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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16 06:40 PM

片山憲太郎 -【電波系彼女‧二】~愚昧者的選擇~

本帖最後由 ckkd861130 於 2009-5-20 09:07 AM 編輯



《作品簡介》

某一天,柔澤十偶然遇見了一位迷路的年幼女童鏡味櫻,當天,櫻就成了專門奪走眼珠的「挖眼魔」手下的犧牲者。因為沒有照顧好櫻而感到自責的十,決定找出「挖眼魔」並為櫻討回公道。對他宣示效忠的墮花雨的好友斬島雪姬有著奇特的性格,在她的協助之下,十開始對事件展開調查。而這個被認為絕不可能逮捕到犯人的事件中,究竟隱藏了何種真相呢?

《作者簡介》

出生於東京。覺得最快樂的事就是寫小說及睡覺,只要反覆做著這兩件事,就會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持續半年早餐吃茶泡飯、沒吃午餐、晚餐則是隨便吃點東西的生活,身體居然安然無恙,所以應該會再持續這種生活一段時間吧。投稿作品『電波日和』在集英社舉辦的第3屆SUPERDASH小說新人獎中得到佳作。投稿時的筆名為「片山大介」,主要作品有《紅 kure-nai》及《電波系彼女》。

原日本書名:電波的な彼女 〜愚か者の選択
原所屬文庫:Super Dash文庫(スーパーダッシュ文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19 10:48 PM

本帖最後由 ckkd861130 於 2009-5-19 11:19 PM 編輯







  ~第一章~

  今天是晴空萬里

  「姐—天亮羅!」

  等了一會兒裡頭沒有反應,光便打開房門,踏進姐姐的房間。

  進入吹著適度冷氣的陰暗房間裡,她走到窗戶前拉開窗簾,讓像是保證今天絕對會晴空萬里的晨光照射進來,使房間充滿光亮。

  光望向床鋪,果不其然,姐姐仍然靜靜地在床上沉睡著。

  與早睡早起的光不同,雨雖然習慣早睡。卻很晚起床。即使如此,雨的房裡卻見不到任何一個鬧鐘。因為不管鬧鐘鈴聲再怎麼大聲,也沒辦法讓她醒來。這大概就是她所謂的「沒有感情的聲音傳不到心裡」的緣故,如果放著不管她,說不定雨會一睡不起。

  如此一來,叫她起床的工作自然就落到母親及光的頭上了。雖然雨對鬧鐘的鈴聲遲鈍到恐怖的程度,但只要有人叫就還能勉強醒來。因為這已經是長久以來的習慣了,所以光也不以為苦。她把臉湊近姐姐的耳朵旁準備叫醒她,但途中卻突然停下了動作。因為雨那蜷曲在薄床單裡的睡姿,正誘惑著她好好地欣賞一番。兩那頭黑色長髮披散在床上,沉靜安眠的模樣讓人感受到一股高雅的氣質,彷彿像是童話故事中的公主,有著一張純潔無垢的天真臉龐。光心中讚歎——姐姐真美啊。以前她曾想把姐姐的這副睡姿拍成相片,不過直到現在都沒有實際付諸行動。這是因為她覺得這麼做的話,不就變成臉姐癖了嗎!自己想想之後也覺得丟臉。最後就放棄了。

  好不容易抑止住繼續欣賞下去的衝動。光在雨的耳邊輕聲說道:

  「姐姐,天亮羅!該起床了。」

  「……嗯。」

  雨慢慢地睜開眼睛,讓世界映入眼簾。光離開床邊,看著雨緩緩地坐起身,半裹著床單左右張望。現在的她和平常不同,還沒清醒過來的的表情中似乎隱藏著不安,而且有些慌張地觀察著自己四周的環境。

  簡直就像是不知道自己是誰、身在何處的樣子。

  也像是突然被人從別的世界拉入這個世界的異鄉人一樣。

  雨用著略帶膽怯的神情。拚命地、慢慢地回想起自己所處的狀況。

  這種情景光也已經司空見慣了,她若無其事地站在一旁等待。

  雨大約花了三十秒弄清楚狀況,然後對著自己的妹妹道了聲早。

  「…早,小光。」

  「早,姐姐,醒了嗎?」

  「恩。」

  有如幼兒似地,雨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再加上她穿著稍微大了一號的睡衣,看起來就比實際年齡更幼小了。

  「我做了早飯,一起吃吧。」

  「恩。」

  看著光走到房間外,雨也慢慢地從床上起身。

  然俊拖著瞞珊的腳步,一股腦地直直往前走。

  「姐姐,那裡是牆壁、」

  「…嗯,是牆壁:」

  「真拿你沒辦法。」光牽著雨的手,體貼地在前面帶路。光配合著雨緩緩前進,而雨彷彿嬰兒學走路般東倒西歪、步伐艱辛地尾隨其後。經過樓梯時,更緊緊握住光的手,一階一階地慢慢走下去。

  雨的運動神經,平常靈巧得連光都咋舌不已,但不知為何。到了早上卻像是完全退化了一樣。

  簡直就像受限於不習慣的規則之中,而無法適應的樣子、

  從別人的眼光來看,可能會覺得奇怪吧:不過,打從光懂事以來雨就是這副模樣了。以現在也不認為有什麼好驚訝的。

  平常可靠的姐姐,早上卻要仰賴自己這件事反而讓她感到高興。

  「哎喲,姐姐,不可以揉眼睛啦!」

  「嗯,對不起。」

  在這一小段時間裡。姐妹的關係就像是顛倒過來一樣,這樣的樂趣也讓光樂在其中。

  好不容易走到一樓的兩人朝向飯桌前進。這時飯廳的窗簾已經拉開。刺眼的陽光正宣示著早晨的來臨,可是母親卻仍然在臥室裡呼呼大睡。雨在早上爬不起來,大概就是遺傳自母親吧?不過考慮到今天是禮拜天,時間又才七點半這兩個因素,還在睡也是理所當然的。順帶一提,她們的父親由於出差所以不在家。

  飯桌上有光已經準備好的早餐,包含荷包蛋。生菜沙拉以及優格,菜色雖然簡單,但每一道菜光都很用心地擺設整齊。光先讓雨坐在飯桌前的椅子上,自己再坐到對面的位置,然後伸手拿起搖控器把電視機打開,切換到氣象預報的頻道後,拿了兩片土司放進烤麵包機裡。趁著土司還在烤的時候,光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問道:

  「姐姐,你要喝牛奶還是蘋果汁?」

  「……甜的那個。」

  光倒好牛奶,跟著也倒了一懷蘋果汁放在雨的面前。接著去看土司烤好了沒有。

  雨用兩手捧著杯子輕啜果汁。

  由於被長髮遮住,讓人不易分辨她的視線,不過她大概是在看氣象預報吧?

  今天明明是禮拜天,兩姐妹卻都這麼早起。當然是有原因的。

  光是因為她要去參加空手這的練習。

  而雨則是和人有約。

  光把烤成焦黃色的土司拿出來塗上奶油,然後放在雨的盤子上。

  「謝謝。」

  點頭道謝後,雨像蠶寶寶一樣小口小口地吃著土司。

  微笑地看著姐姐的樣子,光也在自己的土司塗上奶油。

  「太好了,氣象報導說今天一整天都是晴天。」

  「嗯」

  「雖然我相信姐姐不會有事,不過,最近外面很亂,還是要小心一點才行喔!」

  「好。」

  看到乖乖點頭的姐姐,光臉上露出微笑。

  她咬了一口土司,從裝著蔬菜沙拉的盤子裡揀了一粒小蕃茄後,轉頭望向電視。

  電視畫面從氣象預報切換到新聞,開始播報昨天發生的事件。頭條是吸毒者挾持公車的案件。由於乘客的機警,犯人很快就被逮捕了,但這個犯人竟然只是個國中生。有學者說,毒品氾濫越來越低年齡化,恐伯再過不久,連小學裡都會開始販賣毒品了。接著,首相也發表感歎這些事態嚴重的評論。除了這則新聞以外,還播報了本年度自殺人數有超越去年的傾向、以及由外國人組成的強盜集團犯下了數起案件等等,儘是一些負面新聞。

  一大早就看到這種東西,光覺得很不是滋味,但雨卻面不改色地觀看下去。看著這樣的身為妹妹的心裡實在有點五味雜陳。

  對了,剛才我看過信箱,上次那個叫草加的人他又寫信來了。」

  「是嗎。」

  「姐姐有看過他的信嗎?」

  「看了一下」

  感覺像是沒什麼興趣似地。雨仍然把注意力放在電視上。

  「…算了,反正不重要。姐姐,要不要再吃一片土司?」

  「好。」

  光把土司放進烤麵包機,當喝著冰涼的牛奶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以若無其事的口吻試探性地問道:

  「今天和姐姐有約的那個人,該不會是那傢伙吧?」

  「那傢伙?」

  雨不知道她指的是誰,滿臉疑惑地看著光。

  不得已,光只好把那個專有名詞講出來了。

  「就是柔澤十嘛!今天姐姐要和那傢伙見面嗎?」

  這個名字對雨來說就如同魔法的咒語一般,彷彿讓全身的細胞都在一瞬間活化了起來。

  她挺直身子,用充滿魅力的優雅神情靜靜地點點頭。

  「嗯。」

  如果聲音有顏色的話,雨的這聲回答,大概是閃耀著彩虹的光輝吧?

  一臉幸福模樣的臉頰上,甚至泛出了微微的紅潮、

  不甘心的光看著這—切,並在心裡暗暗發誓,下次如果遇到絕對要把他整得慘兮兮。

  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

  十回想這些日子以來所發生的事情。

  首先是暑假結束後的第二學期首日,雨為了照顧自己而把寶貫的暑假都浪費掉了,十心想必須還她這個人情,就決定暫時多陪陪雨:畢竟她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多少也應該滿足一下她的要求,於是便問她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結果雨回答說想去二手書店。如此這般,兩人就結伴澀谷的大型二手書店去了。那間店的規模和藏書與十印象中的二手書店完全不同,雖然十被那間漫畫專賣店裡的龐大藏書量嚇到,並對雨熟稔地在陳列著無數書櫃的空間裡穿梭的樣子感到吃驚。卻也發現自己鬆了一口氣。

  雨的嗜好和在鬧區逛街看衣服或首飾、在遊樂園玩、或看流行電影等一般女高中生的嗜好完全不同,但這點十倒還能接受。如果雨希望一面舔著冰淇淋一面逛街的話,雖然這對普通的女高中生是很正常的事,但對十來說反而很難勉強自己去配合她。

  對陪她一起逛書店這件事,十並沒有特意去問雨心裡作何感想,不過,看得出來她是很開心的。雨拿著漫畫不斷地向十介紹書中的內容,坦白說十根本一點興趣也沒有,但只是聽聽的話倒也不討厭。

  這樣的感覺也不錯,十在心裡這麼想著。

  然後在回家路上,當他把雨送到她家剛近時,意外地遇見了光。

  「你到底要纏姐姐到什麼時候!」

  「……」

  「別以為姐姐老實又可愛就得寸進尺了!」

  「……」

  「你這個不良少年!邪魔歪道!卑劣的爛人!廢物!」

  「……」

  「…喂,你幹嘛都不講話?」

  「……」

  「沒什麼。我只是好奇,你的罵法還能變多少花樣出來。」

  「別注意那種無聊的地方!」

  「聽一個人罵人的內容,就能知道那個人的品格了。」

  「…嗚。」

  「已經想不出東西可以罵了嗎?」

  「下流!笨蛋!色狼!變態!香港腳!」

  「最後那個是在說誰?」

  「你不要自己亂掰!」

  「亂掰的是你才對吧!」

  雖然發生了這段插曲,後來也總算平息下來了,在和雨分別之前,十問她下次放假有沒有什麼計劃,

  她搖搖頭表示沒有預定行程。

  「看你想去哪裡,我都可以再陪你去。」

  「不,承蒙十大人的慈悲。我已經感到十萬分感激了。今天對我來說就像是美夢成真一樣,讓我非常受寵若驚……」

  說到這裡,雨停住不再說下去。

  只見她把手按住胸口,閉上了眼睛。

  說不定是在回味著和十共同渡過的時間。

  原本應該只是隨從的身份,卻讓十反過來陪伴自己,這對她而言似乎是無限感激的大事。

  礙於路人的眼光,當十正想著是否該制止她的時候,雨終於開口繼續說了。

  「就算現在我死了,只要有這份回憶。我也能相地獄裡的鬼戰鬥,並且戰勝它們。」

  「竟然還能打贏喔……。」

  「當然。」

  不管已經呆掉的十,雨用力地點頭。

  「然後再從地獄回到人間,成為十大人的守護靈。終生保護大人。」

  拜託你不要吧!十的心裡這麼想,但沒說出口。而是把話題拉回正題。

  「所以,你沒有預定要做什麼嗎?」

  「是的,請不用顧慮我,照著您的意思去做就好。任何地方我都會跟隨大人。」

  一說完,雨用力握緊了她小小的拳頭。

  看著她那堅定的決心,十不免苦笑起來,然後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向來都是得過且過的自己,已經很久沒計劃放假時想去做什麼了;雖然一個人過也沒差,但又不想就此辜負了雨的心意。

  思考了一陣子,十終於想到了可以做的事。

  「那麼,下個禮拜天你陪我去一個地方。」

  「是,這是我的榮幸。」

  於是,到了禮拜天,也就是今天,十才會出現在這裡。

  今天的天氣很好,充滿透明感的空氣讓廣闊的青空一望無際,光是眺望著這個景象。就能忘卻平日的煩惱。溫暖的陽光像是能照射到內心深處,使人感覺頗為舒服。雖然氣溫有點低,但清風輕拂在皮膚上也有種涼爽的快意。以九月的禮拜天而言,可以說是無所挑剔的天氣了吧。這是最適合全家出遊的日子,可以到附近的公園。遊樂園。或者海邊走一走,和朋友一起去玩也不錯,當然也可以相情人約會。總之在這麼好的天氣裡,無論做什麼應該都會很快樂。

  十認真地如此想著,同時回想起到目前為止的記憶。

  「喂。小哥,借我過一下吧。」

  俊方的男子要求讓路,十向旁邊挪了挪,把路讓了出來。那個戴著墨鏡、留著黑人短卷髮的男子縮著肩膀走到裡面去。因為站在這裡會擋住別人的路,所以十隻好靠在牆邊。站在這個地方可以把店面看得一清二楚:說店面可能也不太正確,因為這裡根本沒有招牌或標示價格的牌子,而是一個位於地下二樓的倉庫,上方從天花板垂下的電燈泡,照映著幾乎能用來打棒球的廣大空間;而下方則排列了無數個打開的紙箱,裡面裝著要販賣的商品。店裡有許多一邊講手機。一邊按計算機的男子大聲吆喝著,那應該就是店員了吧?販賣的商品有電腦、DVD播放器、以及攝影機與數位相機等等,其它還有一些零件,但十不知道那些是什麼東西。

  照雨的說法這裡似乎也算是電器行。

  這個禮拜天,十帶著雨來到球葉原,目的是要買錄放影機,因為最近他家裡的舊機型已經卡住出租店的片子好幾次,也是該換一台新的的時候了。所以他問雨知不知道哪裡有便宜的店,結果雨很有自信地點頭說「請交給我」,於是他就姑且信之並跟著雨一路走下去。穿越電器街之後,漸漸地離人群越來越遠。正當十想問雨是不是帶錯路的時候,雨終於在一棟大樓前停下腳步。這棟看起來就像公司連夜潛逃後的空大樓,讓十感到有點疑惑,不過雨卻毫不遲疑地走了進去。鑽人只開了三分之一的鐵卷門,通過一個感覺像停車場的黑漆漆的地方。又走下一段長階梯,最後才來到一個廣大的空間,也就是這問利用倉庫改造而成的店。

  雨說:「這裡是隱密的商店。」

  也不用隱密到這種地步吧。十在心裡想著。

  不管怎麼看,這裡都不像是普通的商店-顧客大多是外國人,就算有日本人,也不像普通的上班族或學生,總之儘是些古里古怪的人。當十指出這裡很明顯地有一種見不得光的氣氛時,雨卻這麼回答:

  「請放心,這裡沒有手槍。毒品、爆炸物等違禁品。那些東西會在其它的店交易。這裡賣的全是正當的商品,不歸便宜,而且還可以殺價,保全也做得很確實,糾紛比一般的商店少很多,可以讓顧客慢慢尋找需要的商品。雖然缺點是照明不夠亮。但我還是覺得這家店很有良心。」

  如果這番話是出自於其他人的口中,十絕對會認為那個人是開玩笑的,但雨的態度卻十分認真。

  她大概是判斷這間店是最佳選擇吧!

  既然說要交給她處理,十現在也不能多說什麼,因為他對錄放影機的機種並不熟。他只把想要的機能和預算告訴雨,她便開始尋找適合的商品了。但是這裡的商品沒有價目表,該怎麼判斷賣多少錢?雨對十說明,價錢是按照紙箱放置的位置來決定的。雨擠進一群魁梧有如美式足球選手的外國壯漢裡選好商品,隨即找來店員詢問。那個店員是個臉帶傷疤、眼神凶很的男子,就算懷裡藏著小刀也不奇怪。他頗不以為然地瞧著這小不隆咚的女孩子,但雨也不介意。面不改色地開始殺價。

  這種自信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十的疑問很快就得到答案了。

  原來她殺價的技巧很高明,店員的態度雖然強硬,但很快就開始軟化了。

  「看來還要一段時間才能談妥。十大人,請您在外面稍候片刻。」

  雨看出十不喜歡店裡的氣氛,於是暫時停止殺價,對十說了這麼一句話。

  「那我去外面等。」

  地下室的閉塞感的確讓十不太舒坦。反正人在死了以後,都要埋在黑暗的地下,那麼至少在還活著的時候,總該在地面上多待一會兒。

  因此十踏上樓梯,鑽過鐵卷門走出了店外。

  天空還是一樣萬里無雲,十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再緩緩吐出。數只烏鴉像是被街道的喧鬧趕出來一般,棲息在大樓之上,嘎嘎的叫聲又吵又刺耳。不過,就算是這樣,還是比地下的倉庫好多了。

  十看看手錶,現在還不到中午,等這件事解決,也該找個地方吃午餐了。如果真的能用比預算更便宜的價格買到,為了答謝她,是應該要請雨吃頓飯才對,而且他根本不想再回到假日裡人擠人的電器街。

  話說回來,她是從哪裡知道這種店的?

  而且似乎很熟悉的樣子,難道她經常一個人來?

  一邊思考著這些事情,十打了一個呵欠。突然,十聽到自動販賣機的後面傳來說話的聲音。轉頭一看,一名男子正拉著一個像是還在念幼稚園的小女孩向她說些什麼。小女孩表達了拒絕的意思,但男子像沒聽見般,依舊死纏爛打地說個不停。如果只是一般的搭訕,十也不會多管,但這種情況就不能坐視不理了。雖然那名男子不像意圖性侵的戀童癖,不過一看就知道不是善類。當十看到男了伸手到口袋中取出一瓶詭異的藥瓶時,十立刻走向前,握住男子的手腕一扭。

  「你、你幹嘛?別來找我麻煩!」

  「滾!」

  十隻說了這一個字,然後就惡狽狠地瞪著男子。被這麼銳利的眼神一瞪,男子露出驚恐的表情發抖著。看來昨天在回家時,跑去理髮廳把頭髮染回以前的金色也產生了效果。

  十把手鬆開之後,男子頭也不回地馬上拔腿就跑。原本想追上去補踢一腳的,但想想還是算了。那只是沒有意義的暴力;如果對方是用嘴巴講不聽的傢伙,就算扁上一頓也是不會聽進去的。

  十轉頭看向小女孩,她睜著圓滾滾的大眼望著十。小女孩肩上垂掛著紅色背袋,穿著可愛的裙子,令人感覺稚氣十足。

  「以後在路上遇到奇怪的傢伙找你講話的話,不可以理他喔!」

  十以長輩的身份,告誡了小女孩一番。但小女孩只是仰頭望著他,然後說:

  「金色的。』

  「嗯?……啊,你是說我的頭髮?」

  「大哥哥是外國人?」

  「不,我是道地的日本人。」

  十從來沒見過任何一名親戚,也沒看過族譜,不過應該是這樣沒錯吧?更伺況所有的課程裡,他最不擅長的就是英語。

  小女孩彎腰行了個禮。

  「謝謝。」

  「以後要小心一點啊!」

  十的個子很高,只能一直仰頭看他的小女孩的樣子似乎有點辛苦。為了配合她的視線。十在小女孩面前蹲了下來。

  「你是不是在找把把和馬麻?」

  「是爸爸和媽媽啦!」

  我才不用這麼幼稚的說法呢。小女孩一瞼正經地糾正了十。

  「對不起喔。」十苦笑著向她道歉。

  「所以,你迷路了嗎?」

  「不對,我只是和爸爸媽媽走散了而已。」

  「那就叫迷路吧。」。

  「…明年我就念小學一年級了,」

  她大概是想說,她已經長大了,所以已經不會迷路了。

  大概是到了不想被當成小孩的年齡了吧?

  「大哥哥是誰?」

  「我嗎?我叫柔澤十。」

  「十?是這個十嗎?」

  小女孩張開小小的雙手。比出十的數字。

  「對,就是那個。」

  「好怪的名字。」

  「我也這麼覺得。」

  「我叫鏡味櫻。」

  不知是平常就帶在身上,還是父母為了怕她走丟而放在她的背袋裡,她從背袋裡拿出名牌。那應該是在幼椎園別在身上的名牌吧?上面用黑色簽字筆寫著「鏡味櫻」三個大字。

  「很好聽的名字,很素雅。」

  「很素雅?」

  「就是可愛的意思。」

  大概被稱讚了而感到很高興,櫻露出牙齒笑了起來。那個長大後就不會再出現的純真笑容。讓十感到有些懷念。

  問過她之後才知道。原來櫻和父母一起來秋葉原買東西,途中卻走散了而煩惱不已。因此櫻試著回溯走過的路線,盡可能地找過一次。像她這樣不哭不鬧地一個人去找父母,以一個六歲的孩童而言,實在很了不起。十雖然暗目讚賞,但事實上他也知道這樣是難以成功的。更何況今天是禮拜天,不但人潮擁擠,而且到處都是帶著小孩的父母-後來,找累了的櫻就離開人群走了一陣子,然後在不知不覺之中來到這裡:她這種不太喜歡人群的性格,和十倒有幾分相似。

  櫻說她渴了想喝東西。於是十挑了一台自動販賣機準備買果汁給她,不過櫻卻指定要喝--

  烏龍茶。

  「我在減肥。」

  小孩還減什麼肥?十心裡不免好笑,但還是照她的希望買了一罐烏龍茶給她。櫻說聲謝謝之後伸手收下,然後把手指勾在易開罐的拉環上,但她那小小的手指怎麼拉都拉不開。

  看不下去的十把易開罐拿回來,櫻「啊……」的一聲,露出失望的表情。不過十隻是把易開罐的拉環拉開,隨即又遞回去給她。櫻滿臉不好意思地接下遞回來的烏龍茶。

  她喝了一口之後皺起了眉頭。

  「……好苦。」

  現在的她還不到對茶類飲料感到美味的年紀吧?十在小時候也只喜歡甜的東西,與其說味覺尚未發達,不如說是反應很直接。小孩子對於食物美不美味的分界很清楚。不像大人還要講究什麼艱澀的道理或深度。

  十在櫻的身旁坐下。打開自己的果汁喝了一口,但看到櫻欲言又止地望著自己手上這罐「有果肉的柳丁汁」後,就順手遞給了她,正當十心想不知道她會不會討厭別人喝過的東西時,櫻似乎完全不介意,反而高興地喝了起來。

  「好喝嗎?」

  「有一粒一粒的。」

  看著她那兩隻小手捧著易開罐喝的樣子,十的眼神變得柔和了起來

  對小孩貴在很沒折。十並非特別喜歡小孩,但像這種幼小、不成熟又脆弱的「小孩」總是沒辦法扳起臉孔來對待。大概是因為在做出傷害小孩幼小心靈的言語舉動的同時,也傷害到自己心中某個重要的部份吧?

  櫻從背裝拿出一包零食遞給十。

  這是果汁的回禮嚼?正當十這麼想的時候……,

  「十,幫找開。」

  她的語氣有點沒大沒小,而且還直呼長輩的名字。不過十還是把包裝打開再還給櫻。櫻吃了兩塊餅乾後將袋口對著十說:

  「請你吃。」

  「謝謝。」

  十把手伸到袋裡,拿出一塊餅乾放在嘴裡。吃起來是小孩子會喜歡的廉價味道。

  「十。你是正義使者嗎?」

  「嗯?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剛才救了我。」

  「那很普通吧,誰都會那樣做,」

  櫻望著十的臉看了一會兒,然後像是感到害羞似地把視線別開。

  「…十比健助還帥。」

  「健助?」

  「他是和我同班的男生。他很壞哦!每次都欺負人家。可是媽媽說,那是因為他喜歡我的關係。」

  「這樣啊-」

  「為什麼他喜歡我,還要欺負我暱?」

  「我想……應該是想和喜歡的人說很多話吧?而且,他也希望能讓你多注意到他啊。」

  「多注意到他?」

  「大概是吧。」

  十隻能曖昧地回答她,那是因為十對這方面完全沒有經驗。念幼稚固時的記憶雖然模糊,不過,他沒有持別親近的朋友、或者喜歡的人的印象。但是因為不想和母親紅香分開。每天早上都很難過的事情倒是記得一清二楚,甚至還發生過抓著她的衣角哭喊著不想上學的糗事,他也沒忘記。如果現在紅香拿這件事來嘲笑他,十也沒辦法反駁,

  突然,站在附近電線上的烏鴉大聲聒噪了起來,把櫻嚇了一跳。她慌張地抓住十的衣服,躲到他的身後。

  然後瞪向嚇到自己的可恨烏鴉。

  「……烏鴉好討厭。」

  「你討厭烏鴉?」

  「因為它們黑黑的。我討厭黑,喜歡亮亮的地方。」

  十在小時候,也毫無理由地害怕黑暗。小孩的想像力可以在空無一物的地方看到東西。

  等烏鴉飛走後,櫻才放下心來,但仍然不肯離開十的身邊。

  櫻繼續抓著十的衣服問道:

  「十,你有喜歡的人嗎?」

  「這個嘛……。」

  這個問題,是他一直不願意去思考的事情。

  櫻對這種含糊的回答有點不滿,但十硬是把話題轉開。

  「你是在什麼地方和爸爸媽媽走散的?」

  「在有電視的地方。」

  櫻似乎是被電器商店前擺設的大型液晶電視所吸引,然後就和父母失散了。

  「原來是因為你走路的時候東張西望啊。」

  「…因為那時候在播「美麗雙子星』嘛!」

  「美麗雙子星?」

  「就是這個啦。」櫻讓十看了印在背袋上的圖案。上面印刷著分別身穿黑白服裝的兩名少女擺出帥氣姿勢的模樣,這大概是針對兒童而製作的卡通吧?如果有大畫面播放自己喜歡的卡通,也難怪小孩的注意力會從父母身上離開。

  「很好看唷!我最喜歡的是白公主,她好可愛,而且又很會畫畫……」

  看來櫻是因為太喜歡那部動畫,結果自己也受到動畫裡的主角影響而開始畫圖。她從背袋取出一本小畫冊,拿給十欣賞。

  十打開畫冊瀏覽了一下,以六歲的孩童來說,她的畫算是意外得好。上面有用蠟筆畫的睡在圍牆上的貓。空中飄著一朵冰淇淋狀的雲。以及她就讀的幼稚圖等等,特別是開滿櫻花的大櫻花樹,配色運用得相當靈巧。

  「眼你說啃,這棵櫻花樹就種在爺爺家的院子裡面,長得好高好大,春天的時候會開很多花。然後啪~~的落下一大堆花瓣,非常非常漂亮唷!』

  如果是那麼大棵的櫻花樹。想必樹齡也相當久。一定是她的家人愛護有加吧。

  這小女孩的名字說不定正是由此而來。

  十沉默不語,櫻也精靜地望著他的臉。

  像是在等待什麼似地。

  十發覺到這點,於是就對她說:

  「你畫得很漂亮。」

  「真的?」

  「嗯。」

  十並沒有繪畫的才能。也沒有監賞畫的興趣,但這是他心裡率直的感想。

  櫻有點難為情地笑了笑。

  「我教你唷,蠟筆要這樣拿才行。手指呢,要這樣……」

  「哦,原來如此。」

  這樣的讚歎可能不太妥。冷不防地…。

  「十。我幫你畫一張。」

  櫻突然蹦出了這一句。

  「不用啦……。」

  「我要幫你畫!」

  看來就算拒絕,她也聽不進去。

  此時對不知該如何應付的十伸出援手的是他的隨從。雨從半開的鐵卷門鑽了出來。走到十的面前。看她那略帶無力感的步伐,似乎殺價並不如預期中滿意。

  雨滿心愧疚地向十深深鞠躬。

  「真的很對不起,最多只能殺到五折就再也殺不下去了,沒想到店家的態度竟然會那麼強硬……」

  「其實你也不用那麼堅持……」

  「但請您放心。還有其它的隱密商店。我們到下一個地方吧!』

  雨瞬間就恢復了精神,十也不忍在這個時候潑她冷水,只好準備跟著走了。

  櫻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兩人對話的樣子。

  「大姐姐,你是誰?」

  「我叫墮花雨,是十大人的奴隸。」

  「奴隸?」

  「奴隸的意思就是主人的私有財產…」

  十驚覺雨又要開始亂七八糟的解釋。因此慌張地趕緊加以制止,並且把如何遇到樓的經過,簡單地向雨說明。

  「那麼,我們要去別家店了。你呢?」

  十站起身來低頭看著櫻,櫻把畫冊收到背袋裡,然後從兩人的身邊退開。

  她把喝完的易開罐丟到垃圾桶,接著用大人的口吻說道:

  「我要去找爸爸媽媽。」

  「要不要我們幫你一起找?」

  「不用。』

  櫻拒絕的理由,大概是自尊心吧?不想借助別人的力量,而想靠自己一個人來處理的自尊。小孩子也是有尊嚴的。而不知該說是幸或不幸,十至今仍未忘卻這份感覺,所以他也沒多說什麼。一個人再怎麼找也不可能找到——這種話他實在說不出口。

  十向雨問清楚派出所的位置,然後盡可能簡單地向櫻說明。

  「記住了嗎?」

  「嗯。」

  「去派出所找警察伯伯,他們會幫你的。」

  「他們是不是正義使者?」

  「不是,不過也很接近了。」

  櫻歪著頭似懂非懂,但聽到十很認真地這麼說,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下次我再幫你畫。」

  「不用了,那個就……」

  「打勾勾。」

  一說完,她舉起左手的小指,十隻好也伸出小指勾住。

  大概是滿足了,櫻很有精神地邁步離開。

  其實,彼此再相遇的機會可說是極為渺茫,但還是做了這樣的約定。十想起在小時候也曾經做過很多約定,當時這種所謂的「約定」,不知道為何總有一股不可言喻的魅力。

  至於理由,隨著年齡增長就逐漸遺忘了。

  是因為不再需要了嗎?還是說那是成長下的一種犧牲品呢。

  等櫻離開了一小段距離,十和雨也向電器街走去。

  「十大人真了不起。」

  「什麼?」

  「不管用再怎麼友善的方式去對待小孩,如果抱持著厭惡感或警戒心,他們的本能就會查覺出來。大人是以『思考』來行動,小孩卻是憑藉著『感覺』。剛才那個孩子。很認真地聽十大人您說的話,那就表示她的本能已經接受了十大人。」

  「也就是說,我跟小孩子差不多吧。」

  「您太謙虛了。」

  雨淺淺地微笑,故意視而不見的十抬頭望向天空。

  天空萬里無雲。至少,現在是如此。

  到了假日就會成為行人步道區的電器街,一到中午時分,人潮就更擁擠了。到處都是父母帶著小孩,要不然就是情侶,甚至小學生的群體也不在少數。十原本想目送櫻直到她抵達派出所為止,但仔細想想好像有點多管閒事,因此作罷。萬一被她發現,一定會傷害到她的自尊吧!而且,她的父母應該早就發現小孩走失,說不定現在已經慌成一團,然後拜託警察幫忙找人,那麼一來也許很快就能找到了。

  十決定不再多想,而把注意力轉移到雨所說的下一個隱密商店。

  「話說回來,你對這附近可真熟。」

  「當我想買同人志或中古DVD時,經常會來這裡。」

  「電器街也有賣同人志?」

  「是的。』

  這麼一說,十才發現附近的確有好幾間這類的商店。對雨來說,這裡是最能讓她滿足興趣的地方。店門口的喇叭正大聲播放著動畫歌曲之類的音樂,再混雜著擺設在店頭的遊戲機傳出的音效,形成了相當吵雜的噪音。

  這些充斥於行人步道區的喧鬧讓十感到有點不悅,他向來就對吵吵鬧鬧感到棘手。從以前開始,每當學校熱鬧地辦活動時,就只有他一個人提不起勁。對於無法融入這種氣氛的自己,他也覺得有些討厭。

  雨帶他去的下一個地方和剛才那一家的氣氛類似,若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就是在通往倉庫的鐵卷門旁邊有守門的人站在那裡監視外面。當十要進入時,守門人立刻產生戒心瞄了他幾眼,但在判斷出是客人之後,二話不說就放他通過。這次的交易很快就成交了。雨的口吻如同以往的平淡,對店家步步進逼,最後終於達到預定的價格。把錢付了以後拿到的並不是商品,而是收據之類的東西。這裡的規矩似乎是要拿著那張紙到大街上的某家店,以兌換的方式來領取商品。

  十一面讚歎著雨殺價的技巧一面回到大街上。那棟兌換商品的大樓,坐落在中古遊戲店和賣許多怪東西的商店之中。一樓只是一間空蕩蕩的香煙店,讓人懷疑是否真的有在營業,而二樓才是他們真正要去的地方。整體的氣氛,有一種來到小鋼珠的獎品兌換處的感覺。十本來想自己上去拿,但雨說希望能交給她處理,所以十就任由她去了。對於能幫上十的忙,她好像也感到很高興。

  十坐在店外的欄桿上,無聊地朝著行人步道區隨意亂看。他發現路上有很多和他同年代的情侶,如果從第三者的眼光來看,他和雨大概也會被認為是情侶吧?雖然事實並非如此,不過,朋友和情人到底有什麼差別?應該不是肉體關係的有無,因為小孩子也會交男女朋友,所以問題並非那麼單純。那麼,重要的應該是有沒有把對方當成異性來看待吧?

  柔澤十有沒有把墮花雨當作女人?這點他不知道,也從來沒想過有那個可能性,就連現在的這種主僕關係,究竟會持續到何時他也不確定。

  十看看手錶,雨進去店中才過了三分鐘而已。

  對了,不知道剛才那個小女孩找到父母了沒?每個人都經歷過迷路時的恐懼,十自己也不例外。十小時候有一次迷路,當昆到紅香時而當場哭了出來的丟臉記憶,至今仍然記得一清二楚。

  記憶留在腦海裡的優先順序,到底和自己的意識有多少牽連呢?

  思考到這裡,十又看了一下手錶,時間才過了五分鐘。

  「不管看多少次,時間也不會變快唷。」

  突然,旁邊有人向十說了這句話。

  那是一名泰未謀面的少女,她就坐在十身旁的欄桿上。

  十大吃一驚,吃驚的理由有二個。理由之一,自己絲毫沒有察覺這名少女是何時坐到身邊的;另一個理由,則是少女身上的奇怪穿著。

  「時間的概念只有人類才有;換句話說,能操縱得了時間的,可能也只有人類才辦得到吧!」

  說完後,少女嫣然一笑。

  「你好。」

  對於少女的問候,十隻能以生硬的笑容回應。這是因為少女的年紀雖然和十相彷,但她身上穿的卻是時代劇裡的武士服,額頭還纏上寫著「嚴流島」的頭帶,而腳下穿的是木屐。唯有她用來綁住頭上長髮的白色緞帶,和她全身的裝扮格格不入。

  注意到十的視線,少女笑著說:

  「胸圍是八十四唷!」

  「啊?」

  「因為你一直盯著我看呀。」

  「我不是在看那個……」

  「臀圍八十三,安產型,這點我很有信心。」

  「不是,我…」

  「啊——腰圍不能說,這個我就有點沒自信了。」

  其實她的身材根本和肥胖兩字無緣,不過少女還是難為情地笑了笑。

  『今天這附近有一場小型的攝影會,我是去參加那個的。」

  「攝影會?」

  「對,COSPLAY的攝影會。順道一提,我這次扮演的是『鬼道戰士鋼武者』的主角基。馬士塔克的夥伴——萊拉。羅賓森。在加州出生的萊拉,是一個很憧憬日本古文化的女孩子,不過感覺上好像有點微妙的偏差。在我的認知上,日本人對日本武士的印象是『侍』,但外國人的印象卻偏重在「武士』。關於這點,你有什麼看法?」

  這名少女很適合這身日本武士的裝扮,而十雖然對這種人沒有偏見,不過也不想和她有什麼瓜葛。

  然而他現在又不能離開這裡。

  「你有在聽我說的話嗎?」

  「沒有。」

  「哈哈哈,你可真老實。』

  對於十視之不理的反應,少女倒是不介意的樣子。

  「沒想到日式裝扮還滿通風的。像今天這種天氣,穿起來真舒服。」

  「…我說,你幹嘛要在這裡?」

  十忍不住問了這個問題,少女的眼睛一亮,隨即愉快地點了點頭說:

  「你問我為什麼在這裡嗎?這是很哲學的問題,我以前也沒想過耶!如果要回答這個問題,就要從我的成長過程講起了,會很長喔!」

  十不理她,繼續表明他的意思。

  「我是在這裡等人的…」

  「其實我也是來這裡等人的,所以我們可以一起等吧?」

  被這麼一問,十也不方便拒絕了。

  獲得同意的少女。從懷裡取出手機打給某個人。

  「嗯,攝影會已經結束了,現在我人在外面。因為比在裡面等舒服嘛,而且今天的天氣好好喔!日式裝扮很棒喔,這才叫日本人的正式服裝。……真是的,別那麼生氣嘛!我看看喔,我現在的位置是……』

  看來是打給和她約好的那個人。

  每一個經過附近的路人,一定會有幾秒鐘把目光停留在少女身上,但一看見十坐在旁邊,馬上就把視線轉開了。

  大概是因為十會照平常的習慣反射性地瞪回去的關係吧?

