,永遠都不可能比得上安如素。

  她會有成婚後繼續求學的念頭,全是因為二月份那會兒,曾有甲字班的先生來她家勸學。因男女有別,那位先生的話是通過她舅舅白志遠來傳達的,白志遠不僅傳達了先生的叮囑,還勸岑鯨跟著舅母學管家,叫她日後專心內宅,學業什麼的,反正要成婚了,先生的要求不能聽而不聞,但也不用太過刻苦。

  她因此起了叛逆之心,後來發現身邊的人都以為她成婚後會離開書院,安如素更是直接來和她討要書院玉牌,沒一個人問她的意見,她心中越發不滿,說起話來也多了幾分怒氣。

  直到聽安如素說「你一定要回來」,她才意識到對此不滿的,恐怕不止自己一人。

  如此,她就不能和原來一樣住校了。

  因為並非所有男子都是燕蘭庭,對岑鯨就跟對師長一般無所不依,也並非所有女子都是岑鯨,不懼世俗又敢踐踏規則。

  且兩人頭上的長輩也少,岑鯨和燕蘭庭皆父母早亡,岑鯨的舅舅舅母不可能把手伸到相府去,燕蘭庭的叔伯長輩早年移居老家,去年年底來京住下,等燕蘭庭完婚還是要回去的,因此不會有長輩逼他們夫妻必須如何如何。

  岑鯨要想婚後繼續住書院,每旬回一次家,根本沒人能阻攔她,但對其他已婚女子而言,「住書院」會成為她們求學之路上最大的阻礙。

  岑鯨找時間同蕭卿顏商量了一下走讀的安排,為了中午能在書院休息,岑鯨的宿舍床位留著,東西也沒拿回家。不過玉牌還是要換,玉牌是書院學生的身份證明,也是學生進出書院的憑證,若已婚女子來上課,拿著玉牌就能每日進出書院,很難說會不會有學生效仿她們,憑藉玉牌溜出書院。

  所以岑鯨的玉牌最後還是被交了上去,說是要在玉牌本身的基礎上鑲嵌金飾,和尋常玉牌做出區別,方便書院門房辨認。

  岑鯨上交玉牌後就離開了書院,說是回家備嫁,好像很忙碌一般,其實她要做的僅僅是熟悉成婚當日的流程,其餘嫁妝之類的東西早就準備好了,雲息江袖不僅想著法的給岑鯨添妝,一應物件的採買亦是竭盡所能地忽悠楊夫人,用最低的價格拿最好的貨物,唯恐成親當日落了他們岑叔的面子。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要做的就是等五月初八,燕蘭庭來迎親。

  初七當天,白秋姝從書院回來,非賴著在岑鯨的自在居睡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白秋姝早早就起了,她輕手輕腳從床上下來,換好衣服出門,離開前還叮囑挽霜別太早把岑鯨吵醒,反正迎親得到下午,招待賓客有父母兄長和她,岑鯨能多睡就多睡一會兒,別因為成婚這樣的喜事把自己給累難受了。

  白秋姝體貼岑鯨,然而岑鯨還是起得比平時在家要稍早些,醒來後再怎麼閉眼也睡不著,索性起身換好衣服,吃了挽霜端來的湯圓,再去找舅舅舅母,同他們一塊提前去祭拜祖宗牌位,也讓後頭的時間安排寬裕不少。

  中午過後,來女方這的親友越來越多,自在居內外熱鬧得不行,岑鯨換上了華麗繁復的嫁衣,坐在梳妝鏡前梳妝打扮。屏風外,白秋姝跟陵陽縣主幾個商議待會怎麼為難燕蘭庭,楊夫人同長樂侯夫人等就坐在一旁說話,一大群女眷湊堆,時不時傳來一陣歡笑。

  岑鯨被屏風外的笑聲感染,沾了口脂的唇角不自覺上揚,再一抬眼看到鏡中妝容豔麗的自己,忽然有些恍惚。

  ——她居然要嫁人了。

  三輩子,頭一次。

  話說皇帝賜婚時,她與燕蘭庭只在信中說了兩人成婚的種種好處,並未提及婚後是否要履行夫妻義務。

  所以……要嗎?

  應該要的吧。

  就算不是因為相互喜歡才成婚,那也畢竟是成了婚的合法夫妻。

  蕭卿顏不也讓她至少把喜歡的人睡了再說,日後若生了齟齬,再和離也不虧。

  可要怎麼同燕蘭庭說呢,燕蘭庭又是怎麼想的呢。

  岑鯨陷入思考,待到外頭傳來鑼鼓喧天的動靜,她才猛然驚醒——

  迎親的來了。

  新郎上門迎親,必然要受到女方家人的種種為難,燕蘭庭在外頭也不知道遭受了多少,反正岑鯨在屋裡等很久才等到嬤嬤給她遞來障面扇。

  岑鯨拿上障面扇,在嬤嬤的攙扶下前往正堂,去見來迎親的燕蘭庭,同時向舅舅舅母拜別。

  從自在居到正堂,這條路岑鯨走過無數次,卻是第一次走得那麼慢,那麼仔細,途中所看到的一切風景,都像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她腦海裡。

  正堂之上,舅舅舅母端坐上首,四周圍滿了親朋賓客,而在他們面前站立的,便是一身新郎裝扮,器宇軒昂的燕蘭庭。

  岑鯨隔著細絹扇面,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穿著一身紅色,心跳陡然快了幾分,像極了十年前上元燈節那次心動。

  她一步一步走到那人身旁,心想,十年前心動之際,她絕對不會想到有今天。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岑鯨感到不真實,燕蘭庭何嘗不是。

  且他還比岑鯨要誇張些,從前一天晚上開始就沒睡好,一路行來,只覺一切都仿若夢境,哪怕他親眼看著岑鯨上的花轎,又親眼看著岑鯨從花轎上下來,跨過馬鞍,踩著轉席一路走進相府,他心裡依舊不曾有半點真實感。

  轉席通往青廬,也就是專門搭建起來拜堂的地方,拜堂後一對新人移至婚房,燕家的伯母嬸娘們將準備好的紅棗桂圓等物灑滿床鋪,謂之撒帳。

  燕蘭庭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真實感的呢,岑鯨卻扇之後。

  看到岑鯨的臉,還有岑鯨眼底隱藏的倦意,那一刻,燕蘭庭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在和岑鯨舉行昏禮,和他喜歡了許多年,一度以為連再見一面都是奢望的岑鯨。

  岑鯨放下障面扇,抬眸望進燕蘭庭的眼。

  她不知道燕蘭庭對她的愛慕,還以為是自己太喜歡燕蘭庭,光被燕蘭庭注視,都會有「他愛我」的錯覺。

  卻扇禮後是喝合巹酒,用紅線相連的酒瓢不能離太遠,因此低頭喝酒時,兩人的額頭撞到了一塊,觀禮的女眷們哄笑不已,一旁的僕婦嘴裡更是不要錢地往外吐吉利話。

  這也就罷了,燕蘭庭還在喝完酒後抬手碰了碰她的額頭,問:「疼嗎?」

  ——哪有半點對皇帝賜婚不滿的模樣。

  誰也不是傻子,由此看出坊間傳言為虛,暗笑燕蘭庭平日裡多冷的性子,竟也是個疼媳婦的。

  岑鯨也看出來了,燕蘭庭是在為她掙面子,生怕有誰因外頭的傳言怠慢了她。

  岑鯨斂了眉眼不說話,旁人以為她害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刻的心臟像是被人溫柔地捧著,還輕輕地落了一吻,既歡喜,又折磨。

  因為岑鯨知道,燕蘭庭對自己的好未必與情愛有關。

  夫妻同飲合巹酒是倒數第二個流程,最後再讓人挑一縷他們各自的頭髮,綁在一起剪下,意為結髮夫妻,這一切才算徹底結束。

  接下來燕蘭庭要到外面招待賓客,岑鯨則留在屋內等燕蘭庭回來便可。

  燕蘭庭也知道這一天的流程有多繁瑣累人,待觀禮的親朋退去外頭喝酒,屋裡只剩伺候的丫鬟嬤嬤,燕蘭庭覆上岑鯨的手,對她說:「要是覺得累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左右是在相府,燕蘭庭幼時吃過叔伯管家不嚴的苦,因此對相府上下約束極嚴,不會讓誰亂嚼岑鯨的舌根,岑鯨想做什麼都行。

