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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clobbas 發表於 2024-3-17 09:29 AM

第015章

        林舒月壓下心底的酸澀,找了兩個還有點理智且在女生裏頗有威信的兩個女生看著。她上了三樓。

        三樓的兩個教官是一起行動的。

        他們現在在302宿舍。

        302宿舍住著兩個刺頭兒,一個是阿豪,一個是昨天剛剛送進來的周炳榮。

        周炳榮戴著一副眼鏡,長得瘦瘦弱弱,他比阿豪還要小一歲,今年十五。

        昨天在被帶來網癮學校的路上,因爲質疑頂撞了教官幾句,就被他們下馬威打了一頓後被關在小黑屋裏,一直到今天上午才被放出來。

        這會兒兩個教官進來,要求他吃一種不知名的白色小藥片,周炳榮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們,拒絕道:「我沒病,吃什麽藥?我很健康,我不吃。」

        周炳榮這番話,讓兩名教官黑了臉。

        從他們進這個學校開始,這藥就這麽一直發的,至於是治什麽的,他們根本不關心。畢竟這藥又不是他們吃的。

        他們也沒那麽多好奇心,反正這個學校的工資給得高。他們又沒有技術又沒有背景的,在別的地方能找到這麽高工資的工作簡直是做夢!

        他們在這裏工作了一年多了,像這種質疑他們的人很多,但都被他們打服了。

        兩個教官對視一眼,離周炳榮最近的那個猛地伸手就給周炳榮來了一個耳光。

        這一巴掌直接把瘦弱的少年煽到在地,伴隨著一陣陣耳鳴聲,整個人眼冒金星,使得聽不清也看不清。

        周炳榮伏在地上疼得臉發木,心情懵比震驚又憤怒,他長這麽大,家裏人都沒捨得動手打過自己,他們居然敢!!

        「我跟你們拼了!」

        他甩甩頭,搖搖晃晃站起來,對著兩個神情得意的教官就沖了過去,心中的怒火已經讓他顧不得去想自己打不打得過。

        瘦弱的少年怎會是兩個壯年男人的對手。

        宿舍其他學生白著臉,聽著周炳榮的慘叫,睜大眼看著這場單方面的毆打霸淩,嚇得一動不敢動。

        阿豪不忍地閉上眼,拳頭捏得緊緊的。

        眼睛看不到了,卻擋不住耳朵聽到,被毆打的少年每叫一聲,阿豪就顫唞一下,脖子上也暴起股股青筋,彷彿正在挨打的人是他。

        在周炳榮沒有來之前,受教官拳打腳踢的人是他。據之前的同學說,這是每一個新入學的學生都要經曆的事情。

        隻有這樣不停的毆打他們,把他們打到怕,他們以後才能乖乖聽話。這樣他們出去後,因爲害怕父母再次把他們送進來,於是變得「很乖」,不敢不聽話。

        阿豪覺得這裏不像一個學校,倒像書上寫的納粹集中營,慘無人道。

        而他們這些所謂的網癮少年就像一群豬狗,爲了讓他們聽話,像訓猴一樣訓他們,用疼痛、饑餓、恐嚇來馴化他們。

        阿豪喘著粗氣,腦海中突然蹦出那個食堂阿姨給他的紙條上最後一句話:你要相信,邪不勝正,黎明就在前方,邪惡終將被打倒。

        奶奶正在等自己出去,他們一定會被解救……

        忽然之間,阿豪感覺渾身充滿勇氣和希望,他睜開眼,看向依舊在被打,眸光渙散黯淡的少年,他在求救!

        幾天前,阿豪被打得時候,也曾像周圍的少年求助,看到的卻是一雙雙恐懼和回避的眼睛。

        他不要成爲這樣麻木的人!

        阿豪心裏默念著紙條上的話,他咬著牙大步沖出去,一腳踢開左邊的正在實施暴行的教官,又揮拳打了右邊的教官。

        然後扶起周炳榮,把人護在身後,對二人怒目而視。

        「操!賤骨頭,你他媽敢動手,今天老子就要叫你好看!」兩個教官叫罵不休,神情十分猙獰,還抽出腰間的皮帶。

        「有種打死我,打不死我,老子明年給你上墳!」阿豪絲毫不怯,叫囂道。

        眼看著就要上演一場恐怖的暴行,其餘學生們盡管瑟瑟發抖,但還是逐漸圍上來,將阿豪和周炳榮擋在身後,面朝那暴怒的二人。

        兩個教官沒想到這群已經被馴化的羔羊還會有反抗的一天,頓時愈發怒不可遏了。

        他們現在特別後悔沒有把戒尺跟龍鞭拿過來,二人冷笑著走上前,沒關繫,皮帶抽人也挺疼的。

        兩人也沒有把這群學生放在眼裏,打軟了骨頭的人,又能指望他們多硬氣呢?

        「沒用的垃圾廢物,憑你們幾個弱雞仔也想攔我們?老子看你們通通欠抽!」這二人並沒有把這群瘦弱怯弱的少年放在眼裏。

        或許被人用看垃圾一樣的眼神激怒,或許是阿豪的勇敢倔強鼓勵。

        在這一刻,他們心裏升起一股勇氣和怒火,哪怕他們怕得腿肚子都在發抖,也沒有挪開一步。

        彷彿他們護在身後的不是周炳榮,而是剛剛入校時,被教官們百般針對,毆打的自己。

        他們的態度,讓兩位教官十分生氣:「你們這群衰仔,雜種,沒用的垃圾,快滾開,要不然連你們一塊收拾,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

        阿豪看著這些擋在自己跟周炳榮面前的學生,一股熾熱如火的情緒堵在心間,即將噴薄湧出,他仇恨地看著那兩人,大聲道:「他們才有兩個人,我們有這麽多人。我們不怕他們!跟他們拼了!」

        鼻青臉腫的周炳榮眼睛一亮,立馬響應:「對,跟他們拼了!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可不是爲了讓這群雜碎打的!」

        「打死他狗日的!」難得的,周炳榮平生第一次罵了粗俗的髒話,真他娘帶感!

        此刻群情激奮,兩人一馬當先沖上去。

        有時候一個沈默的群體缺的隻是一個領頭羊。現在有阿豪跟周炳榮沖在前面,這些已經被馴化的男生們心中也升騰起了一股勇氣,他們跟在阿豪跟周炳榮的身後也沖了上去。

        兩個教官身強體壯,他們吃的是肖長鑫給他們在外面訂的小食堂,這些學生連飯也吃不飽。

        可有一句話叫做螞蟻也能撼大象,古來就有一句叫做雙拳難敵四手。一個男生宿舍有十二個人,這麽多的人,就是用車輪戰這些教官也抵擋不住。

        林舒月在阿豪幫助周炳榮的時候就在外面站著了,看到他們勇敢的站出來,又看到他們帶著另外的同學反擊教官,林舒月笑了。

        她就站在外面,吹著夜風,等到裏面的教官們從一開始的怒罵到後面漸無聲息。

        林舒月瞅準時機推開門。

        開門的聲音讓剛剛團結在一起幹倒了兩個教官的男生們瞬間就白了臉。

        教官被衆人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從人群的縫隙中看到林舒月走進來,彷彿看到了救星:「老女人,快點去辦公樓叫人過來。我今晚一定要弄死這幾個衰仔!」

        在教官的心裏,隻要是教職工,都是站在學生的對立面的,他們才應該是一邊的人。

        離林舒月最近的幾個人瞬間戒備起來。

        林舒月看也沒看那個教官,側頭看著阿豪,輕聲說道:「你們把他們綁了吧。」

        阿豪跟周炳榮對視一眼,直接扯了床單,幾張床單綁在一起,將兩個教官綁得嚴嚴實實的。

        兩個教官沒想到林舒月不站在他們這邊,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著林舒月,被背叛的惱怒瞬間佔據了整個胸腔:「你個賤人在做什麽,讓你去叫人你是不是聽不懂話。你是不是不想幹了?」

        「我勸你們識相的趕緊把我放了,這樣少受些皮肉苦。要不然等一下別的教官看見我們沒回去找過來,你們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兩個教官你一眼我一語的開始威脅起林舒月。

        林舒月皺眉:「你們真是吵死了。」

        周炳榮不知道從哪裏拿來兩隻臭襪子,塞到他們的嘴裏。世界安靜了。

        「叮鈴鈴..」

        手機鈴聲從其中一個教官的身上響起,在這個明明有很多人卻安靜得過分的宿舍裏顯得格外刺耳。

        林舒月走上前去,把手機掏出來,這是市面上最新款的翻蓋手機,一台要一兩千塊錢。

        上面閃爍著來電人的信息:肖校長。

        被掏手機的教官顯然也看到了來電人,被臭襪子堵住的嘴嗚嗚得更大聲了,看著林舒月的跟那群學生的眼神也帶著一絲恨意跟痛快。

        林舒月最看不得他們露出這種表情,反手就給了他一巴掌:「狗東西,再看把你招子挖了。」

        林舒月走到一邊,用拇指輕輕撥開手機蓋。

        電話那頭的肖長鑫彷彿是喝了酒,還沒說話,便打了一個大大的酒嗝:「劉向剛,把新來的那個姓周的給我帶過來,他病得有點重,我要給他治治!」

        說完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林舒月把手機蓋子合上,嘴角露出了一個微笑出來。

        她今天還在想怎麽讓肖長鑫這個最愛用「電擊治療法」的人嘗嘗電擊的味道呢,這會兒他就送上門來了。

        從市中心的公安局到這裏,開車至少需要五十分鍾的時間,從她收到杭嘉白的短信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十分鍾,還有二十分鍾,他們就要到了。

        林舒月把玩著手機:「你們在這裏看著他們,別把他們放跑了,也別再打他們了,我先出去辦點事,你們不要怕,一切有我在呢,很快事情就會出現轉機了。」

        林舒月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份,也沒有透露出警察即將到來的信息。
作爲一名預備役警察,林舒月太知道什麽叫做打草驚蛇和不到最後一刻,變數很多了。

        要是因爲她的話,讓這場抓捕行動出現變故,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林舒月的話,並沒有安慰到這些學生,隻是他們已經習慣性的沈默了。

        他們今晚所做的事情是沖動而爲,有很多人甚至在反擊了教官以後就後悔了。
隻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以吃,這個學校更沒有。林舒月就是不說,他們也會看好這兩個教官的。

        明天會怎麽樣他們不去想,也不敢去想,但今晚,他們想要好好的過過去,沒準明天一過,他們就再也看不見太陽了呢?!

        林舒月看著又沈默下來的學生們,轉身出了宿舍,阿豪跟在她身後。

        阿豪這段時間一直關注她,她今天下午出門後阿豪就一直在等她回來,聽到林舒月這麽說,他就知道,她想辦的事情辦成了。

        莫名的,阿豪對她非常有信心。

        周炳榮看了看阿豪的背影,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幾個膽子大一些的男生看到他出去了,也跟在後頭。二樓的樓梯拐角站著三個女生,默默地加入小隊伍。

        林舒月打開一樓鐵柵欄的門鎖,微微歎一口氣,到底沒說什麽。

        今夜,月亮隱藏在厚重的雲層後,狂風大作,吹得四周的樹葉嘩嘩嘩地響,一陣陣悶雷在他們的頭頂炸開。

        風雨欲來,好似要洗刷盡人間罪惡。

        在林舒月的帶領下,一行人沈默地穿過籃球場,走過煤渣道,目標明確地朝教學樓的二樓而去。

        離教學樓還有一段距離,呼呼的風聲中似乎夾雜著嗚咽聲。

        林舒月不大聽得清,發現身後的腳步慢下來,還有些淩亂,借著教學樓辦公室透出的光,她轉頭看去。

        包括阿豪在內,隻見幾人臉色蒼白驚恐,嘴唇哆嗦,其中一個女孩子更是眼中含淚,十分恐懼的樣子。

        而這時候,樓上驀地爆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剛才還算堅強的男生也抱著頭蹲下去,嘴裏無法控製地發出「嗬、嗬、嗬」的粗喘,顯然怕極了。

        「你們在這裏等我,乖。」

        林舒月臉色冷凝,語氣卻格外溫柔,她擡頭冷冷盯著二樓亮著光的窗口,心裏的火壓得壓不住。

        雖然不知道二樓究竟在幹什麽,想來肯定是在體罰毆打學生,難怪他們害怕成這樣。

        安撫幾句,把幾人安置到其中一間教室,她大步徑直往二樓走去。

        阿豪也害怕,還是毅然跟上,周炳榮也想起了昨夜自己被關在美術室的經曆,咬咬牙也跟上了。

        林舒月拾階而上,離走廊盡頭的醫務室越近,哭喊求饒和慘叫就越大聲,似乎想到什麽,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有那麽一瞬間,林舒月想轉頭走人,她害怕見到自己難以承受的畫面。

        這麽想著,她卻小跑起來,快點快點,再快點!

        到了!

        醫務室燈火通明,大門敞開,其中情景一目瞭然。

        裏面格局很簡單,就擺了四張手術床,其中三張上已經用皮帶鎖扣綁住人,其中兩個女人衣裳解開,赤裸著上身,胸前青青紫紫,哭得眼淚鼻涕糊一臉。

        另一個男生嘴裏慘叫求饒,兩眼翻白,口吐白沫,額頭和脖子青筋暴起,整個人像一條被蟻群撕咬的蟲子,瘋狂抖動身體,大小便也失禁了。

        而此刻,肖長鑫口中叼著一根煙,神情愉快愜意。

        他手中拿著熨斗樣的東西,不斷按在男生身上,期間還有」滋啦滋啦「的聲音,伴隨著糊味兒和奇異的肉香……

        林舒月看到這一幕,恨得眼睛發紅,她三步併做兩步走,來到肖長鑫的身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flclobbas 發表於 2024-3-17 10:54 AM

第016章

        看到少年大小便齊流,肖長鑫愉悅的表情一頓,皺著眉頭自言自語:「一點也不懂事,這麽大人了,還隨便拉屎拉尿,我這個校長對你們這些壞孩子的教育任重道遠吶,不然辜負你爸媽的期待,他們多心痛?得延長懲罰……」

        他滿嘴酒氣,搖搖晃晃地把手伸向「電療器」的按鈕,又看了一眼兩個驚恐哭泣的女生,嘿嘿一笑:「等著,一會兒懲罰完他,校長一定好好給你們檢查身體。別著急,別著急。」

        聽到他的話,兩個頭發淩亂的女孩子臉色更加蒼白了,一個牙齒上下發出互嗑的聲音,另一個眼中盈滿淚水,卻全都不敢哭出聲,猶如待宰羊羔。

        肖長鑫最討厭女人哭,她們要是哭出來了,接下來受到的虐待會更加痛苦。

        看到她們這幅樣子,肖長鑫露出一口吸煙過度熏染過的老黃牙,臉上重新掛上愜意輕松的笑容,他就喜歡這些少年少女懼怕他的樣子,太迷人了。

      肖長鑫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王,掌控著這個學校裏學生們的生殺大權。

      這種掌握他人命運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比睡最美的女人還要令他著迷。畢竟他睡女人還要付出錢財,而折騰這些學生不僅不用花錢,還有人專門花錢讓他折騰。

      每當心氣不順的時候來電療室走這麽一遭,所有的苦悶都會一消而散,肖長鑫可太快樂了!