  結果,沒有一個人敢過來搭訕。

  我該不會是被這個女的利用來躲搭訕吧?

  當十正在這麼想的時候,少女剛好講完電話,立刻就看到有人從路的另一邊走了過來。

  那是一個肩上背著運動背包。身高幾乎和十不相上下的少女。她留著一頭大膽削短了的頭髮,長相中性,修長的腿和牛仔褲很合襯。她走路的動作氣勢十足,如果不是因為胸部豐滿,很容易會被誤以為是男的。而她的年齡大約和十差不多吧。

  高個子少女戴著耳機,似乎在聽CD隨身聽。當她發現十的視線時,臉上馬上浮現厭惡的表情。少女和十彼此對望了一陣子,等走近了以後,才把耳機拿開,並把視線移到旁邊的COSPLAY少女身上。

  「這人是誰?又是來搭訕的?」

  「不是啦,就是那個男的呀!我偶然在這裡遇到的。」

  「那個男的?」

  「就是金頭髮、老繃著臉的柔澤同學嘛。上次不是看過照片了嗎?」

  「啊啊,原來就是他啊……。」

  這兩個人是誰啊?

  十的心裡起了戒心,同時本能也發出警訊。

  因為,剛才十並沒有提過自己的名字。

  「…你們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聽到十充滿警戒的問題,COSPLAY少女笑了起來,那是覺得十的反應很有趣的笑法。不喜歡被捉弄的十感到有點不爽,但這時COSPLAY少女朝著站在旁邊的高個子少女瞄了一眼。

  「柔澤同學和照片裡的印象果然一模一樣,對吧?」

  「正好,來試試他吧。」

  「哦,還是要上嗎?」

  「趁這機會把他解決了也沒關係,這也是為了她好。」

  「那我排第二個,當然要看他有沒有辦法撐到那時候了

  這是什麼意思?照片是指什麼照片?但十還來不及問,只見COSPLAY少女向後退了一步,同時高個子少女也向前走了過來。

  才在猜想對方的意圖時,少女的右腳突然踢向十的側頭部,幸好十保持著警戒,勉強用手腕把它擋住、然而上半身仍然因為這一擊而搖晃,手腕也麻了,這一踢在平生受過的攻擊裡,威力算得上是前三名。

  「喂,你們想幹嘛?突然……」

  無視於十的抗議,少女又展開速攻,摟長的腿像鞭子一樣,朝向十侵襲而來,雖然十因為暑假期間住院的關係手腳有些遲鈍,但手腕麻痛的刺激讓十提高了集中力,心無雜念地自然而動,連續閃躲過來自下段、中段。上段的踢擊。看少女背著運動背包接二連三迅速踢來,而她的平衡竟然絲毫不受影響,這種技巧簡直令人不寒而慄。除了防禦以外,實在想不出其它對應的手段。

  「運動神經很好嘛。」

  像是在確認似的,少女喃喃自語地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右腳由下而上使勁一踢,十迅速交叉雙手擋了下來,但這一腳的衝擊竟使他的身體微微浮空,這一腳已經足以和那個破稱為十的天敵、母親紅香匹敵,沒想到世上居然有這種人存在。

  「。。看來不算軟弱。」

  十保持戒備的姿勢,預防接下來的追擊、但少女不知為何突然後退,而在一旁觀戰的COSPLAY少女,像是換手似地踏上前來。

  「這次換我了,幸好有帶那個來。圓,幫我把那個拿出來。」

  高個子少女打開運動背包,取出某樣東西扔了過來。COSPLAY少女單手接住它的瞬間,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穩的神情與緊繃的氣息,整個人也都完全變得冷冰冰的。

  她手上握著的是一把小刀,刀長大約十公分,上面什麼裝飾也沒有。COSPLAY少女雙手下垂,用冷峻的眼神盯向十,那異常的壓迫感使十不加思索地向後退了一步。

  「你、你們到底是……」

  「別講話。」

  沒有感情的聲音。少女以流暢的動作靠近過來之後,握刀的手倏地前伸,刀尖貼上猛然後退的十的前發,削斷了數根頭髮,少女緩慢的動作像是在跳舞似地,只不過她手中握著的是真正的刀子。十幾乎是憑著直覺閃過了這一刀,並向後眺開了一大步。與死神擦身而過的十感到鼻尖似乎被刀尖擦過,不禁背脊一涼。

  少女的攻擊簡直不像是穿著木屐行動,不但流利又迅速,甚至踩在柏油路上也不會發出聲響。

  和一般只是靠蠻力拿著小刀亂揮的外行人比起來,她的層次完全不同。

  「原來如此,還不錯,那我要開始認真了。』

  少女面無表情地做了這樣的宣告。穿著木屐卻能在柏油路上不發出聲音,難道她練過真正的步法嗎?

  空手要如何對付這等角色?

  滿心焦慮的十的意識角落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不用害怕,一眨眼就結束了。」

  少女逐漸逼近,她纖細的手腕以超越十的動態視力的速度直刺而來。

  不過,十卻動也不動。他並不是怕到不敢動,也不是不知所措而無法動彈,更不是因自暴自棄麗放棄了抵抗,而是他自己選擇不動。

  少女的小刀在即將刺到十的咽喉前硬生生地停住。

  維持著將刺未刺的姿勢,少女問道:

  「…為什麼你知道我會停手?是我的殺氣還不夠嗎?」

  「我只是認為,你不像是會在大白天的街上上演血案的笨蛋。」

  此時在三人的四周,已經圍滿了誤以為這是宣傳表演的路人。剛才那一連串未經排練的攻防看來頗具可看性,甚至還有人拿著相機拍個不停。之所以沒被認為是打架的理由,恐怕是這兩名少女出眾的容姿與打扮吧?從她們清秀的長相看來,要不是明星便是模特兒,而那柄小刀也只會被當作是模型玩具。

  環視著四周的旁觀者,少女喃喃地說:

  「的確太惹人注意了……』

  「你們找我玩這種無聊的遊戲,到底想幹什麼?」

  「遊戲?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

  「我就是知道。」

  從這兩人的動作裡,十感覺到有種奇妙的餘裕。雖然還不到完全放水的程度,但對方的確未盡全力,這是他經歷過眾多的打架而磨練出來的直覺。

  「……嗯。我還以為你會更遲鈍的,看來並非如此。」

  少女在指尖上流暢地將小刀轉來轉去。臉上露出了讚許的表情。而站在

  旁邊的高個子少女似乎也略有同感。

  圍繞在四周的觀眾們,好像還在期待接下來的表演。十惡狠狠地瞪了一圈,示意要他們離開,而旁觀的人也不敢反抗。很快地,三人的周圍就恢復了平靜。

  「好了,現在你們可以告訴我,你們是什麼人了吧?」

  「別急,難得有這個機會可以玩一玩……」

  COSPLAY少女對十的問題避而不答。

  高個子少女突然從COSPLAY少女的手中把小刀抽走。

  「啊,還我啦——!」

  瞬間,COSPLAY少女又變回普通人了。高個子少女高舉握著小刀的手,而想搶回來的COSPLAY少女拚命在旁邊跳來跳去,可惜她的手完全夠不到。此時仔細一看,原來木屐底下貼了橡膠,難怪踏在地上也不會發出聲音。發現到這個事實的十,突然感覺全身有一點脫力。

  COSPLAY少女像小孩子一樣不停揮舞著拳頭,用全身來抗議高個子少女的暴行。

  「還我還我!」

  「不行,這個交給我保管,你也該去換衣服了。」

  「可是可是,人家還沒……」

  「不行。」

  高個子少女一副「不准抗議」的表情,COSPLAY少女失望得像是洩了氣一樣。

  「嗚——萊拉和我明明都是用小刀的,這個打扮不拿武器的話就沒有意義了嘛。柔澤同學,你也想和我多玩一下對不對?」

  「一點也不。」

  「哇,好冷淡喔。太冷淡的男生會被討厭哦!我們女孩子反正遲早都要被男生抱,所以都會挑溫暖的人……」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為了阻止少女自顧自的一直喋喋不休下去,十隻好強硬地提出質問。

  少女頓了一頓,怯怯地瞧著十的臉。

  「…你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我是在生氣。」

  「那我不告訴你。」

  十的臉抽搐了一下,但他勉強忍了下來。

  「我沒生氣,你說吧。」

  「…真的?」

  「嗯。」

  「那你要溫柔地說

  「………。」

  『乖喔,我沒有生氣』,像哄女朋友那樣。」

  「。。。。」

  「哇哇哇,你的眼神好可怕……。』

  「快給我回答。」

  「好啦好啦,我現在告訴你,我們是……」

  就在此時,少女朝十的背後揮手,並且「喂——」的喊了一聲。十回頭一看,看見雨正走下樓梯往這邊走了過來。兩的右手,提著一個綁著塑膠提手的紙箱。

  雨好像對十身邊那兩名少女感到驚訝,不過她還是先對十行了一個禮。

  「十大人,讓您久等了。」

  「辛苦你了。」

  得到十的慰問,雨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然後雨才把視線轉移到旁邊的兩名少女,

  「你們兩個為什麼會來這裡?」

  「因為我去參加小型攝影會,準備回家時碰巧遇到坐在這裡的柔澤同學。」

  「我是陪她來的,順便幫她拿行李。因為我等得很無聊,就跑去外面買東西了。」

  「原來如此。」

  雨很快就瞭解了現況,但十可還沒問完。

  「你認識她們?」

  「是的,這兩人是我的朋友。」

  「…朋友?」

  你竟然也會有朋友?這句話十雖然硬吞回肚子裡,但還是感到十分意外。

  其實真要說起來,像十這種交友關係已經狹隘到不可思議的人反而比較稀奇。

  雨有自己的朋友一點也不奇怪。

  而且若是如此,剛才那一連串超出自己理解範圍的事情發展就說得通了。

  既然是墮花雨的朋友,那就有充份的合理性。

  「你們在這裡正好,我幫你們介紹。」

  雨站到十的身旁,用像是誇耀重要的寶物一般的口吻說:

  「這位是我侍奉的主人,柔澤十大人。」

  這樣子介紹好嗎?十用眼神問雨,而雨點頭表示沒關係。

  「她們兩人都是想法很靈活的人,不會作無謂的追究。」

  不追究的人才有問題吧?十在心裡嘟噥,但沒打算說出口。

  算了,就隨她去吧!

  雖然對於已經習慣這樣的雨的自己,感覺有一點討厭就是了。

  兩名少女也分別做了自我介紹。

  首先從清咳一聲的COSPLAY少女開始說起。

  「我叫斬島雪姬。簡單的說,我的姓是再靠近就斬了你們這群惡徒的「斬」。加上報告船長這裡是傳說中埋藏了大量黃金的東洋島國的『島』。名字是希望東京能舉辦像札幌雪祭那樣的活動,但因降雪量太少只好放棄的『雪』,加上可憐的仙度蕾拉公主(灰姑娘)釣到了王子這個金龜婿就能代表她得到真正幸福了嗎的『姬』」

  「解釋成這樣反而更難懂吧。」

  「覺得難念的話,可以叫我雪雪唷!」

  「不要。」

  「要不然叫雪妹妹。」

  「那個也不要。」

  「哇,柔澤同學反應好快!和我很合得來耶!我們快來融合!」

  但十完全無視大喊趕快把兩手的手指伸出來和她配合的雪姬。

  不滿的雪姬把嘴嘟得半天高,催促旁邊的少女也去打聲招呼。

  「…圓堂圓。」

  高個子少女連看都不看一眼十,只冷淡地講了自己的名字。

  雖然雨有朋友讓人很意外,但對象是這兩人的話,那就不難理解了。這兩人都有點微妙的與眾不同,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物以類聚吧?當十正這麼想著的時候,雪姬湊上臉來對他耳提面命。

  「柔澤同學,剛才的事情就拜託你保密羅!」

  「你的意思是別告訴她嗎?」

  為了配合她,十也放低了聲音。

  「不告訴她也行,不過你要說明為什麼要那樣做。」

  「那是因為在這麼偶然的機會下遇到了那位傳聞中的主人——柔澤十,所以就一時興起了。因為以前我們只有看過一次照片,多少都會好奇的嘛、而且呢,如果只是普通的互相介紹那就太無聊了,所以我們就決定加上一點動作場面。如何,滿足了嗎?」

  「滿意你個頭。」

  「哎喲,這時候大家就各退一步嘛。我原諒你,所以你也原諒我。這樣大家就扯平啦。

  雪姬一面說著,一面在十的背後重重地拍了幾下。

  雨一臉詫異地看著兩人,但十決定默不作聲。

  「好了。雨和柔澤同學,你們現在要去哪裡?」

  雨把視線投射過來,眼神像是在請求下一步指示,於是十就回答她們:

  「去吃午飯。」

  「那我和圓也參一腳吧!」

  當十正想開口拒絕的時候,雪姬卻突然說:

  「啊,這樣的話,我們會不會變成你們約會的電燈泡啊?」

  冒出了這麼一句話。十為了向她們否定兩人是在約會,結果就演變四個人一起去吃飯的局面了。

  不過十還是沒忘記先補上要求雪姬換回正常衣服的附加條件。

  「遵命。那麼,我先去換一下衣服。」

  從圓手上接過裝了替換服裝的運動背包,但雪姬並沒有馬上去更衣,而是伸手到袋子裡摸索。

  「你想幹嘛?」

  該不會又要拿什麼武器出來吧?十在心中暗自警戒。

  「嗯——在哪裡呢……啊,找到了。」

  雪姬從背包中抽出一本書,笑咪咪地把它遞給十。

  「這是我剛才買的,就當作是我們友誼的第一步吧!」

  十反射性地順手收下,但低頭一看封面就呆在原地,因為那是一本封面畫著淚珠盈眶,貌似小學生的半裸少女的同人志。

  「誰要這種東西!」

  手上拿著被他粗魯地塞了回來的同人志,雪姬歪著頭「咦?」了一聲。

  「現在很流行蘿莉控耶!難道柔澤同學是巨乳派?」

  「不是那種問題!我為何要接受女生送的A書!」

  「哇,男女不平等。」

  看到十瞪了過來,雪姬只好高舉雙手表示投降。

  「這是很有名的同人團體出的本子的說……』

  「雪姬,請不要再捉弄十大人了。」

  大概是看不下去了,兩從旁伸出援手。

  「十大人擁有高潔的情操,不需要那種東西。」

  「對,我不需要。」

  其實家裡還是有藏了幾本全裸的寫真集,但這是男人的秘密。

  是喔?雪姬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所以說,你是自然派的?」

  「聽不懂你說什麼。」

  唉,真是前途黯淡的相遇。

  十在心裡面暗暗地歎了一口長氣。

  等雪姬換回平常的便服,四人就走進附近的芳鄰餐廳。由於現在是用餐時間,店裡擠的水洩不通,但過沒多久窗邊便有四個座位空了出來,於是他們就決定坐在那裡了。十和雨並排而坐,另一邊是雪姬和圓。涼爽的空調驅走了體內的熱氣,十也漸漸地穩下心情。等四人都各自點完餐以後,雪姬喝了一口女服務生端來的冰水,然接連珠炮似的開口說話:

  「今天能遇到你真的是太好了。那天雨突然說『找到自己應當侍奉的主人』的時候,簡直把我嚇死了。不過我是沒想過要阻止她啦。反正兩這個人頑固得要命,事情決定以後就是一直線地往前衝,而且她的判斷也從來沒錯過,所以我和圓就暫時靜觀其變了。不過話說回來,最近雨和我們有點疏遠了。我們本來預定暑假要一起去玩的,多虧了你,害我們的計劃全部泡湯。」

  「…抱歉。」

  「對,你是壞蛋,因為你把雨從我們手中搶走了。」

  真是可恨啊!雖然嘴上這麼講,但雪姬卻是邊說邊笑,圓則是依舊不願正面對十看上一眼。而雨只是靜靜地坐在十的身邊。

  他們三人在國中時就認識了。雖然高中念不同的學校,但現在仍然會偶爾出來見面。至於她們的交情之所以如此深厚,原因是三人都非常喜歡動漫畫。

  在十的想像裡,說不定雪姬和圓的房間也和雨的差不了多少吧。

  對於能熟中於某樣東西的她們,十倒也有點羨慕。

  雪姬把手靠在桌上托著臉頰,一臉不壞好意地笑著說:

  「趁著這個機會,我可以間柔澤同學幾個問題嗎?」

  「你問吧。」

  「你喜不喜歡處女?」

  「啥?」

  「說說看嘛,這是最基本的。」

  「…這算哪門子基本啊。」

  「喜歡嗎?還是討厭?」

  「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希望我做什麼呢?」

  這個女生真是亂來,讓人無法和她正經談話。

  十臉帶不悅地沉默下來,但雪姬視而不見,自顧自地提出了新的問題。

  「那我問別的。柔澤同學你到目前為止,想死的次數和想殺人的次數哪一種比較多?」

  「…我不懂你幹嘛間這個。」

  「因為我想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想要確認一下你是配得上雨的人嗎?還是普通的廢物而已。」

  「如果是廢物的話,你會怎麼樣?」

  「你覺得呢?」

  雪姬的笑容依然不懷好意。

  這傢伙的城府絕對很深。十在心裡下了如此的判斷。她會透過各種刺激性的言語,冷靜觀察對方的反應,並且以此為樂。

  「不必這麼害怕,我現在還不會對你怎麼樣。不過能維持多久,那就……」

  「雪姬。」

  「什麼事?」

  從過長的瀏海空隙之間,雨的銳利目光射向雪姬,而雪姬仍然不動聲色。

  「你如果與十大人為敵,我也會成為你的敵人。」

  這等於是跟自己宣戰,但雪姬依舊不失笑容。

  「喔喔,這也滿有意思的。新的選擇出現了耶!未來的可能性增加羅。」

  雪姬的聲音和態度完全感覺不出一絲緊張。不過,十卻感受到一種窒息的壓迫感,簡直就像是突然掉入敵人的領域範圍裡一樣。

  坦白說,十很想立刻離開現場,但他反而鎮定地把自己穩住。

  怎麼可以被她看扁了。

  他雙手抱胸做了一個深呼吸,當他感覺到血液平穩地流動時,就把視線固定在雪姬身上。

  「哦……在瞪我了。」

  雪姬依然保持著微笑,正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旁邊突然伸過來一隻手在雪姬的頭上敲了一下。敲她的人是始終望著窗外的圓。

  「很,很痛耶!圓!」

  「玩笑開到這邊就好,就算他的反應再好玩,你也不要玩過頭了。』

  「可是……」

  「你那種對越喜歡的人,就越要捉弄的壞毛病也該想辦法改一下了。』

  圓一臉不耐煩的表情轉向十。

  「抱歉,雪姬以前就是這樣,很喜歡這樣試探人。」

  「試探?』

  「她對人的好惡很強烈,所以只要出現欣賞的人,她就會一直試探對方,甚至故意扮黑臉也無所謂。不過其實她很笨拙,經常不知道節制,所以偶爾才需要像我剛才那樣阻止她。」

  那也不用敲我的腦袋吧?雪姬一面揉著頭一面抗議。

  大概是那一下真的很痛,她的眼眶泛出了少許淚光。

  「我順便把話說清楚,我並不喜歡你,但那不是針對你本身。我最討厭男人跟花椰菜了,我就是這樣的人,別太在意。」

  說完之漁,圓又把視線轉回窗外去了。

  雪姬恨恨地白了圓一眼,調整情緒後開口說:

  「這就叫不打不相識,對吧?」

  「所以呢?』

  「所以,我和柔澤同學以後就是好朋友了。」

  「我說你喔……」

  「好不好嘛?」

  雪姬擺出一張天真無邪的笑臉尋求十的同意,他只好舉自旗投降了。正確來說,十根本不知道怎麼應付這一類的人。或許,雪姬給人的感覺和那個紗月美夜有點相似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吧?

  坐在十身旁的雨好像呆住了似地不發一語。大概是因為雖然她很清楚雪姬的為人,但一旦和十牽扯上開系,自己還是忍不住脫口講了那些話,

  十心想,如果這一切都是在雪姬的算計之內,那她就太厲害了。

  「對了,柔澤同學,你喜歡處女嗎?」

  「…怎麼又回到那個問題了?」

  「因為你剛才沒回答呀!順便偷偷跟你講喔,嘻嘻,我們三人裡面有三個處女。那麼,處女到底是誰呢?」

  「這算哪門子問題!」

  此時女服務生也把餐點端了上來,於是四人就開始用餐。

  用餐當中四個人聊到了圓和光在同一間空手道場練習。而圓在國中時本來是留長髮,後來由於經常被男生搭訕而感到厭煩,因此在進高中的同時就把頭髮剪短了。至於雪姬,她在國中和高中都想創立動畫研究社,可惜都失敗了。其它還聊了許多話題,只不過主要都是雪姬在說個不停就是了。

  十心裡想,現在的他是去買東西的回程途中,和同年的少女們一起吃著午餐。這種在不久前根本完全無法想像的狀況算是幸福嗎?在變化與停滯之中,自己想要的應該是停滯,但是十開始覺得有點不太確定了

  用餐到最後,圓用一種基於禮貌而不得不如此的感覺轉頭和十視線相對。

  「我雖然不想遇到你,但既然遇上了就一定有某種意義吧!你和雨的相遇。和雪姬的相遇。也應該有某種意義才對。」

  「應該沒有吧。」

  「你真是個無聊男子。最好認為有才好,要不然就太可悲了。」

  十並不相信命運,也不相信所謂的宿命。不過,自從遇到雨之後身邊所發生的一連串事件。讓他偶爾也會想這會不會代表著什麼意義。

  哪會有什麼意義。

  沒有的話,去找出來就好了。

  在十的內心深處彷彿有人這樣說著。

  或許在說話的,就是平常都在沉睡的那個樂觀的自己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19 10:57 PM

  ~第二章【失去的東西】~

  下課鐘聲一響,本學期被選出來的新班長——一位名叫鴻上的男學生喊出起立的口令。

  十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跟著站起來,然後目送第六堂課敦古典文學的老師離開教室。

  隨著新的學期開始,座位也跟著來了個大搬風,但十的位置仍然沒有變,還是那個靠窗邊最後排的位子。雖然他這陣子很安份,不過班上同學對十的反應並沒有太多的改變。而且在暑假前的那件事中讓他失去了寶貴的交談對像之後,他開始過著在學校裡悶不吭聲的日子;而十認為這樣也好,反正也沒有多痛苦。

  適當地聽完導師中溝所講的話,等到班會結束之後,十拿起書包走出了敦室。相以前不同的是,現在他的書包並不是空空如也,而是放了教科書和筆記本;這是對前任班長籐島香奈子最起碼的敬意。過去老是被她念東念西的,不過要是被她看到現在才在放馬後炮的自己,大概還是免不了挨一頓罵吧。

  十如同往常先到置鞋櫃和雨會合,然後再一起放學回家。

  昨天雨才幫他把整台錄影機搬回家,但現在卻看不出疲累的樣子。

  明明個子那麼小,皮膚又白,而且手腳又細,可是這名少女其實有著與其纖細的外表相反的充滿力量的內在。

  夏天都已經過去了,天氣還是熱得要命。即使到了下午,熱氣也不見減弱。

  這種異常氣象早就已經成為每年的慣例了。

  在略為斜照的強烈夕陽下,十和雨並肩而行。

  「人類會渴望救贖一點都不奇怪。比起不求救贖又無法自己解決,結果只能自取滅亡的結果要好得多了。所謂的心靈安寧,看法人人不同,沒有規定一定要如何做才能讓每個人都可以心安。所以宗教提供教義使信徒忘卻苦惱,藉此拯救不特定的多數人,我認為還是有其存在的價值,這是一種非常完善的系統。」

  以上就是雨對於宗教的見解。十隻是隨口提了一下昨晚電視上播映的,「實錄!宗教戰爭二十四小時」節目,結果雨就很認真地回答自己的感想。

  對她的這種個性,十頗有好感。

  「那麼,你不相信世界上有神嗎?」

  「我相信。」

  對著表情訝異的十,雨繼續說道。

  「因為只有人類才會相信世上有神。如果連我們都不相信有的話,神就太可憐。」

  「…原來如此。」

  這應該說是很有雨的風格的理論吧。

  像這樣聽雨講些莫名其妙的話題,十最近也開始覺得有點意思了

  透過她的話語,似乎可以把腦袋裡模糊的東西勾勒出一個形狀來。

  並非強迫人接受,而是像詢問對方意見似地,謹慎而小心地表達。

  這樣的感覺,讓人內心感到頗為舒坦。

  而且,如果不聊這些話題,說不定她又會拿前世什麼之類的出來講。所以現在這樣跟她閒聊,說不定只能算是一種轉移她的注意力的手段。

  電器商店門口的大電視上正播報著前幾天發生的案件新聞。被某高中勒令退學的數名男學生,由於心生不滿就持槍佔領了學校,並且造成學生六人。警察二人死傷的慘案。犯案的那幾名男學生,當知道自己被完全包圍了以後,很乾脆地投降了,而且似乎完全沒有罪惡感,還嘻嘻哈哈的朝攝影機做出勝利宣言。許多以保護少年為己任的律師為了保護那幾名少年而開始集結,宣稱必將全力維護他們的權益等等。十也知道電視正在播報的這則新聞。

  那幾個男學生拿的手槍,據說是透過網路購物從國外買的。賣家把槍拆開,再把拆卸下來的零件裝成數個包裹之後分別寄出,買家再照著同捆的說明書組裝。其價格連一萬日幣也不到,連小孩子都買得起。

  一群背著書包的小學生走過了兩人身邊。他們手上拿著掌上型遊戲機,開心地聊著漫畫裡的內容,看起來和十小時候沒什麼不同;不過,實際上又是如何呢?在如今日漸惡化的這個現代社會,恐怕人們看不見的地方都已經變質了吧!

  「你喜歡現在的這個世界嗎?」

  「喜歡。」

  「就算犯罪越來越多了也是嗎?」

  不止是青少年犯罪:心理變態造成的社會案件也是有增無減。對被暑假前的那件事牽扯進去的十來說。總是不免對社會風氣的敗壞感到在意。最近發生的新聞,好像又發生了多起失蹤的案件。而雨竟然說她喜歡這個誰都不能保證自己不知何時何地會被捲入可怕的犯罪案件之中的社會。

  「善惡和個人好惡並沒有關係。就算是連一個犯罪都沒有的社會,也一定有某個人會看那個社會不順眼、」

  「你喜歡這個世界的什麼地方?」

  「有很多。但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因為有十大人在。」

  她回答得太過自然,讓十頓時啞口無言。

  十心裡想,到底是哪根筋不對才會使她產生這種想法啊?

  總之十先把話題岔開。

  「我就不太喜歡這個世界了。」

  「您討厭這個世界嗎?」

  「小時候喜歡,我總覺得以前比現在好多了。」

  「過去的美好時光因為只會出現在回憶裡,所以才顯得美麗。」

  也許是吧,十在心裡喃喃自語。

  和她在回家的路上一起聊天的這段時間,將來也會成為美麗的回憶嗎?

  但到了那時候,聆聽自己訴說回憶的對象又會是誰呢?

  「對了,你不認為昨天那個叫雪姬的女生很怪嗎?」

  「您指的是?」

  「她手上一有刀,整個人就變了。』

  「……您看見。「那個」了?十大人,您有沒有受傷?」

  「幸好沒有。」

  「真是非常對不起。下次我會嚴重地警告她,只要她敢害十大人少了一根寒毛,我就取她性命。」

  「不,我提這件事不是為了這個……。」

  雨的臉上滿是歉疚,十有點不知所措地搔了搔頭。

  「她以前就是那個樣子了嗎?」

  「是的。」

  「是雙重人格嗎?」

  「解釋成貓遇到木天蓼可能比較恰當。因為雪姬是刀刀的愛好者。」

  就雨的描述,雪姬好像對刀刃極為喜愛,大至斧頭或日本刀。小至剪刀或剃刀都無一不愛。國中時期就曾經因為這種嗜好而引起一陣大騷動,但雨並沒有詳述其內容,十也不打算過問。雖然那個女生看起來本性不壞,不過最好還是別和她有什麼瓜葛,會造成麻煩的因素還是越少越好,畢竟現在已經有一個怪人在身邊了。反正以後大概也沒機會再遇見那個叫雪姬的人了吧。

  騎著腳踏車巡邏的警察邊騎邊看著他們兩人,然後從旁邊通過。也許在他的眼裡,看到的是一對無憂無慮的高中生情侶吧?

  十心想:一般的情侶在這個季節都會做些什麼?

  雖然自己和她並不是那種關係,但如果只是假設下的話應該不會怎麼樣吧?

  既然天氣還這麼炎熱,那麼到海邊應該不錯。

  「你去過海邊嗎?」

  「有的,小時候曾經和家人一起去看過。」

  「看過……通常不都是去游泳的嗎?」

  「要游泳的話,在游泳池就可以游了,而且當時又正值冬天。海就算只是用看的也一番風味。」

  十試著想像雨穿著泳裝在沙灘上玩耍嬉戲的模樣,但結果還是想像不出來。

  再怎麼想,都覺得她只會撐著陽傘,然後一聲不吭地站著不動。

  「你沒有在夏天去過海邊嗎?」

  「沒有。」

  「我也只有小時候去過而已。夏天的海邊很棒喔!藍色的海、白色的沙灘,近距離看的話保證會讓你驚訝。」

  「是這樣嗎?如果是白色的海。藍色的沙灘的話,那的確很了不起。」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仔細想想,說不定自己和雨都不太適合一般的休閒地點。

  不知如何享受青春的年輕人,大概就是指他們這種人吧。

  但是,他認為那並不是不幸。

  至少現在,他就認為自己並不覺得如此。

  在公寓大樓前和雨道別後的十,趁著等待電梯的空檔,順便聽了一下附近主婦之間的對話。從「挖眼髒」和「殺人鬼」等等的字眼來判斷,顯然她們聊的是治安方面的話題。當中一名婦人感歎警察的無能,並說如果想在這個社會永保平安的話,那就只有信教了。接著,她便拿出一張廣告單給其他人傳閱。基本上,公寓內是禁止傳教的,但新興宗教簡直無孔不入,那名婦人說不定也是上當的其中一人。不過就像雨所說的,信賴什麼東西來獲得心靈的安定是個人的自由,所以就隨她們去吧!

  一面如此想著,十一面搭上電梯直達九樓。

  拿出鑰匙把門一打開,迎面而來的是一道開朗到不行的聲音。

  「歡——迎——回——家——!」

  穿著圍裙的紅香對兒子綻放出極為燦爛的笑容。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呢?媽媽好擔心你唷!」

  「…你的腦袋終於燒壞了嗎?」

  「我在玩好媽媽遊戲啦!」

  紅香在原地轉了幾個圓圈。但看十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她馬上就恢復成平常那種盛氣凌人的態度。

  「無聊的傢伙,一點意思也沒有,我還以為你會喜歡呢。」

  紅香脫下圍裙捲成一團,再從口袋拿出一根香煙叼在嘴裡。

  正要點火的時候,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對十說:

  「對了,你回來的正好。我肚子餓了,你去煮點什麼來吃吧。」

  「有空玩無聊的家家酒的話,不會自己去做啊!」

  「快點去弄喔!」

  完全不理會十的抗議,紅香轉身向浴室走去。看來她打算趁著十煮飯的時候先去洗澡

  看著紅香的背影,十瞭解再多說也沒用,只好放棄抗爭,自從暑假在醫院裡見過一面之後,也很久沒看到她了。很少在家的母親回來家裡,到底應該高興還是悲哀呢?十的心裡有點五味雜陳。

  雖然不甘心被她差遣,反正自己也餓了,今天就妥協一下吧。

  十洗了把臉,換上便服,到廚房開始準備晚飯。他把昨天吃剩下的咖哩加熱,再洗米煮飯,然後從冰箱拿出萵苣和蕃茄,做了簡單的生菜沙拉。在熱鍋子的時候,他打開電視轉了幾個頻道,但找不到好看的節目,最後轉到一個「直擊美國!驚異事件超特集」的節目,心想至少比看猜謎節目要好一點。

  當十把煮好的白飯盛到盤子裡的時候,紅香彷彿算準了時間,剛好在此時出現。她只用一件浴巾包住冒著熱氣的身體,潤濕的頭髮也不用吹風機吹乾,而是放任它自然乾,這種做法和以前一點都沒變。她身上遺殘留著水珠的肌膚,滑膩到令人思心:那張剛出浴、卸妝後的臉,看起來比平常更年輕。對大部份的男人來說。她應該很有魅力吧!但在十的眼中卻只看到一個我行我素的自私女人,連她只用一件浴巾裹住身體這點,也只是她自己懶惰的壞習慣而已。

  紅香從冰箱拿出一罐啤酒喝了一口,然後瞄了一眼飯桌上的咖哩和生菜沙拉,不滿地哼了一聲。

  「不爽就別吃。」

  十搶先撂下話,於是紅香無言地向他伸出手掌,意思大概是叫他把湯匙遞過去。十把湯匙給她,紅香也不再多說什麼,就開始自顧自地吃起來了。十也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開始用餐。電視裡,有幾個學者正在熱烈地討論關於美國最近流行的新毒品。

  「你還在和那名女生交往嗎?」

  十停止拿湯匙舀飯的動作,把視線從電視移到紅香身上。

  「那個女生?」

  「墮花雨呀。」

  「…不行哦?」

  「當然可以啊!是嗎。原來你們還沒分手啊。」

  「我先聲明,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你們沒上過床?」

  「。。。。」

  不理啞口無言的十,紅香咬著湯匙伸手拿起電視的搖控器,把頻道切換到新聞台。

  然後一面看著電視,一面用一副把人看扁的口氣說:

  「還這麼年輕,就提不起性趣來了喔。」

  十也不打算和她吵,只是默默地吃著晚餐。當盤子裡的咖哩吃到剩下一半時,十站起來想去倒杯冰水來喝。等他拿著冰水回來,把杯子放到桌上時,紅香毫不客氣地拿起來喝下。

  「喂!那是我的

  「別吵。』

  十發現紅香盯著電視畫面的臉。露出了不常見的不快表情,因此他也轉向電視一探究竟。原來新聞主播正在播報的是從數年前開始,就多次發生誘拐小孩再挖掉眼睛之後放人的案件。不奪取性命,但是會拿走被害者身上的重要器官的殘忍手段引起新聞娛體大肆報導,

  雜誌也製作過無數次的特刊。不知道是誰把還沒抓到的犯人取了一個「挖眼魔」的名字,而那個挖眼魔好像又犯下了新的案子,總之是十不太感興趣的新聞。

  十從紅香手中搶回杯子,並且把剩下的冰水喝光,但紅香仍然盯著新聞不放。她是很喜歡看災難事件的人,無論是爆炸或槍戰的畫面,她都看得津津有味:不過,唯獨小孩被傷害的新聞她不喜歡。

  十站起身來想再去倒一杯冰水。

  就在此時,畫面上的字映入他的眼裡。

  這個名寧好像在哪裡聽過。

  十慌張地把搖控器拿到手中,把電視機的音量放大。

  新聞主播用平板的口吻,重覆念了一次新聞內容。

  挖眼魔的最新被害者。

  鏡味櫻,六歲。

  隔天的午休,十來到了雨上課的升學班教室。柔澤十的惡名在校內已徑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因此雖然教室內的學生幾乎都對他投以厭惡的眼光,但十也不加理會,只朝向坐在講桌正上方的位子上正要打開便當盒的雨喊了一聲。

  「喂,你有沒有空?」

  「十大人……」

  「我有話要跟你說,你等一下可以邊吃邊聽,先跟我來吧。」

  十在午休時向來都是獨自一人吃飯,吃完就趴下去睡。這讓沒預料到他竟然會來找自己的雨有點吃驚,不過她當然不可能拒絕,因此她用手帕把便當盒重新包起來,然後跟在十的後面走出教室。

  為了找個能好好談話的地方,兩人便走向頂樓。那裡雖然平常很吵雜,但今天濕氣頗重,使得空氣悶熱不堪,再加上頭上又頂著一大片烏雲,所以只有少數人在頂樓吃午飯,於是兩人便在鐵絲網旁邊坐了下來。

  「那個便當是你做的?」

  「是小光做的。』

  光似乎每天都會傲自己和雨的便當,而且菜色還不是前一晚的剩飯剩菜,而是早起後再親自下廚的,實在是一個勤奮的妹妹。

  「今天的主菜是炸雞和墩南瓜。雞肉雖不錯,但南瓜更營養。南瓜從以前就被當成維他命A的補給源,不但能強化血管壁、皮膚和黏膜,對於動脈硬化、眼睛疲勞、感冒與肺炎的預防和治療,都具備很好的效果。」