  岑鯨領燕蘭庭的情,但她還是想等燕蘭庭回來,因為她是真的很想知道,他們的婚姻到底包不包含開車這一項目。

  岑鯨以為自己能在今晚酒席散後得到答案,卻忘了自己身體不好,重生以來再也沒有碰過酒,以至於酒量差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光那一小口合巹酒,就讓她在燕蘭庭離開後不久表現出了醉酒的生理狀態。

  她的臉頰開始發燙,腦子昏昏呼呼,性情也跟著肆意起來,頗有幾分當年在洪州同一大桌人拼酒,喝到最後被燕蘭庭背回屋,嫌棄醒酒湯不好喝,硬要燕蘭庭大半夜給自己弄些蜜餞來就湯的任性模樣

  她抬手亂摸,試圖把頭上的金髮冠摘掉,太重了,壓得她頭痛。

  一旁的挽霜和陪嫁嬤嬤本想勸一勸,好歹等姑爺回來再散髮,後見岑鯨下手沒章法,扯斷了好幾根頭髮,只能替她把髮冠給摘了。

  岑鯨摘完髮冠,眼睛酸澀想要躺床上去睡,又還記得心中的疑問,於是靠坐在床邊,等燕蘭庭回來給她答案。

  期間岑鯨迷迷糊糊睡過去好幾次,挽霜看她頭髮都散了,乾脆不再管什麼規矩,想把她扶到床上躺著,可每次剛一碰到她她就醒了,還揮開挽霜的手,讓挽霜別管自己。

  一直等到月上中天,外頭宴席散去,燕蘭庭特地洗掉了一身的酒氣才回來,進屋發現岑鯨靠在床邊瞌睡,趕緊上前幾步,還沒來得及責問屋內伺候的人為何不勸岑鯨好好躺床上,岑鯨就醒了。

  岑鯨以為又是挽霜,下意識把伸來的手揮開,忽覺觸感不對,抬頭對上燕蘭庭微愕的臉。

  岑鯨沒有停頓,又把燕蘭庭的手拉了回來,讓他在床邊坐下:「你啊,我當是挽霜呢。」

  燕蘭庭方才被嚇到了,他還以為夫妻身份會讓岑鯨抗拒自己的觸碰。

  他用另一隻手理了理岑鯨散落肩頭的長髮,還替她把臉頰邊的髮絲挽到耳後,試圖以更多的觸碰來壓驚,只有表面上依舊平靜:「怎麼不躺床上睡?」

  「等你回來。」岑鯨的聲音越來越小:「有問題想要問你。」

  燕蘭庭聽不清最後幾個字,於是低頭湊過去:「什麼?」

  「我有問題想問你。」岑鯨傾身,一隻手撐在燕蘭庭身後的褥子上,嘴唇挨到燕蘭庭耳邊,炙熱的吐息染紅了燕蘭庭的耳廓。

  太近了,近到燕蘭庭都能聞到她髮間淡淡的桂花香,應當是梳妝的時候,往頭髮上抹了桂花髮油一類的東西。

  燕蘭庭的喉結上下滾動,沒被岑鯨握住的那隻手抬起,像是怕岑鯨喝醉酒身子太軟會載倒一般落在她後腰處,聲音難掩低啞:「你說。」

  岑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問,怎麼問都好像不太對,畢竟……燕蘭庭知道她是岑吞舟,也知道岑吞舟的真實年紀,她怕自己問得太露骨,會叫燕蘭庭覺得尷尬。

  她動用被酒精糊住的大腦,最後委婉地問出一句:「女子初夜得有元帕,你打算怎麼辦?」

  燕蘭庭啞然,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回答說:「元帕本就是新嫁娘備給婆母看的,如今不會有人管你要元帕,便是沒有,也沒什麼。」

  明白了。

  岑鯨心中嘆息,嘆得格外滄桑——

  所以她這輩子,還能跟自己喜歡的人開上車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7 01:25 PM

第七十章

  岑鯨把額頭壓在燕蘭庭肩上,一動不動也不出聲,說不好是倦了不想再做任何反應,還是乾脆就睡著了。

  燕蘭庭半抱著岑鯨,略有些……不知所措。

  他知道岑鯨醉了,因為岑吞舟喝醉就是這樣,會對親近之人失去距離感,只是他不明白,為何在外邊被人敬酒的是自己,待在屋裡的岑鯨卻比自己醉得還厲害。

  難道是等得無聊,喝酒了?

  屋裡伺候的下人還在,燕蘭庭想問他們岑鯨是不是在自己離開後又喝了酒,然而話音在對岑鯨的稱呼上出現了卡頓,好一會兒寂靜的空氣中才響起燕蘭庭的聲音,語速比平時要稍慢一些,暗自體會那格外新奇的稱呼:「夫人喝酒了?」

  挽霜有些怕燕蘭庭,哪怕出嫁前被陪嫁嬤嬤好生調教過數月,面對燕蘭庭的提問她依舊無法對答自如。

  最後還是給岑鯨陪嫁的林嬤嬤上前一步:「回老爺的話,夫人只喝了合巹酒,想是不勝酒力,這才有些醉了。」

  燕蘭庭意外,沒想到岑鯨的酒量會變得那麼差。

  隨即他又吩咐她們去備熱水給岑鯨洗臉,原還是要讓岑鯨泡泡腳的,江袖給的藥方子不錯,岑鯨長期泡下來,手腳冰涼的症狀減緩了許多,可惜現在天太晚,只能先洗一下了事。

  燕蘭庭不想折騰睏倦的岑鯨,岑鯨卻自己從燕蘭庭肩上抬起了頭,說:「我要沐浴。」

  這一天事兒太多,哪怕岑鯨不是容易出汗的體質,也覺得不洗澡難受,要沒有條件她肯定能忍,但這裡是相府,所謂的新房,就是她作為岑吞舟時睡的那個屋。

  環境太熟悉,岑鯨沒道理委屈自己。

  燕蘭庭摸了摸岑鯨額頭上壓出的紅印子:「你剛睡醒,沐浴會著涼。」

  岑鯨:「可是我想沐浴。」

  面對岑鯨的堅持,燕蘭庭曉之以理:「今天也不是很熱,我讓人打水來,你先擦擦將就一晚,明天起了再洗。」

  岑鯨沉默下來,把額頭又搭回到燕蘭庭肩上。

  燕蘭庭以為她妥協了,下人也都忙碌起來,去端水的端水,拿寢衣的拿寢衣。

  岑鯨抬起手抓住燕蘭庭的衣襟,指甲在衣襟的繡紋上刮了刮,像是手上太閒,隨便找了個消遣,嘴裡也沒頭沒尾地說起了別的事:「我原想叫烏婆婆也來吃酒的,可她說自己這一生命途坎坷,怕在我成親這日過來,會礙了我以後的日子。」

  岑鯨的聲音維持著只有燕蘭庭能聽見的音量,嘟囔:「小老太太講究忒多。」

  岑鯨一邊埋怨,一邊跟燕蘭庭提議:「我想給她騰個屋子,往後旬休或是逢年過節的,就把她接回來住。」

  燕蘭庭:「這裡永遠是你的相府,你說了算。」

  岑鯨:「等烏婆婆不想在書院裡待了,讓她過來陪我。」

  燕蘭庭:「好。」

  岑鯨:「有些餓,叫廚房給我做碗吃的。」

  燕蘭庭:「好。」

  岑鯨:「我要沐浴。」

  燕蘭庭根本不上當:「不行。」

  岑鯨鬆開燕蘭庭的衣襟,掌心撐著燕蘭庭的胸口,往後靠回到床柱上,語氣並未作怪,很是平淡尋常,因此顯出幾分正經來:「都說男子婚後易變,原來是真的。」

  燕蘭庭無奈極了,可他並不因這樣的無奈而困擾,因為岑吞舟當年也沒少讓他無奈,偶爾把他惹急了也是有的,所以早在迎娶岑鯨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甚至對此充滿期待。

  畢竟,燕蘭庭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會輕易被岑吞舟牽著鼻子走的少年,他對岑鯨說:「我幾年前曾跟烏婆婆提過,讓她搬回相府來住。」

  岑鯨:「她怎麼沒答應?」

  燕蘭庭:「她怕觸景傷情。」

  岑鯨頓住。

  燕蘭庭:「如今你在,她必然是願意回來的,所以哪怕是為了她,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明天再洗,好嗎?」