      林舒月瞅他那跟發春似的表情,簡直要吐了,她邊往裏走邊脫鞋,眉頭凝著冷沈的怒。

      「你誰啊?」肖長鑫聽到動靜,轉過頭來,大著舌頭問。

      林舒月進到房間的第一時間便將放在床尾處衣服丟到幾個女孩子的身上,將她們全身都覆蓋住。

     隨後,她掂了掂手裏的鞋,笑了:「你祖宗你都不認識了嗎?小崽種,你祖宗我對你很失望,你說像你這樣連自己祖宗都不認的人,是不是也應該教育一下?」

      「你,你說什麽?你說誰是崽種?!你說你是誰祖宗?」肖長鑫不敢置信,以爲自己聽錯,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還往外凸著,十分嚇人。

      「說你啊,你聾了?瞪什麽瞪?再瞪給你眼珠子活生生摳出來!」林舒月說著舉起鞋子,鞋底精準懟上那張豬頭臉,當場就是一個結結實實的大逼兜。

      「讓你不孝不順,讓你連你祖宗是誰你都記不得。」

      肖長鑫下意識地伸手護臉,林舒月反手又是一鞋底。

      手術床上的兩個女生也懵了,另外一個男生聽到巨大響亮的聲音,也費勁睜開眼看去,吃驚地張開嘴。

      醫務室內,格外寂靜。

      除了風把窗刮得吱呀吱呀響,還有一道聲音,還有一道格外突兀的聲音:「這,這阿姨好有勁兒啊,那豬頭臉腫了……」

      肖長鑫聽到這句話,終於回過神來,臉上火辣辣的痛不及他心裏海嘯般的怒火多,他刷地看向林舒月:「臭婊子,老女人,媽的發狗瘋,老子要炒你魷魚!不給你點顔色看看,你不知道誰是這個學校的天!」

      他說著,舉起拳頭朝他眼中弱得一批的「老女人」揮去,甚至心中已經在幻想這個老女人被他打翻在地,疼得滿地打滾的樣子了。就像他家中的那個老女人一樣。

      看起來又肥又壯,結果在他的手底下不堪一擊。這個女人這麽瘦,他還收拾不了?

      林舒月輕快地側身避開這一拳,見肖長鑫幾乎要栽到地上,擡起一根指頭搖了搖,用十分不屑又十分失望的樣子撇撇嘴:「軟腳蝦嗎?還是今天沒吃偉哥?就這力氣?能打死螞蟻嗎?你是來搞笑的嗎?」

      醫務室內幾個少年男女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緊張地看著局勢發展。看著肖長鑫被打,他們心理痛快極了,但又對林舒月十分擔心。沒人比他們更能知道肖長鑫的殘暴了。

      林舒月的這一番話對肖長鑫來說,傷害不高,侮辱性極強。尤其是沒吃偉哥那一句,簡直是戳中了他男性最應該驕傲的痛腳!

      肖長鑫受不了這個侮辱,他怒火燎原,罵罵咧咧,回身用盡全力一拳揮來:「臭婊子,打死你!」

      這一次,林舒月不避了,她反應極快擡起腿,一腳將肖長鑫這個渣滓踢飛。

      是真飛,吃了繫統獎勵的強身健體丸的林舒月渾身都是力量,她覺得現在的她就是去山上打一隻老虎都沒有問題。

      一腳踹起肖長鑫這個肥豬簡直就易如反掌。肖長鑫都還沒反應過來,視線就快速倒退,直接把幾台電療器撞倒後,砸到鐵架子床的床沿。

      「咚!」

      「嘭!!」

      「嗷!!!」

      一連串聲響響起,肖長鑫發出吃痛的聲音嚎叫聲,他蜷縮在地上,一時間疼得連罵人的話都說不出來。

      周炳榮倒吸一口涼氣,震驚地看著倒地悶哼的肖長鑫,喃喃道:「摔得好結實啊,我感覺自己看到現實版的掃地僧和高手哇,這是什麽?內功嗎?易筋經嗎?佛山無影腳嗎?不知道那個死肥佬有沒有受內傷啊?」

      阿豪心髒砰砰砰地跳,一股熱血湧上頭,看著林舒月的眼睛也亮晶晶的:「這就叫行俠仗義吧?一身武功,平天下不平之事,打天下可打之人吧!」

      林舒月聽到兩個少年的對話,嘴角抽了抽,果然夠中二的年紀。

      不過看到他們還有心情打趣,雖然這句話在這裏說有點不合時宜,但她倒也放心了不少。

      肖長鑫還在哀嚎,剛才那一腳,林舒月隻用了三分力氣,要是用了十分,恐怕肖長鑫現在就應該下閻王殿去報道了。

      法製社會,人渣應該交給警察,讓法院審判他。

      以暴製暴,治標可不治本。

      「操你媽,你竟然打我?臭娘們!你等著,要不是老子喝酒沒力氣了,打不死你!」

      肖長鑫吃得膘肥體壯,加上林舒月收著力,除了讓他疼,倒不算真正傷害到他,畢竟傷人犯法的,林舒月一向覺得自己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所以現在肖長鑫緩過來,顫顫巍巍地把手伸進褲兜,掏出特意去港城買的新款摩托羅拉,滴滴地按著電話鍵。

      「喲,孬種打不過女人,要搖人啦?」林舒月好整以暇地走過去,輕松把他手機踢飛,按著這貨的豬臉,就是十連抽。

      她一邊抽,一邊問他:「爽不爽?爽不爽?喜不喜歡?」

      「我也替你爸媽教育你一下,教教你這雜種,什麽叫尊老愛幼,什麽叫尊重女性,什麽叫尊老愛幼,什麽叫遵紀守法,什麽叫禮義廉恥!」

      林舒月每說一句就抽一下。

      肖長鑫嗚嗚嗚地叫,眼淚鼻涕齊齊流下,臉被抽得紅腫青紫,罵也罵不出來,求饒也說不出口,想反抗吧?按住他的那隻手,明明那麽細,他卻像被釘子釘死在案闆上的鱔魚,任林舒月宰割,毫無辦法……

      衆人大氣不敢出一聲,慘叫在醫務室回響。

      這會兒,一陣淩亂的腳步靠近,林舒月停下手上的動作,回頭看去。

      之前那群被她安置在樓下教室裏的三個女生和一個男生目瞪口呆地愣在門口,他們聽到慘叫,鼓起勇氣,急急忙忙趕來。

      一邊跑一邊給自己做心理建設,進了他們一直不敢靠近的地方,卻不想看到的是這樣一番景象,他們全都驚呆了。

      「阿、阿姨,一會兒,一會兒你打完,我們能不能把他綁了?」周炳榮崇拜地看著林舒月,試探地問道。

      肖長鑫懼怕地看著林舒月,眼中透露出求饒的意味來,他甯願被一群反骨仔綁,也不想被眼前的女魔頭打,太可怕了,嗚!

      他從來不知道被打這麽的疼,這麽的難受。

      「行啊。」林舒月很好說話的應了,退到一旁看著他們,準備隨時給他們保駕護航,隻要肖長鑫敢反抗,那等一下迎接他的,就絕對不止是挨抽這麽簡單了。

      「你們快別愣著了,趕緊去給他們幾個解綁。」周炳榮指著來的三個女孩說,又看向阿豪和另一個男生,躍躍欲試地看著被打成豬八戒的肖長鑫:「小的們,快把這豬妖綁了,咱們下酒吃!」

      三個女生連忙去給綁在手術床上的女孩子扣衣服解綁,阿豪三個男生則圍過去,把肖長鑫按在空出來的手術床上,七手八腳地把人用皮帶鎖扣綁起來。

      把肖長鑫綁好以後,這些學生們又沈默了,現在應該怎麽辦?

      他們把人綁好,阿豪看著他,就像看著當初被綁在床上的自己,發狠地道:「他電療我們,我們也電療他!」

      說完這句話,她下意識地去看林舒月,林舒月沒有阻止,在看到他看過去時笑了笑。

      阿豪心頭的那口氣一松。

      他一提議,幾個少年男女眼睛刷地亮了。

      肖長鑫這下是真的怕了,他沒做過電療,可他給別人做過啊,別人做電療時是什麽樣的他能不知道?

      肖長鑫這輩子都不想體驗這個玩意兒!!要知道在剛剛開始開這個學校的時候,他掌握不好力道,可是把人電死過的!

      他加大了掙紮的力氣,同時色厲內荏地威脅這些小孩兒:「你們敢!!」

      「你看我們敢不敢!我們爲什麽不敢!!」阿豪咬牙切齒,他看向另外幾人,冷冷道:「誰不想參與就出去。」

      沒人說話,也沒人出去,剛才被解救下來的其中一個女生,顫唞地舉起手:「我第一個來,我會操作那個。」

      「算我一個。」

      「也算我一個。」

      「還有我。」

      「我。」

      女生的話得到所有人支持。

      肖長鑫面無人色:「你們放了我,我給你們錢,我跟你們的家長說你們已經改造好,讓他們把你們接走,怎麽樣?」

      肖長鑫看威脅不行,開始了利誘。

      周炳榮厭惡的看了他一眼,拍拍手將大家的視線都吸引過來,大聲道:「你們誰的襪子臭?」

      衆人面面相覷,這算什麽問題?簡直風馬牛不相及,不過那個被電得吐白沫的男生還是弱弱地指著肖長鑫道:「當然是他的,跟被捂了四五年的鹹魚一樣,每次來醫務室我都差點被熏吐。」

      周炳榮嫌棄的目光看向肖長鑫,對那個虛弱的男生說:「報仇的機會來了!」

      「怎、怎麽說?」那個男生結結巴巴地問。

      「脫他襪子,塞他嘴裏。」周炳榮嘿嘿一笑,出了一個賤嗖嗖的主意。

      這個餿主意得到大夥兒一緻贊同,那個男生苦著臉,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快速脫下肖長鑫襪子,在衆人幾欲作嘔的眼神下,塞進肖長鑫嘴裏。

      然後轉身就扶著牆幹嘔了起來,他覺得現在的自己滿身都是這個味兒,他不幹淨了!

      那雙酸臭熏天的襪子還是進了肖長鑫的嘴,他也接受不了這個味道,不斷幹嘔,眼睛睜得圓滾,酒意徹底醒了。

      「你不是會嗎?你來。」阿豪指指剛才說會操作熨斗的那個女生道。

      女生深吸一口氣,扶起倒地的電療器,回憶著肖長鑫的操作,果然把電療器啓動了,她含著淚,雙手拿著熨斗樣的工具,舉到肖長鑫眼前。

      肖長鑫嚇得直蹬腿,嗚嗚嗚叫個不停,他害怕,他怕啊!可他再怎麼掙扎,也掙脫不開他親自設計的鐵床。

      女生緩緩地往下放熨斗,快接觸到肖長鑫的皮膚時,她又害怕了,把熨斗提高了,肖長鑫立馬松了一口氣。

      女生下意識地看向別人,然後咬咬唇,熨斗又往下放,這一次,她的手抖得厲害,她還是下不去手:「我害怕。」

      如此反複兩三次,肖長鑫的情緒也從緊張—害怕—到松了一口氣。

      沒有人譴責她,正常的人,誰會像肖長鑫和那些教官一樣那麽禽獸呢!

      阿豪作爲發起人,他說:「沒事,你給我吧,我來。」

      那個女生看看阿豪,又看看肖長鑫,終於,那個女生鼓起勇氣:「我再試試。」

      這一次,她閉著眼睛,用力把熨鬥按下去:「滋!!!滋滋!!!」

      外面的風大了起來,將樹葉吹得沙沙作響。

      林舒月看看天看看地,又朝窗戶外看了看。

      這風可真是太大了,她什麽也沒聽到,什麽也沒看到,她什麽都不知道。

      這些學生還是個孩子啊,行爲過激點怎麽了?肖長鑫都是大人了,還能跟他們計較?

      電療室裏的反擊行動進行得如火如荼,外面風聲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停了,開始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敲打在樹上、地上。

      警笛聲傳入耳朵,過了十多分鍾,林舒月聽到許多腳步聲上了樓。

      林舒月走進裏間,拔掉電,對著一屋子的青少年輕聲道:「警察來了。」

      衆少年們聞言回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林舒月。

      他們從進入這個學校開始,就每天都在期待著有警察來救他們。可日盼夜盼,警察一直沒有來。他們早就沒了這個奢望了,現在猛地聽到警察來了,他們的對一個反應就是不相信。

      可隨著林舒月的話音落,一群穿著警察製服的人進了這個醫務室,他們下意識地聚到一起,眼中滿是防備。

      尤其是周炳榮!他爸爸在給他說這所學校時,說的是軍事化的管理,教官都是退伍軍人,正是因爲崇拜軍人,周炳榮才會松口過來這裏上學。

      因爲在接他的車上看到這些人沒有一點軍人的特質質疑了一句,又頂撞了兩句,他就被一頓毒打。

      他現在下意識地不相信這些軍人、警察!

      警察那邊爲首的是杭嘉白,他看著這一屋子受了傷的青少年,覺得心裏堵著一塊大石頭。

      至於躺在床上嗚嗚做聲的肖長鑫,有警察例行上前檢查,發現看起來淒慘,實際上沒有危及生命,這貨吸著這些孩子的血,把自己養得膘肥體壯,俗稱:耐造。

      把人用鐐銬拷起來,一會兒送去醫院再檢查檢查,沒問題就直接審訊。

      杭嘉白看出這些少年的防備,掏出證件,通過這些青少年們還算信任的林舒月送到他們手裏,朝他們道:「我是鵬城公安局刑偵隊的杭嘉白,這是我的證件。」

      林舒月把證件遞給阿豪。但阿豪從來沒有見過警察證,自己也分不出來真假,就給了邊上的同學,他們也沒見過,最後警察證被送到了周炳榮的手上。

      周炳榮的家裏有親戚在公安繫統工作,他以前好奇,曾拿他的警察證看過。還仔細地跟那個親戚請教過怎麽分辨真偽。

      周炳榮沒想到曾經學過的知識能在這裏派上用場。他看過後,朝阿豪等人點點頭:「是真的。」

      因爲同屬一個陣營,因爲剛剛他們一起反擊了肖長鑫,這些學生們很信任周炳榮。

      女生們捂住嘴,眼淚一顆顆的往下掉。

      杭嘉白側開身子,幾個女警察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靠進幾個女生,看到她們身上的傷痕時,眼眶紅了。

      在她們輕柔的的安撫下,女生們看著她們帽子上的警徽,終於放聲大哭。

      女警們跟著這些女生,將她們帶到了教學樓下待命的救護車前。

      看到穿著白大褂的男生女生們抖了抖身子,警察們立馬安撫,看到他們的慘狀的醫生們立馬脫掉了身上的白衣服。

      沒了那身白大褂,學生們沒那麽怕了,他們在警察的陪同下上了車。有這些警察在,學生們的內心充滿了安全感。

      雨越下越大,林舒月看著車子救護車把學生們一個個的拉走,阿豪在被帶走前,沖過人群跑到林舒月的面前。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雨水打濕了阿豪的頭發,最初看到他的那個超長劉海在入學的第一天已經被強製剪掉,他的臉上還有沒有愈合的傷口,經過雨水的沖刷顯得更加明顯。他眨了眨眼,將落入眼中的雨水眨出。

      那個頂著一頭非主流頭發,眼神桀驁的男生彷彿就是一場夢,只在林舒月的記憶裏出現一瞬。

      林舒月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強忍著到喉嚨的哽咽,說:「徐書豪你好啊,我是林舒月。」

      阿豪眼睛瞬間睜大,林舒月這個名字他聽說過。那是跟著他約好,中午十二點要一起打一局的女生。

      怪不得他看她那麽熟悉,原來是她!原來她是記者!