  雨請十嘗一嘗,但十慎重地婉拒了。

  今天不是為了這種事而來的。

  十打開在上學途中買的報紙。把挖眼魔的報導拿給雨看。

  「你看過這個沒有?」

  「沒有。」

  「那你先看一看。」

  十把報紙遞給雨,然後咬了一口從福利社買來的麵包。平常他都會自己帶便當來,但今天實在沒有心情做便當。他望著烏雲密佈的陰暗天空,回想報導的內容,想像當中的情景。

  案件是前天發生的,地點在秋葉原的電器街。當時,被害者一家三口正在享受購物之樂的時候,被害者的父母突然發現女兒不見蹤影。雖然趕緊回頭去找,但由於人潮太過於擁擠,始終找不到人,因此便求助於當地的派出所。派出所的警官雖然陪同被害者父母一直搜索到傍晚,但一樣沒有下落,最後被害者父母只好提出正式的搜索要求。年幼的孩童如果失蹤,可以想出許多種可能性。也許是捲入了什麼事故,也許是走累了而在某處睡著而已,當然也有可能被綁架。警方雖然立刻動員搜查,不過櫻並沒有正當晚被找到。

  隔天,束手無策的父母接到警方的通知,說櫻在一座小公園的電話亭裡被發現了。數名徹夜飲酒作樂的學生,在要去公園裡的公廁路上,碰巧發現了已經失去意識的櫻。看到她臉上包裹著白色繃帶,雙眼的部份滲出血跡,發現她的學生們馬上嚇到酒醒,隨即就通報了警方。櫻雖然沒有生命之憂,但雙眼都已經被挖掉了。從手法來判斷,警方認定是「挖眼魔」的犯行,同時鏡味櫻也被列為第三十四名被害者。

  鏡味櫻,年齡六歲。

  再怎麼想,十也只能想到前天中午時遇見的那個小女孩。

  十感到一股令人難受的情緒混雜著口中的易開罐果汁,過陣子才總算吞進了肚子裡。

  等雨讀完報導一抬起頭時,十就開口詢問。

  「你認為呢?』

  這個問題聽起來很真,但也只能這麼問了。

  「恐怕是那時候的小妹妹沒錯。」

  「也就是說,她和我們分開了以後……」

  「這不是十大人的責任。」

  「不,我應該要陪在她身邊才對,至少也應該要陪她一起去派出所。如果那時候我有這麼做的話,她就不會……」

  「這不是十大人的責任。」

  雨冷靜地又重複了一次。

  「請大人不要太責怪自己。」

  「可是,我太欠缺思考了。把那麼小的小孩一個人丟在那麼亂的街上,這會造成什麼後果。明明只要想一下就知道了。但是我竟然連想都沒想就把她一個人丟在那邊,然後就把她的事忘了,只優先想到自己。如果我更……』

  「這不是十大人的責任。」

  「不然你說這是誰的責任!』

  十握緊拳頭往鐵絲網上打了一拳。兩隻是不發一語。

  在一陣沉默之後,雨一邊尋找適當的用訶一邊說道:

  「十大人,這件事請不要想太多,只會讓您心情不愉快的。」

  她的口吻聽起來很溫柔,像是在哄著無理取鬧的小孩。

  不過,十並不喜歡。

  「你的意思是說,想再多也沒用?」

  「不是的……」

  「算了。抱歉,讓你陪我那麼久。」

  「十大人。」

  無視雨的呼喚,十站起身離開了頂樓。他走下樓梯,一邊把已經喝光的果汁罐用力捏扁,一邊回想起昨天紅香所說的話。

  昨晚看到電視的新聞後,十整個人都呆住了。接著想也不想地就把事情的經過,包括案發前是如何遇見走失的櫻,以及後來是如何分手的,一五一十全說給身旁的紅香聽。

  對意想不到的意外震驚不已的十實在無法就此默不作聲。

  等到把話說完,他仍然坐立難安。見到在房裡不斷繞圈子踱步的十,紅香對他說:

  「喂,十,你過來。」

  她招手叫十過去。

  十雖然不明究理,但還是乖乖過去了。

  「你的傷痕現在怎樣了?」

  「什麼?」

  紅香叼著香煙說道。

  「就是暑假前,那個女生叫什麼名字我忘了,就是你被她刺到的那個傷痕。」

  「幹嘛要問那個…」

  「你別管,先給我看看。」

  現在腦袋還一片混亂的十也沒多想什麼,就聽話地把衣服掀開,露出下腹部的傷痕。一大塊殘留著粉紅色的肌肉,那是一輩子部無法褪去的傷痕。

  紅香把香煙點燃、確認好傷痕的位置。

  「是這裡嗎?」

  然後冷不防一記手刀刺了下去。

  「咕啊…!」

  紅香的指甲刺到傷痕上,一股足以令人窒息的劇痛讓十當場跪倒在地。那個傷口雖然已經完全癒合了,但畢竟是嚴重到要住院的傷,即使現在恢復了大半,也不會對日常生活和運動造成影響,不過受到這種重擊是不可能沒事的。

  「……你幹什麼!」

  兒子惡狠狠地向上直瞪,母親卻滿不在乎地瞪了回去。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澡深吸了一口煙。

  「你很笨耶。真的是笨蛋,簡直笨到笑死人。」

  「你……!」

  「你該不會是想去做些什麼吧?」

  「我…」

  「你該不會在想,有哪些事情是你可以做到的吧?」

  「是又怎麼樣!』

  十按著下腹部站起來,但紅香卻朝他的臉吐了一口煙。

  就在十被煙熏到眼睛的瞬間,碰地一聲,紅香的前踢也跟著到了。她的腳尖深陷他的胸口,這股衝擊使他的身體浮起了大約二十公分,同時又再一次造成窒息。上次吃了圓堂圓一腳,當時以為那個威力足以和紅香匹敵,現在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果然還是紅香厲害多了,力道與敏銳度的層次完全不同。

  十以手拄在地上勉強不讓身體倒下,但呼吸還是無法恢復順暢。

  看著拚命喘著氣的十,紅香靜靜地說道:

  「你忘了嗎?暑假前你做了什麼蠢事,最後得到什麼結果?」

  就算想忘,也不可能忘記得了。

  每次看到那個傷痕就會想起那個事件、那個悲痛、那個懊悔。

  「你做到了哪些事?」

  十什麼都沒做到。

  「這就叫作教訓。你啊,從上次的失敗中還沒學乖嗎?」

  「……想怎麼做……是我的……自由……」

  好不容易恢復呼吸的十,即使無法一口氣把話說完,也堅持要反駁。

  因為他不想向她認輸。

  「真是笨蛋。」

  母親開始惇惇教誨不聽話的兒子:

  「像你這樣的人、不管做什麼都只會失敗。後侮、失敗。後悔的一直重複下去,然後人生永遠都在挫折中度過。所以啊,十,你就適當地混日子吧。別去管多餘的事,乖乖地過完你的人生就好了。這就叫認清楚自己的份量,千萬不要以為自己有本事能去改變什麼。像上次那個女生的事。結果你根本什麼也做不到,不如待在家裡寫作業好了。對了,你也可以和那個叫墮花雨的女生去親熱,那樣子就不錯啊,這才叫青春嘛!」

  十默不作聲,從正面一拳揮向紅香。但紅香輕鬆閃開,順手捉住十的手腕輕輕一扭,十的身體立刻騰空,翻了一圈之授重重地摔在飯桌上,把桌上的碗盤全部撞碎。紅香卻連看都不看因這股衝擊而發出痛苦呻吟的十。

  「你就好好認清楚自己有多弱小吧!」

  說完,紅香打了一個大呵欠後就回臥房去了。

  十的身上沾滿碗盤的碎屑及咖哩,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

  這是母親的警告。

  他也再一次確認了自己的無力。

  當他回過神時,午休結束的鐘聲已經響起。

  十把果汁罐扔進垃圾桶,一邊按著下腹部的傷痕一邊想:

  原來如此,紅香和雨都是聰明人,只有我是笨蛋。

  只有感覺到自己有責任,然後想去做事後彌補的我才是笨蛋。

  會為了這種事而煩惱的我是個笨蛋。

  是啊,反正我就是笨。

  「可惡!」

  十把垃圾桶踢得老遠。附近的女學生滿臉驚恐,戰戰兢兢地從他旁邊通過。

  這一天,十翹掉了下午的課。就算成績再怎麼不好,但出席率還不錯的十竟然會翹課,這讓班上同學嚇了一跳,不過並沒有人多說什麼。當十抓起書包衝出教室後,隨即前往車站,搭上電車來到秋葉原。現在是平日的午後,人潮並不多。十回想著當初走過的路線,又重新走了一遍。那天櫻和自己分手後就被綁架,然後眼睛也被奪去。一想起這件事,他心中就燃起一股令全身沸騰的怒火,同時也感受到同樣沉痛的悲憤。

  因果報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這些根本都是胡說八道。安份守己的人,還不是一樣會被惡人欺凌;而做了壞事的人,恐怕也不會遭到什麼天譴。所謂的老天有眼,只是人類自己編出來的想像,根本就是完全沒有能力抵抗惡勢力的人們所創造出來的妄想。

  為了壓抑無所宣洩的情緒,十站在路邊閉上眼睛。

  這裡是一片完全被黑暗籠罩的世界。這時他才發現,汽車急駛時發出的轟隆聲、商店播放的多種音樂聲、走過身邊的路人踩在柏油路上的腳步聲。談話聲,形成一種沒有規律的聲浪。一開始他還能辨認其中的差別,但漸漸就混濁起來而認不清了,連平日習以為常的空氣味道和感覺也變得不同。汽車排出的廢氣和濕氣混雜在一起,讓十感到一陣作嘔。

  他試著往前踏出一步,卻被腳底傳來的振動所嚇阻,因柏油路面粗糙的觸感而感到不安。他慢慢地向前走,每跨一步都必須集中精神,心臟的跳動越來越快。記得剛才確認過在走了三公尺之後有一個轉角,但現在已經失去了距離感。伸手向旁一摸,卻摸不到原本應該在身邊的牆壁,明明是打算走直線的,沒想到不知不覺中竟然走歪了。如果要走回原來的路線,應該如何修正才好?現在已經不知道走了幾步,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時間,不安使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正當慌張的時候,他冷不防和正面走過來的路人撞個正著,至此十放棄了,他終於把眼睛打開。那個手上提著紙袋的路人疑惑地看了十一眼後就繼續往前走、看著路人離去的背影,十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那個孩子,以後只能生活在這種世界裡了。

  一個雖然和十在同一個世界,卻也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只不過是從看得見東西變成看不見,世界就如此輕易地變成另一種模樣。

  而這一切,全是挖眼魔造成的。

  雖然不知道挖眼魔是誰?為了什麼目的?但這種人的存在令十無法忍受。無法原諒。

  不過,現在的我能做什麼?

  我不知道,可是,有一個人可能會知道。

  如果是那個人,總覺得是會知道的。

  看看手錶,那個人差不多該回到家裡了。

  於是,十決定去雨的家找她。

  暑假前發生的那件把同班同學籐島香奈子、以及紗月美夜捲入的那個令人傷心的慘劇,只靠十自己無法處理的那個事件,最後之所以能勉強解決,全都多虧了雨,連自己的命都是她救的。她的思考力和行動力都相當值得信賴,與其十自己一個人思考、一個人行動,不如找她商量來得有效率。雖然今天中午對她說了那樣的話,但如果是那個墮花雨,只要十親自去拜託她,她一定會二話不說地答應吧?

  打定主意的十,憑著記憶摸索前去的道路。這是第二次去她家,上次是讓她帶路,這次則是自己一個人去。

  當十到了能看見雨的家的地方,突然發現有人站在她家門口,那是一名不認識的男子。

  那名男子按了門鈴之後沒多久就進了大門,然後玄關的門也隨之打開,有一個人出來了。

  是雨。十放眼望去,只見到雨和男子不知談著什麼,還傳來談笑聲。笑的人是那名男子,接著雨又說了一些話。就這樣在玄關交談了一陣子後,兩人便走進屋子裡了。

  雖然距離有點遠,但看得出來男子很高興,簡直就像是面對喜歡的女孩一樣。雨的表情看不清楚,不過她讓男子進去她家了。

  這件事在自己的心裡作何感受,連十自己也不知道。

  竟然有男人把墮花雨、把那傢伙當做女人來對待——是這樣子的嗎?

  雨讓那個男的進她家了。

  原來,她有親密到能到家裡來玩的男生啊。。的這種驚訝。

  幹嘛讓那種男人到家裡呢——的這種憤怒。

  又沒有規定她只能找我去她家——的這種放棄、

  想找雨幫忙的念頭瞬間就消失了。如果現在跑去按門鈴,不就變成去打擾他們了嗎?十不想這麼做,畢竟她也有屬於她自己的生活空間,他不想去干涉。就算雨真的和別人交往,那也與他無關。雖然一直看不出來雨有這種跡象,但那可能只是十自己沒注意到而已。乾脆就隨便她好了,反正自己和雨又不是情侶,只不過是算不上朋友的不正常關係而已。認識的起因是什麼莫名其妙的前世羈絆,換來才會漸漸發展成現在的關係,就算要解釋給其他人聽,別人大概也聽不懂吧!

  十不自覺地移動雙腳,離開原先站的地方,走到前面的轉角處望著雨的家。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恥,竟然如此輕易地接受了如此不自然的關係,而且在不知不覺中把它當成理所當然的事,他認為這樣的自己非常可恥。

  我在自作多情什麼?

  為什麼會自以為她會很樂意地幫助我?

  而且,像現在這樣看著她家、介意著那個男的何時才離開她家,想像他們兩人在屋裡做些什麼事的自己,簡直就和跟蹤狂沒兩樣。

  「……我果然是笨蛋。」

  正打算轉身走人的十,忽然感覺背後的門打開了,同時也傳來有人走出來的腳步聲。

  難道是……?

  會不會是雨發現自己來了?正當十這麼想著的時候,一回頭卻只看見門口站著她的妹妹。光用可疑的眼神瞪著十,肩上背著大運動袋,大步朝著十走了過來。

  「變態!我要叫警察了喔!』

  「不,我只是…」

  「只是剛好經過附近,然後剛好站在這裡看我家,你是不是想這麼說?」

  「……對。」

  十撇開視線不敢看她,光目不轉睛地盯了十一會,然後裝作不經意地說:

  「草加先生和姐姐聊得好像很開心喔!」

  草加?是那個男的?

  看到十的這個反應,光露出不屑的表情。

  「真噁心,你真的是變態耶!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剛才到。」

  「騙人,你應該有看到草加先生進來我家吧?草加先生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十分鐘以前的事了。」

  十看看手錶,知道光說的是事實。

  原來他站在這裡,已經遠超過自己意識到的時間了。

  「跟蹤狂。」

  面對這項指責,十無從反駁。

  「……那個叫草加的,是怎樣的人?」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怎麼會問這麼遜的問題呢?太差勁了。

  「和你沒關係吧?」

  一點也沒錯,十心裡想著。

  「這次我就放過你,你以後別再來了。」

  光輕輕揮了一下運動袋,意思是要把十趕走。

  「我…」

  「你還不走?」

  光伸手推了十一把,然後投以冷冷的視線。

  雖然十回望了過去。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同時也瞭解無話可說的自己不能在這裡再待下去了。於是他只好轉身離開,並因仍然感受得到光的視線正不斷地投射在自己背後,而無法回頭再多看一眼、

  天色已黑,完全不想回家的十還在街上四處閒晃。他的腦袋依舊一片混亂,同樣的路線也不知走了多少趟。即使無意識地走進了電玩店,還被人找了幾次碴,他也沒有心情理會。

  等他回過神時,才發現已經過了半夜十二點。明明走了那麼遠的路,卻感覺不到疲倦,似乎還能繼續再走下去。現在的他,意識相身體都是一團亂,也不曉得該如何整理,於是他做了一次深呼吸,邊走邊重新思考。

  一個人又有什麼關係?想借助她的力量,本來就是錯誤的決定。

  仔細一想,雨應該早就知道鏡味櫻的事了。不管從電視或網路,她應該早就看過相關的新聞,只是還沒讀過報紙上的報導而已,但事件的經過她應該早就知道了。即使如此,她卻可以依然故我,這就是名叫墮花兩的少女的處世之道,和柔澤十完全不同。十竟然想去尋求她的幫助和認同的自己,實在是滑稽之至。

  何必要靠別人?自己一個人去想,一個人去解決就好了。

  這麼決定之後,他的心情總算稍微輕鬆了一點。十想起從中午過後到現在什麼都沒吃。突然就感覺肚子餓了起來。這種時間也懶得回家做飯了,乾脆找個地方隨便填飽肚子再回去吧。他看看四周,想找找看附近有沒有餐廳時,卻發現不遠處有種不尋常的氣氛。那裡有幾名男子正圍著某個人,似乎起了什麼爭執。今晚悶熱無比,這群人大概也是被熱氣悶到心浮氣燥了吧?不過被那三名惡形惡狀的男子包圍的,好像是一名女孩子。不但聽得見她拒絕的聲音,還能看到綁在她頭髮上的白色緞帶。男子們一邊發出卑劣的笑聲,一邊伸手去抓女孩子的手,正打算把她拉進停在旁邊的車子裡。

  十一面往那邊走一面想:算這幾個傢伙倒楣,竟然被我遇上。

  現在的我,一肚子火沒地方發洩,正好找你們來消氣。

  這是絕佳的機會,反正那是一群無可救藥的人渣。

  十對準其中一個男子,從背後飛踢他一腳。乘著體重的一擊把那名男子遠遠地踢飛,撞到牆壁之後昏了過去。

  「你幹什麼!」

  另一個男子對突然衝過來的十破口大罵。就外貌來看,這群男子的年紀大約是二十歲上下,比十大了一些。一個肩上刺著刺青,一個戴著鼻環,兩人眼中都帶著血絲,神情顯得異常興奮,大概剛嗑過迷幻藥之類的毒品。

  「看我宰了你,小鬼!」

  就算被恐嚇,十也完全不把他當一回事。

  和這種人沒什麼道理可講,於是他將言語化為行動。十輕踏一步閃過刺青男從正面打來的一拳,空著肚子反而讓身體更輕了。於是他一口氣往前踏並回打一拳,碰地一聲正中對方的鼻子,再趁對方發出哀號時,左手抓住他的頭髮,右手一拳又一拳冷酷地打下去。接著閃開另一名男子從背後抓來的手,然俊用肩膀用力撞對方。雙方的體格雖然接近,但平衡感和敏銳度還是十更勝一籌。趁著對方站下住腳,十穩住重心,利用腰部旋轉的力道,回身猛力一拳打向對方的鼻子,十的手感覺得到他的鼻骨已經碎裂。就算嗑了藥讓痛覺遲鈍,但鼻子受傷仍然會讓呼吸困難。這在打架的時候可是致命傷。

  最初被踢倒的男子,這時甩了甩頭後站起身,從背後疾衝了過來。十輕鬆地移動一下身體,然後瞄準擦身而過的對方的後頸,一記強烈的手刀斬了下去。男子的臉朝著地面重重倒下後便失去了意識。剩下的兩人看到這個景象,駭然地拔腿就逃。

  十的強悍,儘管並非出於自願,但也要歸功於從小和紅香過於激烈的交手所賜。

  在她的拳頭下長大的十,自然也跟著變強了。

  聽到打架的騷動,遠處有警察趕了過來,十也迅速地離開現場。微熱的風吹在臉上,更加深了身上因打架而流污的不快感。這時他的心裡只想著:我怎麼那麼蠢啊。竟然做這種無聊事,真是自暴自棄。還把氣發在別人身上,實在差勁到極點了。

  跑了一陣子之後,十看到旁邊有一間便利商店。他停下腳步,決定在這裡休息一下。回頭一望,警察沒追來,不過卻有另一個人跟在他身後。

  那是一名頭髮上綁著白色緞帶的少女,也就是方才被那群男子圍著的女孩。

  「你好厲害唷!柔澤同學,你好強喔,簡直就和白馬王子一樣。」

  這個啪啪帕啪地拍手叫好的女孩,是雨的朋友。

  「你是……」

  「你好,我是斬島雪姬。」

  才在想那條白色緞帶好像在哪裡見過,但沒想到會這麼湊巧。

  雪姬穿著制服,手上抱著學生書包。

  「謝謝你哪才幫我解圍。剛剛真是太帥了,我正在傷腦筋不知道該怎麼辦呢,真的是太謝謝你啦!』

  一面說話,雪姬一面拿著手帕擦汗。十剛才是用全力逃離現場的,但她居然有辦法一路跟上來,可見得她的腳力並不簡單。

  話說回來……

  「這麼晚了,你還在外面幹什麼?」

  「柔澤同學呢?你不也是半夜還跑出來玩的壞小孩嗎?」

  「我……我沒關係,因為我是不良少年。」

  「哦,原來是火爆男孩呀!」

  原來如此,雪姬點了點頭。

  「我把五十二集全看完了。」

  「啥?」

  「餅好餡子老師的。少女水潞傳』。在月刊愛情漫畫裡連載的作品。」

  「。。。。」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有一間收集到五十三集的漫畫店,結果就突然有種不看不行的感覺,所以一放學就立即實行啦。回過神來才發現已經這麼晚了。」

  的確,這附近有幾座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漫畫店招牌的霓虹燈不停閃爍著,十雖然沒進去過,但應該有在放學後就跑去窩在裡面看漫畫的人吧!只不過,現在是晚上十二點半,也就是說雪姬已經埋在漫畫堆裡很長一段時間了。

  像是要證明她的所言不假,雪姬打了一個大呵欠。

  「就在我的腦袋裡面還有三分之二左右還處於奇幻狀態,感覺有一點輕飄飄的時候,剛才那些人就找上我了。還說什麼『這個世界好無聊喔」之類的,所以我就說:無聊的不是世界而是你們吧!」

  講到這裡,雪姬不知為何開始大笑起來。

  「不管怎樣,總之謝謝你救了我,柔澤同學。」

  雪姬伸手要和十握手,但十不理她。

  「你快回家去。」

  「我肚子餓了耶!我們找地方吃東西吧!」

  「明天你還要上課吧?」

  「為了答謝你救我,這頓我來請。」

  「你快點回去睡覺啦。」

  「啊,我們去那邊吃吧。』

  雪姬指著附近的速食店,強行拉起十的手就往那兒走了過去。這女生怎麼這麼任性?十雖然這麼想,但還是隨她去了。之所以不想抵抗,大概是因為自己也累了吧。

  深夜時分,店內也沒什麼客人,只有甜蜜地擁抱在一起的情侶、為了等最後一班電車而在此殺時間的上班族、以及幾個學生而已。十和雪姬坐在二樓深處的位子,十選的是普通的漢堡套餐,雪姬則挑了鬆餅套餐。付帳的時候,雪姬堅持一定要讓她來請,十也不和她爭。

  十把吸管放到烏龍茶的杯子裡,喝了一口,然梭呼了一口氣。

  在這種時間、這種地方,和雪姬相遇完全是意料之外。雖然並不覺得高興,但他也的確想找個人來講講話。

  「話說回來,柔澤同學你很強耶!而且很高明喔。一開始就打鼻子,先讓對手失去戰意,

  技巧很棒唷!」

  在那種狀況下還有時間看這麼仔細喔。十在心裡嘀咕了一句,然後說:

  「你經常在這麼晚的時間還到街上亂晃嗎?」

  「我沒有像圓那樣參加社團活動,最近也沒有特別沉迷的遊戲,所以閒著無聊,就隨便東晃西晃地混日子了。』

  雪姬滿不在乎地說著,看來也不像是刻意眨低自己的樣子,大概可以說是開朗到可以大而化之的程度吧?看她叼著吸管,津津有味地喝草莓果汁的模樣,簡直就像個小孩。

  「柔澤同學,你是不是和雨吵架了?」

  「…為什麼這麼說?」

  十的心裡一驚,但表情還是故作鎮靜。

  「這次看到你,感覺比上次消沉了一些,所以我就猜想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對不對?」

  「不關你的事吧?」

  「也對。」

  雪姬爽快地不再追問下去,繼續喝著她的草莓果汁。

  只剩少數幾名客人的店內,讓人有一種空虛感。窗外夜幕低垂,只有店裡的螢光燈還在微弱地抵抗著、

  「我們來聊天吧!要不然好無聊喔。』

  「你要我說什麼?」

  「初體驗是什麼時候?」

  「我揍你喔。」

  「啊,還沒有嗎?和我一樣。」

  真令人期待啊——雪姬笑著打趣地對他說。十移開視線,轉頭看向其它的桌子,上面擺著今天早上的運動報紙。他再把視線挪開望向窗外,然後抓起烏龍茶的杯子喝了一口,苦味比剛才又濃了些。那個小女孩也曾經說過烏龍茶好苦。今晚的夜空沒有月亮,整個天空都是黑沉沉的。這麼盯了一會兒,勾起了他許多回憶。夜晚的黑暗,彷彿電影院的銀幕一樣,將藏在心裡的事情一件一件播映出來,隨即又消逝遠去。鏡味櫻的事、雨的事、紅香所說的事,光所說的事、以及去找雨的那個男人的事。

  「…斬島,你知道挖眼魔嗎?」

  「知道呀!不過,請叫我雪姬。」

  十會提出這個話題,大概是因為這件事給自己的打擊比想像中更大吧?或許,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堅強。

  十把事情的經過全部告訴了雪姬。那天和雪姬與圓相遇之前再更早一點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走失的小女孩的事,後來把她丟下不管離開的事。以及她被挖眼魔綁架,最後眼睛被挖走的事。

  雪姬停下原先準備吃鬆餅的動作,認真地把話聽完。

  接著,她說了一句話。

  「你俊悔了嗎?」

  「……對。」

  一點也沒錯,十非常後悔。

  雪姬雙手抱胸,望著天花板。

  「恩——我不太懂耶,為什麼你要後悔呢?因為這和你沒關係呀!」

  「當初我如果陪她去,她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那個小女孩,叫小櫻是嗎?她有拜託你陪她一起去嗎?」

  「沒有……」

  「那不就好了嗎。這是她的命運,想再多也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十啞口無言,但雪姬卻笑嘻嘻地湊上臉來。

  「先別管這個。我問你唷,等一下我們一起去玩好不好?因為我一個人住,所以不用在意爸媽。你要不要來我家?雖然我家不大,不過有很多遊戲和漫畫唷,還是你想玩其他東西?啊,你在期待色色的事情對不對?那個還不行唷,要照順序來才可以,一下子就發展到那個階段就沒氣氛了,我還是喜歡以後能細細回味的那種感覺。總之,等一下我們去找個地方玩吧!明天翹課也沒關係,怎麼樣?你說好不好?」

  十突然覺得自己像笨蛋一樣。

  這傢伙沒救了,我幹嘛和她這種人說那麼多,實在是太愚蠢了。

  空腹感也沒了,十把動都沒動過的漢堡留在桌上,無言地站起身離開。

  「等一下,柔澤。」

  正準備走向樓梯的十停下了腳步。

  雪姬的聲音變成另一種聲調。回頭一看,她的左手握著塑膠製的小刀,那是附在鬆餅套蟹裡的餐具。

  「別急。再怎麼急,人生的終點都是一樣,我和你最後也只能去同一個地方。既然如此,那就慢慢地前進吧!」

  雪姬的口吻突然產生一種威嚴,剛才的開朗完全被冷酷取代,甚至連周圍的空氣也緊繃了起來。

  簡直就像拿著出鞘的刀指向對方的壓迫感。

  雪姬舉趨小刀,以尖端指向座位。

  「坐下吧!話還沒說完。』

  「你…」

  「坐下。」

  不由分說的魄力逼得十隻好回到座位上。

  雪姬把塑膠小刀在指小尖轉來轉去,感慨地說:

  「果然還是刀子好,思考也變敏銳了。』

  貓遇到木天蓼——這是雨給予的形容,但又豈止只是這種程度的變化而已。

  根本就是按到了切換某種模式的開關。

  「我和你已經無話可說了吧。」

  「我倒是還有一些話想間你。」

  拿著小刀的雪姬優雅地輕劃幾下,瞬間就把鬆餅分解成數塊,然後用叉子挑起其中一塊,放入口中靜靜咀嚼。這些舉動比剛才老成了好幾倍。

  「我知道你在後侮,然後呢?你想要我來安慰你嗎?」

  「誰要你來安慰。」

  「那麼,你是想知道怎麼做才能停止憤怒羅?你想抓挖眼魔嗎?」

  「這…」

  對,只有這樣了。如果能成功抓住挖眼魔的話,就可以對櫻表達一點贖罪的誠意了。

  「……我想逮住挖眼魔。」

  「你想破這個案件?」

  「對。」

  「愚蠢。」

  雪姬用一句話就否定了十。

  「你只是個外行人。」

  「這點我早就知道了,不過,我還是……」

  「我來確認一下。」

  雪姬目不轉睛地盯著十的眼晴,這是種不容許對方逃離視線,帶著一種奇異的壓迫感的眼神。

  「你是不是無法原諒挖眼魔?」

  「我不會原諒他。」

  「即使被害者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和我不是沒有關係。」

  像是要看穿十的內心想法似地,雪姬瞇起了眼睛。

  不准說謊、不准敷衍了事,她的眼神無言地發出警告。

  十忍耐著這種威迫感足足三十秒之久。

  雪姬的眼神,突然出現了一絲柔和。

  「…有意思,你是真的生氣了。不是一時意氣用事,而是認真的發怒。」

  雪姬把鬆餅送入口中,靜靜地咀嚼。

  她的動作只發出最低限度的聲音,與其說是高雅,倒不如說像是機械。

  「人類分成兩種,一種是會把人類分類的,另一種不會。我是屬於會把人類拿來分類的那一種。而我的分類方式有兩種,一種是喜歡,另一種是無所謂。在這個分類裡,很稀奇地你是屬於比較喜歡的那一類。一個明知道自己是外行人,卻還想逮捕犯人的笨蛋我倒是不討厭。這個世界對笨蛋並不友善,但正因如此我才不會討厭這種人。」

  「你的人類觀點我沒興趣。」

  「的確,這是多餘的閒話。真難得,我很久沒說這麼多廢話了。」

  雪姬停止吃鬆餅的動作繼續說道:

  「柔澤,我再問你一次。你無論如何都想這麼做嗎?」

  「沒錯。」

  「就算成功的機率幾乎是零也要做?」

  「我才不管數字。」

  「好,我明白了,我就幫你吧!」

  十聽到這句突如其來的話之後愣了一下。但雪姬不管他,一面吃一面繼續說。.

  「偶爾當個笨蛋也好。」

  「……抱歉,我拒絕。」

  「為什麼?」

  「有很多原因,總之我對女人的示好會莫名的抗拒。」

  雪姬停止手上的動作,並且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對她而言,剛才十所說的話看來完全出乎於她的意料之外。

  「…原來如此,也有這種理解方法嗎?不,說不定那才是事實,在無意識裡混雜了這種要素的可能性也不能否定。若是如此,這就更難放棄了,這是新的選項嗎?』

  趁著雪姬喃喃自語,手停在半空中不動的時候,十從她手中把小刀抽了出來。

  瞬間雪姬嘟起嘴來,原本嚴肅的表情也瓦解了。

  「啊,還我啦!』

  十把小刀高一局舉起,不讓她的手接觸到。

  拿著小刀的雪姬太具備緊張感,要應付她實在太累人了。

  比較起來,現在這個雪姬就好對付得多。

  「沒有那個就不能吃鬆餅了!不能吃了!不能吃了!」

  雪姬啪答啪答地跺著腳發出抗議。

  「鬆餅已經切好了,你用叉子吃就行了吧。」

  「柔澤同學,你可以『啊~』要我把嘴張開,然後餵我吃嗎?喂的話我就答應。」

  「想都別想。」

  「神啊,這裡有惡鬼,一個金髮的惡鬼。請賜給他懲罰吧!就罰他十天不能便便好了…』

  「別許這種怪願望!」

  真是亂七八糟。和她在一起,精神年齡好像也會跟著降低,再加上剛才那種人格表現的落差,實在讓人鬆懈不得。

  十藉由遞出自己的漢堡讓雪姬的心情好轉,雪姬也開心地吃了起來。但是看到她吃得像小孩一樣把嘴角沾得到處都是,十的警戒心也減弱了許多。

  十用吸管攪動冰塊,喝了一口有點淡掉的烏龍茶。

  「反正我決定一個人處理,不需要別人的幫忙。」

  「真的要這麼意氣用事嗎?」

  「什麼?」

  「因為你堅持無聊的自尊,而捨棄了效率不是嗎?」

  這個女生毫不介意地就把別人的痛處說出來了。

  而且還是笑著講,殺傷的威力更大。

  「……你有什麼企圖?」

  「剛才我也說過了,最近我很閒。至於有多閒呢?就是放著不管的話,我會無聊到想去寫戀愛小說,而且是亂倫的美少年兄弟,再加上美少女的妹妹,最後連母親也加進來一起胡搞瞎搞的那種,想不想看?」

  「絕對不要。」

  「那麼你就幫幫我嘛,別讓我變得那麼閒。」

  雪姬一面大嚼漢堡一面嘻嘻微笑著。十比了比手勢,表示她的嘴邊沾著蕃茄醬。雪姬害羞地用舌尖把它舔掉,然後又繼續微笑。這副樣子,完全看不出來兩人是同年齡。

  這傢伙到底是不是認真的?總覺得令人不太能信任。

  「正經的回答我,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嗯—。」

  雪姬把漢堡的包裝紙仔細地折疊起來,放在托盤上。

  「也沒有什麼真正的目的那麼誇張,我只是想和你變成好朋友而已。這不只是因為雨把你當成她重要的人,也是為了我——斬島雪姬個人的情感,所以我才會想幫你。」

  一說完,雪姬又做出像是做了惡作劇,然後自首的表情繼續說:

  「然後呀,我想這是一個可以很快增加好感的好機會。透過出生入死的查案過程,最後兩人陷入愛河,連續劇不都是這樣演的嗎?」

  「……」

  十用一副快聽不下去的表情把剩下的烏龍茶喝光。冰塊已經溶化,茶裡有一半以上都是開水的味道。

  「……你和我變成好朋友以後想幹什麼?」。

  「不知道。」

  「……」

  「我真的不知道理由啦!不過,沒有理由不是也滿浪漫的嗎?」

  十抓了抓頭髮,看看手錶,現在已經接近半夜二點了,明天去學校大概會很睏吧!然後,他又再度把視線轉回雪姬。

  「不行,我還是一個人來就好。」

  「你有想到具體的作法嗎?你要從哪裡開始調查?情報從哪來?光看雜誌和報紙的話,會很辛苦晴!』

  一針見血的發言。她說的一點都沒錯。

  那時候但是如此,沒頭沒腦的胡亂行動,結果只是白忙一場。

  「我想我能幫到你唷!」

  「這不是女生能做的事情。」

  「哇,舊時代的觀念。」

  「太危險了,這可不是在玩遊戲。」

  「這點你可以放心,我很強的。」

  十沉吟了一會兒。一旦發現了挖眼魔,要當場制服他的話,自己該怎麼做?犯人不見得只有一人,萬一是兩人以上,甚至是組織的話,光憑自己一個人又該怎麼行動?考慮到這種可能性,他也認為和其他人一起行動是正確的做法:而那個人假如是多少有點頭腦。能力也不錯的女生,即使不能說是最佳選擇,至少比一個人獨自行動來得好。

  「好了。今天時間也晚了,正式的搜查就從明天開始吧!」

  「咦?」

  「我們要約在哪裡碰面?」

  「別自己就隨便決定了!」

  「你是想要多一點時間考慮嗎?」

  「沒錯。」

  「那不叫考慮,只會讓你更猶豫而已唷!」

  又一次戳到了痛處。當十沉默不語的時候,雪姬繼續說下去:

  「情報的收集就交給我吧!我想我應該有辦法解決的。麻煩的是後面,大概要走上不少路吧!嗯—算了,當作減肥就好。用刑警遊戲來減肥,這可是劃時代的創舉呢!」

  十在心裡感到頗不是滋味,被雪姬牽著鼻子走的自己雖然丟臉,但她所說的卻也不得不贊同。

  拒絕她幫助自己的理由,的確只是因為無聊的自尊心。

  不過,有一件事他絕對不退讓。

  「我有條件。」

  「嗯,什麼條件?」

  「別跟那傢伙說。」

  不讓雨知道,這就是十的條件。

  「你和雨真的吵架啦?」

  「和你沒關係。」

  這也是無聊的自尊問題。

  「……恩—這麼說是沒錯啦。那我就不問了。」

  雪姬兩手一拍,做出了決定。

  「這個條件我接受。不過呢,要不讓雨知道很困難啃!要是她問起來的話,我要怎麼跟她解釋啊?」

  「你就說……」

  十思考了一下,最後想到的理由雖然很單純,但應該有效。

  兩人約好隔天碰面的地點之後就各自解散回家了。

  第3章愚者的足跡

  「您是說和雪姬嗎?」

  「恩。」

  放學後,一如往常地在置鞋櫃和雨碰面的十,一開口就把昨天想到的理由說了出來。

  說他正在和雪姬交往。

  當然是以男女朋友的身份。

  接著十又補上一句,說等一下要去和雪姬約會。

  要能和雪姬一起行動,又不被雨懷疑的話,十認為這是最恰當的辦法,而這個判斷似乎是正確的。

  聽完十的說詞之後,雨雖然吃驚,但似乎沒有質疑,也沒有表示反對的意思。大概是她認為自己身為隨從,沒有權力干涉主人的戀情吧?她那種一廂情願的思考方式,在這種時候倒是滿有用的。

  「所以說以後放學後和放假的時間,我會比較常和她在一起。你也不用陪我了,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是。」

  「對於雪姬和我交往的這件事,你有什麼看法?」

  雖然這個問題混雜著自己的好奇心以及一些壞心眼,但雨很冷靜地,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有任何改變地回答:

  「雪姬雖然有些讓人困擾的地方,不過本性其實很善良。只要十大人喜歡的話,我並不會反對。」

  「是喔?順便問一下,你喜歡哪一種男生?」

  這也是有點壞心眼的問題。從昨天開始,十就有點變成這種心態了。

  他很在意昨天那個叫草加的到底和雨談些什麼,也在意光看見十丟臉的樣子後有沒有向雨打小報告。這兩件事一直讓他耿耿於懷,可是卻不好意思開口問,問了也只是讓自己難堪而已。

  之所以會這麼想,都足因為自己無聊的自尊心在作祟的關係。

  十輕輕搖了搖頭,把這些想法趕出腦袋。

  不要再想了,現在自己應該做的事和想做的事,和那些都沒關係。

  雨默默不語,看起來不像在煩惱,而是為了生平第一次遭逢的問題而困惑著。

  「……我沒想過。」

  這種回答雖然無法令人滿意,但也很像她會做出的回答。

  「這樣啊。」

  十的回應也自然變得輕描淡寫。

  我在期待她什麼樣的回答呢?