  岑鯨:「……」

  這一局,是燕蘭庭勝了。

  岑鯨吃了碗廚下端來的熱湯麵,隨後洗乾淨臉,到屏風後讓挽霜幫自己一塊把繁復的嫁衣脫下,再洗了手腳,換上寢衣。

  岑鯨是覺得自己開車無望,索性一切照舊,殊不知在林嬤嬤看來,自己的舉動有多不合規矩。

  林嬤嬤是楊夫人特地托長樂侯夫人找來的,楊夫人知道自家門戶配不上相府,一應規矩也肯定比不上,於是就安排了原在國公府做過的林嬤嬤來給挽霜教規矩,還讓林嬤嬤陪嫁,好時刻提點岑鯨,免得岑鯨在相府出什麼岔子。

  林嬤嬤也做好了岑鯨和挽霜這對主僕不靠譜,自己可能要累死累活的準備。

  可她怎麼也想不到,貴為丞相的姑爺會如此縱容她家姑娘。

  醉酒散髮不說,大好的新婚夜,誰家新嫁娘不是主動伺候丈夫寬衣,到時濃情蜜意,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再悄無聲息退出去就好。

  偏她家姑娘另闢蹊徑,拉著丫鬟自己到屏風後頭換衣服,全然不顧姑爺這邊。

  林嬤嬤就沒這麼手足無措過,她眼睜睜看著岑鯨換好衣服從屏風後面出來,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跟在自己家似的,與收拾好床鋪的丫鬟擦肩,上床蓋被。

  林嬤嬤也不曉得自己該不該慶幸,岑鯨好歹記得在床上留出空位,給另一個人躺。

  雖然留的位置不對,做妻子的應該睡外邊才是,這樣下床便不會驚動睡在裡頭的丈夫,必要時還方便去拿東西倒水,早上也能在丈夫醒後跟著醒來,伺候穿衣。

  著急的林嬤嬤顯然已經被岑鯨給帶偏了,她忘了夫妻成婚頭一晚不該是單純的睡覺,還想到床邊去提醒岑鯨,然而還未走近,就被剛喝過醒酒湯的燕蘭庭給攔下:「她睡了,莫要吵她。」

  燕蘭庭語氣淡淡,林嬤嬤低下頭,心中莫名升起幾分懼意,但還是壯著膽子為岑鯨說了幾句話:「夫人早前一直在書院,也是成婚前幾日才從書院回來,新學的規矩記不住也是有的,還望老爺不要怪罪。」

  燕蘭庭看向林嬤嬤的眼神並不像對岑鯨那樣溫和,平靜到發冷。

  並非是林嬤嬤有什麼不妥,也不是針對誰,而是他對岑鯨以外的其他人向來如此,若岑鯨還沒睡,他願意在岑鯨面前表現得更溫和一些,可岑鯨已經睡了,所以他也沒必要再溫和給誰看。

  「林嬤嬤。」

  林嬤嬤不知道自己的來歷早被燕蘭庭摸了個徹底,心裡奇怪新姑爺怎麼知道自己姓什麼,嘴上一絲不漏地應道:「老奴在。」

  燕蘭庭:「你不必拿條條框框約束她,她比你懂得多。」

  林嬤嬤愕然,還未來得及反應,又見燕蘭庭走向床鋪,丟下一句:「都退下吧。」

  林嬤嬤只得帶著挽霜等丫鬟退出屋外。

  待屋門關上,燕蘭庭站在床邊做了一下心理建設。

  ——他不是沒跟岑吞舟睡過一張床。

  不過那會兒他沒發現岑吞舟是女的,也還沒對岑吞舟產生心動的感覺。

  後來……他雖不知道那是心動,卻也開始注意起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如今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又將同自己心愛之人同床共枕,要說一點感覺都沒有,那是假的。

  可他能如何,他總不能新婚夜跑別處去睡,傳出去多不好聽。

  片刻前還想岑鯨愛怎麼就怎樣,反正相府鐵板一塊,不會讓任何對岑鯨不利的消息傳出去的燕蘭庭這會兒倒是把自己管家極嚴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萬分為難」地上了床,靜悄悄地在岑鯨身邊躺下。

  閉上眼,他能聽到岑鯨的呼吸聲,平穩、輕緩,是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把人攬入懷中的距離……

  燕蘭庭以為自己雜念繁多,今夜根本不可能睡著,卻不知是喝了太多酒,還是因為意識到岑鯨就在身邊,整顆心落到了實處,躺下後不過片刻,他便睡著了。

  ……

  大婚後第二早上是個明媚的晴天。

  陽光透進窗戶紙,再透進輕薄的床帳,明亮程度已然削弱好幾個層次,使得床帳內的一切都顯得格外晦暗。

  燕蘭庭睡前把頭髮束到了背後,岑鯨沒有,所以岑鯨的頭髮到處亂散,被在睡夢中側身的燕蘭庭給壓住了。

  這就導致岑鯨想要換姿勢的時候,扯到頭皮,被迫醒來。

  古人就這點不好,頭髮太長不能剪,她又不喜歡梳著頭髮繃著頭皮入睡,因此和人同床睡覺特別容易被壓著頭髮。

  岑鯨一邊想,一邊感到困惑,她昨晚不是把頭髮綁起來扔枕頭後面了嗎,怎麼秋姝還能壓到她頭髮?

  岑鯨側頭,想看看白秋姝是怎麼睡的,卻被映入眼簾的燕蘭庭給驚了一跳。

  岑鯨整個人都顫了一下,總算想起跟白秋姝同床而眠是前天晚上的事情,昨晚……不對,昨日她跟燕蘭庭成婚,所以昨晚和她同床的人是燕蘭庭。

  昨天維持了一整天的不真實感再次湧上岑鯨心頭,要說原因,大概是因為昨晚她喝醉了。

  就那麼一小口,她居然醉了!

  岑鯨簡直為自己現在的酒量感到震撼。

  因為是喝醉後入睡的,所以她沒有機會跟燕蘭庭認真交流,也就難怪她對眼下的一幕感到虛幻。

  為了找回點真實感——岑鯨是這麼說服自己的——她指尖探出被子,緩緩伸向燕蘭庭的臉。

  無法否認,燕蘭庭閉眼睡著的樣子很誘人,她的指腹輕輕落在燕蘭庭的鼻尖,再慢慢往下,落到那雙薄唇上……

  想親,能啃一口就更好了。

  都說晨起的男人自制力差,岑鯨覺得這事兒不分男女,就在她準備做些什麼的時候,燕蘭庭的眼睫輕輕顫動。

  岑鯨倏地把手收回被子,閉眼裝睡。

  岑鯨閉眼後,燕蘭庭睜開了雙眼。

  他倒是沒被岑鯨嚇到,因此眼底滿滿都是還未睡醒的迷濛。

  他看岑鯨的睡顏看了許久,越看,心越軟,只想離得近些,再近些,最好能呼吸交融,肌膚相觸……

  燕蘭庭回過神時,他發現自己的臉很誠實地湊到了岑鯨臉前,再近一點,就能碰到岑鯨的唇角。幸好在即將觸到岑鯨之前,他停住了自己的動作。

  ——想要在不設防的岑鯨面前管住自己,好難。

  燕蘭庭無聲輕嘆,最後還是強迫自己拉開了和岑鯨的距離。

  成婚第二天自然沒什麼事務等著他,他本想就算醒早了,陪岑鯨再躺一會兒也好,如今卻是不敢了,便起身下床,換衣梳洗。

  丫鬟端著熱水輕手輕腳進屋時,床帳內裝睡的岑鯨睜開了眼。

  她慢吞吞地從溫熱的被窩裡伸出手,掌心朝著自己,懸在眼前極近的位置,能感覺到自己的吐息觸碰到掌心,再落回到臉上的觸感與溫度。

  岑鯨心想,他方才,離我這麼近,且還停了好久沒動。

  總不能是想看我還有沒有氣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7 02:12 PM

第七十一章

  岑鯨放下手,手背落在燕蘭庭剛躺過的位置,上面還帶著餘溫。

  燕蘭庭收拾完自己又回來看了一眼,剛掀開床帳就發現岑鯨醒了,晨光自床帳掀開處洩進賬內,正正好落在岑鯨的臉上。

  岑鯨又復抬起手,在眼睛前擋了一下,聲音帶著剛睡醒時獨有的沙啞:「刺眼。」

  燕蘭庭在床邊坐下,一邊把床帳拉嚴實,一邊問岑鯨:「吵醒你了?」

  岑鯨一臉腦子正在開機中的遲鈍模樣,緩了半天才發出一聲:「嗯。」

  她撒謊了,她不是被燕蘭庭吵醒的,甚至她醒得比燕蘭庭還早。

  至於為什麼要撒謊……她想知道,體貼如燕蘭庭,會不會為了避免早起吵醒她,就搬到別的房間去睡。

  她看著燕蘭庭垂下眼,思考一陣後,說:「我以後醒了就到隔壁,不讓她們進屋,盡量不吵著你。」

  如此,倒也是個辦法。

  岑鯨又問燕蘭庭:「現在什麼時候了?」

  燕蘭庭:「辰時一刻。」

  「好早,是待會有事要出門嗎?」岑鯨撐著床面坐起身,被子堆落在腰際,披散的長髮略微有些凌亂,寬鬆的寢衣也不如最開始穿上那樣齊整,領口鬆鬆垮垮地敞著,氳散著從被窩裡帶出來的細膩溫熱。