      阿豪露出了來到這個學校後的第一個真心的笑容。他覺得,林舒月一定是上天派來解救他的仙女。

      周炳榮在警車邊上叫他,他扭頭看了一眼,跟林舒月揮揮手:「再見!」

      「再見。」林舒月跟他道別。

      阿豪轉身踏入雨幕中,跑著跑著,他停下腳步,轉過身,站立在雨中,朝林舒月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謝你那麽重視和我的賭約。謝謝你來救我,謝謝你來救我們。

      林舒月強忍著的淚水奪眶而出。

      阿豪鑽進警車,警車穿過雨幕,帶著他們呼嘯而出。

      林舒月捂著眼睛,蹲下了身子,無聲地哭泣。

      一把雨傘不知道什麽時候撐在了她的頭頂,她捂著臉深呼吸許久,才擡頭朝給她打傘的人看去。

      杭嘉白像是一棵青松,

      筆挺的站在她一步遠的距離,一側的肩膀被雨水打濕,雨點噼裏啪啦地打在傘上。

      雨幕下,混著不遠處的燈光,逆光而站的杭嘉白也變得溫柔了幾分。

      林舒月站起來,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道:「謝謝你。」

      杭嘉白搖頭,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朗,是那種最撩人的青年音:「不用謝。林記者,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林舒月沒有拒絕,這個鬼地方又偏又遠,平時想出門都要走半個小時去搭車,都這個點了,還下著這樣大的雨,林舒月不想折騰:「謝謝。」

      杭嘉白朝操場那邊招招手,一輛警車開到林舒月的面前,林舒月站在杭嘉白撐著的傘下,環顧了一眼這所煉獄一般的學校。

      以往到了天黑就陷入黑暗的學校此時燈火通明,一個個警察穿梭於學校的各個角落。

      包括田麗在內的教職工已經被控製了起來,正排成一排在一樓的辦公室裏蹲著。

      學生們已經被盡數帶走了。

      林舒月坐上警車。

      車子緩緩啓動,她結束了自己職業生涯的第一次暗訪。

      警車在市區停下,林舒月站在原地看著警車走遠,沒有選擇回去,這會兒已經十點多了,林舒星必定已經睡了,她這麽晚回去,眼眶通紅一看就哭過,平白讓她擔心。

      林舒月找了一家最近的賓館,開了房洗了澡,換上了放在繫統背包中的睡衣躺在柔軟的床上,一秒入睡。

      這是她進入網癮學校後睡的第一個好覺。

      次日她睡醒時才六點鍾,只覺得神清氣爽。

      林舒月換上昨天換下來洗過又被晾幹的衣服,拉開賓館的窗簾。

      昨夜的雨下得那麽大,今天早上天卻放晴了,東邊的太陽即將升起,染紅了一片朝霞,樓下被雨水沖刷過的路面還帶著一些潮濕,於是連空氣也帶著一些溼潤,栽種在路邊的樹木更加青翠,隻有花壇裏的花被打落了花瓣,掉在花壇裏。

      林舒月下樓退房,在賓館邊上的早餐店點了一份加肉加蛋的蒸米粉,倒了一杯茶水,聞著滿屋子的香味兒,饞得口水都下來了。

      梅大亮做的飯味道實在是差,林舒月跟著吃了一周多,實在是受不了了。昨天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結果記掛著學校的學生,吃得也沒滋沒味兒的。

      蒸米粉上來得很快,林舒月盛了一勺桌子上的剁椒拌了拌,立馬塞到嘴裏。蒸米粉一入口,她就幸福得直冒泡!

      這才是人吃的東西啊!梅大亮做的那個飯菜說是豬食都是在侮辱豬食!!!

      林舒月懷著虔誠的心情吃完了一碗炒米粉,喝了兩杯沒什麽茶味兒的茶水,結了賬朝著公安局走去。

      吃得飽,又解決了網癮學校的事情,想起那些被她解救出來的孩子,林舒月就是看到路邊髒兮兮的流浪狗都覺得它們格外眉清目秀。

      好心情的她在路邊的商店買了幾根火腿腸剝開放在幹淨的地上,那幾條流浪狗一直在不遠處防備的盯著她。她剛剛走遠,那幾條流浪狗便迫不及待地朝火腿腸沖過去。

      她進招待大廳時,招待大廳的椅子上坐了許多的學生,他們已經換了一身衣裳,或仰著或坐著,有的幹脆蜷縮在地上,睡得香極了。

      招待室裏的空調開到了26度,讓學生們睡得更加舒服。

      何玉玲正在電腦面前辦公,看到她來,立馬朝她招手,林舒月走了過去。

      何玉玲起身倒了一杯水給她,輕聲問:「小林記者,你吃了嗎?」

      「吃了個炒米粉,你呢?」

      何玉玲搖搖頭:「沒呢,昨天就加班加到現在,一直都沒合上眼睛。」

      林舒月道了一聲辛苦,然後問:「這些學生的家長來了嗎?」

      何玉玲用手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已經挨個通知過了,離得近的已經被家長連夜帶走了,離得遠的估計等一下也要來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優越戒網癮學校的廣告打遍了整個省,本地的學生多,外市的學生也不少。昨夜雨大,加上這個時候並不是每一家都有私家車,因此許多學生的家長還沒到。

      她坐在何玉玲的邊上,跟何玉玲控製著聲音閑聊,這時杭嘉白從樓上下來,看到林舒月,叫了她一聲,林舒月跟何玉玲說了一聲,朝他走過去,杭嘉白引著她往樓上走。

      等過了樓梯轉角,杭嘉白才說話:「上回你擒獲段陶勇過後,局里給你申請了見義勇為稱號,獎金跟表彰都已經下來了。只不過我們之前聯繫你的報社,你的報社說你出任務了,所以就一直沒有給你。」

      「昨天你過來,我也忘了跟你說這件事情,正好你今天過來了,局裏說要給你辦一個表彰會....」

      林舒月聽到這裏,打斷道:「杭隊,表彰會我就不參加了。我的職業也算是比較特殊,現在這個階段,我不是很想露臉。」

      林舒月身負善惡分辨繫統,往後揭發罪犯這種事情不會少,像這種暗訪任務更是不會斷。這種表彰會肯定是要有記者來參加的,爲了她的安全也爲了她家人的安全,她越少露臉月好。

      杭嘉白看了林舒月一眼,道:「行,那我跟領導說一聲,我們完全遵從你的意願!」

      林舒月朝杭嘉白笑了笑,兩人拐上了二樓,又到了那件熟悉的招待室。

      杭嘉白把林舒月留在招待室以後出門了,不一會兒拿來了她遺留在網癮學校的包包跟私人物品,林舒月朝他道謝,杭嘉白又給了她一支筆和一個本子:「我想你會需要。」

      兩人像第一次林舒月採訪杭嘉白時的那樣坐下,杭嘉白不等林舒月開口,便道:「你給我們的藥片,我們昨天就找了人去化驗,化驗結果在下午時就出來了。那是一種精神類的抗抑鬱藥物,長期食用下來,有明顯的副作用。」

      「比如胃腸道不適,如惡心、厭食、腹瀉等。亦可出現頭痛、不安、無力、嗜睡、失眠、頭暈等。少見不良反應有過敏性皮疹及性功能減退。然停藥可見撤藥綜合症,如失眠、焦慮、惡心、出汗、眩暈或感覺異常等。」

       這個藥是處方藥,是一次最多吃一片,而網癮學校給出的劑量是不管學生有沒有病,是什麽病,都必須吃兩片!一吃還得吃三個月!

      這三個月下來,對身體是有一定的損傷的!給這個藥做化驗的人在知道這是給未成年吃的時候當場就已經罵娘了!

      「我們接到你的報警以後,就開始佈置了抓捕方案,市局怕網癮學校有‘保護傘’因此沒有伸張,讓網癮學校最近的派出所出警,因此去得晚了一些。」杭嘉白對他們去那麽晚的事情對林舒月做解釋。

      作爲一個上輩子的警察預備役,林舒月對此表示完全理解。

      「昨晚我們連夜對涉事的教官、學校職員進行了審查,他們的對於虐待孩子們的指控供認不諱。我們也審查了肖長鑫,他一口咬定他是正規的學校,對於學生們的治療合法合規。」

      「我們會對此做進一步的審理。」

      杭嘉白想了想,又給林舒月紕漏了一些細節:「在我們審理那個叫田麗的會計時,她說學校曾經電死過一名學生,教官打殘過兩個,最後都是花錢才把這兩件事情平息下來的。」

      「淩晨時,我們的同事已經前往他們那邊了,想必很快就有消息傳回來了。」杭嘉白說起被電死的那名學生跟被打殘的兩名學生時,一股怒氣從眼中閃過。

      如果說前面林舒月報案的那些隻能夠讓主犯肖長鑫判刑兩三年的話,在沾了人命後,肖長鑫的罪名就不會是那麽簡單的了。

      林舒月聽了,卻並不覺得驚訝,像戒網癮學校這樣的教育方式,出人命太正常了。

      林舒月隻是可惜了那一條年輕的生命,和那兩個本來可以健健康康成長卻被打到殘疾的孩子。

      杭嘉白沒有再多說,林舒月也不去問,有這一個消息,就已經夠她寫報道的了。

      林舒月問了幾個問題,然後結束了這一次的採訪。

      林舒月從杭嘉白的手中拿到了她遞交上去的證據的拷貝版本,其中不適合播出去的,杭嘉白已經給林舒月做了標記。

      林舒月看了,全都是關於女孩子的隱私部分的。

      這一部分,林舒月本來就沒有想要播出去。這個世界對女孩子多麽的苛刻啊,但凡出點跟「性」沾邊的事情,人們永遠不會譴責傷害女性的男人,隻會把目光放在受傷的女孩子身上。

      在遇到這種事情時,永遠不缺有人說:為什麼別人不傷害別人只傷害你?

      你為什麼不多穿點衣服,穿成這樣別怪人家侵害你!

      你為什麼不檢點一點,出這種事情都是因為你太騷,你要是端莊一點,肯定就不會有這種事情了!!

      甚至在許許多多是性侵案件裏,壓倒受害女生的最後一根稻草,往往都是來自於自己最親近的人!

      林舒月選擇不報導她們,也是基於這方面的考慮。她怕報導出來以後,那些網癮學校的女生們除了要經受外界人的指指點點,還要遭受親人的侮辱怒罵。

      林舒月朝杭嘉白道:「杭隊放心,我不會報導這些事情。」頓了頓,林舒月看著杭嘉白那雙狹長幽深的眼睛,道:「我替她們謝謝你們。」

      杭嘉白看著眼前的姑娘,眼中滿是欣賞。

      杭嘉白從公安學校畢業的時候才20歲,畢業後就幹的刑警,一步步的才升到小隊長的位置來。從業的這些年裏,他見過許許多多的記者。

      有些記者很好,有底線、有良知,知道什麽該寫,什麽不能寫。

      也有無良記者,走的就是抓眼球的那一套,什麽勁爆寫什麽,根本不管受害人的死活。

      許多受害人熬過了兇手的傷害,卻逃不過記者手中的那一隻殺人於無形的筆。

      林舒月上一次發表的段陶勇的那篇文章他看了。寫得實事求是不說,還將受害者的信息保護得很好。

      也正是因此,杭嘉白才會在這一回,給她透露網癮學校涉及人命的事兒。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本就是職責之內。」杭嘉白道。

      林舒月走了,走之前杭嘉白把頒發給林舒月的獎章跟獎金給了她。獎金不少,有三千塊,這已經是時下見義勇爲獎獎金中的高額了,在高,就是犧牲者領的了。

      這一次,杭嘉白把林舒月送到了一樓的招待大廳。

      此時的招待大廳裏已經人滿爲患,許多得到消息的家長已經來了。

      他們看到自家孩子遍體鱗傷,心疼孩子的家長便抱著孩子嚎啕大哭。

      但一群人裏總有那麽幾朵不一樣的奇葩。

      就拿離林舒月最近的那個禿頭中年男來說,對於自家孩子被網癮學校的人毆打他覺得一點也不算什麽,他對自己兒子道:「男子漢大丈夫,挨打挨餓算什麽!你爸我小時候不也是被餓著被打著長大的嗎?怎麽到你這裏就不行了?哭什麽哭!還有點男子漢的樣子嗎?」

      他說完了,看著這一些亂糟糟的地方,皺了皺眉,在看到送林舒月下來的杭嘉白以後從人群裏走出來,到杭嘉白的面前:「這位警官,你們把這戒網癮學校給查了幹什麽?我家這兒子在家裏不聽話,怎麽教怎麽管都不行,就指望著這個學校給我們管一管呢,你們把這學校查了,讓我們這些家長怎麽辦?」

      跟禿頭中年男一樣想法的人聞言也跟了過來,七嘴八舌的聲援禿頭男:「是啊是啊,大哥說得對啊。」

      「小孩子皮糙肉厚的,被打幾頓被餓幾頓有什麽,誰不是這麽過來的,最重要的是聽話!」

      「沒錯,我們隔壁家的那個兒子也是送到這所學校的,他們家的孩子回去以後聽話又乖巧。我們想要的是那樣的孩子,不是現在這樣的反骨仔。」

      林舒月看著這些家長,再看看他們那幾個本來以爲獲救了卻又在見到父母後被打入深淵的孩子,痛苦的閉上眼睛。

      這就是上一世明明戒網癮學校臭名昭著,卻還是如雨後的春筍一般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的原因了。

      有一些家長,生而不養,養而不教。或者在發現自己的孩子跟自己預期中的孩子不一樣時,他們的第一想法不是包容他們的多樣性,而是要把孩子身上的稜角磨平,強行讓孩子長成他們希望的樣子。

      如果他們磨平不了,那麽他們就把孩子交到外人的手裏去磨,他們不看重這段過程中孩子受到了多少傷害,他們隻看重最終的結果是不是他們想要的。

      是他們想要的,他們便大肆宣傳,不是他們想要的,他們則跳得比誰都高。恨孩子不成鋼,恨外人沒有本事。

      反正言而總之,總而言之,都不是他們的錯。

      林舒月不敢想那幾個孩子有多絕望。

      她轉頭去看杭嘉白。

      面對家長們的圍攻,聽著他們狗屁不通的窒息發言,面沉如水。

      等他們都發表完意見了,杭嘉白才說一句:「網癮學校的校長以及教官的所作所爲已經涉嫌違法犯罪。」

      有人站禿頭男那邊,就有更多的人站在杭嘉白這邊,他的話音剛落,剛剛聽到禿頭男等人智障發言的家長們坐不住了。

      「對,沒錯,我好好的孩子教到他們的手上,他們承諾要用軍事化、國學的方法來教導他們,讓他們打從心眼裏戒掉網癮。但他們用的是什麽方法?」

      「部隊會用鋼筋打戰士嗎?部隊會電擊戰士嗎?部隊會讓戰士們吃不飽嗎?他們就是詐騙!!!」

      「他們該死!我好好的孩子,我從小到大都沒捨得動她們一根手指頭!!他們憑什麽這麽打我的孩子。」

      「我可憐的孩子啊!!!」有些家長說到最後,痛哭出聲。

      林舒月不想再聽他們扯皮,而是轉身出了公安局。

      在門口,她遇到了被家長來接走的周炳榮。

      現在的林舒月用了自己的真容,周炳榮不認識她,隻是多看了她一眼,然後在一個面容嚴肅的男人的注視下上了一輛捷達轎車。

      林舒月收回目光,直接去報社。

      因爲先去了一堂公安局,因此她到報社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

      正在忙工作的女孩子們看到林舒月十分驚喜的跟她打招呼,林舒月一一回複她們,然後去了王明政的辦公室。

      王明政的心情並不算好。

      這幾天,他兒子的叛逆更嚴重了!他已經不滿足在家裏玩電腦,已經朝著網吧跑了。說他幾句,他總有一百句的頂撞話。

      他甚至還去染了頭發!王明政不是什麽古闆的人,要是他染的頭發是正常的發色也就罷了,他偏偏染了一個紫色!