  她也在期待我些什麼嗎?

  這兩個疑問,十完全不知道答案為何。

  這一天,兩人在公寓附近分別的時候,雨望著十的時間好像比平常稍長。她一如往常地用兩手提著書包佇立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不過,這可能只是十的錯覺吧?

  十回到家裡之後先洗把瞼轉換心情,再換上方便行動的便服之後就出門了。

  時間是下午五點。明明夏天都已經結束,天氣卻仍然熱得要死,新聞也說氣溫是歷年以來最高溫。溫室效應。。這個每年都出現的名詞早就聽煩了。如果換成是冰河時期,就會有一種全世界的生物即將滅亡的感覺。但溫室效應呢?不是應該相反嗎?還是說生物滅亡和熱量之間根本沒有關係?不過,屍體都一樣是冷冰冰的,沒有任何屍體是死了以後還反而變熱。但如果星球把熱量燃燒光就算死了的話,那麼星球就不算是生物。可是很多人經常會形容地球是活著的,關於這點,我們又該如何加以解釋?

  一面想著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十一面在夕陽餘暉下的道路上慢慢走著。今早他仔細看了新聞,電視並沒有播報太多關於挖眼魔的消息。被害者的家屬理所當然地拒絕了採訪,也沒有記者會白癡到去對失去雙眼的小孩作突擊訪問。雖然這是個駭人聽聞的案件,但媒體的報導好像有點馬虎,可能有一些十不知道的規定在操作著吧?今天早上的頭條新聞是一個前自衛隊隊員打算在地下鐵散佈在退伍時偷偷帶出來的瓦斯武器,但是卻被乘客發現而發生打鬥,最後他眺下月台去撞正在進站的電車自殺死了。而關於挖眼魔的案件,只要沒出現新的受害者,恐怕很難透過新聞媒體找到可用的情報。所以如果雪姬真的有辦法弄到情報的話,那就靠她吧,別再堅持什麼無聊的自尊了。

  十照著約定的時間,來到昨晚那間速食店,然後尋找雪姬的人影。從旁人的角度來看,可能會以為他是來約會的,不過十根本沒有那種閒情逸致。

  在跟昨天同樣的座位上,有個人正對著自己揮手,仔細一看果然是雪姬。

  「嗨。」

  雪姬好像已經先叫了飲料。她把十的飲料推了過來,一看之下又是烏龍茶。

  坐到椅子上之後,十重新端詳了一下雪姬的穿著。

  「我差點就認不出你來了。」

  「不好看嗎?」

  「看來很適合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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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19 11:01 PM

  今天的雪姬頭上戴著棒球帽,身上穿著尺碼有點大的襯衫,再配上一件穿上去會顯得曲線苗條的牛仔褲。棒球帽上面印著「SABER」的字樣,從襯衫的胸口部分可看出她豐滿有致,讓人不知道該把眼睛往哪裡擺;不過一想到眼前事態的嚴重性,現在也沒空去介意了。而長髮上仍然綁著白色鍛帶這一點大概是她的堅持吧。

  「因為考慮到行動的方便性,所以我就不穿裙子了,」

  「正確的決定。」

  「啊,莫非柔澤同學比較喜歡我穿裙子?想看我的腿嗎?」

  「我先問你,你身上沒帶刀子吧?」

  「咦?為什麼問這個?」

  「你不是喜歡刀子嗎?」

  「喜歡是喜歡,可是又不能經常帶在身上,要不然我會變得想割很多東西。」

  很多東西是指什麼?十也不作多想,準備進入正題。他先喝幾口烏龍茶,補充在路上因為流汗而失去的水份,在吐了一口氣之後才開始說話。店裡的客人比昨天多了不少,但沒有人注意他們。

  現今的社會上,無論是店員或客人,別人的隱私都是不可侵犯的。坐在正情話綿綿的情侶隔壁桌的學生卻在商量堵人時的細節,再隔壁一桌有一群小孩興高采烈地聊著電玩,這就是現代社會。

  十把烏龍茶放到托盤上,放低聲音說:

  「昨天你說要收集情報,有結果嗎?」

  「我帶來了。』

  雪姬從牛仔褲俊面的口袋拿出一張折成小塊的影印紙。原本以為雪姬只會帶過期雜誌來的十滿臉懷疑地打開紙張,然後表情轉變成驚訝。

  「…這東西你從哪裡拿到的?」

  這張紙上記載著挖眼魔案件的每一位被害者的姓名與照片。案件發生的日期時間輿地點、以及從失蹤到發現為止的經過等等,甚至連被害者的地址和電話都有。而最後一欄上,則印著鏡味櫻的名字和照片,果然正是那天的小女孩。

  這麼詳細的資料就連電視或雜誌都不曾公開過。

  「我拜託圓去找的。」

  「圓堂?」

  「嗯,不過是怎麼找來的就是秘密了。』

  「她爸媽該不會是警方的高層之類的吧?」

  「想知道得更詳細嗎?」

  「不,只要說她有人脈就夠了。」

  「……」

  「怎麼了?」

  「一般人遇到這種情形都會追問下去,可是你都不問。』

  「那是不問不行的事嗎?」

  「倒也不是…」

  「那就無所謂了。」

  他並不想知道太多別人的私事,大概是因為他缺乏好奇心,也可以說自己不喜歡被這樣對待。如果有人間他關於紅香或父親的事,他也會很不高興。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個人際關係的基本道理,十在小時候曾經被紅香教導過。雖然不可能一輩子都能遵守,但至少在還能做到的時候,就應該堅持下去。

  十的反應讓雪姬驚訝地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才露出歡喜的微笑。

  「你這個人果然很不錯。」

  「什麼不錯?」

  「我可能會愛上你唷!」

  「別亂開玩笑,趕快辦正事。」

  問題是,要如何去運用這個資料。

  有這麼詳細的資料是件好事,但具體的行動卻還沒有定案。

  當十正在思考的時候,雪姬提出建議。

  「要不要先去案發現場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什麼線索。」

  「……這樣也好。」

  十表示贊同。於是兩人離開速食店,搭上電車朝資料上寫的地址移動。

  挖眼魔案件的第一個犧牲者名叫草加惠理,當時四歲,正在上大鳩幼稚園小班的女孩。

  照片裡,她給人一種很聽話的感覺,像是會靜靜坐在幼稚圖教室的角落裡,一個人玩著積木。

  慘案是距今至少二年以上的冬天,從幼稚園回家的途中發生的。惠理上下學都是搭公車,當然身邊跟著大人。

  那天的天氣很差,從早上開始就一直下著傾盆大雨。行人們大多帶著雨傘,再加上天寒地凍的緣故,公車裡的乘客都穿得很厚,車內顯得更加擁擠。而且路上又塞車。公車走走停停的,乘客裡開始有人站到不耐煩,也有人累到站著就睡著了。在這種狀況下,要一直牽著小孩子的手恐怕不太容易吧?小孩子的耐性不如大人,一下子就撐不住了,隨行的大人看惠理昏昏欲睡的樣子,一找到空位就讓她坐下。在這種情形下讓小孩子坐在座位上睡覺,也算是妥善的做法。。若說有過失的話,就是那位隨行的大人後來也累到睡著了。

  那個隨行的大人抓著吊環打了一下瞌睡,不久後被車子的振動嚇醒。他睜開眼往惠理的方向看,確定一個穿著黃色雨衣的小身影還坐在那裡,這才鬆了一口氣。數分鐘後,公車到達自家附近的公車站,隨行的大人正想要叫醒睡著的惠理時,他立即嚇得臉色慘白。因為坐在那裡的不是惠理,而是個雖然一樣穿黃色雨衣,卻完全不認識的小女孩。由於那個小女孩和惠理的年紀差不多,又穿著類似的雨衣,因此讓他認錯人了。那天隨行的大人正好剛去配了新的眼鏡,所以當時戴的是度數不合的舊眼鏡,這也是害他認錯人的原因之一。隨行的大人立刻在公車裡尋找。不過還是找不到惠理的蹤影,

  頭一個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她被綁架了。家屬在一個小時後報警,希望警方展開搜索。

  然而光是處理重大刑案就忙昏頭的警方並沒有認真地看待這件事,即使如此,家屬也只能交給警方處理了。等到警方正式受理這件事為失蹤案件時,已經是當天晚上了,而找到草加惠理的時間是隔天的清晨。一個等待首班電車的酒醉上班族,發現了在車站前的花壇裡睡著的年幼女童。一看到女童臉上包裹的繃帶滲出的血跡,上班族大吃一驚,隨即便跑去附近的派出所報警。

  以上,就是挖眼魔第一次犯案的過程。

  雖然想去案發現場,但人是在公車裡不見的,所以十和雪姬去的地方,是草加惠理上課的幼稚園。他們兩人從門外眺望空無一人的幼稚園內部。

  其實不止挖眼魔,最近還有其他專找幼兒下手的變態,因此幼稚園放學的時間也提早了。太陽已下山的現在,園內就連一盞燈光都沒有,看來職員也全都走光了。

  「到底是誰發明溜滑梯和蕩鞦韆的呢?」

  雪姬帶著一臉懷念的表情,望著學童玩耍的遊樂區。

  十低頭看手上的資料,將就著路燈微弱的燈光來讀其中的內容。

  有幾名聲稱目擊到犯人的情報,但每一個的可信度都很低,案情算是陷入了找不到賺犯的困境。一開始警方漠視的處理態度,可以說是造成事態惡化的因素之一。

  就連警方也料想不到。這個案件竟然會成為之後數十件相同慘案的起點。

  被害者的人數,至今已經多達三十四人。受害者全是四歲到六歲的幼童,男童十三人,女童二十一人,看來是以年齡為基準來選擇的,但意圖不明,欲走眼珠的理由也不明。不過犯人並非使用蠻力來挖走眼珠,而是具備了相當程度的醫學技術,取走眼珠之後還會做止血的處理,所以犯人的目的應該只在於眼珠,對幼童的性命似乎沒有興趣。由於被害者全是年幼而且又失明的孩童,根本無法把案情發生的經過說清楚,也因此警方對犯人的手法完全一無所知。畢竟對於這些小孩子來說,比起自己是如何被拐走、犯人是什麼樣的人的種種問題,要去習慣突然到訪眼前的一片黑暗就已經是竭盡全力了。即使是大人,萬一遇到那樣殘忍的對待也難保不會精神錯亂吧?所以小孩子會這樣也是無可厚非。

  從過去的例子來看,像這種連續犯案的事件,大多會固定在同一個地區發生。但挖眼魔的案件卻不符合這種模式。按照雪姬給的資料,案件有三分之二發生在市內,其餘則在郊區,從這一點能看出什麼端倪嗎?

  有一些是距離很遠,沒辦法當日來回的地方。如果要全部都去看過一次恐怕不太可能,不過十還是決定要盡可能地走一遍。

  「柔澤同學,我剛才發現一件不得了的事啃!」

  「什麼事?」

  「幼稚園,和中國人的名字一樣,都是三個字耶!」

  「。。。。。。。」

  「托兒所,也和中國人的名字一樣,都是三個字耶!」

  「……我揍你喔!」

  「不要啊—!」

  兩人從大門開始移動,在幼稚園的周圍走了一圈。這附近大部份是住宅,晚上很安靜,看不到有什麼人在外面走動。

  走在十身旁的雪姬,雙手隨意亂擺,眼睛滴溜溜地四處亂看,簡直像個過動兒似的定不下來。

  「感覺好刺激,或者該說是興奮嗎?說不定我意外地喜歡黑漆漆的地方呢。」

  「小聲一點,已經很晚了。」

  「哇,好像老媽子一樣。」

  真是討人厭的比喻。十向正在笑的雪姬瞪了一眼,好讓她閉嘴。

  「給我正經一點。」

  「好嘛好嘛,嗯,簡單來說,當時犯人也應該在那個叫做草加惠理的小妹妹搭的公車裡面吧!」

  「應該吧。那個帶她一起放學的舅舅,叫草加聖司的人,好像也曾經被當作是嫌疑犯,但很快就被釋放了。所以犯人應該混在其他的乘客裡面。』

  「……草加聖司?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雪姬沉吟了一下,然後雙手一拍。

  「啊,我想起來了,搞不好是那個草加先生。」

  「你認識?」

  「可能是同名同姓,不過我想應該是同一個人,雨也認識他唷!」

  雨也認識?

  然後十也想起來了。

  那一天,在雨的家見到的男子好像就叫草加。

  資料裡的草加聖司是那個男的嗎?

  「他是怎樣的人?」

  「我想想喔。」

  雪姬抬頭望著夜空,追溯著記憶回答。

  「那是去年年匠的事了。我想你大概不知道,每年夏天和冬天的某幾天有一個大型的活動,是會大量聚集喜歡動漫畫的人的祭典,我和雨、圓也有去。然後,在那個活動的最後一天,我們在回家的路上因為肚子餓了,想說吃點東西再回去,所以我們就到鬧區隨便找間餐廳吃飯。可是因為正好是年底,街上到處都是人,每一間餐廳都客滿了,不跟別人並桌的話。根本就找不到位子坐。沒辦法,我們就只好和別人並桌了。不過,啊,我想起來了。這時候圓就不高興了,說她會在意別人的目光,所以死都不肯把剛買的同人志拿出來。真是的,不知道應該說是她的羞恥心在作祟,還是說她的覺悟還不夠……」

  「不重要的部份跳過,直接講重點。」

  「好啦好啦,後來……」

  那時,和雪姬她們並桌的就是草加聖司。草加一面抽著香煙,一面喝著咖啡和別人講手機講個不停。雪姬她們也不介意,自顧自地聊剛才的活動和同人志。過了一會,就發現草加直盯著她們看。

  「他就像這樣一—直盯著我們看唷!我還以恕他想幹嘛,結果他突然就「安靜一點!」的吼出來了。我本來想說反正店裡已經那麼吵鬧了,所以沒關係,可是吵到別人講電話就不太好意思了。所以正當我想跟他道歉時,被雨搶先一步這樣說了——」

  打擾到您,真是對不起。

  雨向草加微微鞠躬,接著又繼續說:

  不好意思,這裡是禁煙席。

  草加像呆住了一樣凝視著雨的臉,雨則是面不改色地看回去。就這樣雙方不發一語,足足互瞪了幾分鐘;在一旁的雪姬捏了一把冷汗,圓則是大大地歎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草加終於承認自己的錯,並且向我們道歉。

  「然後我們就和草加先生聊起來了。」

  簡單的做完自我介紹後,草加聊了很多話題。起初雪姬還能跟他說上幾句,後來話題儘是一些宗教或現代犯罪學之類的內容,雪姬就跟不上了,最後只剩雨和草加在對話:至於討厭男人的圓本來就沒在聽草加說話,從頭到尾都默默地看同人志。

  「我覺得草加先生一開始就只想找雨聊吧。」

  雨看起來並不想多聊。完全只是禮貌性的應答而已。不過,草加卻非常認真的樣子。每當聽完雨的回答,就一副佩服的模樣。

  兩人的對談一直到草加的手機響起才總算告一段落。

  「那時候是草加先生替我們付帳的,所以當時我覺得他人還不錯,不過…」

  過了不久,草加竟然打電話到雨的家裡了。看來是透過雨的名字,進而調查出她家的地址和電話。

  在這個時代,個人情報是可以利用金錢來輕易取得的。

  「草加先生好像對雨很中意的樣子。上次聽小光說,他現在偶爾還會寫信給她唷!」

  「信的內容是什麼?」

  「我不知道。」

  「雨覺得那個草加怎麼樣?」

  「不曉得,這種事情,你自己去問她不就好了?」

  能間的話早就問了。

  「你對他沒好感嗎?」

  「才不呢,他又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雪姬好像對草加完全沒興趣。在這方面,她的好惡就表現得很明顯。

  十不再繼續問下去,開始仔細看他的資料。

  草加聖司,二十四歲,在大藥廠上班。家人和友人對他的評價都很好,人品端正,沒有前科,在鄰居之間的評價很好,惠理也很黏他,因此這樣的他很快就從嫌疑犯的名單上排除了。而且後來發生的第二個案件,被害者和草加聖司之間沒有任何關聯也是理由之一。

  的確,草加聖司沒有對連自己的外甥女在內的三十四名幼童下手的理由。

  腦袋裡還是一片混亂,十放下手上的資料讓大腦喘口氣。

  雪姬把雙手枕在後腦勺,斜眼看著十。

  「我們要不要趁這個時候再做一次自我介紹?」

  「為什麼?」

  「因為不知道彼此的底細的話會不太放心吧?萬一在危急關頭被對方背叛的話就是一大危機啦。」

  「到時候再說。」

  「真是年輕喔,真好。」

  「……」

  「其實我也有好多事想問你。譬如說,被雨叫『十大人』的時候,你有怎麼樣的感覺?有快感嗎?」

  「和你沒關係吧?」

  「那我們來製造關係吧。」

  「……你能不能認真一點?」

  「當然可以。」

  「看不出來。』

  「真沒禮貌。別小看我,我也有被住在家附近的歐巴桑稱讚過說,雪姬好認真哦!」

  「那是什麼時候?」

  「我五歲的時候。」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吧?」

  「那又怎樣?人類可不會這麼容易改變的。」

  和這傢伙合作。可能是一大失策……。

  不過算了,事到如今也沒有其它方法可想。

  不知道有沒有察覺到十的複雜心情,雪姬依然自顧自地繼續說:

  「沒關係,關係可以慢慢加深,現在就先暫時回到正題吧。柔澤同學,你認為犯人是怎樣的人?」

  關於這點,十也多少心裡有數。在遇見鏡味櫻的那天,她正被一個男的纏著不放,那個男子到底企圖對她做什麼呢?早知道後來會發生慘劇,當初就應該把他抓起來交給警察才對。但現在就算後悔也來不及了。雖然不能確定他就是犯人,不過至少可以肯定那傢伙絕對心懷不軌。

  「犯人應該是變態,或者是心理不正常的人。」

  「嗯,有可能。」

  「但如果只是普通的變態,綁架的手法也未免太熱練了吧。」

  「綁架很簡單吧!」

  「會嗎?」

  雪姬才一點頭,就同時出手抓住十的右手畹,身形一閃,瞬間就繞到他的背後,然後把右手腕向上一扭,再用左手搗住十的口鼻。一眨眼的工夫,就制住了十的行動能力。

  「你看,很簡單吧!之後只要拉進停在附近的車子裡就完工了。車裡只要有三個人左右,就算是體力很好的男生也逃不掉。或者是用電擊棒,還是吸一兩口就會昏睡的迷藥之類的手段也可以。其實綁架比想像中的還要簡單,如果對象是小孩子的話就更不用說了。」

  雪姬放開十,若無其事地開始詳細解說。

  「……原來如此。」

  一面搓揉被扭疼的手腕,十同意了雪姬的說法。雪姬的腕力只有一般人的水準,但要是遭到如此出其不意的攻擊的話,就連十都沒有反抗的能力。雪姬是正確的,要讓六歲大的小孩連喊出聲都來不及就被綁走並不困難。

  「你對這種事還真熟。」

  「柔澤同學,你知道一年之內被強暴的女生有多少人嗎?如果不懂一點犯人的手法的話,就沒辦法保護自己了。對住在都市裡的女孩子來說,這算是常識唷!特別是我一個人住,當然就要更注意了。』

  十表示贊同。

  「綁架不難,這點我同意。不過你不會覺得人數未免太多了嗎?有三十四件耶!怎麼可能作案這麼多次都沒有目擊者?」

  「恩—這麼說也對。」

  雪姬逐一伸出右手的手指。

  「可能性有四種。第一種,犯人的運氣超級好,每一次都讓他幸運得手。第二種,犯人的腦筋超級好,而且會在做好了完善的計劃之後再執行。第三種,犯人使用了某種超能力。第四種呢……」

  雪姬說到這裡突然停止不說。十等了半天,仍然等不到答案。

  「第四種是什麼?」

  「啊—我忘記了。」

  抱歉抱歉,雪姬伸伸舌頭道歉。

  「我實在不擅長思考太複雜的事情。」

  「總之第三種絕對不可能。」

  「我也這麼覺得。如果是能使用超能力來搶走別人的眼珠的人,老早就被一些特殊組織拉攏走了,不可能放著沒人管。」

  十所說的『不可能』並不是指這種意思,不過他也沒有加以糾正:畢竟雪姬是雨的友人,腦袋裡八成也裝滿了天馬行空的東西吧?

  「第一種也不可能。按照常理來判斷,應該是第二種。」

  假如光靠某種街動來重複犯案,那這個人未免太走狗屎運了。

  犯人應該是頭腦相當精明,而且腦袋也秀逗得很厲害的人。

  也就是會把瘋狂的行為正當化的傢伙。

  「反正,多半是想用這種方式來發洩自己一肚子混濁的負面感情的那種神經病吧。」

  「我倒覺得,感情沒有所謂正面或負面的分別耶!」

  「是嗎?」

  「人可能會因為希望而失去一些東西,或者從絕望裡得到一些東西。如果把感情用二分法來一概而論的話,是一種很危險的想法唷!」

  原本令人看不出是否認真的雪姬的這番話倒頗發人省思。而且,也和雨的思考方式有少許類似的感覺,也許這部份正是她們能一直維持朋友關係的原因吧!

  「你認為犯人的目的是什麼?警方似乎是判斷可能是有特殊癖好的人幹的。」

  「恩—會是什麼呢?」

  十想起了暑假前的事件。

  那時候犯人的行動原理也讓人難以理解。

  他遵循著以氣象預報為基準來犯案這個自定的規則。

  那挖眼魔也是如此嗎?

  他會不會也是遵循著某種規則來行動的呢?

  誘拐年幼的孩童,再挖去他們的眼睛。無論有任何理由,十都不會原諒犯人,這種蠢事怎麼可以原諒。

  於是,一步一腳印的搜索行動就這麼開始了。

  又是無聊的數學課。平常十都會從頭睡到尾,但今天卻是集中精神,讓腦筋全力運轉。

  不過他思考的內容卻和上課完全無關。為了整理思緒,他試著將想到的東西寫在沒有做過筆記的空白筆記本上。

  挖眼魔挖走了小孩的眼睛。

  為什麼這麼做?

  犯人的目的是什麼?

  寫到這裡,十抬頭看著快退休的數學老師,原子筆在手指上轉來轉去。從窗外照進來的陽光,反射在老師的白頭髮上,顯得有點刺眼。

  挖眼魔應該不是以此為樂的心理變態吧?因為感覺不太像是如此。雖然也有可能是他有看到小孩失去眼睛就會感到快樂這種低級興趣,不過,他冒險連續做了這麼多次的案件,理由又是什麼?

  三十四個人,人數未免太多了,到底要怎麼說明他的動機呢?

  想想還真是噁心……。

  對於如此認真想著挖小孩眼睛的理由的自己,十突然感覺一陣作嘔。

  暑假結束時,當十治好傷準備出院的時候,雨曾經這麼對他說過:

  「當你看著黑暗,黑暗也同樣在看著你,這是古代賢者的名言。它的意思是說,想去瞭解黑暗的話,如果不能確實掌握自己所處的位置,自己就有可能會被黑暗同化。這是一個警告。所以請十大人務必注意,一定要經常確認自己的立場到底在哪裡。」

  這女人真是杞人憂天——當時雖然十這樣想,不過現在倒是有點心領神會了。原來如此,不斷地揣摩犯罪者的心理,久而久之或許就可以瞭解對方的想法,但那同時也會侵蝕自己的思考,最後成為自己的一部份。

  據說在研究犯罪心理的學者當中,有人和重刑犯長久接觸之後,在探討對方的思考模式的過程裡,最後竟然表示認同了。也曾經有學者向社會宣稱,他要為一名強姦並掐死了一百個女人的男子辯護,以保障該男子的人權。這些例子,都是學者在進行研究時,以為只要和研究對像保持距離,再把立場分清楚就行了:但久了之後,彼此的距離越來越靠近,然後終於融合為一體。

  這時十注意到老師正朝著他的方向看,似乎想要叫人起來回答黑板上的問題。於是十趕快避開他的目光。

  結果隔壁座位的學生被叫到黑板前面去了。

  十再度讓視線落在筆記本上。犯人要的是「小孩的眼睛」?還是「挖走小孩眼睛的行為」?如果那些被挖走的眼睛有什麼功用的話,那會用來做什麼?

  是要在某種宗教的儀式上使用嗎?總覺得像是會在恐怖片裡出現的情節。犯人會不會是受到那種東西影響的異常狂熱者,而想要依樣畫葫蘆呢?還是說世界上真的有這種瘋狂的宗教存在呢?

  也有可能是收集狂干的。就像恐怖電影裡的情節,一打開犯人家裡的冰箱之後,裡面滿滿排列著孩子們被挖走的眼珠。

  犯人有沒有可能不止一人?光靠一個變態就能犯下這麼多案子,手法未免太高明了。如果有同夥的話,就可以更有計畫地進行綁走小孩以及釋放的步驟了吧?不過變態們有可能會聯手嗎?

  從資料看來,到目前為止好像已經有不少人被當成嫌疑犯,而且也被徹底調查過,但後來全部都證明他們是清白的,也得不到有力的證詞。也就是說,仍然沒有和犯人有關的任何線索。連犯案的間隔時間和地點都找不到規則性,也找不到一定的模式。

  犯人到底是誰?他又是怎麼做案的?

  把小孩綁走,挖掉眼睛,再把他們放走。

  這些事情在一天之內就能全部完成的犯人,或犯人們。

  不管怎麼想,犯了這麼多案子卻沒被警方逮到,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柔澤,你來解第七題。」

  被數學老師指名回答的十慢慢站起來,彷彿自言自語地說:

  「……我不懂。」

  「算了,你坐下。」

  老師的語氣不太高興,但十似乎沒聽到,又喃喃自語了一次。

  「……我不懂。」

  犯人在想什麼?他用了什麼方法,才能一直不斷犯案而不被發現?

  到了午休時間,匆匆吃完午飯的十跑去一個他自入學以來從未進去過的地方,也就是圖書館。他走下二樓,通過走廊,來到校舍的另一端。

  一踏進去,迎面而來的是一片寂靜。學生們敏感地對開門的聲音作出反應,所有人的視線同時集中在十身上,當發現來者是柔澤十之後,又同時把視線轉開來。

  午休時間待在圖書館裡的人,比想像中還多。對那些喜歡看書。和十這種人完全無緣的學生而言,十的到來不外乎是一種打擾。

  十走到櫃檯對女圖書委員說:

  「喂。」

  「……是、是。」

  她嚇得後退了兩步。

  你這種野蠻人為什麼會來這裡?別過來!別找上我!——她的眼神正透露出她的心思。

  對這間學校裡的學生來說,這是很正常的反應。

  不會害怕十的,大概只有雨而已。

  十努力擠出生硬的笑容,盡可能地用緩和的語氣說:

  「我想找一本書,你能不能告訴我在哪裡可以找到?」

  「哦。好…。」

  雖然非出自本願,但她仍然克盡她的職責。圖書委員在桌上的鍵盤上敲了幾下,作出搜尋書本位置的準備。

  「書名是什麼?」

  「隨便,只要是推理的就可以了。」

  「只說隨便的話,我也沒辦法……」

  「我想看關於不可能的犯罪之類的東西。有沒有那種字少簡單又容易瞭解的?拜託你。」

  面對這麼繁瑣的要求,她可說是竭盡心力地來應對:大概是怕萬一處理得不好,會惹得十當場發怒吧。她並不是依賴電腦,而是動員腦中的記憶,從書櫃裡抽出二本推理小說,然後拿到十的面前。

  「我想這個應該可以。」

  「簡單嗎?」

  「連小學生都看得懂,」

  雖然這句話可能是在挖苦他,不過十還是向她道了聲謝,拿起那二本書走到學生們正在看書的桌子邊坐下。

  雖然四周的學生一臉嫌惡地朝十的方向注視,但十完全不理他們,自顧自地打開書本開始閱讀。首先看到劇情大綱上面的漢字都有標上讀音,果然很容易讀。當他看完事件發生的來龍去脈後,馬上翻到最後去看解說篇。這種看法完全失去推理小說的本意,不過十根本不管規則,用同樣的方式又看完了第二本。

  這是他第一次看推理小說,他也不懂好不好看。只知道一開始會先發生不可能的犯罪,接著擔任偵探的角色去調查,最後找到犯人然後結束,基本的流程就是這樣。

  十想瞭解的是到底有哪些不可能的犯罪,以及怎麼做才能破案。書裡寫的犯罪,每一種都是異想天開、超出想像的手法。而擔任偵探的角色會漂亮地把它們解決。

  看完後,他明白了一件事。

  無論犯罪有多完美,最後一定可以破案。從這點來想,在所受的限制又遠遠多於虛構世界的現實世界中發生的犯罪,想破案也就不是不可能了。畢竟現實中不會有宇宙人或超能力者這些超自然的力量牽扯進來。

  加害者是人類,被害者也是人類。

  既然如此,人類沒理由解決不了這個案件。

  道理很簡單,現在想不出解答只是因為自己想的還不夠多。

  從推理小說中得到勇氣的十,帶著書走到櫃檯,又向圖書委員道了一次謝。

  「謝謝你,幫了我很大的忙。」

  「不。不客氣……」

  從十的手中收下書,她睜大著眼睛驚訝不已。

  她大概感到很意外。連惡名昭彰的學長們都畏懼三分、號稱校內第一不良少年的十竟然會有這麼老實的一面?

  「沒想到柔澤同學你……」

  「嗯?」

  「……沒。沒事,歡迎下次再來。」

  他還是搞不懂女生們的想法。

  十認為這八成是因為自己和暑假前的那個殺人事件牽扯上關係,結果給人的印象變得更差了吧?走在學生們自動讓給他過的通道上,十一打開圖書館的門就看到墮花雨站在面前。

  「十大人。」

  「呃。啊啊,真巧,竟然會在這種地方遇到你……」

  雨抱著一本書,看來是來還書的。

  書名是『食人之戀』,大概是小說之類的吧。

  「十大人會來這裡還真是難得。」

  「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想找點書來看而已。」

  「找到您想看的書了嗎?」

  「沒有,這裡的書果然還是不適合我看。」

  十藉由看手錶把視線從兩身上移開,確認午休時間只剩下十分鐘。

  「就這樣,我要回教室了。」

  十邁開大步準備離開,但雨叫住了他。

  「十大人。」

  雖然可以不理她,但十仍然老實地停下腳步。真恨這樣的自己。

  「什麼事?」

  「您和雪姬交往得還順利嗎?』

  「還好,普普通通。」

  「是嗎?」

  會不會是錯覺?

  雨的聲音好像比平常少了一點活力,感覺不太有精神。

  「你是不是感冒了?」

  「沒有。」

  雨搖搖頭。

  該不會和上次我說跟雪姬交往的事情有關吧?

  怎麼可能?十立刻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不會吧,我相這傢伙根本不是那種關係。

  「下次你如果有看到什麼有趣的書的話,就拿來念給我聽吧。」

  十心裡感到不忍,所以就對她說了這樣的話。

  「十大人不自己看嗎?」

  「你很會說故事,聽你用講的比我自己看要輕鬆多了。」

  很任性的理由,但雨好像沒有感到不高興的樣子。

  相反的,她看起來似乎有那麼一點恢復了精神。

  「…好的。有機會的話,請您務必賞光。」

  「嗯,就交給你了。」

  十向雨道別後便走回自己的教室去。

  照著資料來展開行動的第二天。

  十和雪姬來到住宅街裡的一座公園裡。周圍建了許多民宅,也就是所謂的住宅區。居民多代表小孩的數量也多。有學者發出警訊,說因為出生率降低的緣故,日本人已經開始緩慢地步向衰亡了。但就十來看,要到那種階段還早得很。

  小孩們開心地在傍晚的公園中跑來跑去,幾個認識的大人聚在一起聊天,但眼光仍然跟著自己的小孩,免得他們跑太遠;不過其中也有因聊得太起勁,而完全沒去注意小孩的人。

  「喂—柔澤同學!快過來嘛!」

  坐在蕩鞦韆上的雪姬對十招手。

  十隻好往她的方向走去,同時注意四周的環境。

  這裡就是發生第二次案件的現場。

  時間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當時,在公匾裡有很多購物回來的主婦和小孩。

  而在這些人當中有一名小孩失蹤了,到隔天才在住宅區的停車場裡被發現。

  當然,眼珠也已經被挖走了。

  根據這份資料所述,在那個時間帶裡雖然有很多人聲稱看到可疑的人,不過大部份都是正要回家的上班族或宅配業者,沒有一個人有嫌疑。這是犯人趁父母不注意時做的案,但照這狀況來看,也算不上是不可能吧?這麼多人裡突然少了一個小孩,恐怕也沒辦法馬上發現。

  十坐到雪姬旁邊的鞦韆上,默默地踢著地面。

  雪姬愉快地蕩著鞦韆,然後說:

  「你知道嗎?根據統計,有小孩而且夫妻沒離婚的家庭,在美國還佔不到三成耶!』

  「那還真慘。」

  「如果這是先進國家的命運的話,那日本也差不多快了吧?」

  「我家早已經是這樣了。」

  「柔澤同學的爸媽離婚了嗎?」

  「我不知道。」

  「你爸爸是怎樣的人?」

  「不清楚。」

  「媽媽呢?」

  「是一個怪老太婆。」

  「你討厭她嗎?」

  「不是那種單純的感覺:」

  「哦哦,煩惱多多的青春期喔。」

  即使和雪姬說話,十的視線仍然不停地移動,不過並沒發現到什麼特別的地方。如果這裡有線索,應該早就被警方找到了吧?雖然到案發現場觀察不見得沒有用,但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意義。

  在觀察的過程中,要說有什麼發現的話,就是那些正在嬉戲的小孩裡面,有幾個小孩好像很難過地戴著眼鏡的樣子,顯然是還不太習慣戴眼鏡。大概是他們的父母相信雜誌曾經報導過的「挖眼魔不會對戴眼鏡的小孩下手」這種說法,因此才強迫自己的小孩戴的吧?但由於這種說法的可信度並不高,所以信以為真的人只佔了少數、

  有沒有戴眼鏡真的是挖眼魔挑選對象的基準嗎?

  的確。到目前為止,成為被書者的小孩全部都沒有戴眼鏡。

  難道犯人有什麼理由嗎?

  「你很沒精神喔!明明跟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兩人獨處耶。」

  「已經六點了嗎?』

  「哇,竟然不理我。」

  十往地面一蹬,讓鞦韆高高地蕩起來,變成和雪姬同一個高度。

  風吹在臉上的感覺好舒服。

  有一點被喚醒了小時候的回憶。

  「柔澤同學,有想到什麼了嗎?』

  「完全沒有。」

  「是嗎?不過,我認為你做這些事並不是完全沒有用唷!」

  「不用安慰我。」

  「我不是在安慰你啦。因為我們做這些事情,至少也能預防事件再次發生呀!像我們這樣到處巡的話,就算犯人真的出現,他也不敢亂來吧。」

  「哪有可能在同一個地點再犯一次案?』

  「好像大家都這麼認為耶!」

  雪姬望向前方,那裡有幾名聊得正起勁的主婦。

  「所以警覺心就放鬆下來,小孩也丟著不管了。」

  在這裡發生的事件已經過了二年以上,也沒辦法責怪她們說當時的危機感為什麼蕩然無存,大部分當媽媽的人都是這樣吧

  公園沒有被關閉,而危機感也隨時間而消逝,現在只有這片和平的景象。

  一直保持危機感的話,對身心都是很大的折磨,所以這也是自然而然形成的結果嗎?

  「墮落真好。』

  「你啊……」

  十正想對雪姬說些什麼時,卻發現小孩們不知何時已經聚集在鞦韆的周圍。不曉得是對高中生玩蕩鞦韆的樣子覺得稀奇,還是重要的遊樂設施被搶走而心生不滿,一群小孩子全都盯著十和雪姬兩人猛瞧。

  十用腳踩在地面上停下秋韁,並隨口問了那群小孩:

  「你們知不知道挖眼魔?」

  小孩們看了看彼此。

  「知道啊。」

  「那是妖怪!」

  「他會挖人眼睛!」

  「他超強的喔!」

  對小孩子而舌,挖眼魔這個名詞,大概和以前的裂嘴女或人面犬差不多吧!其實以挖眼魔的犯行而言,即使被當成鬼故事也不奇怪;對父母來說,與其告訴他們那是變態,不如騙說是妖怪還比較快。

  其中一個仰著脖子看著苦笑的十的幼童突然冒出一句:

  「大哥哥,你們是男女朋友嗎?」

  小孩就是會把電視或漫畫裡看到的單字拿來亂用。

  十頓時愣住不知如何回應,一旁的雪姬就回答說:

  「是呀!我們是男女朋友。」

  十瞪了過去,但雪姬一臉不在乎地蕩著鞦韆哈哈笑了起來。

  「那你們會不會結婚?」

  「會呀!』

  「會你個頭!」

  「太過份了!柔澤同學,那我肚子裡的小孩怎麼辦?』

  「不要亂講!」

  聽到十這麼一吼,小孩們也跟著大喊「離婚、離婚』的開始起哄。

  最近的小鬼實在是……。

  不,自己在他們這種年紀的時候說不定也是這樣。

  那麼為什麼會變成現在的自己呢?