  燕蘭庭不自在地挪開了視線,他當然不可能告訴岑鯨自己之所以起這麼早,是怕和她一塊躺久了,會忍不住做出不規矩的事,於是回說:「邊境來了消息,準備去看看。」

  燕蘭庭也撒了謊,邊境的消息昨天早上就到了,具體內容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根本不需要早起去看。

  「是嗎。」岑鯨說:「我還以為你是太熱了睡不著。」

  岑鯨身體不好,哪怕是五月份,屋裡也沒法擺冰盆,白秋姝和她同屋尚且會被熱得睡不著,更何況是燕蘭庭。

  燕蘭庭隱隱意識到什麼,否認道:「不至於,昨晚又不熱。」

  岑鯨:「那以後越來越熱了怎麼辦,不如分房睡吧,總不好因為我,讓你連覺都睡不了。」

  話落,燕蘭庭沒了聲。

  床帳內光線昏暗,燕蘭庭又背著光,岑鯨看不太清他的表情,見他突然沉默,還特意喚了他一聲:「明煦?」

  燕蘭庭垂眸,吐出兩個字:「不行。」

  岑鯨歪了歪頭:「為什麼不行?」

  為什麼?

  因為他變得貪心了。

  原本他想著能與岑鯨做一對假夫妻,此後能光明正大地護著她就好,可當這一步真的成了,他又忍不住想要更多。

  哪怕無法觸碰,哪怕煎熬萬分,他也不願就此放棄跟岑鯨同床共寢的機會,他希望此後每一天早上醒來,都能看到岑鯨恬靜的睡顏。

  燕蘭庭小心翼翼把自己那點不堪的心思藏好,為防萬一,他還用堂而皇之的理由,將其包裹:「哪有新婚夫妻分房睡的,若讓府中下人誤會你我之間起了嫌隙,容易傳出閒話來。」

  還真是,滴水不漏。

  岑鯨努力過了,若是岑吞舟,此後必然會繼續步步為營下去,直到徹底確定燕蘭庭的心思,保證十拿九穩,再裝糊塗捉弄燕蘭庭,叫燕蘭庭越陷越深,直至最後走投無路,不得不當著她的面表白心意,好補償她一直以來所耗費的時間精力。

  那一定會是一段特別精彩,且跌宕起伏的交鋒。

  可惜岑鯨沒有岑吞舟那樣的活力,僅僅是兩個用於試探的提問,就已經讓她開始感到疲倦。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就這樣吧,累了。

  岑鯨的沉默讓燕蘭庭開始心虛,就在他表面穩如老狗,內心慌得一批的時候,岑鯨終於開口,問——

  「明煦,你……」是不是喜歡我?

  話音未盡,外間傳來林嬤嬤的聲音:「老爺夫人,宮裡來聖旨了。」

  岑鯨:「……」

  「你慢慢換衣服,我先出去看看。」燕蘭庭巴不得有人來打斷,他起身離開,還不忘替岑鯨把床帳蓋好。

  不一會兒,林嬤嬤拿來衣服給岑鯨換上。

  岑鯨一臉懨懨地起身換好衣服,漱口淨面,再讓挽霜替她整理好妝髮,到外頭去接旨。

  來宣旨的公公姓曲,是皇帝身邊的老人,岑鯨記得去年到白府拿她庚帖的就是這位。

  岑鯨到時,曲公公正同燕蘭庭說著話,岑鯨與這兩位都是老相識,怎麼聽不出這兩位的對話看似客套,實則內藏乾坤。

  岑鯨斂眸,心想燕蘭庭出息了,居然能將這位曲公公收做己用。

  岑鯨的到來中斷了兩人的對話,既然相府的主人家都到齊了,曲公公也不耽擱,宣讀了聖旨。

  聖旨內容簡單,就一個,皇帝給岑鯨封了誥命。

  領旨謝恩後,曲公公還給岑鯨道了聲賀,岑鯨:「公公客氣。」

  曲公公微頓,心裡奇怪岑鯨的脾性也不像當初那位岑相,怎麼還是會讓他有種微妙的熟悉感,表面又展露笑顏,同燕蘭庭與岑鯨告辭,先行回宮去了。

  曲公公離開後,岑鯨把聖旨往燕蘭庭懷裡一塞,打著呵欠往回走。

  燕蘭庭跟著她,路上岑鯨說:「既封誥命,我明日就必須入宮去謝恩。」

  若只是見皇后倒還好,要一個不小心遇見了蕭睿……

  燕蘭庭:「無妨,到時我同你一起入宮,你去見皇后,我去找皇帝,他若身體抱恙自然最好,若不是,我就拿邊境傳來的消息拖住他,直到你出宮為止。」

  皇帝身體抱恙自然最好——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也虧得燕蘭庭能說出口,也虧得岑鯨能面不改色地聽,並抓住其中的重點。

  岑鯨:「邊境的消息不是剛到嗎?你又沒看,怎麼知道能用這消息拖住他?」

  燕蘭庭:「……」

  說漏嘴了。

  燕蘭庭眉頭微蹙:「你不信我?」

  岑鯨愕然,她這是被倒打一耙了?

  「你……跟誰學的?」岑鯨問。

  燕蘭庭默默地看著岑鯨。

  岑鯨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我有……哦,我有。」

  不僅有用過這招,還沒少用。

  岑鯨回憶起了自己在朝堂上的光輝事跡,再想想燕蘭庭好歹頂著「岑吞舟的學生」的名頭,只能選擇釋然。

  兩人談的不是什麼能見人的話題,因此靠得極近,說話聲音也小,後頭丫鬟婆子小廝遠遠跟著,還以為他倆正值新婚蜜裡調油,在聊夫妻間的悄悄話。

  岑鯨回屋後實在睏得不行,就又躺回去睡了一覺,睡醒跟燕蘭庭一塊吃了午飯。

  下午來了幾位官員,燕蘭庭去見客,岑鯨則帶著挽霜逛起了相府。

  一趟逛下來,岑鯨驚訝地發現相府完完全全就是她記憶中的模樣,破損之處當然也會修葺,不過是修葺成原來的樣子,因此一些地方的裝潢有些過時,半點配不上燕蘭庭權傾朝野的身份。

  岑鯨最後來到一顆梅花樹前,五月份的梅花樹上開滿了綠葉,岑鯨仰頭看葉,跟賞花似的看了許久。

  岑吞舟不擅長養花草,這是她唯一種活的東西,為了顯擺,她會在梅花樹開花的時候折一支下來放窗邊,所以去年冬天,燕蘭庭還專門折了一支,連夜拿去陵陽縣主府給她。

  半晌,岑鯨終於從梅花樹下走開,回屋去做功課。

  是的,知道她婚後會回書院,甲字班的先生們居然還給她留了婚假作業,簡直慘無人道。

  晚上臨睡前,岑鯨還掙扎在題海中,是燕蘭庭看不下去,硬把她從書桌前拉了起來:「還有好幾天,著什麼急?」

  岑鯨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明天要入宮,後天要回白家,今天多寫一點,之後幾天的壓力也能少一些。」

  燕蘭庭心疼,問:「要不,我幫你寫點?」

  岑鯨想也不想:「好!」

  燕蘭庭失笑,監督岑鯨泡完腳再去睡覺。

  岑鯨今晚還是睡裡頭,待下人都退出屋外,岑鯨像是想到什麼,對身旁的燕蘭庭說:「你明天要是起早了,不用到隔壁去,也不必怕吵醒我。」

  燕蘭庭不解:「為何?」

  岑鯨把早上埋下的炸彈,一個接一個的挖了出來——

  「因為我今早不是被你吵醒的。」

  「我比你醒得早。」

  燕蘭庭眼底的迷茫在岑鯨的話語中,被錯愕與驚惶所覆蓋。

  屋內沒留燈,床帳內黑得幾乎看不見,所以岑鯨也不知道燕蘭庭此刻的表情,她僅僅是憑借逛相府逛來的底氣,問燕蘭庭:「你早上,是想親我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7 02:22 PM