     王明政當時看到的時候高血壓都要被氣出來了。

      就在今天早上出門前,王明政還跟他兒子王興陽吵了一頓。

      來上班的路上,王明政已經決定不等林舒月的暗訪結果了,他要把他兒子送到戒網癮學校去,今天就送!

      王明政對兒子的要求一直都不高,不求他多優秀,隻要他乖巧聽話,少氣他就行了。

      隻是不知道爲什麽,今天這個戒網癮學校的電話一直都打不通。這期間他又給家裏打了電話,電話是家裏的阿姨接的,阿姨說了,他兒子今天又打上遊戲了,飯也沒有吃。去叫他吃飯,他根本不理,隻跟遊戲裏的那些人吱哇亂叫。

      王明政耐著性子處理工作,又看了看時間,準備提前走。

      林舒月敲門進來的時候,他的手正好碰到辦公桌上的公文包。

      見著來的人是林舒月,他又把包放下。

      「小林回來了?」

      「昨晚回來的,因爲太晚了,就沒有來公司。」林舒月熟門熟路的坐到王明政的辦公桌對面。

      王明政辦公室的玻璃門自動關閉。

      王明政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冰涼的水讓他皺了皺眉頭,他放下杯子,問林舒月:「怎麽樣,順利嗎?」

      林舒月點頭,又搖頭:「暗訪很順利,但是主編,這個戒網癮學校,跟他宣傳的天差地別。我昨天已經報了警,昨天晚上鵬城警方連夜出警,解救出了學校裏的89名學生。包括校長在內的教職工,已經被警方帶走調查了。」

      林舒月的話,讓王明政臉色巨變。

      林舒月沒注意他的神色,隻是把證據遞交給他,讓他看。

      王明政手忙腳亂的去拿證據。

      打開的第一幕,就是在操場上,學生們被教官用戒尺、龍鞭打的一幕。

      眨眼間,就換成了學生被固定在鐵架子床上,被電擊的慘烈畫面。

      再看,畫面到了學生宿舍,學生們被教官毆打,被逼著吃不明藥物。

      影像每播一幀,王明政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尤其是身邊還有林舒月的講解,尤其實在聽到有人因此死亡,有人因此致殘時,他砰地一拳砸在辦公桌面上。

      林舒月嚇了一跳,她就是再傻,也知道王明政的不對勁了:「主編?」

      王明政摁下暫停鍵,雙手撐住頭:「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我沒事,你讓我緩一緩。」

      林舒月識趣兒地不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王明政才恢複正常。

      他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兒子也大不了多少歲的年輕姑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謝謝你啊,小林。」

      林舒月愣了愣,不明白王明政爲什麽會謝她。

      王明政端著茶杯喝了一口冰冷的茶水。剛剛茶水冰冷讓他皺眉,現在一口冰水下肚,倒是讓他的心情平靜了一些。

      「我有個兒子,叫做王興陽,今年十六歲。他也喜歡玩電腦,每天一放學就在鑽到房間裏打遊戲,交朋友。人越來越叛逆,越來越不聽話。」

      「不瞞你講,我已經管不住他了。今天早上我下定決心要把他送到戒網癮學校去。來到辦公室以後,我朝網癮學校打了好幾個電話。」

      王明政跟他的妻子是青梅竹馬,兩人隻生了王興陽一個兒子。王興陽五歲那年,他妻子得了重病,他用盡全力卻還依舊沒有留住她的命。

      他妻子走了以後,他就一直沒有娶妻,連女朋友都沒有交,就怕再娶一個回來,對他兒子不好。

      這麼多年,他又當爹又當媽,只要是好的,什麼都願意給他兒子。

      學要上最好的學校,想要什麼東西、想吃什麼、想用什麼,他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給他最好的。

      要不是他這一兩年來實在叛逆,王明政也不會興起把他送到網癮學校的念頭!

      沒想到這念頭卻差點害了他兒子。

      王明政無比的慶幸以前的自己離不開王興陽,一直在猶豫,他更慶幸的,是在林舒月要去暗訪網癮學校時點了頭。

      他光將視頻裏那些受罪的學生代入到自己的兒子身上,他的心就疼得喘不過氣來。

      王明政一想到自己兒子也會受這種苦,就恨不得把那些打人的教官全都打死洩憤!

      在這一刻,王明政覺得,他的兒子不乖巧不聽話也沒什麽,至少他是健康的,這就比什麽都強了。

      林舒月沈默了。

      戒網癮學校剛剛興起,因爲廣告打得好,又有主流媒體爲其背書,廣大民衆便真的相信這種學校可以治療自家的孩子,於是紛紛把孩子往這類學校送。

      在不知道戒網癮學校的真面目時,將孩子送往學校的這一批,大多數都是被廣告給騙了的,除了極少數禿頭男一類的SB以外,像王明政這樣的疼孩子的家長也不在少數。

      王明政抹了一把臉,很快做了決定,他道:「小林,這個報道,我們報社一定要報,要盡早報,還要聯合電視台,做圖像方面的報道。你回去寫稿子,我聯繫電視台。」

      鵬城都市娛樂報隻是一個日落西山的報社,這個新聞是獨家,甚至是全國獨家,但是他們的影響力不夠。

      報社是要以賺錢爲主,可是有時候,賺錢也是要排在良知後面的。這個報道,需要更有影響力的官方報道也報!

      並且他讓這個新聞出去,也不是沒有好處的。鵬城電視台那邊承了他的情,總要在別的地方回饋給他的。

      這一波,是合作雙贏。

      能在更大的媒體上播出這條新聞,擴大影響力,林舒月求之不得。

      「好的主編。」

      林舒月看王明政打起了電話,自己也從他的辦公室走了出去。

      坐到久違的工位上,在打開電腦後,林舒月看著空白的文檔,緩緩地敲下了一個標題:《戒網癮學校?竟是新時代的集中營!!》

      她準備將報道分成兩部分來寫,一部分是揭露網癮學校的真實面目,另一方面,則是將矛頭對準把孩子們送到這類學校,被抓後卻還怪警察的部分家長。

      標題定好,接下來的報道就好寫了。

      噼裏啪啦地一陣敲鍵盤過後,一篇報道的雛形就出來了。這一回林舒月沒有像上一回一樣立馬把報道給主編發過去,而是將報道從頭到尾都看了一遍,潤色了一通。

      這一修修改改,就花了一個小時。在將報道發給王明政後,王明政在辦公室裏大喊了一聲,林舒月關了文檔站起來,朝王明政的辦公室走去。

      王明政辦公室的會客區坐著兩個穿著白襯衣西裝褲的中年男人,他們正坐在沙發上,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林舒月敲門走進來,王明政朝林舒月招招手:「小林快來,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是鵬城電視台的新聞部副主任,張雄峰,這位是他們新聞部最好的攝像,楊飛榮。阿峰,這是我們新聞部的記者小林,林舒月。」

      「張主任你好,楊攝像你好。」林舒月乖巧打招呼。

      張雄峰就看著林舒月笑:「小林記者你好你好,早早的就聽說過你,還一直想要見你一面,但你這個主編一直藏著掖著,怕我把他的得力幹將挖走。」

      最後一句話,把王明政調侃了一遍,林舒月看出兩人的關繫很好,就在邊上站著賠笑。
楊攝像在兩人邊上朝林舒月笑了笑。

      王明政給林舒月倒了一杯茶水,不忘給自己喊冤:「不是我不讓你見,小林是出任務去了!」

      說到這個,張雄峰正了臉色。

      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對王明政道:「我們主任請示了台長,台長聽到這件事情後十分的重視,已經同意了我們的拍攝計劃。並且他們決定把這個採訪,放在明天傍晚,新聞前的聚焦訪談上播出。」

      鵬城電視台及其子台作爲本地電視台,收視率極高,尤其是鵬城衛視。

      王明政端起茶杯朝張雄峰敬了敬:「阿峰,謝了。」

      張雄峰之所以把檔期定在明天而不是今天是爲了讓王明政明天的早報發一個獨家!要不然,以張雄峰的本事,把今天聚焦訪談的名額換下來也不費多大的力氣。

      這個情,王明政領了。

      張雄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咱們認識那麽多年了,說謝謝就太過客氣了,要謝也是我謝謝你才是。你知道的,我們主任年齡大了,最多明年就要退休。我跟李副主任現在都在競爭這個位置,你的這個大新聞幫了我大忙啊!」

      這網癮學校的新聞一播出去,這就是他的政績!明年把頭銜前面的這個副字去掉就是闆上釘釘的了!不僅如此,他還會在總台方面露臉!

      接下來林舒月就當個吉祥物,坐在邊上聽著兩人商討合作的細節。

      中午林舒月跟著王明政以及公司的管理層吃了個飯,飯桌上,他們報社新聞部的趙主任臉色不太自然,林舒月沒怎麽搭理他。

      這個趙主任官僚主義極其嚴重。原主在實習的這三個月裏並不是在混日子。她的報導交得也並不少,隻是這些報導到了趙主任的手裏,十次裏能有兩次通過都是燒高香了。

      林舒月這段時間也沒閑著,原主寫的那些報她都看過,混不上頭版頭條,二版三版總是能混到的。
       
        爲什麽趙主任沒有讓她出呢?究其原因,除了原主不會阿諛奉承外,就是原主沒有給他送禮了。

        反而是廣告部的李主任讓林舒月多看了幾眼,畢竟這個主兒跟偉生,那長相簡直就是複製粘貼,兩人長得也太像了。

        就這麽相像的長相,不知道的還以爲是父子呢!

        而這位李主任嘴巴也好,這一頓飯上妙語連珠的,把氣氛搞得熱烈極了,屬實是個人才!怪不得能夠穩坐廣告部主任這把交椅。

        怪不得趙主任也得奉承他。

        下午回了單位,林舒月換了一件衣服,坐在王明政的辦公室開始錄訪談,在錄製前,林舒月在不改變自己容貌的情況下,給自己畫了一個妝。

        等她出現在衆人面前時,把大家都震驚住了。

        畢竟他們日常見過化妝的人都是往漂亮了化的,往醜了化的還真不多。這妝一化,跟林舒月平時從呈現出來的模樣完全就是兩個人!

        張雄峰朝王明政道:「這下,我是真的想要挖你牆角了!」

        有這麽一手出神入化的化妝技術,是個當調查記者的好料子啊!

        現在記者不少,可調查記者一直都是稀缺的啊,全國到現在幹調查記者這一行的,也就那麽幾百個而已!

        王明政沒說話,從林舒月畫這個妝出來之後,他就知道,鵬城都市報這個報社,不是林舒月職業生涯的終點了。

        「阿峰,我就把話放在這裏,小林要是願意跟你走,我絕對沒有二話。」

        張雄峰看了一眼在邊上微笑的林舒月,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再等等,再等等,到時候小林記者可要給我這個機會啊。」

        像林舒月這樣的人才,張雄峰肯定是要把她納入自己的手底下的,現在把林舒月招聘進去,她最後是哪一邊的人還不一定呢!

        還是放在王明政這裏好,安全多了。

        「一定一定。」

        林舒月找了個地方舒適的坐下,楊攝像用了一棵綠植當前景,開始錄製。

        錄完後已經是下午四點。

        張雄峰等人沒有多待,把設備一收,他們馬不停蹄地朝公安局走,他們已經跟公安局那邊溝通過了,公安局方面也會派出代表完善這個採訪,還有部分孩子以及部分家長同意參加這次採訪。

        林舒月卸了妝回了工位,還沒有多說什麽,新聞部的趙主任就叫她了,林舒月朝他的辦公室去。

        他的辦公室要比王明政的辦公室小很多。趙主任翹著幾根手指頭,用一指禪在電腦鍵盤上敲敲打打,把林舒月晾在一邊。

        林舒月是無所謂的,這都是趙主任的基本操作了,誰來找趙主任不得等個三五分鍾的那都不正常。

        趙主任的餘光看著林舒月,心理十分複雜。

        對林舒月他一直是不滿意的。

        林舒月長得倒是好看,工作認真,但她太不知道變通,嘴巴也笨,來實習三個月了,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一句好話,禮就更不用說了,從來沒有送過。

        趙主任本來是想像對付以前不會做人的實習生一樣,給林舒月的實習報告打個優等,然後再不要她的。

        可萬萬沒想到,林舒月會在這臨門一腳時搞出那麽大一個新聞!

        並且還越過他,直接跟王明政對話,並且暗訪過後歸來,又給報社帶來了一個大新聞,還給報社帶來了一個大機遇。

        歲山姐妹案後,林舒月倒是高高興興的拿著獎金去公安局了,他呢,被王明政叫到辦公室好一頓批評,話裏話外說的都是他沒有識人之明,容人之量!!