  「大姐姐,怎樣才能生小孩啊?」

  「那要兩個彼此相愛的人在棉被裡……」

  「別亂教一些有的沒的!」

  「咦—?這很重要耶!」

  在夕陽染紅的公園裡,一面看著雪姬和小孩們笑成一團,十一面在心裡想:

  再這樣下去好嗎?

  開始和雪姬一起搜查後的第一個禮拜天。

  兩人這次去的地方位於東京都內的某間百貨公司頂樓。這天也是個晴朗的好天氣,人潮多到幾乎要滿了出來。遊客大部份都是一家人或情侶,總之到處充滿了活力。然而,在四處都是享受愉快假日的笑臉之中,只有十不同於其他人,他表情嚴肅地注意周圍的環境。

  「柔澤同學,烏龍面要爛了唷!」

  坐在十對面的雪姬,從碗裡挾起烏龍面呼嚕嚕地吸到嘴中。

  「面要趁熱的時候趕快吃才行。」

  「…喔。」

  不得已,十隻好把注意力集中在用餐上。

  當他們抵達百貨公司時。正好是吃午餐的時間,所以兩人使決定先填飽肚子。十原本打算隨便吃個熱狗就好,但雪姬卻說她想吃鳥龍面。她指著烏龍麵店前的人龍,堅持要和十一起排隊買。經過大約十五分鐘,兩人終於排到櫃檯前買了烏龍面,然後找到空位坐下用餐、

  不愧是要排那麼久的隊才買得到的鳥龍面,味道確實不差,不過十卻高興不起來。

  他心裡想,現在哪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但他同時也告訴自己急也沒有用。

  總之只能一步一步地進行,而且本來就沒期待一開始就有很大的成果,只能做多少算多少。或許這只是為了滿足自己而做的白工,但即使如此,也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好。一面這麼想著,十一面端起保麗龍碗,咕嘟咕嘟地把烏龍面的湯喝得一滴不剩。

  催十快點吃麵的雪姬反而還沒吃完,因為她叫的是大碗的。

  把碗扔到垃圾桶後,十看著雪姬吃麵的模樣。雖然不算粗魯,但吃法有如小孩子一般充滿稚氣。雖然外表一副天真爛漫,不過這只是她的其中一面;這個叫斬島雪姬的少女,實際上似乎並不簡單。

  「你喜歡吃東西?」

  「喜歡呀!只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任何東西都變得好吃了。」

  十到現在仍然搞不清楚雪姬究竟認真到什麼程度。自從暑假前的那件事之後,十就會對別人的善意產生懷疑,所以遇上像這類的事自然就會保持警戒了。

  「呼—好好吃,我吃飽了。』

  說完後,雪姬在胸前雙掌合十,接著把碗丟進垃圾桶。

  十本來想立刻動身,但到處都是人擠人,看不到有能鑽出去的空隙,因此只好先暫時坐在椅子上等。

  在這裡也有遭到挖眼魔毒手的小孩。時間是某個禮拜天的正午,剛好就如同現在一片混亂的時候,一個小孩消失了。然後眼睛被挖走,再被釋放。

  在這種滿滿都是人的環境下,和父母失散的小孩應該有很多吧?恐怕多到連店員也疲於應付。而現在,廣播也正在播送尋找走失小孩的消息。目光所及,有些小孩牽著父母的手、有些走得搖搖晃晃、有些到處跑來跑去、有些賴在遊樂區裡睡倒、有些在玩躲貓貓。就算其中有人突然失蹤,似乎也不無可能。就算有人假裝是父母親把睡著的小孩抱走,其他人會連想到這是犯罪嗎?不隨便千涉別人是這個城市裡的規則:即使發現有異也會假裝沒看見,反正顧好自己就好了。這就是現代的社會。

  「好懷念喔!」

  雪姬用手遮住刺眼的陽光向遠方眺望。十也朝著那個方向看過去,只見一群小孩聚集在舞台前,他們的父母也站在背後。看來那裡好像要開始什麼表演的樣子。過了一會兒,從擴音器傳來輕快的音樂,小孩們便隨著音樂開始哼起歌來。

  甚至連雪姬也跟著哼了起來,十詫異地看著她。

  「這是「爆笑戰隊笑話人」的主題曲啦!不止是戰鬥,還要用搞笑拯救世界,這種創意很有意思唷!演員也很帥,很受家庭主婦歡迎的,特別是演藍隊員的人還是個美男子呢!」

  「這是給小孩看的吧?」

  「女孩子不管到了幾歲都是女孩子嘛!」

  雪姬嘻嘻一笑,高興地把歌唱了一逼。雖然是沒聽過的曲子,但十發現雪姬其實還滿會唱歌的。

  表演開始。舞台上出現了穿著怪獸戲服的人,正揮動著巨大鉗子很賣力地嚇唬小孩。小孩們的反應有很多種,有的大笑,有的大哭。他們的父母則是在背後欣賞自己小孩的一舉一動。對表演沒興趣的家庭也不少,可是擴音器傳出來的音量實在太大,就算不想聽,仍然吸引了小孩的注意。有些父母直接把小孩帶下樓,也有些父母因為小孩耍性子賴著不走,乾脆硬抱起來快步離開。

  誘拐小孩的機會原來出乎意料地多。大多數的人都還相信日本的治安很好,即使現在犯罪率有增無減,大家仍然對這個概念深信不疑,說是全民的價值觀也不為過。

  十並不排斥這種和平癡呆症,但這到底是好是壞,他就沒有自信了。

  在舞台上,英雄們穿著五顏六色的戲服登場了,並且和怪獸開始進行戰鬥。小孩們也大聲吶喊加油,頂樓的氣氛瞬間變得熱鬧非凡。

  「以前我真的以為世界上有正義使者呢!相信他們會為了保護大家,把壞蛋都打倒。」

  「那是因為你還小吧!」

  「不過等長大以後,就知道那不是真的了。知道了這個世界雖然有壞人,但是卻沒有所謂的正義使者的現實。』

  「這就表示你長大了。」

  雪姬望著因為英雄表演而興奮不已的孩童們說道:

  「真奇怪,為什麼要讓小孩去相信不存在的東西呢?又為什麼要讓小孩相信真的有正義使者的存在呢?」

  這個問題,十也答不出來

  是為了孩子們的教育嗎?

  讓小孩相信正義使者的存在,是為了他們好嗎?

  英雄這種東西,只不過是玩具廠商用來賣商品的招牌,想在當中尋找什麼重要的意義簡直是愚蠢的行為。

  那麼,正義使者是愚蠢的嗎?

  明明真的有壞人。明明他們會傷害人們。

  明明會挖走小孩的眼睛。

  正義使者是愚蠢的嗎?

  十並不認為。

  以前他在路邊看到幾個混混圍著行動不便的老人,並搶走老人的錢包時,十想都沒想就出手打跑了那些人。

  會這麼做,是因為深植於內心的正義感促使自己的嗎?

  還是受到小時候看過的英雄節目的影響呢?

  「這麼說起來,以前我問過我家的老太婆……」

  「媽媽,真的有正義使者嗎?』

  那是還沒上小學的時候,年幼的十向紅香問的問題。

  『笨~蛋,怎麼可能會有。』

  紅香叼著香煙這麼回答,不過可能是看到兒子聽完後的樣子有點不忍吧?她又補充說:

  『你記住,十。這個世界沒有正義使者,不過這樣才好,沒有正義使者才是對的。或者應該說,不可以有正義使者。』

  「為什麼?』

  『因為如果有正義使者的話,大家就都只會依賴他們吧。那樣的話,人類就會變得沒用了。所以我們不需要正義使者。就是因為沒有正義使者,我們才會痛恨邪惡,深愛正義,然後努力奮鬥下去。』

  紅香這番話的含意,當時的十連一半都聽不懂,不過現在好像有點明白了。

  「你媽媽真了不起。」

  「如果你遇到她本人的話保證會幻滅。她這個人很亂來,已經麻煩到沒藥醫了。而且每次都只會想到她自己,根本就完全沒考慮到我的心情……你幹嘛?」

  雪姬把手肘靠在桌上,撐著臉頰笑咪咪地看著十。

  「柔澤同學在談到你媽媽的時候表情好像小孩,好可愛唷!」

  開什麼玩笑,十趕緊用手掌把臉抹了又抹。

  雪姬淺淺地笑著說:

  「柔澤同學就是太認真了。雖然還滿有魅力的,不過那也是一種缺點。」

  「我認真?」

  「你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像這次的事件也是一樣,這會讓問題變得有些麻煩。」

  「……什麼意思?」

  「那就要靠你自己體會羅!」

  雪姬嫣然一笑,讓十獨自去傷腦筋。

  和她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可以知道她的個性很難捉摸。既溫和又有嚴苛之處,看起來蠢蠢的卻意外地聰明。會讓對方自然而然地如此認為,也是她深藏不露的地方。

  難怪會成為那個墮花雨的好友。從許多角度來看,她都不像是普通的女孩。

  擴音器又傳來主題曲的音樂。表演好像已經結束了,但小孩們並沒有故去的意思,反而開始在舞台前排起隊來。

  隊伍前頭站著穿著紅色戲服的英雄。

  「柔澤同學,我們也去吧!難得有這種機會耶。」

  「那是要幹嘛?」

  「握手會。」

  「我死也不去。」

  「等一下啦;!」無視苦苦哀求的雪姬,十快步離開了頂樓。

  走出百貨公司的十從口袋取出資料,雪姬則是因為陽光太刺眼,而把棒球帽脫掉再重新戴好。

  「下一個地方距離這裡有點遠。」

  從這裡要移動到資料上的地址,搭電車要一個小時左右,而且還必須再走一段路。

  反正現在太陽還是高掛在天上,時間還早。

  走向車站的兩人馬上就被人潮吞沒了。百貨公司前有政客在宣傳車上演講,雖然名字忘了,但十記得曾經在電視上看過他。由於四周擠滿了政客的支持者以及一大堆看熱鬧的路人,讓他們難以繼續前進。有很多逛街買東西的遊客也被擠到進退不得,只能站在原地乾著急:

  在這種情況下,十隻好走地下道。地下道因為有空調所以比較涼,感覺沒那麼熱。這裡的行人也不像外面那麼多,可以很順利地前進。十走了沒多久之後,忽然被一副景象吸引了他的注意。有一對被都市人特有的快速步調排除在外,在路邊用極緩慢的速度移動的人。其中一名是男的,另一人則是年幼的小女孩。十先看向那個小女孩,發現她的手中拿著一根白色的手杖。她先用手杖的前端在地面上輕輕敲打,確認路面高低和牆壁的位置後,再慢慢跨出腳來前進。從她閉著雙眼的情形看來,可以知道她的雙眼失明。而身旁那個像是保護人的男子,則是默默地看著她行走。

  那名男子的臉,十似曾相識。

  是草加聖司。由於那天的距離太遠,只記得是個戴著細框眼鏡,長相有點神經質的男子,身高大概和十差不多吧?

  回想資料裡的照片,和草加身邊那個小女孩一對照,果然沒錯。那個小女孩正是草加惠理,也就是第一個被挖眼魔挖走眼睛的小孩。案發當時是四歲,現在應該是六歲吧?

  十的心跳開始急促起來,呼吸也變得紊亂。

  雪姬輕拍十的背。

  「柔澤同學,放輕鬆一點。」

  「……我知道。」

  十鎮定下來俊,再把視線移到草加身上。

  這麼一來,就可以確定資料裡的草加聖司,和在雨的家前面見到的男子是同一個人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正當十還在猶豫時,雪姬突然有了動作。

  「嗨;草加先生,好久不見。」

  「你是……」

  草加看了看十和雪姬,然後浮出笑臉走了過來。

  「好久不見了,斬島小姐。」

  「你怎麼都只寫信給雨,不寫給我呢?」

  「啊,那是因為……』

  聽到兩人的交談,惠理用像是問著「誰?」的表情,仰頭望向草加。

  「是舅舅的朋友。」

  惠理聽了這句解釋之後就乖乖地在一旁等候,

  「那邊那位應該就是柔澤小弟吧?」

  草加搶在還在思考應該如何打招呼的十之前先開了口。

  「為什麼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從墮花小姐那邊聽到不少關於你的事。」

  「……從她那邊?」

  草加沒有回答十的問題,繼續又對雪姬說:

  「沒想到我顧小孩的樣子會被你看到,真是不好意思。」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這位是你的外甥女嗎?」

  看過資料的雪姬應該早就知道了,但她仍裝作一無所知地詢問。

  「是的,她是我的外甥女惠理。今天我姐姐去探親戚的病,所以我就陪她出來散步了。」

  惠理一言不發,靜靜地站著。

  正如資料上的照片給人的印象,惠理是很聽話的孩子。看她安靜地待在一旁不吵大人講

  話,就知道她很懂事。

  哪像我小時候,每次聽大人們在頭上七嘴八舌的聊天,就煩到受不了……。

  當十正這麼想的時候,一個快步跑過去的路人擦到惠理的肩膀,使得她小手握著的手杖掉在地上。

  「啊……」

  不知道是因為太慌了,還是想撿手杖,惠理失去平衡向前跌倒,幸好十即時伸出手把她扶住,才沒真的摔倒在地上。十慶幸著自己擁有那麼好的反射神經,同時也瞪向在一旁袖手旁觀的草加。

  「喂,你幹嘛不扶她?你不是她的保護人嗎?」

  「你叫我『喂』?我可不想和對長輩這麼沒禮貌的人說話。」

  察覺到因為自己而使氣氛鬧僵的惠理開始不知所措。為了安撫她,雪姬蹲在惠理的面前。把臉湊到她失明的眼睛前方。

  「嗨,我叫雪姬。」

  聽到開朗而溫柔的聲音,惠理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下來。

  「是個小美人呢,惠理妹妹今年幾歲?」

  「…七歲。」

  「喜不喜歡糖糖?」

  「咦?』

  「這是什麼呢?」

  雪姬從口袋拿出糖果,放在惠理的小手上。惠理一時搞不清楚狀況,但很快就知道那是糖果,然後便露出小孩子該有的笑容。接著,雪姬牽著含著糖果的惠理,把她帶去不會擋到路人的地方,在那裡繼續哄逗她。

  十用眼角看著這一切,心中對雪姬表示感謝。

  感謝她製造出能和草加一對一交談的狀況。

  「她很有當保母的才能呢。」

  草加只說了這句話,就把視線從雪姬移開,轉到十的瞼上。

  「好了,你到底在生什麼氣?」

  「我問你,為什麼你剛才不幫助她?」

  「不為什麼,沒有特別的理由。」

  語氣自然,這是草加的真心話。

  正因為如此,讓十更加火大了。

  「…你沒資格當她的保護人。」

  「就憑你這末成年的小鬼也敢說我?」

  「也有不成熟的小鬼才會懂的事。」

  「那我問你,你知道墮花小姐的價值所在嗎?」

  「那傢伙的價值?」

  完全意料外的問遙,十以前從來沒想過。

  看到十困惑的表情,草加大笑:

  「就憑你這種凡人根本不可能會懂的!」

  「你是想找我幹架嗎!」

  「怎麼?以為大聲吼我就會害怕啊?」

  十握起拳頭,草加也擺出架勢。

  兩人接下來的動作被惠理的哭聲打斷了。察覺到氣氛不對勁的惠理放聲大哭了起來,雪姬再怎麼安撫,也無法讓她停止哭泣。草加聳了聳肩,十則是把一肚子的火氣硬吞下去,然後走到惠理的身邊。

  「抱歉,嚇到你了。」

  被撫撫自己的小腦袋瓜時,惠理剛開始還很害怕,但沒過多久就穩定下來了。接著換雪姬摸著她的頭,柔聲向她道歉。

  草加冷眼看著這些過程,然後說:

  「不久前,惠理遇到一個意外,在那以後就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只要遇到一點小事就哭半天,麻煩死了。」

  聽到草加這種完全不帶同情憐憫的口吻,十雖然想反唇相譏,但想不出該說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十的心情,雪姬就代為開口了:

  「是不是挖眼魔?」

  名為雪姬的少女把別人難以開口的事毫不猶豫地講出來。

  草加的臉上露出了不高興的表情。

  「…是那件事沒錯,那又怎樣?」

  「其實,我們正在找挖眼魔。」

  「…你們?」

  草加先是愣了一愣,接著放聲大笑。

  「惠理啊,這個大哥哥說要去找那個把你的眼睛搶走的犯人耶!你要幫他們加油喔!」

  這傢伙真的很欠扁。

  十正想再握起拳頭時,卻聽到惠理抽抽噎噎地說:

  「……真的?」

  聲音很小,可是充滿了真誠。

  「真的在找他嗎?」

  「沒錯。」

  十點了點頭,但猛然想起她的眼睛看不見,於是握住她的小手。

  「是真的。」

  「那、那,如果找到他的話,幫我跟他說……」

  從緊閉的眼角流下兩行眼淚,惠理說出她內心的願望。

  「請他不要再做那種事了。」

  她心裡明白。她知道自己是第一個,後來還發生了很多次同樣的事件。知道仍然有人受害,也知道有很多和自己一樣的小孩。

  「我知道了。」

  十雙手緊緊握著惠理小小的手。

  「如果找到他,我會幫你這樣告訴他,一定會。」

  惠理的臉上稍微恢復了笑容,十也欣慰地笑了。

  但高興的心情,讓背後草加的嘲諷打碎了。

  「你們就努力地找吧!」

  說完之後,草加一把從十的手中拉開惠理,然後無視十的存在,只簡單地向雪姬致意之後,就住地下道的前方走去,混入人群之中,很快地失去了蹤影。

  十握緊了拳頭,這不堡僅是憤怒,更注入了堅定的決心。

  我就找給你看!

  在恢復了幹勁,大步向前邁進的十旁邊,雪姬微笑著跟了上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19 11:10 PM

  ~第四章【妄想之繭】~

  這麼說有點奇怪,不過很慶幸的是十的行動似乎還沒被雨看穿。不管在學校、回家的路上。或在雨的面前,十都表現得若無其事。完全不提起有關挖眼魔案件的話題。

  坦白說,對雨好像有一點罪惡感。

  對把她當作是局外人這件事心中有愧。雖然自己沒有惡意,但這和有沒有惡意又似乎無關。之所以會避開她,那個草加也是原因之一;每當想起這件事,十就覺得自己實在是窩囊到不行。一察覺到那個懦弱到連自己都感到吃驚的部份,就會讓十覺得綁手綁腳。

  真是丟臉,原來自己這麼沒用。

  「十大人。」

  聽見雨的聲音之後轉頭望去,十才想起自己還在學校裡,而且是在上完廁所回教室的途中,一個人呆呆地站在走廊上。

  剛才趁午休時間還沒結束,原本想找個地方殺時間,結果想著想著就發起呆來了。

  「…是你啊,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剛剛去了圖書館,正要回教室去。」

  「你還真是喜歡看書呢。」

  「因為我喜歡書簡單而完整的形式。」

  雨抱在胸前的書的封面上寫著『愛你愛到殺死你。,大概又是小說之類的吧?

  注意到走廊上其他學生的眼光,十走到比較沒人的樓梯旁,雨也跟隨其後,然後站在十的身邊。

  「如果出現你沒辦法解決的問題的話,你會怎麼做?」

  雖然是很唐突的問題,不過這名少女依然馬上做出反應。

  「完全無法解決的問題嗎?」

  「對,完全無法解決的問題。譬如說考數學好了。假如考試時出了這樣的問題,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

  完全無法解決的問題,其實指的是挖眼魔案件。

  會這麼問,是期待或許能從她的回答當中得到關於挖眼魔案件的提示。

  雖然自己並不喜歡這種拐彎抹角式的間法,但目前還是妥協一下吧!

  雨不加思索地回答:

  「我會懷疑,這真的是問題嗎?」

  「懷疑?」

  「不是去找答案,而是先懷疑它算不算是一個問題。」

  對聽不懂意思的十,雨用比較淺顯易懂的方式重說一逼。

  「如果只是隨便把一些數字和符號排在一起,那麼它們就沒有任何意義和公式可尋了。因為這樣一來問題並不成立,當然也不可能有解答。所以不管再怎麼思考,也無法找出答案。」

  一瞬間十還以為她是不是在諷刺調查事件的自己。不過她是不可能說這種話的,因為在柔澤十的面前,墮花雨始終都很誠實。

  不是去思考,而是去懷疑?

  什麼意思?我的思考方式錯了嗎?

  十的腦中好像快抓到些什麼似地,此時耳邊卻傳來午休時間結束的鐘響。

  被這麼一干擾,彷彿有點成形的思緒立刻煙消雲散。

  為了不想被雨看到自己失望的模樣,十立刻轉過身背對著她,不過雨又靜靜地說了:

  「十大人,如果您有煩心的事情,請把您的痛苦分給我一起承擔,我會全心全意成為您的助力。」

  十無言地揮揮手向前走去。

  為了隱藏自己因雨的這些話而感到高興的表情,現在更不能回頭了。

  禮拜六中午放學後,十和雪姬在路邊買了熱狗,把它當成午餐邊走邊—,兩人談到了最近新聞都沒有挖眼魔的消息。調查也沒有任何進展的事情。

  「挖眼魔魔不出現,我想他一定是伯了我們吧!」

  「怎麼可能?」

  殘暑的酷熱仍然沒有減弱,不過出門享受風和日麗的人們,一樣把街上擠得很熱鬧。十和雪姬不管這些喧鬧,走過了有電影院和藥局的大街,鑽過了高速公路底下,逐漸遠離鬧區。不久之後,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兩人來到了一處寧靜的住宅區,這裡四處都是住宅大樓和老舊的公寓。大型超級市場旁邊有一座公園,除了正在噴水池周圍喧鬧玩耍的小孩之外,還有睡在長椅上的流浪漢,以及像是宅配業者的人在休息吃午飯。

  「柔澤同學,你看那個,新上市的耶!」

  雪姬指著超市前的便利商店。

  玻璃窗上貼著「泡菜冰淇淋新發售」的海報。

  「買來吃看看好不好?」

  「你不是才剛吃完熱狗嗎?」

  「可是,那個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買來吃嘛!」

  就像吵著要買玩具的小孩,雪姬拉住十的手不停央求。以為他們是情侶的主婦們帶著微笑看著兩人。

  受不了旁人眼光的十隻好去買冰淇淋。十開始覺得只要和雪姬待在一起,自己就會因被她牽著鼻子走而越變越軟弱。

  當十買完冰淇淋回來時,雪姬正坐在欄桿上不曉得和誰在講手機。

  「嗯,對呀!今天也是和柔澤同學一起。我想想~這次要去的地方是……」

  十坐到雪姬旁邊,等她講完電話。

  發現十回來的雪姬,簡短地將對話結束。

  「抱歉,剛才圓打電話來了。』

  「沒差。拿去,趁還沒溶掉前趕快吃。」

  十把冰淇淋遞給雪姬,雪姬感激得像是眼睛裡閃爍著光芒。

  「謝謝。我親一下你的臉當謝禮好了。」

  「不要。」

  雪姬拿起免洗湯匙,開始挖起冰淇淋高興地吃了起來,十不耐煩地看著她那副天真無邪的樣子。

  「……你真的很愛吃耶。」

  「嗯,最喜歡了。」

  「也很會做菜嗎?」

  「啊哈哈,不會耶!」

  雪姬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

  「切東西我很拿手。但其它方面就不行羅!不過我覺得呀,不會做菜也是有意義的。」

  「什麼意義?」

  「譬如說,這樣我就能交會做菜的男朋友了。」

  說到這裡,雪姬停下挖冰淇淋的手望向十。

  「對了,柔澤同學,你會不會做菜?」

  「還可以。」

  「你看吧,果然沒錯。」

  什麼果然沒錯?十的心裡這麼想,但沒有反駁。

  別去當真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在公園裡玩耍的其中一個小孩走到雪姬面前,癡癡地望著她手上的冰淇淋。

  雪姬發現他之後笑著問:

  「想不想吃?」

  小孩點頭。於是雪姬舀起一匙冰淇淋,送到小孩的嘴邊。

  「來,啊—」

  小孩張嘴把冰淇淋含到口中後,雪姬發現十正在看著這一幕,因此她又照樣舀起一匙冰淇淋。

  「來,柔澤同學也啊~」

  「別鬧了。」

  「哇,害羞羅!」

  因為不想陪她胡搞下去,十別開臉望向公園那方。

  有幾個小孩跳進去噴水池裡玩。

  儘管看著他們快樂玩耍的樣子,他還是不禁想起了案件。

  「你是不是弄錯什麼了?j

  「弄錯什麼?」

  「我可是認真地想抓到挖眼魔喔。」

  「那輕鬆地吃冰淇淋的女生有妨礙到你嗎?』

  「有。」

  「柔澤同學,你才弄錯了唷!」

  「……什麼意思?』

  「問題不在於認不認真。」

  把吃完的冰淇淋盒丟進便利商店前的垃圾桶後,雪姬輕舔了一下嘴唇。

  「我問你喔。假設有一個問題讓兩個人去解答,其中一個人很努力,簡直是拼了老命去找答案;另外一個人則是用半好玩的態度去解答。最後比較有可能找出正確答案的人,你認偽是誰?」

  「前者吧。」

  「噗噗,不正確。」

  雪姬伸出食指搖晃,同時也搖搖頭。

  「能找出正確答案的是腦筋好的人,和尋找答案的心情或態度一點關係也沒有。有些人根本不當一回事,隨隨便便就發現了真理:也有些人花了一輩子,想破了頭卻連邊邊都沾不上,道理就在這裡。」

  「你所說的我無法同意,努力卻得不到回報,這太奇怪了吧?」

  「付出努力就一定有回報的話,世界上就不會有人對現實不滿了。」

  「就、就算是那樣,不過,我總覺得這種說法實在是……」

  雪姬噗嗤一笑。

  「你真的是一個好人耶。』

  「……你是在諷刺我嗎?」

  十投以銳利的眼神,但雪姬用笑容化解了開來。

  十站起身來像是想從這種柔和的氣氛中逃開一般。

  他看看從口袋拿出的資料。到目前為止已經調查過將近四分之一的地方了,但是,任何和挖眼魔有關的線索卻仍然一無所獲。

  從公園走了大約十五分鐘,兩人來到目的地的房屋前面。

  這是二層建築的民宅,外觀很普通。從牆壁上的污斑和裂痕看來,只會讓人感覺它是間屋齡很久的老房子,空間好像也不大。十心想,在裡頭養六個小孩一定很擠吧?

  被害者是六兄弟中的老么,一名五歲的小男孩。

  事件發生的時間是平日的傍晚。小孩一個接一個放學回家,母親不但要忙著照顧他們,還要準備晚飯。這時小男孩一個人在家門口玩,母親也曾經抽空出來確認過;但等忙到一個段落再出來看的時候,就發現小男孩不見了。她連忙去問附近的小孩,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小男孩很怕生,在幼稚園也沒什麼朋友,平常總是待在家門口玩也是因為他害怕寂寞。

  心想這樣的他不可能一個人跑去太遠的地方,因此母親先在附近找了一圈。天一黑就跑去派出所報警。當時挖眼魔已經是家喻戶曉的案件,因此警方也迅速展開了搜索,不過仍然找不到小男孩的蹤影。

  發現他的時候已經是隔天早晨,小男孩就躺在冷清的月台的長椅上。由於那是一個舊車站,並沒有裝置監視器,所以也無法得知是誰把他放在那裡的。

  仰頭望著房屋,雪姬說:

  「挖眼魔是用什麼標準來挑選小孩的呢?你認為那些被選作目標的小孩子們有沒有什麼共通點?』

  「共通點嗎……。」

  十檢查小孩們在資料上的照片。

  外觀上並沒有共通點,若要說有的話,就是如同某些雜誌裡寫過的、戴眼鏡的小孩不會披挖眼魔綁架,他們都沒有戴眼鏡。不過這應該不具任何意義。

  「好像找不到有什麼特別的。就算真的有,我們也看不出來吧?」

  「如果能弄清楚的話,說不定就能想出對策了。」

  因為怕在這裡待太久可能會遇到那個被害者小孩,於是兩人決定暫時離開,先在四周走一走。

  這些日子以來已經按照資料看過很多地方了,但是現在仍然毫無頭緒。

  犯人的動機。作案的手法,全部只能單憑想像。

  …這個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十開始發覺整個挖眼魔案件有點不對勁。

  不知道哪裡不對。挖眼魔的存在,還有他的行動,總覺得有種奇怪的感覺。

  他所做的絕對是壞事。這點無庸置疑。不過,還是感覺不對勁。

  就好像叫人捏著鼻子吃飯,不管怎麼看就是怪得可以。

  因為無論吃得再多也嘗不出料理的美味。

  「對了,小光做的菜很好吃唷!」

  「幹嘛突然說這個?」

  「剛才柔澤同學不是間我做菜的事嗎?小光的手藝很好唷,我在國中的時候,就讓她招待過好幾次了。」

  「是嗎?那真是恭喜你喔。」

  「你和小光之間怎麼了嗎?」

  「沒什麼。」

  「那你和雨怎麼了?」

  「你很煩耶!」

  「因為什麼都沒有,所以反而覺得不滿?」

  「………」

  「人際關係這種東西,其實很難拿捏呢。明明自己的內心事都處理不完了,還非要去顧及其他人的心情不可,雖然只要能掌握到要領就很簡單了。像柔澤同學你明明討厭麻煩,可是卻有責任感,大概是不懂得該怎麼做出取捨吧?因為不想捨棄別人嗎?這會不會反映了自己不希望被別人捨棄的心情呢?像這次你沒辦法不管挖眼魔的事,難道也是這種心理作用嗎?」

  「……我說你啊,不要隨便進入別人的內心世界好不好。」

  「人家至少有穿拖鞋啊。」

  雪姬給人的感覺和紗月美夜有一點相似,不過和與人保持適當距離的美夜不同,雪姬簡直可以說是為所欲為加上毫無顧忌。只要被她找到一點空隙就會馬上逼近過去,就算看起來並沒有惡意,但實在很讓人難以應付。

  十皺起眉頭正想回嘴的時候,雪姬突然伸出食指豎在唇上。

  然後她用眼神對十示意「安靜」,接著開始東張西望。

  十也跟著留意四周,果然依稀聽到了什麼聲音。

  那是有點含糊不清的聲音。

  雖然能聽到的只有這些,但兩人還是立刻朝聲音的方向急奔而去。跑過幾棟大樓,並且避開停在路邊的車。中途兩人放慢速度從跑步改成快步走,並四周張望尋找聲音的來源。雪姬拍拍十的肩膀,用姆指比向附近大樓的背巷。由於巷子很窄,所以由十帶頭走前面,雪姬則尾隨其後。走了一小段距離後,眼前果然出現他們預期的景象。

  有一個男子正意圖對小女孩不軌。

  女孩還很小,頂多只有小學二年級左右,男子則大約快四十歲。那個男子用膠帶貼住小女孩的嘴,粗重地喘著氣正想把她的手腳也綁起來。或許是由於男子手中握著小刀,還一副惡形惡狀的模樣,小女孩害怕得完全不敢抵抗。人們平常都以為遇到危險時,只要大叫救命就會有人來救,但實際遇到這種狀況時,恐怕連半點聲音都發不出就淪為犧牲者了。

  看見小女孩的眼眶裡滿是淚水,十的心裡升起了一股無名火。

  不過他並沒有輕率地衝過去,這是考慮到小女孩的安全起見。

  「喂!你在幹什麼!』

  被帶著無法抑制的怒氣的吼聲一嚇,男子回頭望向十。他身軀肥胖臃腫,背上背著登山袋,眼神理看不到一絲理性。

  十曾經見過他的臉,他就是那天糾纏鏡味櫻的男子。

  十往前一步,男子隨即放開小女孩,把手中的膠帶卷朝十丟過去。當十把它撥開的下一瞬間,男子又把小刀丟了過來。不知道是偶然或者故意瞄準自己,十伸出拳頭把直直飛向臉上的小刀格開,手背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之所以不閃躲的原因,是因為雪姬就在身後,若是閃躲的話,小刀有可能會刺中她。

  男子丟出小刀後也不看有沒有命中目標,馬上拔腿逃走。雪姬制止了正想要追上去的十,然後把貼在小女孩嘴上的膠帶撕下,再從口袋拿出一張卡片,塞進快哭出來的小女孩手裡。小女孩看著手中的卡片,表情總算比較穩定下來了。

  「快追!」

  十催促著雪姬,尾隨男子街出了巷子。

  人不見了。原本看他應該跑得不快,以為可以很快追上,難道剛才那麼一耽擱,就讓他逃走了嗎?

  不同於焦急的十,雪姬冷靜地觀察四周,最後把視線停在一台車上。

  「那台車有點怪。」

  「嗯?」

  「那個男的不是想綁走小妹妹嗎?你認為他會用抬的把人帶走嗎?」

  停在附近的車子,只有眼前的這一台。於是兩人走近那輛車,想看裡面有沒有坐人,不過躲在車內的男子透過照後鏡看見他們靠近,就猛踩油門衝了出去。兩人立刻放開步伐全速在後面追趕在柏油路上留下幾道黑線的車子,幸好這附近的巷道錯綜複雜,有不少轉角,汽車在直線不多的道路上無法加速,路邊的行人以詫異的表情看著全力急追的兩人。

  十原本想丟下雪姬自己一個人去追就好,但她輕輕鬆鬆地就跟了上來。

  你跑我追的戲碼不到一分鐘就結束了。

  車子突然緊急煞車,男子跳下車鑽進了旁邊的一棟公寓。

  這是一棟被許多高大樹木圍繞,有七層樓高的公寓。

  「他會不會是住那裡?在家附近做壞事,該說他笨還是膽子夠大呢……」

  雪姬邊跑邊評論。十也不置可否,跟著跑進了那棟公寓的一樓大廳,剛好看見電梯的門開了起來。

  雪姬叫住正要跑上樓梯的十,靜靜觀察電梯的顯示燈,最俊確認了電梯停在五樓。

  「快走!」

  「等一下。」

  雪姬在一樓櫃檯旁的住戶信箱數了數,確定五樓有多少房間後,又透過信箱的空隙,偷看裡面的信件。

  十心急如焚,但雪姬仔細地檢查了一會兒之後就說找到了。

  「大概是這間,五O五號房,房客的名字是橋元正巳。」

  「你怎麼確定是這間?」

  「因為我在他的信箱裡面有看到會報。」

  雪姬所說的是十八禁電腦遊戲的製作公司寄給會員的會報。那家公司製作的遊戲,內容都是極其殘酷,登場的角色也全是年幼的女童。

  「雖然蘿莉控並不等於會去做性犯罪的事,不過這次應該沒錯。』

  「是五O五號房嗎?」

  兩人搭上電梯,按下五樓的按鈕。

  在上升的電梯之中,十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剛才在大太陽底下跑了那麼一大段路,身上自然是汗流浹背。電梯天花板的風扇吹來微涼的風,雪姬雖然也有流汗,但呼吸已經恢復了平靜。

  看著樓層的顯示燈,十說:

  「剛才的卡片是什麼東西?」

  「我剛才給那個小妹妹的那張嗎?是『美麗雙子星』的道具卡啦,這是小朋友都愛看的卡通唷。我給她的是女主角使用的道具,發行數量很少,不好買,算是稀有卡吧!」

  十對於雪姬的細心感到有一點佩服。是因為她本身就像個小孩嗎?她對哄小孩也意外地很有一套。

  那個小女孩一輩子都會記得剛才的事情嗎?能忘掉的話最好。小孩的精神很有柔軟性,有著在成長的過程中把那種恐懼忘記的可能性。

  在衷心如此期盼的十面前,電梯的門打開了。

  公寓的設計是亡字型,有一邊的走廊是對外敞開的。兩人走在通道上,開始尋找五O五號房。他們毫不費力地找到後,十按下門口的對講機。

  沒有反應,不管按幾次都一樣,十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找錯人家了。但雪姬透過門板上的投信孔往裡面一瞧,發現玄關有一雙鞋子,確定了這正是那名男子穿的鞋。剛才十隻忙著看對方的臉和凶器,但雪姬好像連小地方都注意到了。

  「柔澤同學,你認為他會是挖眼魔嗎?」

  「我不知道,不過是有那種可能。而且我最恨這種人渣。」

  「我也有同感。」

  「問題是要怎麼打開這扇門……」

  如果卯起來敲門,對方會不會裝死不理?假如大聲嚷嚷叫他強暴犯,他也許會放棄反抗,只不過那樣子十和雪姬也會引人注目。

  十心想乾脆去找管理員把整件事情說明白時,雪姬說:

  「柔澤同學,你一定要進去嗎?」

  「因為我不想放過他。」

  「非進去不可?」

  「對。』

  「好吧,讓我來。』

  雪姬從腰帶抽出一件東西。那是剛才男子丟向十的小刀,看來被雪姬順手撿起來了。

  「雖是便宜貨,還能用就是了。』

  雪姬面無表情地喃喃說道,接著拿起小刀,對準門鎖猛然刺下。之後響起一聲清脆的金屬音,許多碎片掉落在腳邊。大約刺了十幾下之後,門鎖就完全被破壞了。雪姬一臉惋惜地看了看刀尖折斷的小刀,接著握住門把輕易地把門打開。

  「走吧。」

  「……你在幹什麼?」

  「私闖民宅。」

  雪姬這個大膽的舉動讓十不禁愣在原地,雖然覺得應該要對她說個教還是什麼的,卻又想不出該說什麼。

  這女的就是這種人,或許在十的心中某處早已如此下了定論了。

  萬一弄錯房間的話大概會被警察抓吧?一面想著這些,十一面把雪拉到後面,自己先走進玄關。

  屋內一片黑暗。原本十還擔心男子會不會突然撲過來而警戒著,但結果似乎是杞人憂天,整個屋子裡靜得讓人覺得氣氛詭異。

  「我知道你在裡面!快給我出來!」

  在電燈沒開、窗簾也緊閉著的漆黑空間之中,只有十的怒吼在迴盪。

  沒人回應。兩人脫下鞋子,踏上玄關進入屋內。屋子裡沒多少房間,所以很快就知道男子躲在哪兒了。

  緊緊關上門的只有一間。握著門把轉看看,門是上了鎖的。

  十站在房門前又再次大吼。

  「出來!』

  踢了門一腳,裡面沒有反應。

  十把心一橫,正打算用蠻力破門而入的時候,雪姬又用同樣的方式把門鎖破壞掉了。

  十推開門率先踏入房間。

  男子果然在這裡。

  在窗簾一樣緊閉,電燈也沒開的陰暗房間內,只有電腦屏幕閃爍著光芒。而這個光,映照在男子滿是汗水的臉上。

  男子好像察覺不到十和雪姬的存在般,只一股腦地盯著電腦螢幕不放。畫面裡,顯示著許多偷拍來的女幼童照。他右手握著滑鼠,咬著左手姆指的指甲,口中不斷唸唸有詞: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被這種病態的氣氛弄得眉頭緊皺的十,眼睛漸漸習慣了房裡的黑暗。

  房間的每一面牆壁都滿滿地貼滿了海報。海報的種類很多,有偶像明星,也有動畫,簡直就像是一個被海報包起來的空間。地上也到處丟著速食品或是零食的空容器、空易開罐、保特瓶、雜誌以及漫畫,東西堆到都快沒有地方能站了。而擺在穡邊書架上的模型,全部都是小女孩的造型,但仔細看會發現那些模型的臉很怪異。它們每一個都是眼晴的部份深陷,看起來像是用起子之類的工具挖出來的凹洞,偏偏外型又做得很可愛,每一個都是笑嘻嘻的表情,看起來就更加毛骨悚然了。

  十讓雪姬站在身後,然後開口質問:

  「喂,你是不是挖眼魔?」

  男子不回答,眼睛也沒離開螢幕。

  指頭已經被咬出血了,但男子仍然繼續咬著指甲。

  嘴角滴下來的血,把他的膝蓋染上了點點朱紅。

  「回答我,你是不是挖眼魔?」

  「……不公平。」

  「什麼?」

  男子的眼睛一面盯著螢幕不放一面說。

  簡直就像在自言自語。

  「太、太不公平了,這樣根本不公平,根本就是犯規嘛。挖眼魔都可以隨便做,為什麼只有我不行,不公平,這樣太卑鄙了……」

  男子把臉朝向十的方向,嘴角的血也不擦掉就噴著口水叫了起來:

  「我、我要找警察!你們會被警察判死刑!」

  「你到底是不是挖眼魔?」

  「把你們判死刑!全部的人都給我去死!」

  十伸出手,從牆上唰的一聲撕下海報。雖然揍這個男的一頓也沒關係,但還有事情非得先問清楚不可。

  海報一被撕破,男子痛苦地發出怪叫。

  說不定是認為包裹著自己世界的殼被打破了吧?