第七十二章

  今晚的溫度不像昨天那麼涼爽,從下午開始就變得悶熱了起來,更有厚雲罩頂,蜻蜓低飛,林嬤嬤便猜夜裡恐怕會有雨,還特地吩咐隔壁守夜的丫鬟,說若是下雨了,就進屋把不靠外廊的窗子給關上,免得雨水打進屋裡。

  所以當外頭傳來雨滴砸落的聲音時,岑鯨還在心裡讚嘆林嬤嬤思慮周全。

  守夜的丫鬟也果真進屋來關了兩扇不靠外廊的窗子,一時間,雨滴打在窗子上的聲音格外響亮。

  那丫鬟關好窗子就輕手輕腳地退出了屋外,這期間,燕蘭庭不曾發出一點聲音,就好像岑鯨什麼都沒問他,或者他什麼都沒聽見一般。

  岑鯨尋思,要麼是燕蘭庭被她說中,不敢言語,要麼就是她沒說中,燕蘭庭在斟酌措辭,免得解釋完她會尷尬。

  所以到底……

  不等岑鯨猜這兩種可能性哪個更大,身旁突然傳來動靜,一具寬厚結實的身軀靠近她,將她整個抱進懷裡。

  陌生的溫度與熟悉的氣息一同襲來,隔著薄薄的寢衣布料,燙在她皮膚上。

  「是。」

  燕蘭庭的聲音在岑鯨耳畔響起,簡簡單單一個代表承認的字眼,給人感覺居然不是坦然而是壓抑,因此咬字極重,就跟一把大錘似的,狠狠砸懵了岑鯨的腦袋。

  岑鯨過了許久才回過神,因錯愕微啟的唇合上,嘴角在黑暗中慢慢揚起,眼睛亮得不像話,活像隻偷了腥的貓。

  相較於岑鯨的愉悅,燕蘭庭的心情是絕望的,他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岑鯨面前一直瞞下去,他只希望那一天能來的晚一些,越晚越好。

  然天不遂人願,他竟在成婚頭一天就露了馬腳。

  此刻再去回想早上岑鯨對自己說的那些話,燕蘭庭終於明白了岑鯨的「意思」。

  什麼被吵醒,什麼天熱分屋睡,不過是給他一個保留體面的機會罷了,是他不識好歹非要貪心,才讓岑鯨無可奈何說破這一切。

  要狡辯嗎,狡辯吧。

  她那麼好,一定會裝作相信的樣子讓你不那麼難堪,之後再找個理由與她分房,讓她知道你不會仗著那一紙婚書得寸進尺,這樣你們就能繼續維持原來的關係,讓她繼續像過去那樣相信你。

  燕蘭庭非常清楚怎麼趨利避害,甚至就連這個道理都是岑吞舟教他的。

  可是……

  可是——

  「岑吞舟,我喜歡你。」

  不是見色起意,也絕非一時的意亂情迷,是最初的憧憬,是後來的一往而深,是時隔多年不見半點消磨,反而在無望中生根發芽,茁壯成長的思念與愛戀。

  屋外風雨大作,電閃雷鳴,屋內再聽不見有誰的聲音,只剩兩人輕淺的呼吸。

  黑暗中,燕蘭庭感覺到懷裡的岑鯨動了,他適時放鬆力道,等待岑鯨接下來的動作——

  推開他,與他把話攤開講明徹底絕了他的妄念,或是直接讓他今晚就到別的屋去睡,其他的等明天從宮裡回來再講。

  都有可能。

  燕蘭庭開始思考該怎樣應對,才不至於讓岑鯨因此與他疏離,然而大腦受情緒的影響,徹底陷入了罷工。

  就在這時,岑鯨的手搭上他的後背,之後又往上挪到他肩頭,稍稍用了點力氣,但並非是把他推開,而是將自己的身子往上探了探。

  接著一抹柔軟伴著岑鯨的吐息,觸碰了一下他的額頭。

  燕蘭庭的思緒出現了一瞬間的卡頓,卡頓過後,一個解釋率先出現在他腦海裡:她應當是要起身,不小心碰到自己了吧。

  燕蘭庭滿臉恍惚,只覺得額頭上被碰過的地方像是被火灼了似的發燙。

  隨後那抹柔軟又落到了他的鼻尖,這下燕蘭庭的腦子是真的空了,他呆呆的,感受著岑鯨近在咫尺的呼吸,還有岑鯨摸到他臉上的另一隻手。

  那隻手順著他的臉頰一點點往下滑,指尖蹭過他的耳垂,最後落到他脖子上,讓他下意識抬起了頭,把整段脖頸都送到了岑鯨手中,同時也讓他不小心碰到了原本懸在他鼻尖前一點位置的,那雙柔軟的唇。

  燕蘭庭鬆開力道的手,又慢慢地收緊了。

  岑鯨感受著掌心裡那上下滾動的喉結,就跟玩似的,在燕蘭庭的唇上輕啄了幾下,後又嫌不夠加重了力道,慢慢碾磨,還上牙齒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也算了結今早未能達成的心願。

  這一套做完,燕蘭庭還呆著,岑鯨笑了一聲,自言自語似的呢喃:「我親的難道是塊木頭?」

  燕蘭庭的回答,是翻身將岑鯨壓到身下。

  從燕蘭庭肩頭滑落的髮絲垂在岑鯨臉旁,岑鯨笑著:「看來不是。」

  燕蘭庭也不說話,低頭再一次親上岑鯨的唇。

  伸手不見五指的床帳內,兩人的呼吸逐漸變得凌亂、粗重,哪怕是外面傾盆的大雨,也降不下屋裡越發令人難耐的燥熱。

  最後沒讓一切走向失控的,還是燕蘭庭那幾乎刻進骨子裡的克制。

  岑鯨喘得險些暈過去,此刻還在燕蘭庭懷裡,身上的寢衣褪得不多。倒是燕蘭庭,寢衣被岑鯨扯得堪堪掛在臂彎,岑鯨的一隻手至今還貼在燕蘭庭結實的腹部上。

  岑鯨緩了一下,無奈得不行:「我這破身體真是……」

  太不爭氣了。

  燕蘭庭卻並不覺得掃興,本來能有這樣的結果已經讓他喜出望外,更何況岑鯨的身體在他看來比什麼都重要,就是岑鯨本人,也休想為了一時歡愉,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拿自己的身體亂來。

  兩人慢慢冷靜,過了許久,岑鯨才說:「給我倒杯水。」

  燕蘭庭鬆開手,穿好衣服,下床去給岑鯨倒水。路過朝著外廊的窗戶時他停下腳步,吹了會兒冷風,隨後才到桌邊倒水,拿著杯子返回床上。

  岑鯨喝了水又躺下,還朝燕蘭庭伸手,示意他過來。

  燕蘭庭:「……待會兒。」

  岑鯨直白地問:「要幫忙嗎?」

  燕蘭庭沒說話。

  岑鯨拉住他的手,調笑道:「怕什麼羞,你什麼不是我教的……不對,我還真沒教過你怎麼……不如給你補上這課?」

  燕蘭庭突然發現岑鯨和以前太像也不好。

  太欠了。

  說是要教,其實岑鯨根本沒有替人動手解決的經驗,所以真的很難說最後到底是誰在教誰。

  待一切歸於平靜,岑鯨內心感到無比遺憾,因為光線太暗看不清燕蘭庭的表情,只聽見他近乎失態的喘息和低吟。

  那是岑鯨從未見過的燕蘭庭,錯過了,真可惜。

  兩人折騰半宿,原還想騰出時間互訴衷腸,可因為第二天早上還得入宮,對岑鯨而言熬夜早起無異於酷刑,於是燕蘭庭就讓岑鯨先睡,別的等從宮裡回來再說。

  岑鯨心想也行,不過有件事一句話就能說清楚,倒也不必等到明天。

  岑鯨的額頭挨著燕蘭庭的額頭,說:「我也喜歡你。」

  雨聲漸大,燕蘭庭抱緊岑鯨,彼此滾燙而炙熱的心臟在這一刻無比貼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7 02:37 PM