        後面林舒月越過他直接跟王明政交接後,趙主任憋屈之餘更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
他本來想等林舒月暗訪回來以後找機會批評她一回的。但她帶回來的新聞卻讓報社跟電視台促成了合作。

        光從這一點趙主任就知道,在王明政跟電視台那邊掛了名的林舒月,已經不是他能夠打壓的人了。

        趙主任忽然覺得沒意思得很,他咳嗽一聲:「小林什麽時候進來的,怎麽也不說話?」

        林舒月露出個敷衍的笑來:「這不是看到趙主任你正在忙工作,不敢打攪嗎?」

        林舒月這句話說得很順趙主任的耳朵,他臉色也好看了一兩分,他從桌面上抽出一份文件遞到林舒月的面前,上面已經寫好了評語簽好了字。

        「小林啊,恭喜你啊,實習結束了。」

        有了這個報告,再加上林舒月做的歲山姐妹被殺案跟網癮學校暗訪案,她不僅能順利留下,還可以隨意選擇想去的報社。

        林舒月面色淡淡地:「謝謝趙主任。」

        趙主任擺擺手:「謝什麽,這是你該得的。小林啊,我代表報社歡迎你的加入。行了,出去工作吧。」

        林舒月從趙主任的辦公室出來,到工位上翻看實習報告,心裏則想著找個時間回去原主的學校一趟,把畢業證拿到。

        帶林舒月的師傅黃強這時候從外面回來,手裏提著兩杯咖啡,他放一杯到林舒月的桌子上,林舒月擡頭看他。

        黃強四十多歲,穿著是標準的記者打扮,短袖衫的外面是一件卡其色勞動布的馬甲,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

        「恭喜啊小林。」黃強是專門跑娛樂新聞的。對林舒月這個徒弟他教得不算用心,但該告訴原主的都跟原主說了。

        原主在工作中遇到的困難,找到黃強面前,黃強也都是二話不說就幫了的。甚至在閑暇下來,還會跟原主說一說行業裏的潛規則。

        原主對黃強這個師傅很感激,林舒月對黃強也很有好感:「謝謝師傅。師傅最近在跑什麽新聞?」

        黃強喝著加了冰塊的咖啡,說道:「跟向晚的新聞咯。圈內有消息說她隱婚有子了。」

        向晚林舒月知道,暗訪前一天她去商場買東西時見到了好幾張印著她的照片的廣告牌。她是鵬城本地人,前幾年到香江去參加過選美大賽,還報得了一座亞軍的獎牌回來。

        現在是影視歌三面開花,她是時下最當紅最有商業價值的女星了。平時狗仔拍她日常穿搭報紙都會賣脫銷,要是她隱婚有子的消息是真的,那爆出去後,那絕對是個大新聞,掀起大風浪是肯定的。

        師徒兩人閑聊了一會兒,一杯咖啡還沒喝完,黃強接了個電話就急匆匆的走了。

        林舒月則收拾收拾東西回家。

        回家時路過烏窖村,林舒月在村口看了看,阿豪的奶奶沒有來出攤。

        林舒月還沒走到家,遠遠地就聞到了院子裏飄出來的飯菜香味,她快走幾步,在門口遇到了帶著孫子在外面玩耍的隔壁章阿婆。

        她率先跟林舒月打招呼:「阿月回來了?」

        原主家跟這個章阿婆的關繫不太好,平時見面也極少打招呼,林舒月朝她點點頭,應了一聲。

        章阿婆不理會她冷淡的態度,自顧自地說:「是啊,不願意在家裏待了,就想往外面跑。」

        章阿婆的孫子輝仔三歲了,早在林舒月跟阿婆說話的時候就已經跑到一兩百米處的小朋友堆玩去了。

        林舒月不想跟她說話,隨意敷衍幾句就想回去,卻被章阿婆拉住了手:「阿月啊,你這個姐夫還沒有結婚,就天天跑你家來。你家不會是想讓他上門吧?」

        林舒月皺眉,章阿婆像是沒看見,繼續道:「你要看緊哦,這個房子是你媽媽買的,你跟你姐姐都有份的咯,別讓你姐姐把你的份都佔了。」

        章阿婆說完,就喊著孫子輝仔的名字追過去了,林舒月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推開院子門進去。

        林舒星就在門邊上剝蒜衣,見林舒月回來也顧不上她出差回家的喜悅,反而翻著白眼,滿臉不悅地跟林舒月道:「這個章阿婆就是看不得別人家比她家好。」

        「從當初咱們母女三個買了這間房子在這裏落戶開始就這樣。媽媽在村裏的閑話都是她傳出去的,你別信她瞎說話啊,你正軍哥不當上門女婿。」

        「我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麽人,她說的話我都當耳邊風的。」這個章阿婆從來就不是省油的燈,她是村裏鼎鼎大名的八婆,整個村子裏的八卦有一大半是她散布出去的。

        作爲外來人,原主母女三人是被她散步閑話最多的。婁鳳琴還因爲這個跟她打過一架。

        因爲這,兩家雖是鄰居,但已經不來往很久了。今天她忽然到林舒月面前說這一番挑撥離間的話能安什麽好心?

        林舒星看了她好幾眼,見她確實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臉上也有了笑容:「去年,她大兒子的老婆被打跑了,她就跑到媽媽面前,說她吃點虧,讓她兒子娶媽媽進門。還說我們是兩個賠錢貨,到時候把我嫁了,你的書也別念了。這棟房子就是媽媽的嫁妝。」

        「媽媽不能生沒關繫,她大孫子十八了,到時候就拿媽媽當親媽孝順。」林舒星說這話的時候,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算盤珠子都崩到我臉上來了,她以爲我是傻子呢。」林舒月說完,不再說這個無關緊要的人,問林舒星:「你們這幾天生意怎麽樣?」

        說起生意,林舒星露出笑容來:「現在你正軍哥忙完廠裏的早餐,就回來忙生意。我們兩個人分著兩個工地跑,就這一個多星期,我們攢了這個數了。」

        林舒星朝林舒月比三根手指頭,這是三千塊錢的意思了。

        林舒月也笑了:「再做兩個月,你跟正軍哥就能買個房子了。」

        林舒星點頭如搗蒜:「你正軍哥也這麽說的。今年年中我們就把房子買了,等到中秋,我們就把婚結了。」

        林舒星說完,看著一個多星期沒有回來的妹妹:「你工作還順利吧?」

        「順利,我跟了個大新聞,主編說過幾天給我發獎金。」

        「我妹崽真厲害,好好幹。」林舒星的語氣像是在哄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從小到大,在原主做了好事情以後,她都是這麽誇原主的。

        「對了,媽昨天打電話我,說已經在往回走了,吳叔叔那個孩子也跟她們一起回來。大概就這兩天了。」

        林舒月去做暗訪工作手機並不常常開機,但每天她都會按時給林舒星和婁鳳琴發短信。

        「媽也發短信給我了,明天她就要到家了。」

        「媽喜歡吃雞爪,你正軍哥說明天一早就去買回來......」

        姐倆小聲地聊著家常,羅正軍那邊吆喝著要蒜米,林舒星趕忙把剝好的送過去,林舒月過去幫忙把羅正軍做好的菜跟米飯一起打包。

        吃完飯過後林舒月想要跟著林舒星去賣盒飯,林舒星讓她好好休息,沒給她去。
林舒月把她送出門,然後洗漱完回到房間,躺在床上點開善惡繫統查看。

        昨晚肖長鑫等人被警察帶走以後,一直毫無動靜的限時任務就有了變化,在限時任務的後面多了一個進度條。

        上面的進度已經到了百分之八十,而限時任務後面的倒計時則還剩下七天。

        七天的時間,足夠各大媒體的發酵,也足夠完成這個任務了。

        等林舒星安全回來後,林舒月才回房間沈沈睡去。

        次日醒來,她吃了羅正軍帶來的早餐後騎著自行車去上班,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報刊亭,林舒月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報社的報紙。

        上面的配圖有三張,分別是學生被教官用戒尺龍鞭鞭打,學生被電擊以及被餵藥的照片。

        林舒月買了一份放在包裏,蹬著車子走了。

        白天一天,林舒月都在報社待著,看看最近的報紙,跟同事們聊聊八卦增進增進感情,下班跟同事們逛了一會兒街。

        回到家後守在電視機面前,等著鵬城衛視的聚焦訪談。

        訪談六點半正式開始,在主持人的開場中,關於戒網癮學校的真面目,正式以影像的方式,出現在千家萬戶面前。

        畫面中拍到的那名死者學生的父母,殘疾的學生,以及被打孩子露出的傷痕,無一不觸目驚心。

        距離鵬城市中心十公裏外的台江監獄,鄭忠福也跟著獄友們在看這個節目,他看完後,默默地將這個記者的報社、名字、地址記下。

        看完新聞聯播後,他拿出紙和筆開始寫信。

        他邊上的獄友看見了,便問:「都十二年了,忠福,你還不死心嗎?」

        鄭忠福沒有應他,他永遠都不會死心,永遠都不會認命。隻是有一線希望,他就會繼續朝外面求助,朝外面求援。

        哪怕他知道,這一次的求援估計也會像以前的無數次一樣,石沈大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lclobbas 發表於 2024-3-17 10:56 AM

第017章

        《聚焦訪談-網癮學校》這期節目播出後,收視率達到了頂峰,訪談節目還沒結束,就有無數的電話打到了節目組。

        而林舒月第二天剛剛進報社門口,就被前台小何叫住了,林舒月朝她走過去,小何從桌子上拿出一個袋子給她。

        「林記, 這些都是你的信,我剛剛從外面郵筒裏拿回來的。」作爲報社,每天上班前小何都要去檢查一番公司的郵筒。

        以往一天最多也就二三十封, 但今天早上她去看的時候,郵筒都裝滿得溢出來了,而且大部分信都是寄給林舒月的。

        小何在這裏上班那麽久,還是第一次見一個記者收到這麽多信!

        不過想想昨天的頭條報紙,還有傍晚時播出的聚焦訪談,倒是也能理解。網癮學校哎,廣告打得多好啊,什麽電視、電台、報紙、雜志傳單的,隻要能夠面向大衆的,他們都投了。

        鵬城的老百姓誰不知道有戒網癮學校存在的?結果打得那麽好的學校這麽一下子爆出這種問題,當時把所有人都炸懵了。

        那些電擊器、鋼筋做的龍鞭、明目百出的刑法,比古時候的還要殘酷。把沒見過市面的老百姓看得一愣一愣的。

        知道這件事情是從她們報社報道出去的,昨晚小何一直到十點多都還在接親戚朋友打來的電話了,都是詢問這件事情的真假的。

        有些把孩子送去過戒網癮學校的,還打電話來朝小何哭。小何已經跟同事們確認過了,昨晚他們也接到過這種電話。

        關於這件事情,他們昨天就已經討論過了。據說廣告部那邊現在都在慶幸他們當初沒有接過這個廣告。

        據說電視台那邊還有家長不斷地打電話去罵呢!

        「謝了,小何。」

        「林記者客氣。」

        林舒月感覺很新奇,長這麽大第一次收到信,信件這種傳統的訊通方式,她也就在父母抽屜看過,她上小學時就用小天才兒童手錶電話和同學朋友聯繫了。

        紙信,她還真是第一次收。

        她拿著一袋子信件回到工位。

        然後她看見了李偉生,李偉生還是一副別人欠了他很多錢的模樣,對林舒月還翻了個白眼。

        林舒月不在的這段時間他確實搞了個大新聞,報道寫的是平安區的一個工地裏。一位農民工跟著包工頭幹了一年多的活兒,卻拿不到一分工錢,去要錢卻被打的事情。

        這個新聞一報道就飽受關注,引起社會各界人士的好一頓讨論。最後那名工人也成功的拿到了自己被拖欠的工資,李偉生也因此很是出了一把風頭。

        但他的志得意滿在林舒月暗訪結束歸來後戛然而止。

        他本來見林舒月去暗訪了這麽多天都不見人,肯定沒有新聞可以寫,結果他這剛剛高興幾天,林舒月就回來了,還帶來了這種大新聞。

        林舒月的報道跟聚焦訪談李偉生都看了,不得不說,李偉生對林舒月是佩服的,在佩服的同時,也激發起了他的勝負欲!

        兩人一起進的報社,之前李偉生也一直是碾壓林舒月的,因爲這個,李偉生在林舒月面前一直都有優越感。

        上次林舒月抓了個殺人犯就已經很讓他有危機感,但他覺得林舒月那純粹就是走了狗屎運。段陶勇就是一個只敢對小孩子出手的渣滓,這種人能有多大能耐?換個成年人他還敢犯下那種罪行嗎?

        林舒月抓到他,那純粹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李偉生不服!結果這次她居然又搞出了個大新聞!比上回那個擒拿段陶勇的反響還要熱烈!李偉生接受不了自己被林舒月反超的落差。

        他看著林舒月提著的那袋子信,他發誓,他一定要做出一個大新聞來,讓讀者也給他寄那麽多信!

        想到這裏,他直接背着相機就出門了。這讓馬上走到他工位拍馬屁的錢永強十分尴尬。

        全辦公室的人都看到了,沒有一個人同情他的。對上他阿諛奉承,極進拍馬之事,對不如他的,就算是路過的螞蟻也恨不得踩上一腳。整個報社沒有一個人喜歡他。
林舒月眼裏都沒有李偉生這個人,她對別人給她寫信這件事還感覺到十分的新奇。
在她的上輩子,通訊發達,聯絡方式多種多樣,寫信這種溝通方式已經很少有人在用了。毫不誇張的說,這些信,是林舒月長這麽大第一次收到手寫信。

        這些信大多數都沒有蓋郵戳,甚至有的信封上都沒有寫寄信的地址,可見是直接連夜來到這裏,把信扔到郵筒裏去的,林舒月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複雜了起來。

        第一封信是一個叫做黃小琴的女生寫的,她說,她也很喜歡上網交朋友打遊戲。因爲過度沈迷,她父母已經做下了把她送去戒網癮學校的決定。連行李都已經收拾好了,但昨天早上看到林舒月寫的那份報道以後,她父母又驚又怒之下,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的爺爺奶奶因此專門過來跟她父母吵了一架。

        她爺爺甚至還拿出了鞋底追着他爸爸跑了好一段路,還說她爸爸小時候喜歡玩摔寶,一玩就玩一天,玩到茶不思飯不想的境地。那時候他們都沒有要把他送去給别人教導,怎麽到了她這裏,她就要送出去給别人教呢?

        她是沒有爸爸,還是沒有媽媽?

        最後她爸爸不敵她爺爺奶奶,很快敗下陣來,她爸爸還給她道了歉。

        黃小琴在信的最後,感謝了林舒月。冥冥之中,她總覺得林舒月發出的這個報導,改變了她的人生。

        林舒月笑着看完這封信的。這封信的存在,讓林舒月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她不是救世主,她也不是神,但她的所作所爲能改變别人的命運,哪怕隻有一個,在她看來,也是值得被歌頌的!