  「快說!你到底是不是挖眼魔!」

  男子的身體開始顫抖,繼而開始咬起大姆指的肉。他的牙齒咬破了皮膚,指頭流出大量的鮮血。

  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乾脆把他硬拖出去算了。

  當十正想靠近他而向前踏出一步時,男子的右手向旁一揮,伸出手中隱藏著的警棒。

 「不要過來---!」

  迎擊尖叫著撲過來的男子的,不是十也不是雪姬。

  男子身後突然發出玻璃碎裂的聲響,窗簾被屋外灌進來的風吹得飛舞飄揚。

  受到驚嚇的男子舉起警棒朝窗簾打下去,但卻是空空如也。隨著窗簾一陣眼花撩亂的捲動之中,一個小小的人影飛了進來。人影一記手刀斬在男子的手腕上並擊落了警棒後,接著朝他腹部一擊,下巴再一擊,男子被這些連續攻擊打倒在地。

  站在床上默默看著痛苦抽搐的男子的,是一個眼睛被瀏海遮住的嬌小少女。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因為這是前世的羈絆。」

  墮花雨用一如平常的語調回答。

  從打破的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把她映照得耀眼奪目。

  十原本以為是雪姬叫她來的,不過雪姬也好像因為雨的出現而驚訝不已。

  這麼說是雨自己跑來,而且說不定還是從公寓外牆爬進來的。雖然十知道她是有可能會做這種事的人,但即使如此也不代表自己就能習慣她這麼做。

  「這裡周圍的樹很高,利用它們侵入會比較簡單。」

  像是察覺到十心中的疑問,雨早一步說出了答案。果然,她真的是從外牆爬進來的。

  她的肩膀上背著一個小袋子,裡面可能放了繩索之類的東西吧?

  「我說你啊,別再做這種……」

  「請您放心,我想應該沒有路人看見。」

  「不是那個問題……』

  「請十大人晚一點再責備我,我先處理掉這個男人。」

  十還來不及阻止她,雨已經向男子逼近。男子慘叫一聲向後退去,但後面的牆壁讓他無路可退。靠在牆上還想向後逃的男子拚命地抓牆壁,海報被他抓得支離破碎。塗上指尖流出的血的牆壁,看起來就像前衛藝術。

  「喂,等一下,他可能是挖眼魔啊。所以讓我……」

  雨靜靜地抬起手,不讓十再繼續說下去。十隻好默默地站在原地注視事態的發展,雪姬也握著小刀靜觀其變。

  雨俯視著男子,然後說:

  「你不是挖眼魔。」

  「對、對啊!才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

  雨如此下了斷言。

  雪姬低聲在想抗議的十耳邊說:「讓她處理」。

  「不是我,我不是挖眼魔,我什麼都還沒做啊!我是有這麼想過,不過我真的什麼都還沒有做……。」

  「我知道,你只不過是想模仿挖眼魔的失敗者。可是你對小孩子做出不軌的行為依然是事實,所以我要你去向那個小妹妹,還有她的父母自首認錯,並且發誓永遠不會再犯。」

  「可。可是我…」

  雨向房間的書架瞥了一眼,隨即把視線移回男子身上。

  「乖乖自首的話,罪也比較輕吧?就算被對方的父母控告,被法院判有罪,然後再入獄服刑,我想到明年一月你就能出來了。」

  「咦?』

  「無用的反抗只會令罪更重。那樣的話,明年夏天可能就來不及了。難道你想在那個時候還待在又濕又冷的監牢裡嗎?」

  「啊,唔……」

  男子看起來很狼狽,但似乎猶豫不決,眼神遊移不定。

  雨冷靜地繼續說下去。

  「你真的無所謂嗎?」

  「……我、我聽你的就是了。」

  男子慢吞吞地站起身來。

  十防備著他的舉動,但男子只是無力地站著,除此以外什麼動作也沒有。

  「去找警察吧。」

  男子老實地點了點頭,聽從雨的指示走出門口。

  丈二金鋼摸不著頭腦的十和雪姬一起跟隨其後,四人離開了房間。即使走到公寓外頭。

  男子仍然乖得像貓一樣。他並沒有被綁著,但也不打算逃走,看來像是完全放棄掙扎了、

  四人向附近的派出所前進。為了預防萬一,十和雪姬分別走在男子的兩側,雨則走在後面。十其實很想向雨間個明白,但現在只能暫時忍耐了。

  到了派出所後雨向警察報案,說有一個小女孩被性騷擾,並提供小女孩的姓名。電話號碼、以及作案時間等等。由於男子坦承把行,警察便立刻聯絡小女孩的父母,等確認真有其事後,隨即逮捕了男子。十等人表明自己只是路過而已,和男子並沒有關係,然後就離開了派出所。

  當走到距離派出所一百公尺以外的地方,十終於忍不住向雨詢問:

  「解釋一下,那傢伙為什麼突然變聽話了?」

  「因為明年的一月有重要的事,明年的夏天也是。」

  「重要的事?」

  「我看到他房間的書架上放有大量的DVD。那是在三年前播放,被稱為傑作的SF機器人作品的全集。導演前所未有的個性化演出,在當時造成了很大的話題,我自己也是每週都會準時收看。」

  「那又怎樣?」

  「那部作品的續集將會在明年一月開始播放。從他的DVD全部都是初回限定版看來,那個男的既然是這部作品的忠實觀眾,當然絕對不想錯過它。」

  「不會吧…就為了這種理由?那不是動畫而已嗎?」

  「雖然只是動畫,但也有把它當作生活動力的支持者。其實很多人在搬家的時候,比起在意屋齡幾年、房租多少或交通方不方便,反而會先看接收地方電視台或衛星電視的設備好不好來選擇房子。」

  「…那明年的夏天呢?」

  「被稱為日本動畫界權威的導演的新作預定在明年夏季公開……」

  十聽到一半就不想再聽下去了。

  這是什麼跟什麼啊?

  竟然會為了那種東西認罪,真是讓人難以瞭解的精神構造。

  聽完雨的說明之後就二話不說地接受的雪姬也是令人難以理解。

  「那麼,換我發問。」

  雨站到十和雪姬的面前,視線掃過兩人,然後開口說:

  「你們是認真地想找出挖眼魔嗎?」

  十和雪姬互望一眼,同時點頭。

  雨輕歎一口氣。

  「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那裡?難道你又跟蹤我了嗎?」

  十現在才想起來,雨是跟蹤的高手。

  在暑假前,他曾經被雨跟蹤了好幾天卻一點都沒發覺。

  「我是昨天才從圓的口中得知十大人您在追查挖眼魔的。至於跟蹤則是從今天才開始。」

  本來雨是相信十和雪姬交往的那番話。不過後來發現到十似乎越來越鬱鬱寡歡,心想如果原因和雪姬之間的交往有關,就必須設法排解。之所以沒有直接詢問十或雪姬,也許是她的顧慮,或者是慎重吧。

  於是雨找上了圓,想問出十和雪姬之間發生了何事。由於雪姬沒有特別交待圓對雨隱瞞,所以圓就一下子全部招出來了。其實圓會說的這麼乾脆,其中的一個原因,可能是她本來就對十和雪姬所做的事不滿吧?另外,雖然不能說是上次雪姬拜託圓幫忙找資料的條件,但她每天都會告訴圓陪十去哪裡搜查,雨知道後便立刻採取行動了。

  「那你幹嘛要跟蹤?和我們一起行動不就好了?」

  「這……十大人您說的對。」

  說完這句話,雨深深地低頭道歉。

  她是基於什麼樣的心情才沒有和十會合的呢?

  十試著去猜想了一下,但還是想不出所以然。

  他只知道,當自己和雪嫗去追男子以後,雨還不忘去找那個小女孩問姓名和電話號碼,她的手腳實在太利落了。

  雨拾起頭,把視線移往雪姬。

  「雪姬,你有什麼想辯解的嗎?」

  「沒有。』

  雪姬拿著小刀在手指間轉來轉去,承認了自己的錯。

  「隱瞞你這麼久是我不對。」

  「我知道你沒有惡意,這件事就算了。」

  「我和柔澤交往的這件事也是假的。不過最近這幾天我一直都和他在一起。如何?有沒有嫉妒啊?」

  「那把小刀不是證物嗎?」

  「哦?想岔開話題?這可真是稀奇。」

  「你會對別人產生好感,這才稀奇。」

  「沒辦法,誰叫他真的很有意思。」

  「因為他是我的主人。」

  「很了不起嗎?」

  「我覺得很驕傲。」

  雨和雪姬雙方都絲毫不退讓地注視著對方。看起來好像針鋒相對,但正因為彼此都太熟悉了,所以才不用去理會沒有必要的顧忌。

  不過十還是有一點感到很意外。雨既然已經發現了他的行動,卻沒有來阻止自己。她一直都不希望十卷入危險的風波裡,那麼一旦知道他是在尋找挖眼魔,按理來說她應該不是跟蹤他,而是直接出手阻止他才對。然而這次雨卻沒有立即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

  「十大人。請您停手吧,做這種事情沒有意義的。」

  「你說這種事情……」

  「那只是白費時間而已。」

  「不是因為危險嗎?」

  「那不成問題。除了今天這種偶發的情形,否則是不會有危險的。」

  「不危險?你說找挖眼魔不會危險?」

  「是的,沒有危險。」

  「為什麼?」

  「因為十大人遇到挖眼魔的機率幾乎等於零。」

  「就算我根據資料作推理來行動也是?」

  「是的。」

  「你給我解釋清楚。」

  平常只要十這麼一說,她馬上就會對他說明了。

  但今天卻沒有那樣做。

  雨低下頭,像是在猶豫著如何回答,

  「……雪姬,你可以先回去嗎?」

  「沒差,反正我已經霸佔柔澤很久了,現在就還給你吧。」

  雪姬爽快地轉過身,舉起手道了別之後就走了。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十對雨開始產生懷疑。

  她知道些什麼?

  她該不會和挖眼魔有關係吧?

  但十馬上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絕對不可能。這傢伙雖然很怪,不過她不是那種會以挖小孩眼睛為樂的變態。就算認識她還不到半年,可是這點是可以確定的。

  「快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說出來。」

  十催促著雨,然而雨仍然閉緊雙唇。

  他耐心等待著雨的答案。雖然有路人對僵持中的兩人投以奇異的眼光,但被十瞪了一眼後就迅速走開了。

  晴空萬里。空氣因烈日照耀更顯得悶熱,殘暑仍在持續當中。

  此起彼落的蟬鳴聲四處響起。

  雨終於抬起頭對十說:

  「十大人,這件事不可以插手。」

  「為什麼?」

  「因為這件事,不管怎麼做都無法解決。」

  「無法解決?」

  「是的。」

  「為什麼?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不過可以想像得出來。這件事是解決不了的,它不屬於能解決的範圍。如果插手去管的話,只會讓自己心情不愉快而已。」

  「你指的到底是什麼?快說!」

  耐不住性子的十聲音暴躁了想來,但雨不為所動。

  對這個少女用恐嚇的方式本來就行不通。

  「十大人,請您再仔細地考慮一次。」

  「現在你還要我考慮什麼?』

  「如果十大人真的如此希望的話,那麼我想應該可以讓這件事結束。」

  無法解決,但可以讓它結束。

  越來越搞不懂了。

  十隻覺得腦筋一片混亂,這時雨又嚴肅地重覆一次。

  「請您仔細考慮清楚吧,十大人。」

  第5章挖眼魔的見解

  當天晚上,一面想著如何答覆雨,一面準備晚飯的十,看見電視新聞後一陣愕然。

  又出現挖眼魔事件的新犧牲者了。這是第三十五人,被害者是一個五歲的小男孩。

  電視裡出現的是感歎警方無能的新聞主播,還有像是在說口頭禪般不斷指責社會的風氣敗壞的評論家。

  十坐在飯桌前,呆呆地望著電視畫面。

  還會繼續下去,這個案件不會結束,挖眼魔也不會收手。

  無論警方如何搜索,無論父母如何警戒,挖眼魔都還是會把小孩綁走,然後挖走他們的眼睛。

  為什麼抓不到犯人?

  難道挖眼魔真的會使用超能力?

  到底是怎麼回事?完全讓人摸不著頭緒。

  我不可能解決得了連警方也沒辦法解決的事。

  和雪姬去調查了那麼多地方,有得到什麼收穫嗎?

  就連和挖眼魔有關的任何蛛絲馬跡都找不到。

  沒有用的,我就算再怎麼隔靴搔癢,也不會有什麼效果。

  真的是舉雙手投降了。

  浮現在腦海裡的,是可以讓一切變輕鬆的辭句。

  ……算了,放棄吧!

  已經夠了。幹嘛要讓自己那麼累,輕輕鬆鬆的不是很好?

  別再去找挖眼魔了,放手去大玩特玩吧!

  不要多管閒事,讓自己輕鬆一點,隨便混日子就好,別再去多想了。

  紅香不也是這麼說嗎?叫我平凡地過完一輩子。

  沒錯,就算我什麼都不去管,也沒人會怪我柔澤十。

  我又沒做錯事,那我又何必自責。

  「夠了,我累了,不玩了,這種沒有意義的事……」

  這樣好嗎?

  這樣真的好嗎?

  心裡的某個聲音在抗議。好,既然這樣,那就徹底來一場辯論吧!

  十回到自己的房裡躺在床上,把思考完全解放開來。

  在關掉電燈的房間裡。黑暗與寂靜包攏著全身,思緒源源不絕地湧出。

  當時間流逝的感覺也開始喪失時,他的眼睛彷彿看到了什麼東西。

  兩個小小的人影無言地佇立在房間內。

  這兩個人影都不陌生,是鏡味櫻和草加惠理。她們兩人都面對著十,但原本眼睛的位置只剩下空洞。那是很黑很黑,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的兩個空洞。而她們正以臉上的洞,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十。再仔細一瞧,原來房裡不止她們兩人,還有其他相同的小孩子也站在身旁。他們全是挖眼魔的犧牲者。每一個人都默默地睜著二個黑色的空洞看著十。

  他們像在生氣,像在悲傷,像是有話想說。

  十並沒有被嚇到,因為他並不覺得恐怖。

  這只是睡眠不足才產生的幻覺,是由十的罪惡感所產生的。

  沒什麼好害怕的。

  只是好悲哀,好不甘心,對自己的無力感到無地自容。

  這樣的小孩以後還會繼續增加,黑色的空洞還會一直增加下去。

  「。。。。。。我不能就這樣放著不管。」

  天亮了,當看見窗外射進來的陽光時,十終於下定了決心。他打開窗簾,直視眼前耀眼的太陽。

  鏡味櫻已經看不見了。曾經說過害怕黑暗的她,永遠都看不見早晨的太陽了。草加惠理也是,還有其他小孩子也是。

  全是挖眼魔害的。

  而且,如果不想辦法讓挖眼魔住手,以後受害的孩子還會越來越多。

  紅香說過,別去做多餘的事。

  雨也說過,不要插手管這件事。

  這是正確的。畢竟自己只是普通的外行人,安份一點才是正確答案。

  最初的動機是什麼?

  只是想對櫻贖罪而已。

  不過現在不止如此了,現在十是真的痛恨挖眼魔。

  更何況自己和草加惠理也做過了約定,約好了要阻止挖眼魔的。

  痛下決心的十,隔天,也就是週日,朝向雨的家前進。

  雨對於這個案件像是有所保留,十打算要把她知道的事全部問出來。然而,一來到雨的家門前,他卻突然萌生怯意。

  那天被光趕走的那種自我厭惡感又甦醒了過來。雖然只要打電話過去把雨叫出來碰面就好了,不過十並不知道雨家裡的電話和手機號碼。

  畢竟他從來沒想過要主動聯絡對方。

  在門口猶豫了幾分鐘,十終於提起勇氣按下對講機的按鈕。

  「請問是哪一位?」

  那是一道溫腕又高雅的聲音。

  這應該是雨的媽媽吧?十緊張地回答:

  「我叫柔澤十,是雨同學的……朋友…。」

  因為很少這麼拘束,十有點支支吾吾,但雨的母親很快就聽出來了。

  「啊,是上次那位有點狂野的男同學吧?」

  原來我的評價是這樣啊?十按捺住內心的感想,盡可能有禮貌地回答:

  「是的,請問雨同學在家嗎?」

  雨的母親說了一句「請梢等一下」,接著又補上一句「請進」。

  十打開門,踩著石板鋪成的小徑走到玄關前面。庭院裡看得到許多精緻的園藝,似乎是有專人定期來修剪的。

  突然想到自己這頭金髮會不會有問題?

  上次來時頭髮是黑的,但現在又染成金色,雨的媽媽見了會不會覺得奇怪?應該不會為了這個原因就不讓雨出來見他吧?

  當十正在忐忑不安時,玄關的門打開了。

  反射性地準備行禮打招呼的十的表情突然僵住。

  出來的人是光。

  「你是耳朵聾了還是腦筋有問題?我都那樣警告過你了,你還受不夠教訓敢跑來我家,臉皮厚也要適可而止呀。你趕快給我離開啦。」

  光說話還是一樣那麼惡毒,不過十不能在這時候退縮。

  「我今天是有事來找你姐姐的。」

  「姐姐沒有事找你。」

  「可是我有,是很重要的事。」

  「……終於要談分手了嗎?」

  這好像是光期待的答案,但十隻能用苦笑回應。

  「反正是很重要的事就對了。」

  「你先說是什麼事,我可以視情況讓你進去。」

  「幹嘛還要先經過你的許可?」

  「因為我是墮花光啊。」

  「我是柔澤十呀。」

  「那又怎樣!」

  「我才想這麼說咧!」

  「你這種人,根本就是……」

  「小光。」

  一聽到背後博來姐姐的聲音,光不由自主地全身僵直。

  她戰戰兢兢地緩緩轉過頭來,像是窺探姐姐的心情似地,臉上強裝出笑容。

  「我、我是因為很久沒見到柔澤學長了,所以想和他聊一聊…」

  「不准對十大人無禮,以前我也告訴過你了吧?」

  「可、可是,他上次好像蹤蹤狂一樣……」

  「小光。」

  「…對不起。」

  光一下子就輸了。她惡狠狠地瞪了十一眼,然後乖乖走人。

  臨走之前,還不忘記伸出舌頭扮了個鬼臉,不過這舉動只引得十發出苦笑。實在是個讓人沒辦法對她動怒的女孩。

  「我妹妹太失禮了。」

  「不要緊,而且這次是我不對。」

  雨一臉訝異,但沒問為什麼。

  「十大人請進。」

  「在門口說就好了。」

  「是有關挖眼魔的事嗎?」

  「沒錯。雖然昨天我想了一整晚,但決定還是不變。你說這件事無法解決,但可以讓它結束,我想知道是什麼方法。」

  「…我明白了。」

  或許是看見了十堅定的意志,雨很快就答應了。

  「那麼,我們換個地方吧。至於地點就由對方來決定。」

  「對方?」

  「就是草加先生。」

  「……草加?」

  「另外,我也想把雪姬和圓叫來。」

  「為什麼?」

  「這是為了預防萬一,等一下我會解釋。」

  為何需要預防萬一?

  十雖然覺得奇怪,但心想反正那兩人也不會礙事,於是就不再多問了。雨的行事向來都比自己還要合理,她這麼做一定是有她的道理吧?

  為了避免被雨的母親碰見,十趁雨在打電話的期間自己到玄開外面等著。才一到外面,玄關的門忽然打開,光又出現了。

  「…喂,你要帶我姐姐去哪裡?」

  「放心吧,不是只有我和她,雪姬也會一起去。」

  「雪、雪姬……還叫得這麼親熱!你什麼時候又勾搭上雪姬學姐了!」

  「是你姐姐介紹給我的。」

  「腳,腳踏兩條船!一邊是姐姐,一邊是雪姬學姐……!」

  「不對,完全不是這樣。」

  「你竟然玩弄二個少女,而且還左擁右抱,簡直是既骯髒又齷齪!」

  「你的想像才齷齪咧!」

  十的抗議像是沒傳到光的耳朵裡,只聽她自言自語地說:「難怪姐姐最近老是很沒精神的樣子……。」

  「她很沒精神?」

  這麼說起來,之前好像真的有那種感覺。

  像是在為什麼事情煩惱的樣子。

  十的這個反應惹來光不屑的眼神。

  「你實在很差勁耶。在一起那麼久了,居然連一點點都沒發現,死木頭。」

  「沒發現什麼?」

  「少女心啦!」

  十還是搞不懂光的意思。

  「為什麼連雪姬學姐也被這種傢伙拐走了……。世界上比這種混混更好的男生明明多得像山一樣啊。』

  「譬如那個叫草加的嗎?』

  這一下攻其不備奏效了。光瞬間收起對十的不滿,恢復了平常的冷靜。這種快速的心情變換,和她姐姐倒是頗為相似。

  光冷冷地回答:

  「……他喔?他和你是半斤八兩。」

  這個答案令人出乎意料。上次聽光的口吻,好像對他還滿欣賞的樣子,看來那只是為了把十趕走才故意說成那樣。

  「和我一樣討人厭?」

  「你是表面和內在都讓人不爽:他是表面看起來普通,可是內在會讓人超級不爽。」

  當光說到這點時露出了極為厭惡的表情,可見得她是真的很討厭草加吧?

  「你幹嘛那麼討厭他?」

  光臉上露出像是頗傷腦筋似的表情想了一會,最後放棄似地歎了一口氣。

  「…原因嘛,我也說不太上來。不過我就是感覺那個人很糟糕,和你是完全不同層面的糟糕。如果要拿我討厭的東西來比喻的話,你是牙醫,他大概就是蟑螂吧!」

  真是令人難以反應的舉例。

  當兩人正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雨好像已經打完電話了。

  光慌慌張張地趕緊跑走,但中途突然回頭,又向十作了個鬼臉。

  十笑著對她揮了揮手。

  打完電話的雨要十再等她一下之後,不知為何又回去房間,然後再度回到玄關來。

  「怎麼了?」

  「我去拿了一些東西。」

  「拿什麼?」

  「一點武器。」

  真是慎重的傢伙。十苦笑著跟雨一起走出她家。

  「對了,你和草加約好了嗎?」

  「是的,見面的地點也確定了。」

  「那就好、所以照你的想法,他可能知道有關於挖眼魔的事了?」

  「十之八九。」

  「哦……。」

  草加惠理是第一個犧牲者。

  自己的外甥女遭到挖眼魔的毒手後,草加應該也有私下做過什麼調查的可能性。

  雨這次約他出來,說不定是想問草加調查出什麼結果。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雨看起來好像變得有精神多了。

  是因為好久沒像這樣,能為十做事而感到開心的緣故嗎?

  無論如何,十決定把一切都交給雨了。

  和草加約定的地點是位於新宿鬧區的某家咖啡廳。

  搭上電車抵達目的地的車站之後,十在月台上停下了腳步。雨也跟著停下來,仰頭望向十的臉。

  「請問怎麼了嗎?」

  「去見那傢伙之前,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是。」

  「聽說他打過好幾次電話,還寫過很多信給你?」

  「是的。」

  「什麼內容?」

  「他想找我約會。」

  十為了要開口說出這些問題,不知道鼓足了多少勇氣。而雨的回答卻是簡單明瞭。

  「…。然後呢?你對那傢伙沒有任何感覺嗎?」

  「沒有。』

  雨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回答了十。

  「因為我已經決定把我的人生奉獻給十大人了。」

  她的神情表露出堅毅不搖的意志。

  當中也包含著忠貞到可怕程度的信念,

  「雖然我不明白原因,但草加先生似乎對我有某種執著。我拒絕了很多次他也不肯放棄,最近甚至還會主動到我家來。」

  草加不請自來,雨也只好讓他進屋內試著說服他。但不管花了多少時間,草加仍然無動於衷。

  「對方一直單方面的糾纏我,實在很令人困擾。」

  你還敢說人家咧!十在心裡嘀咕,不過心中的一塊石頭也總算放下了。

  一切終於真相大白。

  草加會對十做出那種態度的原因,這樣就不難理解了。

  說不定草加是在嫉妒十。

  十走下樓梯,前往剪票口。路上十刻意放慢了腳步以配合雨的速度。這種不自覺表現出來的體貼,也是因為心情變輕鬆了的關係吧。

  草加指定的店門口正面對著大街。約定的時間還沒到,雪姬和圓也還沒來,不過兩人決定先到店裡面去等。

  門一打開,迎客鈴響起,女服務生上前要來招呼他們。兩人示意不用帶位之後,隨即就發現草加已經在裡面了。雖然草加也發現了他們,但他叼著香煙,眼睛也瞇成了一條線,表情參雜著吃驚和不悅。

  等十和雨靠近過來,草加吐出一口煙說:

  「…這是怎麼回事?墮花小姐,為什麼他也會來?」

  看來雨和草加約定見面時,並沒有詳述細節。

  草加想說的,大概是原本應該要兩人單獨見面,沒想到半途卻殺出了十這麼一個程咬金,因而感到不滿吧?

  「因為十大人想阻止挖眼魔。』

  真可謂單刀直入。對雨開門見山的說話,草加愣了一下,但立刻恢復輕鬆的神情,接著啜了一口咖啡。

  「不覺得可恥嗎?柔澤小弟。上次是斬島小姐,今天是墮花小姐,難道你是沒有女人就什麼都做不了的男人嗎?」

  「她只是陪我來的。」

  十阻止了正想出言反駁的雨,親自對上草加。

  「你知道有關挖眼魔的情報吧?我來就是想問你這個。」

  令人超級不爽。這是光對他的評價,現在十也有同感了。

  草加把喝完的咖啡懷放在桌上,拿起公事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換個地方談吧。」

  草加付了帳走出店外,十和雨也只好跟著出去。

  草加把香煙扔到路上用鞋子踩熄,接著又拿出另一根叼在嘴裡。

  「附近有一間很適合慢慢聊的店,我帶你們過去。」

  「那裡是什麼地方?」

  「你怕了嗎?」

  像是要故意針對充滿戒心的十,草加挑釁似地笑了起來。

  「那裡是適合大人談事情的地方。」

  草加只丟下這句話,隨即邁步前進,十和雨緊跟在後面。

  看到雨拿出手機,十馬上低聲阻止了她。

  「別叫她們過來。」

  「可是……」

  「聽我的就對了。」

  換了談話的地點,雪姬和圓就沒辦法來會合了。

  不過要是連雪姬和圓都來了的話,草加一定會更看不起十吧?

  這是自尊心的問題,十自己也知道這是極其無聊的堅持。

  雨好像還想說些什麼,但十故意用輕描淡寫的口吻說:

  「放心,反正又不是去打架。」

  「可是,為了預防萬一……」

  「不是還有你在嗎?」

  雖然十隻是刻意想表示輕鬆,但雨似乎會錯意了。

  雨望著十的側臉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接著露出感動的微笑。

  「請交給我。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一定會保護十大人的。」

  然後雨又補上一句:「即使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看來好像是點燃了她的鬥志。

  見到這樣的她,十剛才的不悅感與緊張感很不可思議地慢慢淡化了,連緊繃的神經也緩和下來,這是令人感到幸福的錯覺。不過,讓他產生這種感覺的墮花雨,毫無疑問地正在自己身邊。

  草加要去的店位於鬧區的深處。十和雨跟在草加後面,刻意和他拉開一小段距離。這一帶到處都是醉漢以及隨地而臥的遊民,連貌似流氓的人和長相兇惡的外國人也很多。如果不是在大白天,就算是十都要再三考慮才敢進來這裡。

  這附近的派出所以警察常因巡邏不在而聞名。在這一個地區,光是執行盤查勤務,員警被槍擊或被刀砍的次數就數不清了。反正只要不出人命,警察乾脆也睜隻眼閉只眼。用巡邏當藉口來避免麻煩上門的用意是再清楚不過了。

  走在這種瀰漫著緊張氣息的地方,十側眼偷瞧了雨一眼。只見她仍然面不改色,對路旁輕佻的外國人投射過來的挑釁眼光完全視而不見。垃圾堆上有許多烏鴉聚集成群,附近散落一地酸餿廚餘,惡臭滿佈四周。大群的烏鴉嘎嘎亂叫低空迴旋,令十望之生厭。不遠處有一名酒女摸樣的女子從計程車跌跌撞撞地走了下來,哇的一聲當場嘔吐一地,把旁邊的野狗嚇得遠遠逃開。

  十實在不喜歡這麼混亂的環境。

  單是自己內心的混亂就夠受了。

  「自宇宙而起,萬物的屬性皆為混沌,也可以說,無法長保秩序乃是自然。」

  十也同意雨的這番話。人類雖然以身為靈長類為傲,不過終究還是沒辦法抗拒原始的本能吧?

  「我有時候會想,我們到底該為什麼而生?」

  雨一臉困惑,顯然不明白問題的意思,十隻好繼續解釋。

  「你想想,很多人都說『找不到人生目標:那個目標,到底指的是什麼?』

  「我想那大概是……」

  這時草加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兩人便中止了交談。

  「就是這裡。」

  草加所指的是柏青哥店旁邊的一棟金融大樓。在大樓後面有一個沒插電的小招牌,上面寫著『查拉圖斯特拉』。

  「查拉圖斯特拉?」

  「是引用自尼采的名著呢。』

  雨很快的回答了十的疑問。

  跟在草加後面踏進入口之後,只見到一條急降而下的階梯。他們憑藉著老舊螢光燈微弱的光線,順著階梯向下走去,

  十突然想起秋葉原的那間地下商店。

  「有背景的人好像很喜歡待在地下,這是什麼原因啊?」

  「可能是他們在潛意識中想逃避上天,或者是渴望沉眠在地底下的東西,大概是這二個理由其中之一吧?』

  長長的一段階梯。一直走到幾乎有地下四樓之深,才終於出現一扇厚重的木門。

  草加握住門把,把門推開。

  店內的空間意外的大,總共擺設了十三張桌子,如果包括櫃檯的座位在內,大約可以坐六十人左右。像是要擺脫身處於地底下的黑暗般,天花板裝設了無數盞電燈,但其中有許多燈泡壞了,因而產生的稀薄陰暗讓牆壁的污黑骯髒浮現出來。

  大概是因為還是白天,店裡只有兩個店員。這兩人都是黑人,一人在櫃檯裡抽煙,另一人正用拖把擦地。至於客人也僅有一對日本人的年輕情侶,和一個喝醉了酒,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像是上班族的中年男子。

  「我是這間店的熟客,氣氛不錯吧?」

  「很髒的店。」

  十這麼回答他,雨則保持沉默。

  草加坐在就近的沙發上,十和兩也坐到他的對面。桌椅被香煙的焦油熏得黏答答地,感覺非常不乾淨。

  「你們隨便叫點喝的吧,我請客。很不巧地這裡沒有提供兒童餐,不過至少還有果汁,而且店員也懂日文,所以不用怕。」

  草加招了招手,黑人店員腳步沉穩地走過來。他的體格有如職業摔角手一般。光是站在面前就讓人有很大的壓迫感。

  草加點了一杯白蘭地。

  十考慮到等一下要談的內容,慎重地點了炭酸飲料。

  至於身旁的雨則淡淡地說:

  「我要伏特加。」

  「伏特加嗎?」

  店員用有點不標準的發音回問,雨大大地點頭表示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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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19 11:13 PM

  「麻煩你拿一整瓶過來。」

  這個小不隆咚的少女竟然說出這種話,讓店員頗感意外地睜大了眼,不過他仍然恭敬地低著頭退下。

  「你很會喝酒嗎?」

  「我可以喝到十七度。」

  十心下懷疑這該不會只是指自己的年紀吧?然而草加卻笑了。

  「墮花小姐還是這麼出人意料。」

  雨不發一語,靜靜喝著店員送上來的冰水。

  店內的有線電視正小聲播放著外國流行歌曲的排行榜。畢竟是身處於地下,完全聽不見外面的雜音。雖然空調不好,空氣並不是很新鮮,不過還不到無法忍受的程度。

  草加叼著香煙,點上火,開始切入正題。

  「好了,你們想問我什麼?」

  雨向十望了一眼,開口說道:

  「十大人想要阻止挖眼魔。」

  「柔澤先生和斬島小姐在調查這件事,我上次聽他們說過了。但沒想到連你也會來淌這混水,這種事應該交給警方去處理就好……」

  「聽說你的外甥女惠理在案件發生之前,好像有戴眼鏡吧?」

  草加拿著香煙的手,驀地顫了一下。

  「你聽誰說的?」

  「我有一個朋友和警方很熟。」

  「哎呀呀……」

  草加深深抽了一口煙,然後把煙吐出來。

  在煙霧還沒散去之前,他接著又說:

  「…那麼,這和今天要談的事情有什麼關係嗎?」

  「可能有關。」

  「這倒有意思了。墮花小姐,我基於自身的好奇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對挖眼魔的案件有何看法?」

  「我認為那並不是案件」

  「要不然是什麼?」

  「是交易。」

  和大吃一驚的十不同,草加一臉忍住笑的表情。

  店員走上前,把三人點的飲料放到桌上,而雨所點的伏特加,也果真拿了一大瓶過來。可是雨瞧也不瞧一眼,只繼續說道:

  「起初我看到第一次案發的新聞,本以為是有古怪癖好的犯人所為。不過,後來案件不斷重覆,我才發現到奇怪之處。因為這種案件是不可能會發生的。」

  「你說不可能發生……,但是,事實上不是真的發生了嗎?』

  「十大人,就像我剛才說的,這不是案件。」

  她到底在說什麼?