第七十三章

  燕蘭庭睡得並不安穩。

  或許是屋外雨聲太急太吵,又或許是覺得心上人同樣喜歡自己的可能太過渺茫,乍然如願,除了喜不自禁,還有隱隱的懼怕,怕這一切美好只是他多年求而不得臆想出的幻影虛夢。

  燕蘭庭患得患失,夜裡醒了兩三次,每次發現岑鯨還在他懷裡,他才暫且安心地合眼睡去。

  後半夜雨聲漸息,天亮時雨徹底停了,晨光映在地面積水上,不一會就被灑掃的婆子掃到一邊,免得行走間濺起水花,污了鞋子和衣擺。

  燕蘭庭早早醒來,看了許久岑鯨的睡顏,又湊上前去在岑鯨唇上落了一吻,才終於起身梳洗換衣。

  他原想著岑鯨嗜睡,便盡可能推遲出門的時間,讓岑鯨多睡一會兒。

  然而就在他收拾好自己準備去叫醒岑鯨的時候,外頭送來消息,那消息的內容太過令人出乎意料,饒是燕蘭庭也不免感到錯愕。

  林嬤嬤不知風雲變幻,還在怕岑鯨起遲了入宮會遭到怪罪,正要入內去把岑鯨喚醒,卻被燕蘭庭攔下。

  「不必喚她了。」

  林嬤嬤:「可是……」

  燕蘭庭:「今日入宮也見不到皇后,就讓她睡吧。」

  什麼叫入宮也見不到皇后?林嬤嬤驚疑不定。

  燕蘭庭卻並未再同林嬤嬤多說什麼,留下岑鯨在家,自己乘上馬車,出了趟門。

  岑鯨昨晚睡得太遲,醒來已是正午。

  因還記得自己要早起入宮,醒來發現自己一覺睡到中午,岑鯨差點沒反應過來今兒是她成婚後的第幾天,甚至懷疑昨天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一個夢,是不是燕蘭庭根本就沒有在她裝睡的時候要親她,也沒有宮裡來的聖旨給她封誥命,更沒有燕蘭庭親口對她表白。

  不然怎麼沒人叫醒她,任由她睡到了中午?

  岑鯨起身,屋內做針線活的挽霜見她醒了,趕緊到外頭喚人提熱水,還叫廚房把備好的午飯熱了端上來。

  岑鯨手軟腳軟地下了床,一臉迷茫地問:「我今日……不是要入宮嗎?明煦呢?怎麼不見他人?」

  林嬤嬤拿來衣服給岑鯨換上,邊換邊說:「老爺一大早就出去了,好像是……」

  林嬤嬤壓低了聲:「好像是宮裡出了什麼事兒,老爺說您入宮也見不到皇后,就讓我等不必催您起床。」

  岑鯨第一反應就是:太好了不是夢。

  至於宮裡出了什麼事,等燕明煦回來就知道了,不著急。

  岑鯨被林嬤嬤和挽霜擺弄著換好衣服,收拾好妝髮,又去吃了午飯。

  飯後岑鯨繼續做功課,待到未時,燕蘭庭終於回家,進屋第一句便是:「夫人呢?」

  不等門口的丫鬟告知,岑鯨就先有氣無力地回了句:「夫人還在趕功課。」

  屋內的丫鬟們聽了掩唇偷笑,燕蘭庭也跟著笑出了聲。

  岑鯨沒急著問燕蘭庭宮裡發生了什麼,坐在桌前把最後一篇經義寫完,方才擱筆抬頭。

  這期間燕蘭庭也換掉了朝服,洗手淨面後讓屋內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屋裡一時只剩他們兩個。

  燕蘭庭知道岑鯨喜歡在寫字後擦手,就拿著擰乾的帕子來到岑鯨面前,岑鯨正要接過帕子,燕蘭庭抬手躲了躲,徑直牽起岑鯨的手,親自替她擦拭。

  岑鯨也由著他,並問:「宮裡怎麼了?」

  燕蘭庭言簡意賅:「大皇子夭折。」

  岑鯨愣住。

  大皇子,蕭睿唯一的兒子,今年不過四歲。

  岑鯨:「可知真凶是誰?」

  燕蘭庭搖頭:「還未審出結果來。」

  岑鯨:「若讓你猜呢?」

  燕蘭庭坦言:「不好說,皇后嫌疑最大,可她至今不肯替安王治療雙腿,也不曾誕下皇嗣,大皇子死了對她沒有一點好處,反而容易遭人懷疑。偏她近來行事越發無所顧忌,向皇帝進言賜婚你我的是她,明知皇帝存心折辱不願給你封誥命,冒著讓皇帝不悅的風險進言勸說的也是她。」

  「大皇子也是死在她的宮中,只因她這幾天愛看安貴妃提心吊膽的模樣,便一次又一次叫人把大皇子給她抱去。前日皇帝誤以為她喜歡大皇子,還曾提議把大皇子過到她膝下做嫡皇子,她當面拒絕,還說了些不大好聽的話,惹得龍顏大怒。」

  岑鯨「唔」了一聲:「那確實不好說。」

  燕蘭庭替岑鯨擦乾淨手,將她的手攏進掌心,問:「你不懷疑是我和長公主殿下嗎?」

  岑鯨隨口道:「怎麼會,你們不是準備扶大皇子繼位嗎?」

  燕蘭庭先是意外,隨後又覺得岑鯨能猜出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從未瞞過她朝堂之事,只不曾言明自己與蕭卿顏日後的打算,所以憑借朝局變換與她對自己以及蕭卿顏的了解,能猜出他們的打算,著實不算奇怪。

  她只是,不說罷了。

  岑吞舟與皇帝曾互為知己,一同去謀奪那至尊大位,甚至敢將自己的命都交到對方的手上,可後來他們相互猜忌,勢同水火,皇帝更是親手殺了岑吞舟。

  他們之間的關係實在難以用一個「恨」字來概括。

  然而燕蘭庭對皇帝只有仇恨,只想殺了皇帝。

  曾經是為岑吞舟復仇,如今是為保岑鯨一世平安喜樂。

  岑鯨知道,也明白此事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因為從燕蘭庭和蕭卿顏一起縱容皇后下毒,仗著皇帝病弱精神不濟瓜分朝堂開始,他們就站到了皇帝的對立面。

  終有一日維繫了多年的平衡會被打破,要麼皇帝死,要麼燕蘭庭與蕭卿顏死。

  絕無兩全的可能。

  燕蘭庭亦是忍耐了許多年,不斷在皇室宗親裡頭尋找適合的繼位者,以免皇帝死後江山風雨飄搖,毀了岑吞舟這麼多年的心血。

  大皇子是燕蘭庭跟蕭卿顏最後共同確立的人選,待到皇帝駕崩,曲公公拿出的遺詔上會寫明讓大皇子繼承大統,另封安貴妃的父親為承恩公,並由長公主殿下攝政,燕蘭庭、顧太傅,還有元閣老輔政。

  大皇子年幼體弱,繼位後,大權自然是落在攝政大長公主蕭卿顏手中,元閣老與蕭卿顏沾親帶故,只要蕭卿顏的母親還在一天,元家必不會與蕭卿顏作對。顧太傅雖是保皇黨,卻也無能得很,根本不足為懼,特意在輔政大臣中加上他,純粹為了安撫保皇黨一派。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大皇子居然死了。

  大皇子夭折的消息並未傳出宮中,下午的時候,一輛不帶任何標識的馬車行到了相府後門,喬裝打扮的蕭卿顏從車上下來,入了相府。

  蕭卿顏到時,岑鯨和燕蘭庭正在招待燕家那些從老家趕來的親戚,他們明日就要離京回鄉,走前特地再來見一見他們燕家的新婦。

  燕蘭庭的叔伯嬸娘並非什麼惡人,就是對幼時父母早亡的燕蘭庭並未給予太多關心,又管不好家裡的下人,讓燕蘭庭在小時候受過些委屈。

  陳年往事燕蘭庭自然不會再計較,可他們卻心虛得緊,因此來京也不敢帶家裡的晚輩,更不敢在燕蘭庭面前擺長輩的款,和和氣氣喝杯茶說幾句話送份見面禮就走了。

  送走燕家人,燕蘭庭又和岑鯨一起去書房見蕭卿顏。

  結果一來就看到蕭卿顏站在書桌前,手裡拿著兩份岑鯨的功課,準確地說是岑鯨寫的功課,和燕蘭庭模仿岑鯨字跡寫的功課。

  光看字跡,蕭卿顏還真認不出這兩份功課出自兩人之手,關鍵這兩份功課一份放在書桌上,一份放在榻桌上,還都正好只寫了一半,顯然就不是一個人寫的。

  蕭卿顏都給氣笑了:「燕蘭庭,你拿你仿人字跡的本事幹什麼不好,居然用來替人做功課?」

  燕蘭庭並不接話,當事人岑鯨也半點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還微笑著問:「你來得正好,要不也替我寫幾份?」