        在把這封信裝回信封時,她看到裏面還有一張紙條,林舒月拿出來展開,上面寫了個人名,和一個龍飛鳳舞的感謝。看名字,這個人便是黃小琴的爸爸。

        林舒月珍而重之的将這封信放回去,想了想,她又從工位的抽屜裏拿出信紙,給這位叫做黃小琴的女孩寫了回信,裝進信封,寫好收貨地址以後放到一邊。

        她繼續拆開信。

        如果說第一封信能讓林舒月開嘴笑,那麽第二封信,就將林舒月剛剛揚起的笑容落回原處。

        這封信,是一個從網癮學校畢業的男生寫來的,他在信裏自我介紹,他叫小剛。在信裏,他闡述了他在優越網癮學校所受到的經曆,又說了他從網癮學校畢業以後的改變。

        他不愛說話了,也不愛出門了。他不想見到任何人,尤其是他的父母。看到他的父母,他的內心就會抑製不住的憤恨和絕望。

        但他不得不面對他們。他每天在他父母的面前,扮演著一個乖巧聽話懂事的兒子。

        因爲但凡他有點不乖巧,他的父母就會說要把他送回網癮學校去。

        他現在在很努力的學習,他馬上就要高中畢業了。他的老師說,他能考上大學,但是他並不想去上,他想在畢業拿到身份證後就去外面打工,去哪裏都行,隻要離開這個家,離開這座城市,以後就都不回來了。

        他說,有他父母所在的地方,哪怕豔陽高照,他也覺得他是生活在烏雲密布電閃雷鳴的空間裏。

        最後,他寫下這麽一段話:我從網癮學校回來以後,我的父母親戚都很欣喜我的變化,他們周圍的朋友都說要把家裏的孩子送進去改造。我說出我在學校的經曆,他們都不相信,還說我撒謊,我的父母因此罵了我一頓,說我讓他們失了面子。

        他們惱怒異常,我怕被送走,於是我不敢再繼續說,我將網癮學校中發生的那段事情守口如瓶。我是個慫人,你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情。感謝你把網癮學校曝光出來,這樣,以後就少了很多人受苦了。

        林舒月看完後,心情沈重。

        她再拆開別的信,在網癮學校待過的孩子寫了他們在裏面的經曆,回來的變化,以及逃離家庭的決心,甚至好多人都從曾自殺過。

        除此外,這些信裏,還有想要送孩子去學校改造,說林舒月捏造事實,跟她大吐養孩子的艱辛和對林舒月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指責,更有甚者,還詛咒林舒月以後結婚有孩子了,孩子也這麽不聽話的。

        當然這種信是少數,大多數家長寫來的信裏還是感謝林舒月居多的,他們感謝林舒月的這篇報道,沒有讓他們釀成大錯。

        林舒月給從網癮學校出來的孩子們一一回了信,再把這些新件放到回包裏,此時已經到了中午下班時間了,林舒月沒有去食堂吃飯,現在的她急需一些重口味的美食來續命,食堂的飯菜過於清淡,滿足不了她。

        順便出去吃飯時把寫好的回信寄走。

        李明芳也想要出去改善改善夥食,兩人一塊兒出門。

        兩人剛剛除了大廈的門,就被人叫住了,林舒月轉頭去看,叫住他的人是阿豪,他臉上的傷還沒好,但頭發已經重新剪過,不像之前在網癮學校那樣參差不齊了。

        阿豪朝林舒月跑過來。

        林舒月有些驚訝,她沒想到阿豪會來找他。

        李明芳在阿豪的臉上看了看,識趣兒地道:「這是你弟弟?」

        不等林舒月說話,她又道:「既然你弟弟來了,那我就不跟你去了,我上那邊去吃個炒飯。剛好跟隔壁晟達貿易的張月一塊兒吃。」

        走在她們前面的晟達貿易的張月聽到她的聲音停下腳步。

        「行,有空請你喝咖啡。」林舒月朝李明芳道,李明芳一邊比了個OK的手勢,一邊步伐輕盈地跟著張月一起走了。

        林舒月則在他走後朝阿豪走過去:「你怎麽來了?你身上的傷好了嗎?」

        阿豪朝乖巧地朝林舒月笑:「這點傷沒什麽事,我已經好很多了。我奶奶知道是你去幫我從那裏面出來的,她在家裏做好了飯,讓我務必請你回家吃。」

        阿豪想到一大早就去買菜的奶奶,有點不好意思:「她非要謝謝你,我攔不住。她還給我下了最後通牒,她說我要是請不回來你,她也不讓我進家門了。」

        最後一句話顯然是阿豪自己瞎編的。

        林舒月看著撓著頭很不好意思的阿豪,徬彿網癮學校的這一遭,對他的生活並沒有什麽影響一樣。

        她說:「行,不過你得等我先去郵局寄幾封信。」

        「好好好,我跟你一起去。」

        郵政局離報社所在的鼎生大廈並不遠,穿過馬路拐過街角就到了。

        走這段路程並不無聊,都不需要林舒月問,阿豪就說了自己從網癮學校出來後的事情。他著重講述的,是那個把他送進網癮學校的他的親媽。

        「昨天夜裏公安局給她打電話,那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她來接的我。由公安局在場還好,她沒說什麽,還感謝了公安局的人,但是從公安局出來以後她就對我破口大罵。」

        「她覺得我給她丟臉。她跟她後面的老公也是二婚,他之前的孩子都很優秀,不是考上了特別好的大學,就是去國外留學。」

        「跟他們一比,我就成了廢物。我不僅逃學,還天天泡在網吧裏面上網。她說,跟她後面的老公提起我時她都覺得臉在發燒,覺得沒臉見人。」

        「她年紀大了,嫁過去這麽多年,她後面的老公都不讓她生孩子。她認命了,就想把我接過去養老,但我又特別上不得台面,所以她講把我送到戒網癮學校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她還跟我說,這個學校被封了沒有關繫,別的城市還有,她這幾天聯繫聯繫,到時候再把我送過去。我一定要改造好,這樣,她老公才會喜歡,以後才會給我多留財産。」

        阿豪在說起他媽時,一改剛才在林舒月面前開朗的模樣,想到他媽那一臉算計的樣子,表情嘲諷。

        他又說:「我能聽她放這個狗屁?她老公有錢跟我有什麽關繫?我是活不起了嗎?我惦記他那幾個錢?」

        「我轉身就回了公安局,讓公安局的警察當著她的面給她老公打電話。她老公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當場就把她叫回去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跟她回去生活,要不是安我奶奶的心,我都不會讓她進我家的門。」

        「我奶奶說了,從今往後她不會再對那個女人抱希望了。今天早上那個女人來找我,我奶奶沒讓她進門,就用掃把把她趕走了。」

        林舒月安靜地聽著,然後在路過一個商店時,買了一根雪糕分給他。

        阿豪吃著冰冰涼涼的雪糕,看著自己身邊這個把他從地獄裏救出來的姐姐,覺得身心都被治癒了。

        寄信出來,林舒月跟阿豪道:「我今天收到了很多來信,這些來信裏,大多數都是從網癮學校出去的學生寫來的。他們有的在網癮學校的陰影裏一直走不出來,也有的已經從裏面走出來,對往後的生活有了期待。」

        「阿豪,你還小,網癮學校隻是你人生衆多經曆中的一個。讓它們過去吧,你朝前面看。日子還長著呢。你還會遇到很多很多的事情。好的不好的都會有,不要讓這件事情困住你。」

        「而是要讓這件事情化成你人生的養分。」
阿豪的眼睛一瞬間就紅了,網癮學校的經曆,他覺得要跟隨他一輩子的。

        從網癮學校出來的這兩天,他夜裡做夢都是在裡面,教官拿著戒尺拿著龍鞭,肖長鑫舉著熨斗舉著電療器,他們張牙舞爪的來抓他,他怎麽逃也逃不掉。

        他總是會在半夜被驚醒,然後這一夜都睡不著,睜著眼睛到天亮,爲了不讓奶奶擔心,他還不敢表現出來。

        爲了奶奶他也得一步步的往前走。但是那太艱難了,那些日子、那些回憶就像是一頭怪獸,總是在不經意之間追上來,咬他一口。

        他的靈魂被咬得鮮血直流。

        他伸手遮住落下來的眼淚,過了好一會兒,他大口大口的吃完雪糕,對林舒月說:「今天的太陽真大,刺眼得很。」

        林舒月沒有拆穿他,兩人去了烏窖村的阿豪家。

        阿豪奶奶已經做好飯了等著了,見到林舒月,她上前熱情地拉著林舒月的手:「是你啊小姑娘,真是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阿豪還不知道要造多少大罪呢。」

        阿豪奶奶說著,就要給林舒月下跪。

        阿豪奶奶想到自己孫子回來時渾身的傷,眼淚落下來了。

        她青年喪夫,中年喪子,兒媳婦兒也丟下年幼的孫子走了。阿豪是她一個人拉扯長大的,毫不誇張的說,阿豪就是她的命!!

        從去年開始,她就感覺她的身體越來越差,可阿豪還小,她不放心這麽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這個世界上,要是出了點事情,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所以阿豪他媽回來認阿豪時,她壓下對這個前兒媳的厭惡,讓她進了門。她這麽做,也是想給阿豪留個關心他的親人。

        誰能想到她就心軟了這麽一回,就讓阿豪受了這麽大的罪!阿豪離開她這幾天她一個好覺都沒睡過,阿豪帶著這身傷回來,她真恨不中用的自己年老護不住孫子,恨自己無力阻擋阿豪的媽媽把他送去這個鬼學校!

        越是愧疚,她對把阿豪救出來的林舒月越是感激。

        林舒月哪裏能讓她跪下去:「阿婆你說這句話真是讓我慚愧,阿豪幫了我很大的忙的。」

        醫務室林舒月進不去,她的一舉一動都有教官時刻注意著,且醫務室四十八小時都有人在裏面值守,她想要靠近很難。要不是阿豪,林舒月想要拿到那些影像是需要廢不少時間的。

        「奶奶,我餓了。」阿豪不習慣這種雙方謝來謝去的場合,出言打斷道。

        阿豪奶奶聞言立馬道:「林記者也餓了吧?快快快進屋來,我已經做好飯了。」

        阿豪奶奶帶著林舒月往客廳去,客廳裏的桌子上已經擺滿了一桌子的好菜,有白切雞,燒鵝,炒花蛤,跟一碟脆生生油亮的炒菜心。

        「都是些家常菜,林記者不要嫌棄。」

        「怎麽會,這些菜一看就好吃。我還得謝謝你呢阿婆,你不知道,我們單位的夥食難吃得很,天天都是那老三樣,偶爾一次加餐去晚了就隻剩下湯了。」林舒月這句話說得十分真心。

        「那以後你多來家裏吃飯,反正離得也不遠。到時候我叫阿豪去接你。」

        兩人剛剛坐下,阿豪就端著碗進來了。

        阿豪奶奶跟林舒月自我介紹,她姓方,讓林舒月叫她方阿婆,她也自來熟的叫林舒月做阿月。

        阿豪已經盛好了米飯,放在兩人的面前。
飯桌上,方阿婆跟林舒月說了很多很多話,林舒月也知道了,原來當初阿豪總是逃學去網吧,是接了遊戲代練的活兒,在網上賺錢。

        「我以前身體不錯,能賺點錢。這幾年年紀上來了,身體就越來越差了,就隻能種點青菜到村口賣。能賺個生活費。」

        「阿豪懂事,覺得我辛苦,就自己找了這麽一個活,錢賺得不少,我的藥錢全靠他。他的學習也沒有落下,要不是因爲這樣,我也不會放任他一直在網吧泡著。

        方阿婆說道這裏時,看著阿豪的眼神格外的自豪。她怎麽也想不通這麽好的孩子,他媽怎麽捨得把他送到那種地方去。甚至在他從裏面逃出來以後,又想第二次送他到別的這種學校裏去。

        阿豪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她這輩子就阿豪一個孩子啊!她怎麽能那麽狠心?方阿婆不理解,也想不通。

        「阿婆,真羨慕你有這麽一個好孫子。我看阿豪肯定會有出息,你就等著享福吧!」

        林舒月這句話說得方阿婆眉開眼笑:「現在就在享福了,要是多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以後考一個好大學回來給我看看就更好了。」

        林舒月看向阿豪,阿豪朝她笑了笑,然後對他奶奶承諾:「奶奶,我以後不去網吧了,我一定聽你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以後考個好大學,爲你爭光。」

        阿豪知道,自己以前天天去網吧,村裏的人看了不少笑話。還有人專門到她奶奶面前搬弄是非。阿豪覺得,他媽來找他的時候,肯定也是聽到了那些話的。

        不蒸饅頭爭口氣,以前他是無所謂別人說什麽,隻要他跟奶奶過的好就好,現在他的想法變了。

        方阿婆看了孫子一眼,然後笑了:「那林記者要幫我作證啊,你要是說話不算話,我到時候可是要生氣的。」

        「行,我作證。」

        正在氣氛融樂之際,院子門被敲響了,阿豪的臉色沈了下來,這個時間,這個點,會來他家的人,除了他那個自顧著自己的媽以外別無他人。

        方阿婆看他:「去開門。要是她又來了,就拿掃把打出去!她已經嫁出去了,跟我們沒有關繫了。」

        阿豪很聽方阿婆的話,雖然還是不情願,但還是站起來沉著臉去了,但開了院門以後他瞬間就開心了起來:「你怎麽來了?」

        林舒月側頭往外面去看,來的人是周炳榮,他的手裏提著一籃子的水果。

        林舒月看到他,就想起那晚上他在醫務室說的那些話,不得不說,這個叫周炳榮的孩子是有點逗比在身上的。

        「不歡迎啊?」周炳榮根本不在乎阿豪的回答,立馬又接著道。

        「我媽媽又出差了,我爸爸泡在醫院裏不回家,我在家裏也待著無聊,就來找你玩兒。」周炳榮十分自來熟的在阿豪面前進屋。

        阿豪把門關上。

        見到林舒月,他哎喲一聲:「阿豪,你家有客人啊,這是你姐姐嗎?姐姐真漂亮。」

        阿豪的目光在林舒月的臉上落了好一瞬,然後不自覺地勾起唇角:「你不認識她?」

        炳榮朝他翻了個白眼:「你這句話說的,我要是認識這麽漂亮的一個姐姐,我還能忘記?」

        他們被解救的時候,周炳榮還不停地在他的耳邊念叨,他多麽多麽崇拜把他們救出火坑的宿管阿姨呢。

        結果就這?!想當初,他可是第一眼見到阿月姐的時候就覺得她熟悉的!

        阿豪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林舒月的真實身份隻有他知道!他現在看周炳榮,眼神就多了幾分優越感。

        周炳榮不明白阿豪這是犯了什麽毛病,但這並不妨礙他在漂亮的姐姐面前獻殷勤。

        他對林舒月也沒有別的想頭,畢竟林舒月看著就比他大好幾歲。

        他就是單純的喜歡長得好看的人,無論男女。見到漂亮帥氣的男生女生,他就想上去跟人家搭搭話,做個朋友。他之所以跟阿豪做朋友,也有這一方面的原因在。畢竟阿豪長得確實不醜。

        方阿婆已經見過周炳榮了,跟他很熟悉,她讓阿豪去給周炳榮添碗筷。周炳榮也不客氣,拿著筷子夾菜吃。

        他家都是保姆阿姨做飯,手藝也就那樣,還是阿豪家的飯菜好吃!說矯情點的話,周炳榮覺得他家的飯菜有種家的味道!

        有了這位活寶的加入,飯桌上的氣氛更加活躍了,無論是方阿婆還是林舒月,都被周炳榮逗得合不攏嘴。

        阿豪則看周炳榮有點不順眼,但也沒有辦法,誰讓他自己的嘴不甜呢。

        下午林舒月要去上班,阿豪非要送他,周炳榮也要跟著。

        看著林舒月上樓,兩個少年開始往回走。
沒走幾步,周炳榮跟阿豪道:「今天早上,曾小藝給我發信息,說她的父母對她很不滿意,哪怕不知道教官對她做了什麽。她父母還是覺得她丟臉,她媽媽說讓她去死。」

        「她媽說,因爲她不聽話,把她送到網癮學校的事情被親戚朋友知道了,大家都指責她爸媽狠心,她爸媽最愛面子,被指責以後把怒火撒到她身上了。」

        在醫院時,八十多個學生已經都交換了各自的聯繫方式,

        周炳榮接到曾小藝的信息以後就來找阿豪了。

        從網癮學校出來的人,女生們在學校的事,他們知道,但他們誰也沒說。

        無論是誰,也沒有對她們的那一部分特殊遭遇多說一句。

        大家不約而同的,爲那些女孩子們保守這個秘密。

        他們這些男生,在網癮學校裏受到的隻是皮肉之苦,那些女生的遭遇比他們要慘得多得多!