  十的腦筋越來越混亂,於是雨詳細地解釋。

  「先別管新聞報導過挖眼魔作了多少次案,您不覺得那些被害者的小孩子未免太容易被綁架了嗎?」

  「這……可是,綁架並沒有想像中困難,而且只要父母沒注意……」

  「的確,在某個程度上,這樣的說法可以適用。不過現在已經有三十四件了,連昨天的在內是三十五件。這麼多人成為被害者,卻連一個目擊者也沒有,也完全找不到犯人的線索,這是不可能的,而且疑點也太多了,但這麼奇怪也是理所當然,因為這根本不是案件。」

  「要不然那是什麼?』

  「是交易。』

  草加的笑聲響做整間店。

  附近座位上的情侶一臉困惑地望向這裡,但草加絲毫不介意,繼續哈哈大笑。

  「墮花小姐果然不同凡響,這個推理太有意思了。」

  「這只是合理的解釋而已。」

  「那你這個合理的解釋,我可不可以再聽詳細一些?」

  草加好像很期待雨再繼續說下去。

  十也用眼神催促著她,於是雨接著說:

  「雖然我發現了這不是案件,但我並不知道設計這一切的人是誰。坦白說,我也沒有興趣知道。不過既然阻止挖眼魔是十大人的冀望,所以我就去找朋友要了資料,開始仔細思考整件事。」

  原來雨早就猜到十的決心不會動搖,因此早在昨天就對案件進行分析了。

  年輕的情侶站起身,從店裡走出去。

  包括酒醉的男子在內,現在店內的客人只剩下四人。

  「草加先生,聽說你的外甥女惠理只有在家裡才會戴眼鏡吧。有些小孩子怕戴眼鏡會被朋友嘲笑,所以這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而戴眼鏡的惠理的眼睛被挖眼魔奪去了。在那些被挖眼魔挖去眼睛的小孩子裡,除了惠理以外,其他人全部都沒有戴眼鏡,不管是在家或在外面都一樣。也就是說,有些雜誌報導戴眼鏡的小孩很安全的說法,基本上是正確的。那麼為什麼只有惠理明明有戴眼鏡卻還披當成目標?是因為她是第一個受害者,而當時挖眼魔還沒有這種標準嗎?或者只是單純的湊巧?要不然,是因為挖眼魔不知道惠理只有在家裡才戴眼鏡嗎?我做過很多假設,最後得到的結論是這樣——嚴格來說,挖眼魔案件的被害者只有惠理一個人。」

  嚴格來說,被害者只有草加惠理?

  十努力地想去瞭解雨所說的話,但腦袋裡還是混亂不已。

  「戴眼鏡的小孩不會被當成目標,那是因為挖眼魔不想要視力不好的眼睛而已。而就算惠理的視力不好也被奪去眼睛的理由是--她是第一個人,作為實驗品的意味比較重。」

  「…墮花小姐,你到底知道多少?」

  草加的表情,已經開始失去剛才的氣定神閒了。

  他眼鏡深處的雙眼正絲毫不敢大意地觀察著雨。

  「我沒有理由知道,一切都是出自我的想像,然後再假設一下而已。犯人的目標只有視力良好的眼睛:綁架可以很輕易地成功,而且連續做了三十五次都沒被警方逮到。以上的這些條件,在什麼狀況下有可能成立?答案就是交易。假設一連串的犯案都是為了交易,那麼最有可能做這些事的人,就是惠理的親人之中的某人。」

  「為什麼會是親人?」

  「因為最親近,所以最容易試驗。」

  「…難道你在懷疑我?」

  「是的。」

  雨淡然地肯定。

  「今天你看到我和十大人一起來,就知道自己被懷疑了,而且也應該有一點焦急。』

  「我並沒有……」

  「如果你是清白的,又何必特意改變談話的地點?會把我們帶來這間沒人的店,就表示你心裡有鬼。」

  「……」

  「有必要的話,要不要我請朋友去調查你的銀行帳戶?我猜想其中恐怕有些戶頭是為了交易才設立的,裡面的存款應該也不少才對。」

  「…你果然很聰明,墮花小姐,難怪我會看中你。」

  草加聳聳肩,像是表示投降了。

  放著聽得一頭霧水的十不管,兩人繼續交談。

  「去年年底,在我和你第一次碰面的那間店附近,挖眼魔出現了。時間是遇到你之後的兩個星期。那一天,你是去觀察作案現場嗎?」

  「差不多就是那樣。」

  「金額多少?」

  「基本上是六千萬。」

  「全套?」

  「當然是全套。」

  「你們兩個到底在講什麼!」

  十粗暴地猛力拍了一下桌面,打斷兩人的談話。

  「雨,用我聽得懂的話說明給我聽!」

  「是。十大人,這不是案件,是交易,也就是買賣行為。」

  「買賣行為?買賣什麼東西?」

  「那是……」

  「我來說明好了。」

  草加從公事包裡面,拿出一台輕薄細小的筆記型電腦,看起來是最新型的機種。他打開電腦輕輕按了幾個鍵,然後把畫面轉向十。

  「看這個比較快。看了以後,你那顆低能的腦袋應該也會懂吧?」

  當十正準備注視畫面時,卻被雨阻止了。

  「不可以。十大人,這個不能看。」

  「你已經看過了嗎?」

  「沒有。但是我可以想像出那是什麼。」

  草加嘿嘿冷笑。

  「墮花小姐果然聰明,那你呢,柔澤小弟?我不會勉強你,你不敢看的話也沒關係喔。」

  畫面上到底有什麼?

  和挖眼魔案件有什麼關係嗎?

  剛才雨說的那些分析十幾乎都聽不懂。

  如果想懂的話,就必須看那個畫面。

  雖然因雨的話而有少許猶豫,但十還是決定要看。

  畫面上顯示的是一張表格。

  有許多細小的數字,他知道那表示金額。

  但這些個位數代表什麼?

  旁邊的名字又是什麼?

  還有日期?

  捲動畫畫,按了一下滑鼠。

  同意書?

  看了一會兒,在十的腦裡漸漸明白了這個表格代表的意思,他的額頭也開始冒出冷汗。

  十一陣頭暈目眩,身體開始搖搖欲墜。

  「十欠人!」

  雨扶住幾乎要從椅子上跌落的十,並且溫柔地輕撫他的背。如果是平常,十一定會怒叱她別多管閒事,但現在幸虧有她這麼做,才能勉強支撐住自己即將崩潰的精神。

  「真是太脆弱了。看你外表一副很凶的樣子,原來只是個繡花枕頭啊?」

  對草加的嘲笑,十現在連回嘴都做不到了。

  十深吸一口氣,又再看一次表格。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有這種事。

  萬一這是真的,那所有的人都瘋了。

  和這件事有關的人,每一個都瘋了。

  十望向雨,眼神尋求著最後一絲希望。

  「……這是……騙人的吧?全部都是假的吧?」

  「我想是真的。」

  「你真沒禮貌,柔澤小弟。我都把內部資料拿給你看了。」

  草加把抽完的香煙在煙灰缸上拈熄,拿出另一根叼上。

  「那些內容都是貨真價實的。是記錄了眼珠的進貨狀況,還有價格的資料。」

  「那……你是…」

  十的聲音開始發抖。

  「……你就是挖眼魔嗎……?」

  「設計這個買賣的人是我。雖然不是我一個人完成全部的作業,不過要說我是挖眼魔應該也可以吧!」

  像是毫無罪惡感般地,草加大方承認了。

  這傢伙,草加聖司,就是十一直在找尋的挖眼魔。

  奪走了三十五個小孩的眼睛的凶狠犯人。

  而挖走小孩眼睛的理由、得手後又不斷再犯的理由,就在這些資料裡。

  十簡直不敢相信。

  「……你把小孩的眼睛賣了?」

  「沒錯。」

  「全部都經過他們父母的同意嗎?」

  「當然。」

  草加吐出一口煙,坦然點頭。

  「不信的話,要不要連收據也給你看?」

  十用顫抖的手抓住電腦,凝視著螢冪。

  上面記有小孩的姓名與年齡。

  還有小孩眼珠的價格,也就是支付給父母的金額。

  以及參與交易的父母的同意書。

  十終於明白挖眼魔案件是怎麼回事了。

  正如雨的分析,這並不是案件。

  而是買賣行為,一種交易。

  小孩簡單地被帶走,而且連目擊者都沒有,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連小孩的父母也協助了這樁犯罪。

  如果是父母,要騙自己的孩子吃下安眠藥之類的是再簡單不過了。

  對警方的說詞,恐怕大部分都是捏造的。

  所有人都是共犯。

  那一天,鏡味櫻會和父母在街上走散也不是偶然。而是為了容易綁架,父母才故意讓她迷路的。

  假如小孩的眼睛突然沒了,周圍的人難免會懷疑:不過,如果設計成案件的被害者的話,反而還能得到同情。這麼做可說是一種掩飾。

  「為什麼他們要賣掉自己小孩的眼睛……?」

  「因為有經濟上的理由吧?」

  雨滿心關懷地看著十,繼續說道:

  「昨天我請圓調查過鏡味櫻小妹妹的家庭狀況,最近她父親老家經營的公司倒閉,欠了很多錢。其他被害者的家庭也都有大量的負債。」

  「可是那也太奇怪了吧!就算再窮,他們怎麼可以拿自己小孩的眼睛來賣?」

  「你顯然是生活過得太舒服了。」

  草加那令人不悅的笑聲嫌惡地撫摸著十的耳膜。

  「在這個世界上,就是有寧可把自己的小孩賣掉也不想過窮日子的父母。這並不表示他們不愛小孩,他們也不是想拿那些錢來吃喝玩樂,而是為了活下去。也有為了不讓家人餓死,

  不得已才只好這麼做的父母。這就是現實。」

  「…鏡味櫻的父母也把她的眼睛賣給你了?」

  「對,賣給我了。她爸爸老家的父母親好像都住院了,看來非常苦惱的樣子。因為實在太可憐了,我還多加了一些錢給他們。」

  草加聖司輕描淡寫地說道。

  在十的心裡,有種種觀念正在動搖。

  倫理、道德、法律、常識……。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他分不清楚了。

  和雪姬東跑西跑地到案發現場調查,根本就沒有意義。

  沒想到,結果竟是這麼令人噁心的事實。

  草加招了招手,叫店員再拿一杯白蘭地過來。他搖晃著玻璃杯裡的冰塊,撞擊出輕脆的聲音,以那聲音混合著香氣享受白蘭地的味道。

  十很混亂,很痛苦。而在身旁是支撐著十內心的雨。

  草加瞧著他們,嘴角浮出淺笑,然後開口說:

  「現在回想起來,一切的起點應該是我的外甥女惠理吧?那個孩子腦袋不好,眼睛倒是很漂亮,看起來好像會閃閃發光—樣。不是有人形容小孩的眼睛很純潔嗎,我也有同感。有一次,我從惠埋的眼睛裡發現到了這種美,就被它迷住了。」

  到目前為止,都還不算什麼。

  不過,這種心境後來成為改變草加的命運的重大要素。

  在一家大藥廠上班的草加表現優良,非常受上司青睞,因此上司也經常帶他去拜訪各階層的人士:上司的用意是希望透過這種剌激,可以讓草加有更上一層樓的上進心。起初。草加也老實照著上司的意思去做。直到某一天,一名男子對草加透露出一個重大的機密。

  那名男子是販賣人工器官的公司的人,對移植腎臟和心臟方面的事所知甚詳-他看中草加是前途無量的優秀人才,於是壓低聲音不讓旁人聽見,在酒席上這麼對他說了:

  「你知道嗎?草加老弟,眼球的移植手術早就已經行之有年了。」

  這是他頭一次聽說。全世界都認為還做不到的技術,竟然已經有人在做了。

  草加追問為何不曾聽過醫學報告,男子這麼回答:

  「因為價格太貴了,不但手術費高,移植用的眼球也貴到嚇人、特別是要用來移植的眼球,必須講究年輕、新鮮,當然也要健康才行、這種東西不是能簡單弄到手的,所以只有少部份的有錢人才能施這個手術。偷偷告訴你,在這個業界,大部分的客人那是黑社會的人,

  也許是會經常受傷吧?這些人根本不會在意這點錢。」

  一般人聽了這些話,通常只會感到困惑,等酒席結束後,自然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但草加不同,草加聖司這個人相別人不一樣:

  他想到了商機,

  這是新的財源。

  他想到去找窮苦的家庭商量,

  問他們:要不要賣你家小孩的眼睛?

  拿自己的器官去賣錢雖然違法,但也不是那麼稀奇的事,世界上不知有多少人正在這麼做。至於眼球也如法泡製就行了。而且它和內臟不同,即使失去了也不會對生命造成任何威脅。

  如果去找人家商量,他們說不定會礙於倫理道德的觀念,而無法輕易接受。

  不過,全部的父母都是如此嗎?

  全部的父母都會拒絕嗎?

  在他們之中。會不會有父母肯接受呢?

  草加立刻就展開行動了。他果然很優秀。在短時間內就和買賣器官的商人搭上線,並且用自己思考的賺錢計劃說服了他們。

  可是這一切的計劃都只是紙上談兵。如果沒有實際的樣本,生意根本就談不下去,必須讓對方看到成功的實例才行。但臨時又拔不到願意出價的父母。期限也迫在眼前了。於是草加就決定先把樣本拿到手再說。

  家裡就有不錯的樣本了。外甥女惠理是想都不想就把給她的糖果和果汁放進嘴裡的蠢材,絲毫沒懷疑過裡面可能摻了安眠藥。雖然她的腦筋不好,但眼睛很漂亮,更棒的是又非常年輕。於是草加下手了,也成功了。草加拿他的成果給器官商人看,順利簽下合作的契約。雖然剛開始只限定於亞洲人,但這是將來有可能把市場推廣到全世界的好生意。

  「現在回想起來,當初我緊張死了。雖然齊集了取出眼球所必須的人員,但畢竟是第一次嘛!那次多花了很多時間,切除的方式也很粗糙。後來雖然經過檢討在慢慢改進了,不過也發現最適合移植的就是那個年齡。』

  草加的語氣像是在對人發牢騷。

  簡直感覺不到他有任何的罪惡感。

  此時,十終於瞭解了。

  他瞭解到為何草加會輕易坦承的理由。

  這傢伙完全不認為自己做的是壞事,連一點點自覺都沒有。

  所以他被雨揭穿之後。雖然因嚇了一跳而覺得不甘心,但他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然後就開始講他的豐功偉業了。這不是在懺悔自己的罪狀,而是炫耀。草加只想把他自己有多了不起,誇耀給其他人看。

  「惠理的眼睛最後沒賣出去。因為視力太差了,沒有商品價值。不過丟掉也很可惜,所以我就做成這個東西,帶在身上當幸運符。」

  革加從口袋拿出鑰匙圈,上面繫著兩顆會被人認為是人工仿製品的眼球,但那其實是用惠理的眼睛去做特殊加工,再用鐵鏈繫起來,成為這世上獨一無二的鑰匙圈。

  草加用手指輕推了一下,惠理的眼球轉啊轉地。

  等轉動停止,二顆眼珠不偏不倚地與十相覷。

  惠理的眼珠。

  眼珠失去了靈魂,變成了普通的有機物。

  十想起那天拿著手杖拚命想往前走的惠理。旁邊一瞼不耐煩的舅舅,正是奪走自己眼睛的罪魁禍首,現在還這麼玩弄著她被奪走的眼晴。這一切的一切,那個小女孩都不知道。

  她什麼都不知道。

  惠理當時說過的話又在腦中響起。那時,她緊閉的雙眼流著淚,拜託十在找到挖眼魔之後,替她說出她的願望。

  『不要再做那種事了。』

  十拚命壓抑著急促的呼吸怒視草加。

  身體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快爆炸了。

  有生以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憎恨一個人。

  「你完全沒感覺嗎?就這麼把她的眼睛挖走……」

  「沒感覺。」

  「你……!」

  「怎麼?你好像快哭出來了喔!」

  「她不是你的外甥女嗎?你居然對她做這種事!」

  「有沒有血緣,我覺得沒什麼關係。」

  「你也有聽到她說過什麼話吧?她不是說別再做那種事嗎?不只是為了自己,她還為其他的小孩子擔心,難過,但你竟然……」

  「對小孩子說的話別太認真啊,蠢死了。」

  「……你這個人渣。」

  「我看你根本搞錯了。」

  草加像是困擾般地露出苦笑。

  「你該不會以為我做這些事,是為了我個人的樂趣吧?這是工作啊!不是做好玩的。當然啦,我也不是什麼感覺都沒有。不過我的個性是屬於向前看的那種,任何工作都有辦法樂在其中。如果你問我做這種事情是快樂或痛苦,我的回答是感覺還不錯。把小孩的眼睛挖出來,這種過程一上手就欲罷不能了,把那些弱小。被社會保護的東西破壞掉,會讓人有一種心靈上的滿足感。當然我沒辦法否認這充其量只是一種主觀的認定,反正這些想法是我個人的感受,從別人的角度來看的話,可能會變成無法理解的野蠻行為吧!」

  草加又拿出另一根香煙。

  點上火,再喝了一口白蘭地。

  「趁這機會我向你坦白,我討厭小孩,不過倒很喜歡他們的眼睛,那種清澈的美很棒。但對小孩本身就很反感了,不但任性無知又愚蠢,還一天到晚惹事找麻煩,這些小動物我最討厭了。一想到我以前也和他們一樣,我就覺得噁心想吐。我想大概是天性不合吧!當然原因是在他們身上,誰叫他們要比我晚出生。」

  說到這裡,他又喝了一口白蘭地。

  可能是太興奮的緣故,他喝得有點多。

  「你們不喝嗎?」

  他向十和雨各看一眼,兩人都沒反應。

  草加也不以為意,接著又喝了一口。

  「說到底,你這麼做只是為了錢?」

  草加用苦笑回應十的怒視,然後回答:

  「我將來想要做出一番大事業,因為我很優秀,所以一定會成功。為了這點,所以我需要錢。那些做地下投資的人,出手真的比外界想像的大方多了,果然是賺錢的好地方。」

  一切都是為了錢。不是瘋狂的思想也不是娛樂,而是單純為了錢。

  「我的說明大概就到此為止吧!我的確就是挖眼魔,不過我不認為我需要被怨恨,因為我是在幫有困難的人……」

  突然匡啷一聲,裝著炭酸飲料的玻璃杯碎了。

  打碎它的,是十的拳頭。

  玻璃碎片刺進拳頭,傷口流出血來,但十並不感覺痛。

  他痛的是心。

  雨迅速取出手帕,把十的拳頭包裹起來,暫時先止住了血。

  看到十的反應,草加愉快地笑了起來。

  「你到底是為什麼會氣成這樣?我又沒殺你的家人、情人或朋友,也沒傷害他們。和這件事情完全,一點,任何關係都沒有的你幹嘛要生氣?」

  「因為你挖走了小孩的眼睛啊!」

  「你以為你是正義使者嗎?」

  「世界上沒有那種人。就是因為沒有,我才要生氣!」

  十緊緊握住拳頭,手帕上染紅的血跡擴散開來,傷口也裂開了。但這並不重要,他只知道現在心中的怒氣不吐不快。

  「就算那些父母同意把小孩的眼睛賣給你,但小孩呢?那些小孩有答應把自己的眼睛賣給你嗎?』

  「沒差吧!反正他們的父母已經答應了。」

  「小孩不是屬於父母的東西!」

  「小孩是屬於父母的喔!難道你不知道?那種軟弱的生物,丟著不管很快就會死了。那種小動物,只要你一個不爽隨便抓起來拿去河邊丟掉也可以。是因為不得已所以才養起來,這只是基於血緣關係上的同情而已。要是父母不在,小孩就活不下去了;只有靠父母來扶養,小孩才能生存。生殺大權全部都握在父母手上,這不就表示小孩是屬於父母的嗎?」

  像是在教導無知的年輕人常識似地,草加接著又說:

  「的確,也有在成交之後才感到後悔的父母吧?那些失去雙眼的小孩也會很痛苦吧?不過這都不關我的事。」

  「…閉嘴。」

  「要不然我問你,你希望看他們全家都去上吊嗎?比起全家一起死,只讓一個小孩受一點點傷就能解決,你不認為這樣好太多了嗎?」

  「……你給我閉嘴。」

  「喂喂…」

  「再不閉嘴我就宰了你!」

  或許是被這股氣勢所震驚,草加呆愣半響說不出話來。

  他手指挾著的香煙的煙灰掉落在桌面上。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不止是你,還有那些小孩的父母,你們全部都錯了。你們每一個人都錯了。這和有沒有理由無關,一點關係也沒有。那種事情絕對不能做,絕對……」

  「我做的可是正當的交易喔。」

  「你沒聽見我叫你閉嘴嗎?藉由傷害小孩害他們痛苦,害他們難過而得來的金錢,怎麼可能會是正當的!不管你用任何藉口,那都是錯的!錯的事情就是錯的啊,混蛋東西!」

  草加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搖了搖頭,然後轉頭問雨:

  「這就是你選中的人?」

  「這就是我選中的人。」

  雨自傲地回答。

  草加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把白蘭地一口喝乾。

  他把空杯放到桌上,靜靜說道:

  「那你打算怎麼做?抓我去見警察嗎?我想你也明白,如果我被警察抓了,我會把一切都供出來喔!當然我是指父母拿小孩的眼睛去賣錢的事。這會讓小孩很傷心吧?然後一輩子怨恨父母,那整個家就完了。這樣也沒關係嗎?」

  「就算這樣我也一定要讓這整件事結束!」

  「墮花小姐,你也贊成他的想法嗎?」

  「我尊重十大人的決定。」

  草加歎了一口氣,把筆記型電腦收到公事包裡。原本以為他是打算逃走,但草加似乎並無此意。

  十拿出手機想報警,卻發現手機接收不到訊號。

  「真可惜,在這間店裡手機是打不通的。」

  草加把抽完的煙屁股丟到煙灰缸裡,不慌不忙地說:

  「你們知不知道,現在的日本一年之內有多少人失蹤嗎?約有十萬人啊。這些人都是突然不見了的。」

  十不明白為何草加會忽然提出這個問題。

  「你們兩人,看起來好像沒有先告訴家人要去哪裡然後再出門吧。」

  這傢伙,難道……。

  他想解決我們兩個?

  十緊張了起來。但仔細一想,自己和雨的身手都不錯,而且這裡是在店中。

  憑草加一個人,想來也沒有多大的作為。

  不過十發現店內安靜得有些詭異。播放的音樂已經關掉了,體格魁梧的店員走到入口處把門鎖上:另一個身材瘦長的店員也從櫃檯走出來,但手上握著一柄冰鑽。魁梧的店員面無表情,瘦長的店員則是嚼著口香糖,目不轉晴地觀察十和雨。

  「這家店的副業是殺手,在附近一帶還算滿有名的喔!只要付錢給他們,他們就會幫你把礙眼的人殺掉,連屍體都會處理得很乾淨。」

  把獵物誘到店裡,再加以殺害。

  原來草加一開始就打算這麼做,所以才會那麼乾脆就坦承了一切。

  ……或者,這只是他在虛張聲勢?

  當十正在思考這種可能性時,突然聽到一陣用雍懶的呻吟。

  那個醉倒的中年男子在此時醒了過來。看他的動作遲鈍,似乎醉意還沒完全消失。他在店內東張西望,隨即發覺了異樣的氣氛。

  「嗝,你們在做什……」

  話只說到一半,瘦長的店員一瞬間就靠近中年男子身邊,舉起冰鑽刺入他的胸瞠。冰鑽準確地貫穿了心臟,中年男子呆呆地看著冰鑽從自己的胸口拔出,還摸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鮮血染紅他的胸部,隨之身軀向前傾倒,重重地摔在地板上。他張大了嘴按著胸口,身體不由自主地痙攣,顯然這是致命傷,短短數十秒內,中年男子再也不動了。

  瘦長的店員隨手拿起餐巾,擦去沾在冰鑽上的血。

  看他面不改色地繼續嚼著口香糖,正表示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已經司空見慣。

  「算他倒楣,好死不死在這時候跑出來。」

  草加不以為意地輕笑。

  ……剛才那是怎麼回事?

  冷汗沿著十的脖子流下。

  那種像電影一樣的畫面現實中也會有嗎?

  現實中也會有人輕鬆地殺人,旁邊的人還邊笑邊欣賞嗎?

  應該有吧?畢竟自己認為的現實,只存在於自己所知的範圍中。

  牆壁上的污黑斑點,看來也是在這裡被殺害的人的血所染成的。在這間位於地下的店中,就算如何慘叫外面也聽不到。既然是殺手,想必也有搬運屍體的門路吧?可能扔到海裡,或找個地方埋掉就一了百了。

  現在這種時代,兩各男女高中生的失蹤事件,恐怕普通到連新聞版面都上不了。

  萬一真是如此,假如我真的在這裡死了,紅香會怎麼想?

  她會為了我這個不聽勸告而喪命的兒子感到悲傷嗎?

  早知道會有這種事,就應該聽從雨的意見,把雪姬和圓一起叫來才對。

  我真的是太嫩,太不成熟了。

  為什麼我總是和紅香唱反調,總是不驗意乖乖地聽雨的建議呢?

  即使被焦慮感所埋沒,十還是做了這樣的思考。

  逐漸靠近的兩名店員,以及在十相雨面前態度仍然從容不迫的草加。店員的身手乾淨利落,看得出很習慣做這種事情,殺人時也看不出有一絲猶豫。從包括草加在內的三名對手面前逃走,爬上那條長階梯再街到店外,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

  再怎麼思考,十都不認為兩人能全身而退。

  「墮花小姐,你要不要再考慮一次和我交往的事?」

  「我拒絕。」

  「請不要再固執下去了,你也不希望柔澤先生受傷吧?如果你願意來我身邊,我可以考慮放過他喔,」

  雨該不會真的相信他的話吧?

  十的心裡有點擔心,轉頭向兩望了一眼。

  一瞬間,兩人眼神交會。

  就在這麼一眨眼之間,十完全明瞭了雨的心意。

  如果這是錯覺,那麼在這個時候,兩人的錯覺就是一致的。

  當草加開口正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十對準草加猛力把面前的桌子踢翻過去。草加被桌子撞到,整個人連同沙發向後倒。十牽制住他身後還來不及反應的兩名店員,雨趁此機會移動到草加旁邊,朝著好不容易才把桌子挪開的草加的頭,舉起手中的伏特加酒瓶用力砸了下去。酒瓶當場碎裂,瓶中的酒把草加澆得一身濕。草加按著頭怒不可遏,卻只看見雨在草加沾滿酒精的鼻尖前點起了百圓打火機的火焰。

  「FREEZE!」

  這不止是對草加,同時也是雨對兩名店員的警告。

  「…墮花小姐,你想燒死我嗎?」

  「這要由你來決定。」

  雨當初之所以點伏特加的用意就在於此,她的恐怖之處是,特別選擇了酒精成分極高的伏特加。這一點連十也是剛剛才發現。

  如果是她,一定會做這樣的打算。

  「我果然沒看錯,你是不被常識束縛的優秀人材,和我一模一樣。所以你更應該和我在一起才對。」

  「這真是天大的誤會,我是以效忠主人為生存意義的有常識的人。」

  對於草加的勸誘,雨絲毫沒有動心。

  「投降吧,草加聖司。」

  「……很遺憾,這家店的殺手費是先付款後服務的。這個意思你應該懂吧?」

  也就是說,兩名店員會不管僱主草加的安危,照常執行工作。

  「別動喔,墮花小姐。你要是一動,說不定我就會藉機逃走了。」

  草加表情愉悅地看著兩的反應。

  十聽著背後發生的這一切對峙,心下做了決定。他脫下手錶,卷在雨幫他用手帕包裹的拳頭上,再用力握緊。接著調整呼吸,回想過去紅香曾經教過他的,當對付實力比自己強的對手時應該如何作戰的打鬥技巧。

  他不想死在這裡,他還有很多事情想做,還有很多事情未曾經歷,還有很多事情還未發現。還有好多事在等著自己呢。

  魁梧的店員握拳擺出架勢。看他那身厚實的肌肉,外行人的攻擊恐怕對他沒什麼用。

  而旁邊的瘦店員拿著冰鑽的手正左右搖晃。從剛才的手法就能知道,他的動作極快,而且會瞄準要害攻過來。這兩人都是職業的殺手。

  勝算很小,但即使如此也絕不能退縮。

  要先把這兩人擊倒,然後再把草加狠狠地痛扁一頓。

  「來吧!」

  十招一招手向他們挑釁,魁梧的店員立刻有了反應,伴隨著給予對方的壓力接近十,然而雨卻搶先一步闖入準備應戰的十面前。

  對她而言,最優先的不是制伏犯人,而是確保十的安全。

  雨兩手做出防禦的姿勢,迎向兩名店員。

  「十大人,請您快逃!」

  「笨蛋,我怎麼能逃!」

  十的心裡完全沒想過丟下雨自己逃走的念頭。

  「你讓開。」

  十踏前一步強行把兩拉到身後。在職業殺手的兩名店員眼中,可能覺得眼前的情景滑稽可笑吧?反正兩人都要死,只是誰先誰後的問題罷了。

  這兩名店員都很冷靜。不交談、不威嚇。也不焦急,就只是默默地前進,逐漸縮短和十與雨之間的距離。

  十擋在雨的前面保護著她,身體卻微微顫慄。是憤怒?恐怖?亦或興奮?其實現在怎樣都無所謂。

  就快逮到挖眼魔了,一切都要在今天讓它結束。

  「喂,兩個都殺了沒關係,不過別弄壞了那女人的眼睛。」

  在旁邊輕鬆觀戰的草加,對店員下達指示。

  眼睛?

  草加對驚愕地望向自己的十說明:

  「我最初被她吸引的原因就是那對眼睛,簡直是一見鍾情。那實在很漂亮,一點都沒有歲月造成的混濁,還閃爍著深沉的光輝,真的是最棒的眼睛。我看過多不勝數的眼睛,所以我的眼光絕對沒錯。如果能讓那對眼睛一直看著我,感覺一定很好,所以我就開始追求她了。」

  「原來你纏著她,就只是為了得到她的眼睛……」

  草加第一次遇見雨時,曾經凝視她長達數分鐘之久,其實是為了監定。

  之前草加提過雨的價值,指的是眼睛嗎?

  「不對不對,當然我也想和她認真地交往喲。她的思考方式很與眾不同,我本來還想,若她有能夠接受我的做法的氣度,搞不好還能夠成為我的好助手。不過既然結果這麼讓人失望,那只好改變計劃。反正都要殺了,那麼我就順便拿走那對眼睛吧!」

  草加把用惠理的眼睛做成的鑰匙圖搖晃了兩下。

  「有了更好的,這個就可以不要了。」

  一說完,草加把鑰匙圈丟到地板上,拾起腳踩了下去。惠理的眼睛在他的鞋底下被踩得稀爛。

  十彷彿聽到了惠理的慘叫聲。

  「墮花小姐的眼睛一定可以做成很美的幸運符,然後為我帶來好運氣吧!請放心,我會好好珍惜它的。」

  「很抱歉。我全身上下,就算是一根頭髮以至於一滴血,也都是屬於十大人的。」

  在這種狀況下,雨那仍然不失平靜的聲音,很神奇地激起了十的勇氣。

  他輕捶顫抖的雙腳,放鬆全身的力氣,接著再讓心跳加速起來。

  兩名店員又向前兩步,十也踏前一步。

  正當現場的緊張感即將爆發的時候,店門口的木門突然一陣劇烈晃動。

  五人的視線,全部朝向入口望去。

  魁梧的店員走到木門前,粗暴地用英語大吼了幾句,

  木門又晃了一下。在門的另一邊,不斷傳出某種硬物互相碰撞的撞擊聲。

  有人在破壞門鎖?

  接著啪喇一聲大響,門鎖似乎完全壞了。在警戒的壯漢面前,木門緩緩開啟。當他正想確認門外是何方神聖時,臉上已經重重吃了從打開的門縫裡突然猛力踹進來的一腳。

  巨大的衝擊力令魁梧的店員立刻應聲向後仰,他搗著碎裂的鼻子痛苦地呻吟。雨趁此破綻身影一閃,從十的背後一個箭步街上前,一記使上了全身力道的右肘打中壯漢的下顎。面對隨之發出慘烈哀號的壯漢,雨的動作仍未停歇,她從口袋掏出電擊棒,給予最後一擊。巨大的身軀撞倒了四周的桌子,然後就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這支因以前的教訓而改良過的電擊棒,讓巨漢完全失去了意識。

  「莫名其妙突然出現一張噁心的臉,害我不小心就踹過去,還好沒踢錯。」

  把魁梧店員踢倒的止是圓堂圓。

  跟在推開門進來的她後面的是斬島雪姬。

  「你們兩個還活著嗎?」

  雪姬扔掉剛才用來破壞門鎖的小刀,拿出另一把隨處可見的美工刀,喀嚏喀嚏地幾聲把刀片推出來。

  不知她是沒看見危險的凶器,還是看見了卻不當一回事,雪姬用再自然不過的步伐,走近手持冰鑽的店員。然後以有如惡魔的速度,舉起美工刀戳進發愣的店員鼻孔裡,簡直就像變魔術一樣,刀片完全沒入鼻孔之中。遠大於疼痛的恐怖讓店員臉上冷汗直流。

  雪姬歪著頭,面無表情地間:

  「你想死嗎?」

  店員手裡握著的冰鑽,正抵住雪姬的胸口,只要輕輕一推就能刺進去。

  她早就發現了這個情形,但表情仍然絲毫不變。

  她有兩敗俱傷的覺悟,以及一瞬間就能做出如此判斷的精神力。

  店員應該也察覺到對方是出乎常軌的對手了吧?

  當看到雪姬眉角微挑,他就像是哀求似地低聲說了幾句話。

  「抱歉,我聽不懂英文。」

  就在她正準備把刀片往裡面刺時,店員發出微弱的慘叫。

  「他說他投降了。」

  「什麼嘛,不早講。』

  聽見雨的翻譯,雪姬一臉無趣地拔出美工刀。刀片上一滴血也沒有,可見得力道運用得恰到好處。

  店員按著自己安然無事的鼻子,丟下同伴以及草加往店後的通道逃走了。雪姬看著他的背影,把美工刀用手指轉來轉去。

  「不愧是職業的,知道贏不了就不勉強。」

  「雪姬,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我好心來救你,你也不先說聲謝謝嗎?」

  對於十的疑問,雪姬雖然有些不滿,但還是回答了。

  「我們揍了幾個附近的流氓問出來的。還好你和雨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加醒目。」

  原來雪姬和圓到了約好見面的咖啡廳俊見不到十和雨,電話又打不通,不得已只好到處問人,而且大概有一半是靠蠻力。

  手上有刀子的雪姬會做出這些事,這一點十倒也不懷疑。

  不過剛才的打鬥簡直快得來不及反應。

  感受最深刻的,大概是原本以為穩操勝算的草加吧?

  「…真是失策。墮花小姐,是你叫她們來的?」

  「這是為了保險起見。」

  十擦著冷汗,走到雨的身邊,雪姬和圓也移動到草加的背後,以防他逃走。

  不知是不是認栽了,草加垂著頭說:

  「要把我交給警察嗎?」

  「因為這是十大人的意思。」

  四面楚歌的他已經逃不掉了。

  不過,草加拾起頭,臉上仍然掛著冷笑。

  「墮花小姐,你剛才的分析很正確。嚴格來說,挖眼魔的被害者只有惠理,因為我並沒有付錢給惠理的父母,也就是我姐姐和她老公。」

  「那又怎樣?」

  草加把視線移向想動手來痛扁自己一頓的十。

  「至於其他小孩的案子,我想我和小孩的父母應該會被當做是共犯吧。不過我並沒有把小孩殺死。所以也不算太重的罪。」

  「你到底想說什麼?」

  「柔澤小弟,你打算幾時結婚?」

  「什麼?」

  「新娘是墮花小姐嗎?還是斬島小姐?總之不管是哪一個,反正你遲早都會結婚,然後生小孩吧?」

  對聽得一頭霧水的十,草加說出如同惡魔般的話語:

  「我會挖走喔!」

  挖眼魔得意地說:

  「我的刑期最多也才十幾年,而且我又有錢,可以請很多優秀的律師幫我縮減刑期,所以我很快就能重擭自由了。等我出來以後又可以東山再起,挖眼魔也會重出江湖。柔澤小弟,我會把你那可愛小孩的眼睛挖出來賣個好價錢。當然也會付錢給你,你想匯到哪個銀行戶頭,我馬上就幫你匯進去。」

  草加的嘴角浮出淺淺的微笑,而十卻鐵青著臉。

  草加八成會說到做到。

  等他刑期結束,這傢伙一定會照他剛才說的那麼做。

  他會把十的小孩的眼晴挖走。

  雖然十現在還沒想過結婚的事,但如果將來真的照他所說,和某人結婚生了小孩,到時候十能確保小孩不受到挖眼魔的傷害嗎?

  有辦法能保住小孩,從草加聖司的魔掌中逃走嗎?

  就算現在把他抓起來,挖眼魔遲早還是會復活。

  草加在十的未來埋下了一顆惡意的種子。

  「怎麼了?你的臉色很差喔,柔澤小弟。你在擔心你那個還沒出生的小孩嗎?沒有用的,不管你再如何小心,要綁走小孩的方法太多了,我絕對、一定會把它們挖出來!把你小孩的眼睛挖出來!看你要怎麼辦,活該。」

  「……你不要太過份了!」

  被十用力揪住胸口的草加,一邊微笑一邊把手伸到背後。然後把藏在後腰皮帶裡側的小型手槍拔了出來。

  「去死吧,單純的笨蛋。」

  當槍口抵住十的腹部時,發生了想像不到的偶然。

  草加的腳,他被伏特加弄濕的鞋尖碰到地板上的某個物品。

  那是剛才草加抽完的煙蒂。

  在那上面還留有一丁點火星。

  而這一點點的火星點燃了伏特加。

  火舌瞬間爬上草加的腳,侵蝕他的全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草加張大著嘴巴拚命慘叫。

  「十大人!」

  雨迅速衝向呆住的十,把他從已經被火焰淹沒的草加身邊拉開。

  在四人眼前,草加撲倒在地板上滾來滾去。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管在地上怎麼滾,火都無法熄滅,簡直就像是他曾經殘害過的小孩們正在對他進行復仇一樣。

  火不斷地燃燒。

  侵襲而來的灼熱感,以及伴隨其中的劇痛。

  火炎燒著皮膚、燒著頭髮。燒著眼珠,連發出慘叫的嘴裡也燒了起來。不久後,皮膚開始變色,店裡飄散出肉被燒焦的異臭。

  「快、快滅火!快救我!快點來救我啊——!」

  草加大叫。大喊、大哭。

  他在地上不斷滾動,拚命求人救他。

  十想靠近去滅火。腰部卻被雨的兩手抱住。

  「喂,放開!快放開!」

  雨兩手緊抱住十,死也不肯放開。

  不知道是不是喉嚨也被撓壞,已經聽不見草加叫喊的聲音了,當他身上的農服也燒得差不多時,火勢終於漸漸變小。

  站在飄滿異臭的店裡,十愕然俯視著草加的模樣。

  燒焦的皮膚黏著少許衣服的黑屑,全身冒著白煙。頭髮已經燒盡,臉的輪廓也變型了,現在倒在地上的這個人,再也看不出是那個草加聖司。.