  蕭卿顏趕緊把那兩份功課給放下,臉上寫滿了拒絕。

  岑鯨拿起功課,坐回到榻上繼續寫。

  燕蘭庭端起茶壺給岑鯨沏了杯茶,放到榻桌一角,又把下人剛送來的茶點端到了榻桌上。

  岑鯨看點心碟子上有雲記的標識,問:「玉蝶樓送來的?」

  燕蘭庭拿了一塊送到岑鯨唇邊:「新品,嘗嘗。」

  岑鯨就著燕蘭庭的手一口咬住,只嘗了一口,便搖頭不肯再吃:「太甜了。」

  一塊點心也就兩口的大小,燕蘭庭順手把岑鯨吃剩下的放進自己嘴裡,才入口就蹙著眉頭去給自己倒茶水:「確實太甜了。」

  蕭卿顏在一旁看著,覺出不對勁來,視線在岑鯨和給燕蘭庭身上來回轉了幾圈,遲疑著問道:「你們這是……勾搭上了?」

  燕蘭庭手一抖,茶水險些撒了一地。

  岑鯨:「……殿下,咱能換個好聽點的詞兒嗎?」

  蕭卿顏確信:「還真勾搭上了。」

  所幸蕭卿顏對他們二位的愛情故事不感興趣,確定他倆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便不再糾結細節,與燕蘭庭商議起了大皇子夭折之事。

  此事尚未查明,宮女太監抓了一大批,光是審訊就要審上一兩天。

  因此真凶是誰暫且放一邊,問題在於,大皇子沒了,若按照計劃殺了蕭睿,後續該由誰來繼承皇位。

  皇帝的兄弟就剩下安王,安王不喜權力,且還有找人當岑吞舟替身的惡習,因此哪怕安王沒有殘疾,他們也不會選他。

  剩下的皇室宗親裡頭,血緣最近的便是蕭睿那幾個侄子和表侄。

  蕭卿顏對那幾個人還算有所了解,稍一思量,就跟燕蘭庭提出了自己認為適合的人選——

  「胥王世子蕭閔,自幼體弱多病,生母早亡,與其父胥王關係也不好,聽說胥王一直想以他年歲難永為藉口,上折子把世子位過給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若讓他入宮繼位,應當要比另外幾個好拿捏。」

  燕蘭庭:「如此孤立無援的一個人,卻還能保住世子位到如今,殿下當真覺得這是個好相與的?」

  蕭卿顏並非是聽不進話的人,她想了想:「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蕭卿顏眯起眼:「去年十月份,胥王世子曾回他外祖家,給他外祖母賀壽,路上遭遇水匪卻全身而退,運氣著實太好了些。」

  如此還不能斷定胥王世子就不是合適的人選,於是兩人商議分別派人去查,確定胥王是個怎樣的人。

  此外他們還提到了蕭睿另外幾個侄子,有兩個就差把野心擺在臉上了,他們不僅不會考慮,還會提防,另外一個行事荒唐,卻也不知是真的被寵壞了,還是故意裝出來讓人看的。

  就這麼一間平平無奇,內部裝潢甚至有些過時的書房,當朝宰相與長公主殿下就跟挑豬肉一樣對皇室宗親挑挑揀揀,所說皆是悖逆的妄言。

  岑鯨一邊寫功課一邊聽他們商議,越發覺得這一屋子都是的反派,合該來個正派的主角把他們一鍋端嘍。

  燕蘭庭和蕭卿顏除了商議皇位的繼任者,還說到了大皇子遇害一案,以及大皇子夭折後,朝局上可能會出現的變化以及他們各自的應對。

  最後聊得差不多了,蕭卿顏臨走時往岑鯨面前遞了塊玉佩,正是岑鯨成婚前交上去的那塊書院玉佩。

  不過比起之前,玉佩邊緣多鑲嵌了一圈薄薄的金邊,右下角還有幾片金子打的銀杏葉作為裝飾,比之原先要多了幾分雍容的貴氣,還能跟西苑的院服搭配。

  挺好看。

  岑鯨收下玉佩,正尋思什麼時候返校讀書,突然蕭卿顏問她:「你怎麼看?」

  岑鯨:「看什麼?」

  蕭卿顏在岑鯨對面坐下,榻邊就是窗戶,涼風襲來,吹動蕭卿顏發間的步搖:「這皇位,該由誰來坐?」

  岑鯨沒想到還有自己的戲份,她看了看燕蘭庭,發現燕蘭庭也在等她的意見,於是收回視線,低頭看了眼自己剛寫完的功課。

  這是一篇策論,所謂策論,便是以當下的某個政治問題為論點,進行討論,並提出對策的文章。

  岑鯨這篇策論,先生給的問題是女子為官,會不會讓男子無官可做。

  岑鯨的論點是不會,首先女子讀書的人數遠遠少於男子,願意下考場的就更少了,絕不可能出現男子無官可做的情況。並表示朝廷選拔人才靠的是科舉,無論男女用的都是同一套題,因此只要男子中有人能勝過女子,就不會讓男子無官可做。

  至於勝不過怎麼辦,勝不過,只能說明這個人本事比別人差,又有何顏面讓朝廷破格錄取。

  這個問題換成「老」、「少」也一樣,今年的進士裡頭,有一個年近八十的老者,誰知道他還能做多久的官,難道朝廷會因此限制科舉年齡嗎?難道會有人問老者為官,會不會讓年少者無官可做嗎?

  不會,因為誰都知道年長者能考上不是「常事」,也知道老者是憑自己本事中的進士。

  換成女子自然也是一樣的道理,沒必要糾結這個問題,因為目前能參考的女子人數,還遠遠不到討論這個問題的地步。

  至於什麼時候才能到,岑鯨也不確定。

  她盯著自己的字看了一會兒,抬頭問蕭卿顏——

  「殿下,你就沒想過自己當皇帝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7 02:43 PM

第七十四章

  岑鯨的反問讓蕭卿顏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蕭卿顏沒想過嗎?

  當然想過。

  最早出現這樣的念頭,還是在喜歡跟太子攀比的幼時。

  那時的她不知天高地厚,只因為生母是元家所出的皇后,便自以為無所不能,費盡心機要與未來儲君爭高低。

  是母后那一巴掌打醒了她,讓她徹底意識到有些事情注定只能是她的妄想。

  若非機緣巧合遇見岑吞舟,若非那一把匕首,若非那一聲「殿下,不怕」。

  她恐怕已經屈從於世俗,變得和她那些同父異母的姐姐妹妹們一樣,看似高高在上貴不可言,實際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控。

  可就算是做到了其他女子做不到的事情,就算她如今位比親王,她依舊沒能想起幼時那不切實際的痴夢,不是因為她膽子變小了,而是了解越多,越清楚那有多難。

  後來她從燕蘭庭那得知皇后意圖利用廢太子遺孤把持朝堂,她也不是沒想到只要順手推舟,就能讓這天下落入自己掌中,可她實在無法容忍岑吞舟死後的名聲因此受損,於是她放棄了這唾手可得的機會。

  都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偏她骨頭硬,就是岑吞舟也沒能教會她如何低頭,可見大位與她著實無緣,便也不再肖想。

  找個省心的傀儡,繼續和以前一樣把持朝堂也沒什麼不好,誰說君臨天下就一定要穿龍袍坐龍椅?她以攝政大長公主之名,照樣能把天下握在自己手中。

  結果岑鯨又用一句話,勾起了她強壓下去的野心。

  ——真有她的。

  在步搖流蘇隨風碰出的輕響聲中,蕭卿顏嘆息:「你也不怕我會變成第二個蕭睿。」

  到時候悲劇重演,知曉岑鯨就是岑吞舟的蕭卿顏絕不會因為岑鯨是女眷,就留她性命。

  岑鯨卻說:「你不會是蕭睿,明煦也比我懂分寸。」

  說到分寸,一個疑問又在蕭卿顏腦海裡出現。

  岑吞舟死前那兩年行事格外囂張,是以最後惹了蕭睿忌憚,死於非命,依照她當時的脾性,合該回來找蕭睿報仇才是,怎麼反而變得這般與世無爭。

  難不成當年之事,另有內情?