        他們沒有本事,在學校裏保護不了她們,但在外面,他們不希望成爲那個施暴者。

        可依舊有那麽一些父母,就不知道女生的這項遭遇,依舊對自己的親生女兒惡語相向。

        「實在不行,就讓她出來吧,在這邊隨便找個工作,也比在家裏好。」阿豪說道。

        周炳榮將手枕在腦後:「我也是這麽跟她說的,具體怎麽樣,還要看她怎麽選擇。」

        周炳榮那張臉上,第一次露出嘲諷的笑容來:「有些父母,真的不適合當父母。」

        「就像我爸我媽。把我生下來,沒吃過她一天奶,就把我送到我外婆家,一年到頭也見不到他們一次,等我三歲了,就把我丟給保姆,有時候飯都吃不飽。」

        「好不容易我自己長大了,他們的職位也升了,就把目光落到了我身上來了,開始覺得我不聽話了,開始覺得我哪裏哪裏都不符合他們心意了。」

        「阿豪,我不稀罕他們遲來的關心,更不稀罕他們打著爲我好的話把我送到那種地方。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他們。」

        「阿豪,我想好了,以後我好好的讀書,爭取早點上大學,然後獨立,離開他們。他們不是覺得我已經沒救了嗎?那就當我死了吧,要想要個聽話的兒子,趁早重新生一個吧。」

        兩個少年並排著,談論著日後要走的路。

        在去網癮學校之前,他們從來沒有想過他們的未來,但從網癮學校出來之後,他們就已經對未來有了一個較爲模糊的規劃了。

        *

        林舒月回到單位,她打開電腦,搜索起關於網癮的定義以及關於青少年的心理問題。

        看完了以後,她著手寫報導。

        網癮這一個詞,最開始,是M國一個精神科醫的惡搞,他比照著酗酒、賭博成癮的行爲的定義,編造出了「手指會自覺或者不自覺的敲打鍵盤的動作」等七條診斷標準,聲稱發現了新型的精神疾病,但因爲備受爭議,在1997年,這位醫生親口在媒體面前承認這是他在一個生活論壇上的惡搞行爲。其實並沒有這個疾病。

        而從1995年以來,M國精神病學界做了大量關於「網癮」的學術研究,最後他們認爲網癮並不是一種病,而是一種「衝動控制障礙症」在網絡使用者身上的體現,也就是跟電視病、空調病一樣,是長期接觸造成的心理習慣,是一種心理問題而不是疾病。

        但是M國學術界做出的診斷跟最開始提出這個疾病的人的申明並沒有什麽用,一些別有用心的將他的那七條診斷書完全照搬回國,於是網癮在許多國家,正式成了一種病!
       
        投機者看到了商機,於是各種機構拔地而起。

        他們有的甚至正規的辦學資格都沒有。他們也不會教導,只會用打,用罵用威脅那一套來恐嚇威脅孩子。把孩子打怕了,他們得到了錢,得到了皇帝一樣的施暴慾望,家長們得到了一個乖巧聽話不敢反駁他們的孩子。

        於是雙方都十分歡喜,至於孩子的意願、健康則沒有任何一個人關心。

        譴責這些學校固然重要,但難道那些父母不需要負責任嗎?

        他們只會用老一套的標準來要求自己的孩子。他們小時候過得苦,就覺得現在的孩子能吃飽穿暖就應該覺得幸福,應該覺得感激,感激為孩子們創造美好生活的自己。

        他們認為孩子是他們的「私人物品」,這個「私人物品」必須得按照他們的想法來生長,他們覺得,他們擁有這個「私人物品」的生殺大權。

        他們從來沒有去想過,他們那時候是什麼年代,現在是什麼年代!國家改開以後發展日新月異,掙錢越來越容易,只要勤快,只要有手有腳,人人都能吃飽飯。跟他們小時候的從年頭乾到年尾卻連飯都吃不飽的時候不一樣了。

        他們睜不開眼睛,看不到這個世界的變化。他們捂著耳朵,不願意聽這個新世界發出的聲音。

        他們也不會去接受新興事物。孩子們玩電腦,他們說孩子有網癮,卻絕口不提他們坐在電視機面前一坐就是兩三個小時的自己,也不提一不幹活就坐在牌桌面前一待就是一個通宵的自己。

        中國式的父母,永遠信奉的都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就拿這次把孩子送到網癮學校裏的這批人來說,就算是再愧疚,能像寫信來的黃小琴的父親那樣給自己的孩子道歉的人能有多少?

        能數出來十個都算多的。

        因此,這一次,林舒月將手中的筆桿直指這些孩子的父母。

        標題她就定成了:《驚!網癮學校的背後,父母竟是幫凶!》

        林舒月的這篇報道刪刪改改,寫到快下班才發給王明政。

        王明政點開報道看完以後,坐在他的老闆椅上沉默地抽了兩根煙,最後輕輕嘆口氣,給了林舒月這篇報道頭版,但不是頭條的位置。

        下班前,王明政把林舒月叫到了辦公室,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悅:「小林,你寫的那篇‘網癮學校是集中營’的報道被羊城日報轉載了,明天就刊登在頭版上。」

        就鵬城都市報這個小報紙,一年內能被官媒轉載的報道少得可憐,這短短一個月都不到的時間,就已經有兩篇了,這如何不讓王明政欣喜呢?

        他是報社的主編,但這個報社並不屬於他,他隻是個拿分紅的主理人罷了。這些可都是他的業績!

        不過作爲領導,王明政高興之餘不忘給自己看中的優秀後輩畫大餅:「小林,你很有做調查記者的天賦!我很好看你,好好幹,升職加薪都會有。」

        主編畫的大餅,林舒月不心動,但被前輩認可自己的專業能力,她很高興。

        尤其是在晚上回家,在羊城新聞看到關於網癮學校的報道後。

        而這件事情到這裏遠遠還沒結束。

        在林舒月那篇劍指孩子不合格的父母文章一經發出,便被各大媒體爭相轉載,林舒月這個名字,第一次在粵省的記者圈露臉。

        而發出這篇報道後,她收到的信件也如雪花一樣的飄來。寫信給她的大多都是被戳了肺管子的家長們寄過來的,甚至有的小報紙爲了博取銷量,還把反駁她的文章發了出來。

        林舒月絲毫不懼,出來一篇,她就發一篇報導跟對方掰頭。

        而她的這一番舉動跟别人實時對線的操作也讓鵬城的吃瓜群衆們開了眼,林舒月這個記者的名字正是進入了公衆視野!甚至連外省的媒體也發表了這場精彩至極的隔空口水戰。

        然後林舒月就發現原主那些八百年也不見得聯繫一次的同學都冒了出來。不僅是企鵝上,電話多了起來,短信也多了起來。

        林舒月想了想,一一回複。跟原主關繫好的她就回複得真誠一點,跟原主關繫本來就不好的,她就敷衍一些。

        在林舒月從網瘾學校出來的第五天,在她依舊每天都在報紙上舌戰群儒之時。

        關於網癮學校這件事情的輿論發酵到了頂峰,別的城市的戒網癮學校也曝出了同樣的問題,甚至很多學校比鵬城的優越戒網癮學校更加嚴重。導致學生死亡、傷殘的不在少數!有的被那些學校領導拿錢擺平,有的則一直堅持為孩子討公道,但因為這些學校領導上頭的「保護傘」,他們發出的聲音連個水花都沒有激起來。

        其中就以贛省龍潭戒網癮學校的事情鬧得最大,他們好好的孩子被龍潭學校的領導忽悠進去兩天就沒了,學校為了不讓他們追責,直接將那名學生火化,家長連最後一面也沒有見著。

        這一年來,那名學生的家長一直堅持上訪,但一點用都沒有。當地的領導爲了不讓他們出省,甚至找了人專門看着他們!

        這件事情鬧得很大,央媒爲此特地派各地記者探訪當地的網癮學校,然後將這些報導整理成冊,用好幾期節目來專門說這個「病」!無數戒網癮學校的負責人被抓捕歸案。

        給他們提供種種便利的保護傘被勒令嚴查、徹查。贛省龍潭縣的領導班子從村長開始到縣長,全都在被嚴查徹查的範圍內。

        國家緊急出台規範特殊學校的政策。各大精神科權威專家紛紛在媒體上發表關於「網癮」這個病的看法,辟謠了「網癮」是個精神疾病的錯誤。

        研究心理學的權威人士也發表了針對青少年青春期心理的文章。

        這樣的改變,令林舒月欣喜極了,她知道只要有市場,網癮學校這種學校換個名字,改個稱呼依舊有無數家長揮舞著鈔票把孩子送進去受罪。

        她個人能力有限,但她會把她能做的都盡力去做。

        在半月之期的最後一天,林舒月久久沒有動靜的善惡分辨繫統也終於有了動靜:【叮!!恭喜宿主,限時任務:‘探訪網癮學校,並將其公之於衆’已完成。】

        【叮~~任務結算中,請稍後....】

        【叮~~任務結算完畢,宿主獲得生命值X30天,積分300。】

        【叮~~恭喜宿主獲得百變糖果X1盒,現金獎勵X500】

        包包裏又多了五張紅票票,林舒月的心情很好。

        又多了30天的生命值,林舒月表示很滿意。接下來,她去看了百變糖果的簡介。

        這一看,林舒月驚喜極了。

        這個百變糖果的功效十分神奇,吃了這個糖果後,將會在她的僞裝上,將這個僞裝做得更真實!

        就拿這一次的暗訪來舉個例子,她僞裝成了一個四十多歲的阿姨,但是身形聲音卻僞裝不了。但若是林舒月在化完這個妝後再吃一顆百變糖果,那麽她的身形、聲音都會隨之改變。

        這簡直就是爲她量身定做的!有了這個糖果,往後她再去暗訪時,她的安全將更加有保障。

        只不過在最初的欣喜過後,林舒月卻還是按照她原本的計劃給自己找一個配音老師。

        她上一世的偽裝課程還沒學到偽裝聲音這一項,她倒是在網上學了學,但學的都是皮毛,還遠遠沒有到能夠成功偽裝出各種不同聲音這個地步。

        這一次暗訪網癮學校,將她的短板清晰的顯示了出來。

        林舒月她爹老林同志從小就教導她,打鐵還需自身硬。

        林舒月很認同這句話,她覺得善惡分辨系統於她只能是一個工具,不能過分依賴,否則如果有一天善惡分辨系統離她而去,她的生活、工作都會因此而一落千丈!

        為此,林舒月還特地給原主的大學老師白教授打了個電話。

        白教授是個特別和善的老老師,林舒月的報道他早已看過,林舒月打電話過去的時候他的態度非常好,聽到林舒月想學習配音知識後,他給林舒月介紹了一個專家。

        更巧的是這個專家就在鵬城定居。

        林舒月成功的拿到了地址,決定週六放假時再去拜訪,然後收拾東西跟李明芳一起下班。

        因爲林舒月這幾天在辦公室待的時間多了,她跟李明芳的關繫特別的好。

        李明芳號稱包打聽,甭管是報社的事兒,還是周邊公司的事兒,她都能說個七七八八來。林舒月在跟人對線之餘再聽一聽李明芳說的小八卦,覺得日子歡樂極了。

        在夜市裏逛了一圈,買了點零食又買了兩件衣服,林舒月迎著傍晚吹來的微風往家裏走。
推開門,一個中年婦女站在院子裏,正往葡萄樹下的晾衣繩上晾衣服。

        聽見動靜看了她一眼,又轉頭回去專注自己的事情:「回來了?吃飯沒有?姐姐出門的時候給你留了飯菜。」

        林舒月仔細地看著婁鳳琴。婁鳳琴跟她上輩子的媽媽長得不像,但在這一刻,林舒月卻覺得她們像極了,尤其是看她的眼神,像了個十成十。

        裏面滿滿的都是關切、喜愛,注視她的目光溫柔得像是沐浴在春風中。

        婁鳳琴很瘦,一米六多的身高體重大概都不到90斤,臉頰瘦削,眼窩因爲瘦有些深陷,但卻皮膚白皙,頭發烏黑。

        林舒月有點詫異,她以爲生活如此艱辛,原主的母親會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沒想到歲月格外優待她。

        看起來頂多四十出頭,模樣比實際年齡小兩三歲。且儘管經歷許多坎坷困苦,眼神卻依舊清澈堅毅。

        林舒月笑著走進去:「媽你什麽時候到的,怎麽沒給我打個電話?」

        婁鳳琴的聲音被這傍晚的風吹著,也變的溫柔了三分:「又不是什麽大人物,回來還要專門給你打電話?」

        婁鳳琴看著二女兒,擰幹最後一件衣服掛上去:「本來應該早幾天就回來的,但是你吳叔叔不讓走,非要讓我們參加他們的認親宴,這才回來晚了。」

        「我一回到家就聽到你姐在誇你,說我家妹崽怎麽厲害怎麽厲害,我好奇得很,快來跟我說說。」

        林舒月乖乖的跟在婁鳳琴的身後進了屋裏,婁鳳琴倒了一杯茶,林舒月坐在她的邊上,像在原主的記憶裏時一樣,將自己這段時間遇到的事情跟她說說。

        婁鳳琴是個十分有耐心的傾聽者,無論原主說什麼事情,她都是安靜認真的聽著,從來不會像時下的父母一樣,說著說著就生氣,著急,然後急赤白臉的對子女一頓說教,一頓怒罵。

        她只會在原主考了好成績時誇贊她,她考得不好的時候鼓勵她。她不想讀書的時候跟她講道理,她跟姐姐鬧矛盾了,她會兩邊安撫,而不是一個勁兒的讓大的去讓著小的。

        她掛念那個從小就被拐賣走的兒子,但家裏的兩個女兒她也沒有忽略。

        她幹著最苦最累的活,把掙來的錢分成三份,一份家裏的花銷,一份給兩個女兒讀書,一份則拿來做尋找兒子的資金。

        誰也不偏頗。

        也許是因爲在這兩天看了太多渣父母,林舒月覺得婁鳳琴這樣的媽媽真的是棒極了。

        她覺得,如果當父母也需要考級,那麽婁鳳琴肯定是最優秀的那一撥,而那些爲了自己的面子,打著「爲你好」的旗號,肆意傷害自己子女的父母,一定連及格都考不上。

        婁鳳琴舟車勞頓,關注完二女兒後便回房間睡覺去了,林舒月等到林舒星回來了才去睡。這已經是姐妹倆的默契了。

        這一晚上,林舒月睡得並不好,久久不曾入她夢中的媽媽來看她了,她穿著筆挺的警察製服,跟她的爸爸站在一起,他們摸著她的頭發,欣慰地說:月寶,你在哪兒都是令我們驕傲的孩子,爸爸媽媽一直陪著你,加油!