  「…雨,你為什麼要阻止我?為什麼要阻止我!」

  「因為他手上還拿著手槍,如果十大人貿然接近他,可能會有危險。」

  草加的手雖然燒焦成咖啡色,但的確仍然緊握著手槍不放。

  「就因為這樣,你……」

  「柔澤,你如果要發脾氣的話就找錯對象了喔。雨說的沒錯,她以你的安全為優先考量,這個判斷很正確。」

  「那也不能見死不救啊!」

  「怎麼,你想讓這傢伙活下去啊?」

  雪姬甚感意外地問道。

  「我看這傢伙是不會悔改的。等他出獄以後,一定會繼續干同一件勾當,他是那種言出必行的大壞蛋。」

  「……』

  「你很恨挖眼魔吧?你不是說不會原諒他的嗎?既然他現在都已經遭報應了,那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這種人死了最好,十的確這麼認為。

  可是……。

  「我……」

  「你們等等,說那些話還太早了。」

  不知何時來到草加的身邊的圓,正在檢查地上冒煙的身體,確認他的脈搏。

  「他還有氣,看樣子應該還有救。」

  圓拿出手機想叫救護車,但一看液晶顯示,立刻知道手機在店內收不到訊號,於是歎了一口氣。

  「…真麻煩,只好到外面打電話了。」

  雨環視了一下店裡的慘狀然後說:

  「圓,這次的人情我會找機會還你。」

  「那你把整套「少女水滸傳」借我。我不像雪姬那麼喜歡去漫畫店,比較想待在家裡慢慢看。」

  「我會用快遞送去給你。」

  「好,就這麼說定了。」

  說完後,圓走上階梯,到外面打電話去了。

  十輕握著拳頭,像是自言自語地說:

  「……雪姬,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發現真相了?」

  雪姬承認有發現一部份。

  「我只有想到,這些案件會不會是經過雙方同意後才去做的。直到雨在電話中詳細告訴我之前,我也還不敢確定。在來這裡的路上對圓說明時,她也嚇了一跳。」

  「既然這樣,你又為什麼要陪我?」

  「因為我很無聊,而且跟你在一起也很好玩。」

  「真是抱歉了,讓你陪我去做那種沒意義的事。」

  「哪會沒意義,結果不是救到了嗎?昨天那個小妹妹如果不是因為有你在,後果一定不堪設想,所以你可是立了件大功喔。」

  十閉上眼睛,手抵著額頭,努力擠出聲音間道: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才好?又不能告訴那些小孩說他們的父母也是共犯。可是這樣真的好嗎?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

  雪姬用冷淡的表情聽完之後,輕歎一口氣,然後把手放在十的肩膀上,像是在安慰他似的說:

  「柔澤,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想再多也沒用,沒有必要去想的事情也很多。像這種時候就別去多想了,只會浪費時間和力氣而已。不管你怎麼去想,也不會有結果。」

  「你的意思是叫我放棄嗎?」

  「沒錯。一直傷腦筋去管這種事情,是不能在社會上活下去的。」

  大概……不,雪姬所說的無疑是正確的。

  那才是聰明人的處世法,十自己也明白。

  不過,他不想認同。他想抗拒這種做法,即使白費力氣也沒關係。

  「我們好好地想一想吧。」

  雨輕輕握住滿肚子怨氣,不知該何去何從的十的手。

  那是一雙非常柔軟的小手。

  「如果十大人有心的話,那就去想吧,」

  「…可能只是白費力氣喔。」

  「我會陪著您的。」

  十雖然想說些什麼來對這句話表示謝意,但最後卻什麼都沒說出口。

  在這種時候竟然還逞強,連自己都覺得討厭。不過,十有一種雨似乎完全感受到他的心情的感覺。

  或許,那也是錯覺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19 11:16 PM

  ~第六章【早晨】~

  關於案件的後續,十隻知道電視和報紙上報導的消息。案件因主犯草加遭到逮捕而終結,成為各家媒體的頭條新聞;後來也揪出相當多的共犯,進而發展成大規模的逮捕行動。

  一時之間。煤體把相關新聞炒得火熱,連雜誌也開始製作追究真相的特刊。

  至於草加本人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從此卻失明了,這也算是遭到了報應吧?在這種時候,就會讓人比較願意相信有神明這回事。

  結果報導的內容只有說草加是挖眼魔、以及他奪走小孩的眼睛去賣而已,小孩的父母牽涉其中的事情完全沒談到。和草加有往來的一些人之中,也有幾人被拘提到案,但真相全部都被封鎖,僅僅對外宣稱是一名男子異想天開想到這種不正常的賺錢手段,才犯下這些案子的。

  十並不知道是政治上的判斷?還是倫理上的判斷?

  有什麼樣的力量在運作才能形成這種結論。

  是靠了圓的後台嗎?十他們的事情也沒被報導出去。

  十隻能感到,原來真相是可以這樣讓它石沉大海的。

  不過他並沒有不滿。

  電視上每一個帶著孩子的父母們,都開心地笑著接受採訪。

  實在太好了,從此以後,就可以讓孩子在外面自由地玩要了。

  孩子們的臉上也恢復了笑容。

  看著畫面中的母親把小孩放在膝上笑得開懷,十的心裡卻五味雜陳。

  的確,傷害小孩們的挖眼魔消失了。

  危機已經解除,大家都得救了。

  可是,那些已經成為被害者的小孩呢?

  那些孩子們該怎麼辦?。

  就算販賣眼球的組織被瓦解,相關的人也一個一個拘捕到案,但這樣的結果又能補償那些孩子什麼?

  事件後,草加的姐姐和父母受到了媒體的強烈批判。各方指責犯人為了賺錢,居然會殘忍到把自己外甥女的眼睛挖走,家屬應該為教育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人負責等等。十開始覺得看這種報導很痛苦,從此就漸漸不再接觸挖眼魔的新聞了。

  草加惠理要是得知這個案件的來龍去脈的話,心裡會作何感想?會恨草加嗎?十雖然很想知道,但他認為這種好奇心很要不得,所以就不去過問了。

  更何況,十還有另一個想見的孩子。.

  十和雨兩人來到市內的某間大學附設醫院。十原本是想自己一個人來,而雨則是理所當然地跟來了。不過兩似乎沒有把今天的事情通知雪姬,也許這是她對雪姬的一種報復吧。

  兩人在醫院附近買了一束花。雖然十不知道買花給她有沒有意義,但雨還是幫忙挑了一束味道很香的花。

  在櫃檯問清楚病房的位置後,兩人沿著走廊前往電梯。

  十感覺自己的腳步很沉重,於是間身旁的雨:

  「這樣會不會很奇怪?」

  「沒問題的。」

  事件發生當天,我碰巧遇到一個迷路的小女孩,後來聽說她發生很慘的事,把我嚇了一大跳。本來正在猶豫要不要去看她,剛好這時犯人也抓到了,所以想說趁這個機會為她探病,請伯父伯母同意讓我見見你們的女兒。以上,就是十對鏡味櫻的父母所說的理由。對方當場就答應了,這讓十鬆了一口氣,但同時也感到一陣心痛。雖然他現在已經知道了真相,可是這次的事件該如何在自己的心裡調適,他仍然摸不著頭緒。

  「眼睛看不見也一樣能做夢嗎?」

  「我曾聽說過,如果是天生就失明的話,做的夢裡面只會有聲音或氣息。至於後天的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個小妹妹最後看到的東西是什麼呢……」在等待電梯時,十突然想起來。雨完全沒稱呼過這次的事情是「案件』。雨一開始只有說最好不要和這牛事扯上關係。當初十並沒有注意到這句話的用意。現在的這種結果,這種不愉快的結果。這種只會令人痛心的結果,她一開始就預料到了,而且也對十提出忠告。但十並沒有注意到雨對他的體貼。「這陣子真是抱歉了。」「十大人……」「我很笨,真的太笨了。」「沒有這回事。」「從頭到尾我什麼都沒注意到,只會生氣而已。」「十大人,我認為這樣才好。」為什麼?十投以疑惑的眼神,雨則靜靜地回答:「如果一下子就會注意到這種事,那是很不正常的。這和聰不聰明無關,十大人不必因此而看輕自己。』「可是,我一點忙都沒能幫上。』看看右手,當時打破玻璃杯時造成的傷痕遺留在拳頭上。十甚至沒能用這隻手痛打草加一頓。「十大人,您想要有很活躍的表現嗎?」雨直視著十的臉,從她那長長的瀏海之間投射過來的銳利眼神,十從正面承受下來。她並沒有責備十的意思。她只是想瞭解十真正的心情。所以,十也老實地回答:「……我不知道,我原本只是希望能為那個小妹妹做些什麼而已。可是,結果還是什麼都做不到。」「不對。」「哪裡不對?」「基本上,如果不是因為十大人插手管這件事的話,我也不會感興趣,而雪姬和圓也不會介入。那麼一來,挖眼魔現在應該還在繼續犯案,也會有更多的小孩繼續犧牲。所以阻止慘劇一再發生的契機就是十大人。」她的這番話聽起來像是一種安慰,十默默地聽了進去。如果不先穩住心情,就沒辦法去見那個小女孩了。電梯的門開敵,兩人先讓裡面坐著輪椅的病人出來再走進電悌。門關閉之後,電梯開始緩緩上升,接著他們在八樓出了電梯,來到櫃檯所說的病房前。

  名牌上寫著「鏡味櫻』。

  十敲了敲門,接著便從裡面傳出回應。得到進門的許可後,十伸手開門。這扇側開式的門看起來很重,但其實設計得很好,連虛弱的老人都有辦法推開,因此單手經輕一推門就打開了。

  病房之中,從窗戶照射進來的陽光滿佈每個角落。

  裡面有一個像是母親的女子,十和雨向她打過招呼之役,告知自己的姓名。

  「真是謝謝你們特地來看她。」

  鏡味櫻的母親看起有點憔悴,但很年輕,似乎還不到三十歲。

  十把花交給她,把視線移向病床。

  穿著睡衣的櫻半坐在床頭上,護士剛好在幫她更換包裹在眼睛上的繃帶。櫻此時正在耍脾氣,一直嚷著不想綁繃帶。被她鬧得束手無策的護士看見有訪客來探病,於是丟下一句「我等一下再來」,接著就走出病房了。

  繃帶拆掉後可能感覺比較輕鬆了吧,櫻不斷用手掌摩擦著眼睛四周。

  母親歎著氣責怪女兒:

  「櫻,不要這麼任性……」

  「媽媽你很囉唆耶。」

  櫻嘟起了嘴,隨即發現病房有其他人在。

  「媽媽,是誰來了?」

  「是柔澤哥哥和墮花姐姐啊,他們來看你了。」

  櫻一臉疑惑,母親只好為難地試著說明。

  「你不是有告訴媽媽,說你在迷路那天有遇到一個長得很高,人很好的大哥哥嗎?就是那個柔澤哥哥啊。」

  「柔澤……?」

  十靠近病床,把自己的臉湊到櫻的臉旁邊。

  「忘記我了啊?』

  正在努力回想的櫻,一聽到聲音立刻開口大喊。

  「十!」

  「記性真好。」

  受到十的稱讚,櫻高興地笑了開來。

  雨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而櫻的母親正準備把花束放到花瓶裡。

  此時,雨淡淡地說:

  「伯母好像很累的樣子。」

  「沒辦法,因為很多事情要忙……」

  「睡不著嗎?」

  「是呀,最近都睡不太好。」

  「我想也是,以後大概都很難睡得安穩吧?」

  在這個瞬間,櫻的母親臉上露出的驚恐表情,讓十在日後也久久無法忘懷。

  她瞪著雨的那張醜陋嘴臉,想忘也忘不掉。

  那張混雜著後侮、悲傷、責備、憤怒。屈辱的嘴臉,不但是挖眼魔的被害者母親,同時也是挖眼魔的共犯者的表情。

  當草加被警方逮捕後,那些同意把小孩眼睛賣掉的父母們,起初一定都過得心驚膽戰吧!他們都相信,自己同樣也逃不出被逮捕的命運。

  然而,隨著時間慢慢過去,警察卻沒找上門來,媒體的報導也逐漸退燒,最後自己的罪行並沒有曝光。

  這是讓他們欣喜若狂的好運嗎?不,或許現在還在擔心受怕吧?

  什麼時候警察會來?什麼時候會被揭穿?

  所以雨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才會引起她如此敏感的反應。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在櫻的母親這種焦慮的眼神下,雨語調平靜地接著說:

  「為了小櫻妹妹,還請您多保重身體。」

  一句很普通的客套話。

  聽到這句話,櫻的母親釋懷了。原來是自己想太多。

  於是她重新擠出笑容對他們說:

  「我去換花瓶的水。」

  然後就快步走出了病房。

  目送著她離開,十心裡想:

  從此以後她都要過這種日子吧?

  一生都得不到心靈上的安寧,這就是自己犯下的罪行的報應。

  「十,我要抱抱。」

  「好。」

  十把櫻從病床上抱起來。

  或許是因為在醫院住久了,她的體重非常輕。在櫻的臉上,除了雙眼緊閉這一點之外,其餘和以前並沒有改變,沒有明顯外傷,臉色也不差。

  從櫻緊緊抱住十的小手,可以感覺得出來她渴望著別人能給予她溫暖。雖然她表現得很開朗,但那種突然被丟人黑暗中的不安感,又豈能簡單克服。畢竟她才六歲而已。

  感受到十的溫柔正包攏著自己,櫻露出幸福的微笑。

  「十,你好溫暖喔。』

  「是嗎?」

  十努力地用開朗的語調回答。

  即使她完全看不見,十的臉上也拚命堆滿笑容。

  「壞人是不是抓到了?」

  「是啊。」

  「果然還是有正義使者,對不對?」

  「……對。」

  案件的經過。年幼的她到底知道多少?別人可能只有告訴她「犯人抓到了」而已吧?因為櫻可能還記得被綁架時的一些細節,十並不希望讓她回想起那些不愉快,所以並沒有多說下去。

  櫻張開她的小手,像是在探索東西似地在十的臉上東摸西摸,並且不斷地把自己的臉湊上來。

  「怎麼了?」

  「還是看不到。」

  櫻用手掌摩擦著眼皮,頗為不滿地抱怨。

  「媽媽說只要我乖乖的眼睛就會治好,可是根本就看不到。」

  這時十的表情已經僵住了,但櫻絲毫沒有發覺,又繼續說道:

  「一直都是晚上,天都不會亮,不能快點治好嗎?」

  鏡味櫻緊閉的雙眼,再也打不開了。

  草加對於將要成為商品的眼球會處理得非常細心,但對小孩卻只有施以最低限度的處置。那個把健康的眼球硬拔出來的摘除手術,造成了眼睛周圍的神經嚴重損傷,如今連要動眼皮都沒辦法了。

  櫻的眼球已經不知道被賣到哪裡去了,目前警方正在追查它們的下落。

  不過,就算好運地找到了,要想再移植給櫻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記不記得我們約好的事?」

  櫻伸出左手的小指頭。

  「……嗯。」

  「對不起喔,要等治好才能幫你畫了。等我治好,我一定會幫你畫一張。」

  「…嗯,我等你。』

  我真是一個大騙子。

  十沒辦法再看著櫻的臉,他閉上雙眼,緊咬牙關強迫自己忍住眼淚。

  從窗外吹進一陣涼風,拂動兩人的頭髮。

  「十,今天是不是好天氣?」

  「恩,天氣很好。』

  「天空藍不藍?」

  「很藍。」

  「我想看。」

  十睜開眼睛回應櫻的要求,把她抱到窗邊。

  天空一片雲也沒有,晴空萬里。

  黥眼的陽光照得十瞇起眼來,但櫻卻什麼都感覺不到。

  「等天氣變冷、再變暖,到了春天的時候,櫻花會開花吧?」

  「嗯,對。」

  「然後我就一年級了。」

  「是啊。」

  「我要去上的小學,也有一棵像爺爺家一樣的大櫻花樹唷!」

  「是嗎?」

  「不過,還是爺爺家的櫻花最漂亮。下次我帶十去看,爺爺家的櫻花真的好漂亮,你看了一定會嚇一跳唷!」

  臉上露出天真無邪笑容的櫻又說道:

  「等我治好,我們一起去看。」

  十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因為他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

  櫻仰起頭向上望,但不管怎麼做,仍然看不見任何東西,她只好寂寞地喃喃自語。

  「好想趕快治好喔……」

  櫻的小手像是想要摟住十,緊緊揪住了十的衣服。

  「一直黑黑的,好討厭。」

  十的嘴唇和肩膀顫抖,舌頭也打結說不出話來。雖然他拚命壓住了快從喉嚨竄出的嗚咽聲,但眼淚還是不聽話地掉了下來。

  她的父母和醫生是如何對年幼的櫻說明她的狀況呢?將來又打算如何解釋呢?這些十都不知道,所以十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講。

  十咬牙忍住,不讓櫻聽見他的哽咽聲。這時,雨的手輕輕放到十的背上。

  熱淚盈眶的十回頭望向雨,雨靜靜地點點頭。

  十把櫻交給雨,走到角落,把額頭靠在病房的牆壁上。

  然後,低聲啜泣。

  聽到細微嗚咽聲的櫻很疑惑地問雨。

  「十怎麼了?」

  「大哥哥在祈禱啊。」

  「祈禱?』

  「向神祈禱,天能夠快點亮起來……』

  第7章今天,又是晴空萬里

  這裡是怎麼回事?

  「等一下!請排隊:—!請排隊:—!」

  「快來喔!今天有新刊發售喔!』

  「隊列的末尾不是這邊!請去對面排隊!」

  「影印本一本一百圓,恕不找零,請自備零錢!」

  地點是秋葉原的電器街附近的某棟大樓裡。在七樓的這個到處充滿精力的空間裡,十茫然地站在人群之中。

  照著紙上寫的地址走,最後到達的地方竟然是這裡。

  會場裡整齊排列著無數張長桌,上面擺放著的是各種動畫或漫畫的同人志。這裡就是所謂的同人志展售會吧?

  這種知識好歹十也知道,以前曾經在電視上看過。

  只不過,幹嘛要約在這種地方呢……?

  在拿到畫有地圖的便條紙,還附了一本小冊子的時候就覺得怪怪的了。沒想到那是門票兼商品目錄,而且也沒想到居然是約在會場裡面。

  說到為什麼十會跑來這裡的原因,那是因為前幾天他接到一通雪姬打來的電話,她劈頭就說:「一起出來玩吧!」

  十一口拒絕,但雪姬死纏著他不放。

  「有很好玩的東西可以看唷!」

  「沒興趣。」

  「我保證你看到一定會嚇一跳。」

  「你很煩耶。」

  「絕對會讓你嚇一跳的啦,我敢用我的處女跟你賭。」

  「不要用那個來賭。」

  「反正你來就對了啦。不來的話,以後我每天晚上都去你家鬧你喔。」

  是雪姬的話搞不好真的會這麼做。

  再仔細間她詳情,她說也約了雨和圓一起去。特別是雨,她說如果十願意去的話她才去,所以就看十怎麼決定了。

  沒辦法,十隻好答應了。畢競自己也欠了她們一個人情,就當作是還她們人情也好。

  只不過地點就完全在預料之外了。

  雲姬故意約在這種地方,她安的是什麼心?

  本來想說乾脆回去好了。但就算要閃人,也得先找到她們說些什麼話再走。

  於是十決定先找人。平常都會陪在十身邊的雨,現在應該已經先去和雪姬她們會合了。

  理由也不難想像,因為這種動漫畫的活動對她們來說可以算是最大的娛樂吧!

  忍住想歎氣的街動,十開始環顧會場內的環境。這個租下了大樓一整層的活動場地大約只有體育館那麼大,找人應該不會太困難才對。因此十一面避開一波接一波的人群,一面往會場裡頭擠進去。

  望眼所及,每個人都手上抱著同人志,興奮異常地和身旁的人交談。到處都是鬧哄哄的,充斥著一種獨特的活力。

  十覺得自己和這裡完全格格不入。

  對一點興趣也沒有的自己來說,卻也感到有點羨慕。

  在會場裡找了一陣子,十發現牆邊有一群人擠在一起、那裡站著幾個穿著COSPLAY服裝的人,好像是在辦小型的攝影會。每個都是打扮成十完全沒看過的動漫畫角色,當中還有一些穿得很曝露的女孩子,吸引四周拿起相機猛拍個不停的人的熱情目光。

  以前曾經聽雪姬說過,在活動中COSPLAY的人,通常不會介意被別人拍照,只要先跟對方說一聲,就隨時可以拍了,這也是活動的一種常規。而且據雪姬所說,在鏡頭下會變得相當有快感,要滿足變身的願望,觀眾的存在是不可缺少的。

  相機的閃光燈不斷閃爍,觀眾們持續專心地拍照。

  不過,這一樣是十無法融入的世界。

  「喂。」

  聽到後面突然有人叫他,回頭一看原來是圓。她肩上背著大運動袋,臉上仍然是愛理不理的表情。

  「圓堂,你沒有和她們在一起嗎?」

  圓並沒有回答,她只是不耐煩地瞄了一下十,然後淡淡地說:

  「……原來如此,還真是一副沒勁的樣子。」

  「咦?」

  十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過,他決定先把上次忘記講的話說出來。

  「抱歉,之前給你添了麻煩,多謝你了」

  「真的覺得抱歉的話,就離雨遠一點。」

  「……」

  「開玩笑的。那是你和她之間的私事,我才懶得管呢。」

  圓的嘴角微微上揚,算是笑了一下。

  「她們在這邊。」

  說完,圓也不叫十跟上,就一個人逕自往前走了。十隻好趕快跟上去。

  圓所去的地方,是在會場內的角落。那裡有一塊足以容納一大群人的場地,現在好像正在舉辦攝影會的樣子。

  「她們就在那邊。」

  圓指向人群的中央。

  「她們在那個地方做什麼……?」

  「還不是為了某人而做的,你要好好看著啊。」

  雖然完全不懂她在講什麼,但圓似乎已經不打算再多說了。於是十隻好鑽進人群裡,設法擠到前面。

  這麼說起來,雪姬曾經玩過COSPLAY……。

  一想起這件事。十大概心裡也有個底了。

  不過,結果卻有一點出乎他的意料。

  相機鏡頭集中的焦點,是兩個女僕。

  二名穿著像是自己手工製作的女僕服的少女,其中一名頭髮綁著白色緞帶。頭上戴著貓耳朵,手中握著一把竹掃帚;另一名則是綁著紅色緞帶,雖然沒有戴貓耳朵,但手上端著銀色的盤子。

  四周的人把視線牢牢釘在她們身上,十也是,但意思完全不同。

  「她、她們是……」

  搖晃著白色緞帶,握著掃帚笑得十分燦斕的女僕是雪姬。

  「請看這邊——!」

  「好!」

  「還有我們這邊——!」

  「沒問題!」

  雪姬一面對鏡頭,馬上就擺出各種姿勢,她果然很有滿足觀眾的服務精神。當她用單手旋轉起掃帚,周圍的人立刻拍手叫好。她那天真無邪的魅力,令拿著相機猛拍照的人更加熱情。到目前為止,都還在十的預料範圍內。

  問題是她旁邊的那個人。

  站在雪姬身邊的另一名女僕。怎麼看都像是雨。

  雨和雪姬幾乎成為對比。她彷彿木偶一般面無表情,當然也沒有擺姿勢出來,她只是端著銀色盤子,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不過她額頭上的修長瀏晦整齊地分到兩旁,平常難得一見的臉蛋整個露了出來,給人相當不同的印象。只不過做了這麼一點小改變,以前的灰暗感竟然奇異地轉變成容光煥發。即使她只是站著而已,看上去卻簡直像一幅畫。

  如果把雪姬比作是連自己的失敗都不介意地拿來跟你聊開的開朗女僕,那麼雨就是會完全聽從主人指示的一本正經的女僕。雖然閃光燈照在雪姬身上的次數比較多,不過對雨拍照的人,也像是著了魔一般手指不斷地按著快門。

  一個站在十身邊附近的女孩子,一面注視著雨一面羨慕地感歎著。這也難怪,連平常司空見慣的十,都忍不住看得投入了。

  雪姬所說的好玩東西,指的就是這個啊……。

  往旁邊一瞄,發現圓正站在距離觀眾和拍照的人有點遠的地方,看來她完全是負責做幕後工作的。十正想走去她那裡時,他的身影被雪姬發現了。

  「啊—!是柔澤同學!」

  可惡的雪姬,大聲嚷嚷也就算了,居然還在眾目暌暌之下指了過來。瞬間,從四面八方傳來充滿妒嫉的眼神像集中炮火一樣射在十的身上。雖然十很想馬上閃人,但他看到雨注意到他已經來了,讓他想走也沒辦法走。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在她面前表現出丟臉的樣子。

  因此,十隻好挺起胸瞠,光明正大地走向她們兩人。

  「柔澤同學,好看嗎?這次我們扮演的是「魔法女僕」系列裡的角色。我是迷糊女僕庫佳,雨是庫佳的對手蕾潔兒,她們的真實身份部是魔法少女唷!而且兩個人都愛上了主人,有很多戀愛的劇情喔!」

  「這些衣服是你做的嗎?」

  「圓和雨、還有小光也有幫忙。對了,柔澤同學,有沒有什麼感想要說的啊?」

  「很好看。」

  「喔,今天很老實嘛!那這邊的呢?」

  雪姬在雨的背後推了一把,把她推到十的面前。

  十再一次端詳雨的模樣。

  靜靜站著的雨,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緊張表情。

  再配上那套衣服,簡直就和等待被主人責罵的女僕沒什麼兩樣。

  「…是不是很奇怪?」

  「不,還不錯。」

  十本來有很多話想說,但結果只講出了這麼一句。

  不過,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讚美,還是讓雨整張臉紅到了耳根,像是害羞、也像是高興地垂下了頭。

  看到她這種反應,十也突然感到尷尬起來,可是他又不知道該怎麼做,結果兩個人就彼此面對著面,不發一語地站在那裡。

  兩人這副青澀的樣子被雪姬悄悄拿出相機拍了下來。十知道的時候,已經是活動結束以後的事了。

  等雨和雪姬去更衣室換回便服,四人在會場附近找了一間餐廳坐下,順便也聊了一點案件的事情。在那天之後,十就沒再見過鏡味櫻了。櫻一出院她家就馬上搬到鄉下去了,理由聽說是為了養傷。

  雪姬一聽完,立刻表示不滿。

  「什麼嘛!這根本就是畏罪潛逃。」

  她果然還是沒變:心裡想到什麼就毫不避諱地說出口。

  圓似乎對這個話題興趣缺缺,十沒再繼續說下去,兩也保持沉默。

  走出餐廳外,炎熱的太陽仍然高掛在天上。

  身旁的雨又恢復成原來的髮型,雖然不用刻意去整理,但十也不討厭。COSPLAY原本就不是雨的興趣,這次只是應雪姬的要求而已,今天好像是她第一次嘗試。

  為什麼突然要做這種嘗試?

  十想起了圓所說的話。聽她話中的涵意,簡直就像在說她們兩個人是為了十才會特地去COSPLAY的。

  難道說她們是為了幫我打氣…嗎?

  坦白說,自己在那個案件中表現得那麼無能,的確在心裡留下相當慘痛的記憶。現在的自己,如果被說是一撅不振,也沒有辦法否認。

  所以她們就看不下去這樣的我了吧?

  反正那種無聊的提案十之八九是雪姬想出來的,不過雨還真的信了嗎?

  喂,你被她拐了啦!

  十對雨這種意外的單純感到有點愕然。但並沒有討厭的感覺。

  雖然有點不甘心,可是她們的作戰似乎成功了。

  是不是應該要向她說幾句感謝的話呢?

  「你……』

  「是,十大人有何吩咐?」

  雨一本正經地望過來,結果害十隻好臨時改變話題。

  「…那個,你剛才打扮成那樣被別人拍照不會覺得討厭嗎?」

  「有什麼問題嗎?』

  「呃,這該怎麼說才好,在那種地方拍下的照片,也就是說,不就和被那種眼光看是一樣的了嗎?」

  「那種眼光?」

  「柔澤同學想說的是,你不怕你的照片被那些男生拿去用來自慰嗎?」

  雪姬對一臉茫然的雨毫不在乎地直接把話講明白。

  十也曖昧地同意了。

  「啊……就是那個意思啦…。」

  「我明白了。」

  對這種話題很遲鈍的雨終於懂了。

  「你不怕嗎?」

  「沒關係的,因為他們幾乎都只有拍雪姬而已。」

  「不,我覺得也有很多人在拍你……」

  「是這樣嗎?沒想到有人的興趣這麼特別。」

  雨平淡地表示,十對她的反應感到訝異,但也認為這確實是她會說的話。

  「為了那種目的來拍我的照片,我不會感受到任何壓力,因為那些人永遠都不可能得到現實中的我,只能靠照片來幻想。既然如此,那就隨他們去吧,就當是在可鄰他們好了。」

  能說出這種歪理的也只有墮花雨了。打從認識她以來,這點就絲毫沒有改變。

  她大概以後也都會如此吧?不知為何,十如此相信著。

  接下來,雪姬說要去某家提前偷跑的店買漫畫,圓也有事必須到她常光顧的店露個面,於是四人就在車站前準備道別了。

  圓背起裝了COSPLAY服裝的運動袋對雨說道:

  「雨,『少女水滸傳』已經寄到我家了。每一本都乾淨得像新買的一樣,全部都是初版吧。而且第一集還有作者的簽名,你真的確定要借我嗎?它們應該很珍貴吧?」

  「沒關係,因為我已經有了真正珍貴的東西了。」

  「…是嗎。」

  圓看了十一眼。

  她的眼神裡透露出的是好意,或者是惡意,一時之間很難分辨出來。圓大概還是不認同十和雨的關係吧?在她眼裡,十這樣的人可能只是一個總會帶來壞事的麻煩人物而已。

  十心裡覺得她一點都沒錯。

  十或許不是一個對雨有幫助的人。

  十自己也有自覺,但他決定不去多想。

  這個問題就暫時先擺著不管好了。

  看起來雖然好像是在逃避,但人生又不是只能正面挑戰。

  「柔澤同學,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雪姬用眼角偷看到雨和圓在談話,然後小聲地對十這麼說。

  「不是奇怪的事情就可以。」

  「很簡單的啦,你能不能往那邊看一下?」

  雪姬往右手邊的便利商店指了指。

  那邊有什麼?

  十不明究理,但仍然轉頭看向右方。

  突然,他的臉頰被一個柔軟的東西輕輕碰觸了一下。

  十慌張地把頭轉回正面,這時雪姬已經退開了。

  「不要跟雨說唷!」

  雪姬豎起食指比在嘴唇上,閉上一隻眼睛露出調皮的表情。

  然後像是捉弄完狼狽的十,她臉上露出微笑,隨即轉過身去。

  「88,下次再找你出來玩。」

  「你為什麼……」

  彷彿故意要避開十的追間,雪姬踩著輕快的步伐跑走了。

  看她的背影也知道,那傢伙一定在偷笑。

  她到底想幹嘛……。

  忽然,十的腦海裡出現一種想法。

  如果天使會引導人走向成功,那惡魔就是會讓人墜入失敗。

  墮花雨和斬島雪姬,哪一個是天使?哪一個是惡魔?

  真是窮極無聊的妄想。

  過了一會兒,圓只向雨道了別之後,就朝著雪姬反方向的路走了。她跨著大步前進的模樣真可說是威風凜凜。

  「你的朋友都是好人呢。」

  「我認為她們兩人也已經把十大人當成朋友了。」

  「……是嗎?』

  這應該算是值得高興的事吧?

  十和雨買好車票,通過剪票口後。踏上電扶梯上了月台,恰巧這時電車也來了。走進車廂之後,又運氣很好地找到兩個空座位,於是兩人把行李放到車廂上方的置物架裡,並肩坐了下來。

  在電車緩慢開動產生的搖晃中,十突然想起一件事。

  想起一個他們尚未討論完畢的話題。

  「對了,我們的人生目標到底在哪裡啊?」

  經過多次的失敗,挫折,後侮,才能得到微不足道的成功,說不定那也只是空歡喜一場。在這種不斷重覆的過程裡,我們的目的地到底在那裡?

  「我的想法,可能不是正確的答案……」

  「沒關係,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雨點點頭。

  「我們最後的目的地,是自己。』

  「自己?」

  「是的。我們從出生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開始,就不斷向自己前進。越活得久就越接近自己,越活得久就認識自己越多,越活得久就理解自己越多。我想,這就是人生。」

  「照你這麼講,我們不就才瞭解十七年分的自己而已嗎?」

  「是的,因此我們還很不成熟。」

  「的確是很不成熟。」

  十喜歡雨的這個答案。

  重點不在於是不是正確答案,而是喜不喜歡。

  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十自己還不太清楚。

  去承認自己不成熟的事實,並坦率地肯定它吧,這應該不是一件壞事。

  或許是因為心情上比較樂觀了,連電車的搖晃都感覺比平常還穩定許多。

  車窗外的景色很普通,但這對視覺反而不會造成負擔。

  十好久沒像現在這樣放空腦袋來望著窗外蔚藍的天空了。

  電車的速度加快,彷彿要追趕雲朵似地。

  「我來講些故事吧。」

  突然,雨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那天在圖書館相遇時,十不經意隨口說說的事情她到現在都還記得。

  只要是十所說的話,雨是不會忘記的。

  「有怎麼樣的故事?」

  「如果是小說的話,有單憑一人就空手殺死一億人的冒險動作小說『VS地球』、描寫主角們受飢餓所苦的「呼喚幸福的核戰』、完全沒有台詞的喜劇「吾與我」,另外還有一出生就已經衰老的嬰兒的故事「再見Q人類」等等。」

  「……拜託你盡量講輕鬆一點的。」

  「好的,那麼……」

  雨以不受到電車的雜音干擾,又不會造成別人困擾的音量的清晰聲音,開始說起書的內容。那是描述一個愛哭的騎士雖然不斷受到傷害,卻仍然一直拯救人們的故事。十心裡猜想,這大概是外國的童話吧?但即使如此,他還是靜靜地聽。

  他想起以前的事。小時候,紅香曾經念著繪本哄他。

  如今回想起來,總覺得那不但是娛樂,也同時是一種慰藉。

  當時的自己,現在恐怕還留在心靈的某一處。

  那個非常害怕世界的自己。

  時而天亮。時而天黑、時而下雨。時而下雪、時而打雷、時而吹風。時而變熱。時而變冷,地面偶爾還會搖晃,這麼吵鬧的世界真是可怕。

  小孩子會放開喉嚨大聲哭泣,是因為想讓別人知道。

  他希望別人知道,自己有多害怕、多悲傷、多寂寞。

  即使是現在,還是一樣會害怕這個世界嗎?

  雖然還不清楚,但總有辦法可想的。

  他覺得自己可以活下去。

  他決定如此相信。

  陳述著故事的雨,看起來心情十分愉快。快樂就像會傳染似地,十的瞼上也浮出了笑容。那是無意識中發出的微笑,如果意識到的話,這個微笑就會消失了。

  從窗外吹進來的微風拂動了髮絲,電車行駛時發出的震動搖晃著身體,她平靜的聲音搖晃著內心,十是這麼覺得的。

  現在,十細心聆聽雨對他所說的每一句話語。

  ——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19 11:17 PM

  ~後記~

  出第二集了,但作者本人反而是最吃驚的一個。

  從來沒想到我竟然可以得到寫續集的機會。

  心裡充滿了高興、痛苦。不安、以及期待。

  為了回報各位讀者的支持,我會努力的。

  雖然有點突然,最近我經歷了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

  某一天,我搭電車想去看電影。隨著電車的晃動,我開始打瞌睡……當我一回過神來,卻發現我已經站在電影院前面了。

  而且我正在排隊買票。

  我應該還正電車裡才對啊。

  ……咦?

  當我還在莫名其妙時,排隊的隊伍開始往前走。等輪到我買票時打開錢包一看,在一堆硬幣裡面竟然夾著一張電車的車票,再仔細瞧瞧上面的日期,正是我今天上車前買的那張沒錯。

  既然車票在我錢包裡的話,意思是說我沒有經過剪票口就離開車站了。

  可是我完全沒有記憶。

  下電車的記億和走到電影院的記憶都沒有,連一點點片段也不記得。

  感覺有點可怕。

  後來我向朋友提起這件事,我朋友這樣說:

  「那一定是妖精做的。他們看你累成那樣覺得可憐,所以就把你拾過去了。」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好心的妖精,謝謝你們。

  以後有空的話,也歡迎你們順道來幫我一下下。

  不過我膽子很小,請不要忽然「哇」地一聲跳出來嚇我。

  最後,對慢吞吞的我那麼有耐心的編輯籐田先生。繪製出完全符合角色特色的精美插畫的山本先生。編輯部的各位大哥大姐們、還有閱讀這本書的各位讀者們,我由衷地感謝您們,謝謝。

  片山憲太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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