  蕭卿顏不經意間觸碰到了當年真相的邊緣,可因為過去太久,且誰也不會想到岑吞舟是自己作死,所以她並未真的觸及真相。

  片刻後,蕭卿顏帶著岑鯨的提議從相府後門低調離開。

  書房內,岑鯨問燕蘭庭:「我是不是又把事情弄得復雜了。」

  女帝登基,可比找個傀儡要難太多太多。

  燕蘭庭站在岑鯨跟前,手中拿著岑鯨的書院玉佩仔細端詳,說:「再復雜你不也都做到了嗎,當初你一人辛苦籌謀尚且能成,如今我與她聯手若還不行,豈不丟了你的臉。」

  這話說的,倒真像是岑吞舟的學生一般。

  岑鯨屈指在榻桌上叩了兩下,說:「我許久沒聽你叫過我『先生』了,叫句來聽聽?」

  燕蘭庭放下玉牌看向岑鯨,聽話地喚了一聲:

  「先生。」

  一貫淡漠的聲線帶著隱隱的笑意與柔情,硬是讓本該充滿尊敬的稱呼勾纏上幾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旖旎。

  偏外面日頭正好,午後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柩落在兩人身上,反而把藏在話音中那份容易遭人詬病的不倫,襯得磊落起來——

  如果他沒在之後俯下身,吻住岑鯨的話。

  ……

  三朝回門,岑鯨出嫁的第三天,燕蘭庭陪她一塊回白家。

  燕蘭庭去見岑鯨的舅舅白志遠,岑鯨則到後院去見她舅母楊夫人。

  楊夫人握著岑鯨的手百感交集,只因早些年她還擔心岑鯨體弱,難找夫家,如今雖說嫁得高了些,但看岑鯨的模樣便知她在相府過得不錯,如此她也能放下心,開始為白秋姝的未來做打算。

  她與岑鯨提起白秋姝,那叫個氣不打一處來,說是昨日旬休,白秋姝出門去玩,路上遇到一搶人錢財的賊,出手把人揍了一頓。

  楊夫人就沒聽過誰家姑娘會在大街上同人動手,且要是這樣也就罷了,偏還遇見了穆家的二少爺,那二少爺不明就裡,還以為是白秋姝性情跋扈當街欺人,便要出手教訓,結果反而被白秋姝給揍了一頓。

  之後這倆連著那賊都被巡城驍衛給逮了,還好事情也不復雜,問清楚後白秋姝就回了家,不過因為這事兒,白秋姝被白志遠罰了禁足,連書院都沒讓去。

  岑鯨準備去見見被禁足的白秋姝,正要跟舅母打聲招呼,又聽舅母遲疑著問她:「對了,我聽春毅說,你過幾日還要回書院?」

  岑鯨就是怕舅舅舅母知道她婚後還要去書院會反對,所以才一直瞞著,誰曾想還是躲不過,只能實話實說:「嗯,我想再讀幾年書。」

  舅母一臉不理解:「你向來聰慧,怎麼也有糊塗的時候。」

  岑鯨幾乎能想像到楊夫人會說什麼,果然她說:「你想想啊,那燕蘭庭什麼年歲,至今膝下無子,定是著急的,你還不在家好好待著多與他親近,你這……」

  岑鯨聽她說的不像樣,忍不住打斷道:「舅母,他若著急要孩子,早就成婚了,哪裡會等到現在。」

  楊夫人:「那是原先,如今都成親了,自然也是想要孩子的,你身子又不好,就怕懷不上,你還跟秋姝似的不懂事,盡想著往外頭跑!」

  岑鯨聽得是哭笑不得。

  因為昨天晚上她跟燕蘭庭也討論過這個問題,和楊夫人相反,燕蘭庭不怕岑鯨懷不上,就怕岑鯨懷上。

  女子生產就如同走鬼門關,他尚且因為岑鯨身體不好不敢肆意觸碰,又如何捨得讓岑鯨冒風險去懷孩子。

  他怕岑鯨會想要孩子,甚至提出可以從燕家旁支那過繼一個來,還好岑鯨對養小孩也沒什麼執念,畢竟一個岑奕就已經叫她心力交瘁,便把這事給壓下了。

  岑鯨知道楊夫人不是不顧她的身體健康,只是這個時代如此,女子若不好生育,流言蜚語傳起來比讓她們死了還難受,楊夫人也是擔心她。

  所以岑鯨考慮過後,還是決定把自己和燕蘭庭的打算告訴給她聽,這是她們夫妻倆共同做的決定,縱然楊夫人再不理解,也沒法逼他們改變主意。

  從楊夫人那出來,岑鯨又去了白秋姝的靈犀閣。

  白秋姝知道她今天回門,一大早就等著了,還把她帶到屋頂上坐,說不能出門實在太無聊,也就在屋頂上待著能舒服些。

  岑鯨:「你要好好的,誰能禁你足。」

  白秋姝蔫頭蔫腦:「你別訓我,大哥說過我了。」

  岑鯨:「他怎麼說的?」

  「他說我捉賊沒錯,但在穆家那誰誰誤會我的時候,我不該由著性子動手揍人,應該把事情說清楚。」

  岑鯨:「如果說清楚了,人還不和你講道理呢?」

  這個白春毅倒是沒說,白秋姝想了想:「揍他?」

  岑鯨笑道:「要說清楚了還糾纏不休非要和你動手,那就是欠打,不揍他揍誰?」

  白秋姝嘿嘿一笑,又跟岑鯨聊起自己昨天是怎麼和人打的,還說:「被驍衛帶走的時候,那孫子還罵我有幫手偷襲他,我才沒幫手,是趙彧多管閒事非要射一箭,沒趙彧我照樣能把他打趴下。」

  「趙小公子?他和你一塊?」岑鯨問。

  白秋姝:「是趙家姐姐找我出去玩,趙彧不是落榜了嗎,心情不好,我們就帶他一塊出來散心。」

  「唔。」岑鯨聽燕蘭庭說過,趙彧才能不比白春毅差,但考場裡頭的事情不能只看本事,也看運氣。

  趙彧考第一場的時候吃壞了肚子,影響了考試,而第一場考得是帖經墨義,類似填空題和簡答題,因為太簡單,題目足有近百道。

  要是連這第一場都沒能考好,之後兩場便是想都不要想了。

  趙彧第一場就出岔子,後續結果可想而知,但他還是堅持把後面兩場考完,以累積更多的考場經驗,免得三年後再出什麼意外。

  趙彧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叫燕蘭庭欣賞,不然燕蘭庭也不會單單跟岑鯨提起他。

  白春毅考完特地到趙國公府找趙彧,也是怕趙彧憋在家裡鑽牛角尖,游湖後發現人好得很,才沒再硬拉人出門玩。

  怎麼突然就心情不好了?

  岑鯨跟燕蘭庭回家時提起這事,還問:「是不是他帶去考場的吃食被人動了手腳?」

  不怪岑鯨多心,她當年下考場那叫個歷經艱難,只因為她那大伯母不願她考好,想叫她爛死在岑家,便讓丫鬟特意在考前一天開了她屋裡的窗子,還熄了她屋裡驅蚊用的熏香,要不是反派系統提醒,她定要頂著一頭的蚊子包去考試,到時候癢都癢死了,如何還能集中注意力考好。

  就這樣還不算,大伯母「悉心」準備給她帶進考場的吃食也都有問題,讓她第一場就餓了三天,因此她考完第一場也不回家,直接就去了元府,投靠她老師元老爺子去了。

  也因為元老爺子肯收留她,她才能好好考完剩下的兩場。

  燕蘭庭:「那倒不是。」

  趙國公府家風還行,不至於出這種糟心事。

  那是為什麼?岑鯨疑惑,但也沒問出來,萬一燕蘭庭不知道呢。

  燕蘭庭確實不知道,但他在書院教過趙小公子和白春毅,今年上元節也同其一塊說過話,作為過來人,他可太清楚趙小公子對白春毅的態度,以及趙小公子時不時看向白秋姝,看到挪不開眼意味著什麼。

  暗戀麼,他熟。

  藉口心情不好賺一個共同出游的機會這事兒他也不是沒幹過,可那又如何,有岑鯨和蕭卿顏在,白秋姝注定不會被困在誰家後院,甚至整個京城都困不住她。

  趙彧要想追上白秋姝,光靠一份心意,沒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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