        睡夢中林舒月,眼角劃下一行淚,嘴角卻帶著微笑。

        等她再醒來,想著父母夢裏說的話,隻覺得胸口脹脹的暖暖的。

        良久,她收回思緒,一轉頭發現枕邊靜靜地躺著一張報紙。

        這一幕似曾相識,林舒月若有所覺,將報紙拿起來看。

        《起底‘藝豪榮’集團,還原「三姐弟」的罪惡之路》

        報紙的人物配圖,是看起來稜角更加分明,成熟許多的阿豪、周炳榮,以及一個長得極其冷豔漂亮的女人。

        毫無疑問,這又是一張來自未來的報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lclobbas 發表於 2024-3-17 10:57 AM

第018章

        報紙上從三姐弟的相識之路開始寫。

        三人是在網癮學校認識的,他們受不了網癮學校的毆打、虐待,費勁千辛萬苦從網癮學校逃了出來。
出來後三人各自回了家,此時徐書豪的奶奶下雨天摔了一交,被人發現時已經顱內出血去世多時。
阿豪沒了牽掛,周炳榮跟曾小藝在學校裡看多了被反復送進學校里的學生。他們對家長極其不信任。在他們的眼裡,家長跟網癮學校里的校長、教官是站在同一邊的。

        三人一合計,偷偷坐上了去香江的船。

        香江的生活並不容易,偷渡到香江後的三人沒有文化,沒有一技之長,加上年紀又小,輕鬆的活兒不要他們,於是他們只能幹些又苦又累的活。

        三人互相扶持著在陌生的香江生存。為了給曾小藝治病,,徐書豪跟周炳榮進了一個社團當起了古惑仔,靠打打殺殺賺錢生活,而病好了以後的曾小藝也加入了他們。

        因為徐書豪夠狠,周炳榮夠聰明,曾小藝夠漂亮,三人從最底層的人一步步往上爬,事業越做越有起色,在社團的職位越來越高。

        香江浮華的生活讓姐弟三人知道了錢的重要性,為了能夠擁有更多的錢,有經濟頭腦的周炳榮提議開一家貿易公司,取名為藝豪榮。

        他們把香江的東西高價賣入內地,又把內地的物品高價賣入香江,以此來賺取最大的差價。為了賺更多的錢,他們幹起了走私的生意。甚至做起了國外的生意。

        在一次機緣巧合下,他們遇到了以前網癮學校的同學,他們知道了當年他們從網癮學校逃走的後續,他們甚至知道了在他們離開後的父母瘋狂找他們的事兒。

        但三人不爲所動,多年在社會上的打拼,早就磨平了他們對親情的期待。對父母,他們一直都是恨著的。

        他們一直都覺得,網癮學校是他們人生路的一個分叉口,網癮學校改變了他們的一生。因爲小時候的經曆,他們甚至在入了社會,有了錢以後,也不願意和人組成家庭,孕育孩子。
在三人中最小的周炳榮三十一歲那年,藝豪榮公司被查,在香江內地都頗有影響力的大公司一朝傾倒。

        三人因爲走私數額巨大,不僅被罰了款,作爲公司老闆的三人被判處十五年的有期徒刑。
然而在他們被抓後,他們曾經做過的好事也被翻了出來。

        他們不僅常年資助山區孩子上學,藝豪榮集團的員工也大多都是從各個「問題少年學校」出來的學生以及身體有殘疾的人。

        他們還在全國各地開辦青少年心理咨詢室,接待的都是12歲到18歲的孩子,隻需要一杯奶茶的錢,就能得到專業的心理輔導。

        同時,每當哪裏出現了災難,他們總是第一時間捐款,捐物。甚至阿豪、周炳榮和曾小藝還親自去過災區參與賑災。

        總體來說,藝豪榮集團是個十分矛盾的企業,他們從黑社會起家,幹著走私的生意,但他們的員工又是社會上正常企業都不會招收的人。更不用說十年如一日的資助山區的孩子,以及那一點兒也盈利不了的青少年心理咨詢室。

        那些赈災的款項也遙遙領先在别的企業面前。

        也正是因爲這樣的矛盾,事情一經發出,在網絡上便吵成了一團,有的人覺得他們做了那麽多的好人好事,罰款就得了,坐牢就太過。
也有人說,法律是法律,不容許踐踏。無論他們做了多少慈善,他們犯罪了就是犯罪了,這一點沒得洗。最多,也就是在量刑的時候酌情增減。

        因爲他們的事件太具有爭論性,因此他們被無數媒體報道、採訪,央媒還專門爲他們做了紀錄片。

        紀錄片中,有人問曾小藝後不後悔跟徐書豪和周炳榮一起幹走私生意。畢竟在入獄後,兩人不約而同地將罪責都攬到自己的身上,企圖撇開曾小藝在公司裏的作用。

        但曾小藝拿出了自己參與了走私案的證據,於是她跟他們一樣,也被判了十五年。

        入獄後不施粉黛卻依舊冷豔漂亮的女人聽到記者這麽問,笑了笑,剎那間,猶如五月芍藥在眼前開放,她說:「十七歲那年,我在網癮學校經曆了我有生以來最黑暗的時候,那時候,是阿豪跟阿榮把我拉出來的。從他們把我從那個地獄裏拉上來開始,我就決定追隨他們做任何事情了。」

        有人以他們爲原型進行創作了無數文學作品,他們的事跡被拍成電影。

        在報紙的末尾,是一張三人爲數不多的合照。照片上的三人年紀很小,他們青澀、懵懂,面對鏡頭,表情十分的不自然。

        林舒月松開手裏的報紙,報紙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房中。

        林舒月心理難受得像是堵著了一塊怎麽也挪不開的大石頭。

        她怎麽也想不到阿豪跟周炳榮會走上這一條道路,還有曾小藝,她就是林舒月之前在網癮學校裏印象最深刻的那個女孩。就算在那樣的地獄裏,她也堅持打理自己,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

        婁鳳琴叫林舒月吃早餐,林舒月洗了把臉就出去了。吃完飯後去上班,一進報社,李明芳就來了,她的手裏拿著一張報紙。

        「阿月,這是今天的鵬城娛樂報的內容,又有人在上面拐彎抹角的抨擊你了。」

        「讓我看看這些蛆又在說什麽。」林舒月的這句回複引得李明芳止不住的笑。

        她覺得林舒月說得這句話可太形象了,這些爲網癮學校站台的人可不就是廁所裏的蛆麽?

        「你看,我去忙了,廣告部那邊正在接洽一個奶粉廣告,那邊要求我們做廣告方案,這幾天忙得不行。」

        「行,去吧,等一下吃完飯,咱們一起出去買咖啡喝。」

        「OKOK。」

        李明芳走後,林舒月拿過她拿來的手報紙一看,入目的就是幾個方方正正的黑體字《論問題少年該不該送去改造!》。

        在文章中,他利用春秋筆法輸出了自己的觀點,他認爲這些問題學生就是當下的教育太過仁慈,因此這些問題少年身上的問題才會難以管教。

        他又說,網癮學校固然手段激進了一些,但是他們的初衷是好的。他們的教學方式也是管用的,從網癮學校畢業的學生確實是乖巧很多。他甚至暗暗指責林舒月曝光這類學校,就讓孩子失去了一條變好的路。

        林舒月看了被他的智障言論氣了個半死,哪怕國家已經出台政策來整改這些學校,依舊會有SB給他們站台。

        尤其是這篇報道中寫的一句話:孩子就像一張白紙,因爲成長過程中所遇到的誘惑太多,於是他們便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問題。逆反出走、與父母老師溝通困難,性格孤僻、自卑、自閉、厭學、貪玩、早戀、奢侈消費等等等等。

        作爲父母、長輩他們應該幫他們把好每一個關。像這種不良習慣,當父母的當然可以借助外人之手來爲糾正他們。

        這一句話將林舒月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想到阿豪的父母,周炳榮的父母。林舒月想到作家伊阪幸太郎曾說過的話:「一想到爲人父母居然不用經過考試,就覺得真是太可怕了。」

        打開文檔開始編輯文章主題:《假如當父母需要考試?合格者幾何?》

        在這篇報道上,林舒月將之前收到的來信的父母進行整合,將他們的所作所爲呈現於報導中。發去給王明政,王明政收到後,直接將這篇報道放到今天中午的娛樂午間報的頭版頭條。

        林舒月得到回複後便撒手不管。她知道自己這篇報道發出去,一定會戳到很多很多不合格父母的肺管子,但那又怎麽樣?她無所畏懼。

        並且她已經不打算再對這些報導進行回複了。

        畢竟在上輩子,氣人的最高境界,是在發表自己的觀點,釣來一群魚以後,一擊脫離不再回複。

        下班後,林舒月跟李明芳在食堂吃了飯,一起去外面買了一杯咖啡,回來時,她在樓下又看到了熟悉的人。

        阿豪跟周炳榮以及一個背對著她的女生在門口站著。
林舒月跟李明芳說了一聲,朝著他們走過去。

        「阿豪,阿榮。」林舒月輕聲呼喚他們。

        兩個少年站直了身子,背對著林舒月的女生也轉過了身子過來。

        林舒月早上才看見過這張臉,在那份來自未來的報紙上。

        「阿月姐。」阿豪跟周炳榮異口同聲的叫林舒月。

        阿豪率先走上前來:「阿月姐,這是曾小藝,她也是從那個地方出來的。我們還有好多從那個學校出來的朋友,他們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後,一定要讓我們代表他們來謝謝你。」

        網癮學校的新聞是這段時間發生的最熱鬧的事情了,幾乎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討論。周炳榮他們這批學生也都知道了,那個帶著他們反擊校長跟教官的食堂阿姨的真實身份。

        曾小藝跟周炳榮是他們這群學生裏選出來朝林舒月道謝的代表。

        此時的曾小藝就像那張照片上的一樣,青澀又漂亮,她看著林舒月的目光感激又靦腆,跟林舒月道謝的聲音甜甜的,軟軟糯糯的。

        林舒月朝她笑著說了一句不用謝,然後對他們道:「今天天氣熱,我請你們去喝糖水。」

        「好啊好啊。」

        鼎生大廈附近就有一個糖水店,一行四人走到店裏去,每張桌子的玻璃下面都壓著菜單,點單服務員過來,林舒月點了一杯雙皮奶,阿豪跟周炳榮都點了綠豆冰沙,曾小藝看了又看,點了一份蔗根水。

        這是這家糖水店裏最便宜的東西了。

        林舒月見狀又多加了一份雙皮奶。

        點完單糖水很快就上來了,林舒月端起一杯雙皮奶放到曾小藝的面前:「這個好吃。」

        曾小藝看著眼前的雙皮奶,潔白的奶皮上鋪著許多小料,那軟爛出沙的小紅豆一看就甜,那果脯堅果一看就香脆,她的眼睛慢慢的就紅了。

        她家有錢,她爸爸在隔壁的商業街租了兩個檔口,每天都有全國各地的人過來進貨,她曾聽她父母說過,他們家店裏一天的流水,哪怕是淡季也有一兩千。

        然而家裏有這麽多錢,跟曾小藝卻沒有什麽關繫。

        像眼前這樣的雙皮奶,她弟弟想吃就能吃得到,甚至她弟弟能吃一口,就把剩下的全部都丟掉。她卻隻能夠等自己攢了錢,才能走進糖水店,買來一杯品嘗得到一次。

        之所以這樣,是因爲她是女孩兒,她理所應當的不被喜愛。她爸爸常說,要不是她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要等長大帶弟弟妹妹,她早就被丟掉了。

        從記事起,她就必須得懂事。六歲開始,她就要踩著凳子去幹家裏的家務活兒。等到了七歲,她就要帶弟弟妹妹,弟弟妹妹哭了鬧了,都是她沒有哄好,都要被罵。

        上個月,她從學校回去,她聽她爸爸說,不打算讓她上大學了,她上完初中拿個畢業證回來直接找人嫁了就好了。

        曾小藝聽了十多年的話,她所求的不多,吃飽,不被罵,好好上學。然而她從小到大能也就吃飽這個願望得到滿足。

        好好上學於她而言也是個奢望,不被罵就更不用說了,她一天三頓的挨,比吃飯都準時。
那天,她是第一次站出來反駁她的爸爸媽媽,也是那一天,她被她的爸爸媽媽聯合打了一頓。然後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她就被送進了戒網癮學校。

        因爲她爸爸聽說她們一直都有微機課,現在的小孩子都有網癮,她會頂撞人,肯定是因爲上網學壞了。

        從網癮學校出來,她受到的打罵更嚴厲。她爸爸已經不打算讓她上學了,要把她嫁出去了。

        曾小藝不想嫁人,所以她跑了。

        林舒月聽著阿豪跟周炳榮兩人插科打諢,然後問一口一口虔誠地品嘗著雙皮奶的曾小藝:「小藝,你以後打算怎麽辦?」

        曾小藝立馬將手裏的勺子放下,端端正正的回答。這是他們在網癮學校學的規矩,也是曾小藝從小到大養成的習慣。

        她說:「我想找個工作先賺點錢,等賺夠錢以後,我再去讀書。我們這幾天都在找工作呢。」

        曾小藝很想讀書,但她沒有錢,她已經想好了,她現在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賺錢,等她賺夠錢,她再去追求夢想。

        林舒月點點頭,沈思良久。

        她說出去上個廁所,然後給林舒星打電話。

        昨天晚上吃飯時林舒星曾說過,現在她們的生意越來越好,她們已經忙不過來了,打算招一個人來幹摘菜洗菜幫忙打包盒飯的活兒。

        婁鳳琴現在回來了,能幫的也有限,從十多年前開始,她幹的就是建築工地的活兒,這才剛剛到家,就被人叫走了。

        「阿姐,你們招到洗菜切菜的人了嗎?我這裏有一個姑娘可以介紹過去.....」

        兩分鍾後,林舒月洗了手,朝正在眉飛色舞的聊天的三人走過去。

        周炳榮從阿豪那裏知道林舒月打遊戲很厲害,林舒月一過去他就朝林舒月求證,得到證實後,周炳榮熱情地邀請林舒月去網吧打一場。

        林舒月下午也沒有工作,這段時間她的報導一篇接著一篇的,每一篇報道發出去的反響都不錯。而報社硬性規定每周每位記者交四篇報道,實習生則減半。

        林舒月現在還是實習生呢,她的任務已經超額完成了,接下來的半個月內,她都可以躺平了。

        於是她愉快地答應了周炳榮的要求。

        在去網吧的路上,林舒月跟曾小藝並排走,她輕聲跟曾小藝道:「我姐姐現在在做快餐賣,她現在要招一個人切菜洗菜打包。」

        「我跟她說了你的情況,她說包吃包住,一個月給你六百塊。」

        曾小藝的眼眶紅了,她哽咽著點頭。這幾天她跟徐書豪周炳榮跑了很多地方,除了進廠子裏面工資高以外,剩下的地方工資很低,而且除了廠子外的地方都不包吃住。

        曾小藝不想進廠,她現在害怕、排斥成年男人。廠子裏男人多,固然工資高,她也不想去。

        而世界上這麽多的人裏,能夠讓她信任的人不多,阿豪跟周炳榮算一個,把網瘾學校的惡行曝光的林舒月算一個。

        在飯店當服務員的工作曾小藝他們去問過,一個月的最高工資,也就四百塊錢而已。

        林舒月說的這個工資,比市場價高多了。
林舒月看她哽咽的說不出話來的曾小藝,怎麽也無法把她跟那份來自未來的報紙上開篇的那個氣質冰冷,長相美豔的女人對上號。

        她伸出手,拍了拍曾小藝的肩膀:「好好乾,等過完暑假,你就上學去。現在有助學金可以申請的。」

        曾小藝只能不住地點頭,林舒月從隨身攜帶的包里掏出紙巾給她擦眼淚:「別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這句話不知道怎麼的就觸中了曾小藝的笑點,她噗嗤一聲就笑了,她接過林舒月手裏的紙巾,胡亂的擦眼淚。

        邁上台階快進網吧時,曾小藝才小聲地跟林舒月道:「阿月姐,你真的覺得我漂亮嗎?我爸媽說,我長得不正經。」

        曾小藝長得漂亮,但無論是她的父母還是身邊的親戚朋友都不誇她,尤其是她的父母跟近親,她們都說她長得太勾人,不像正經人。

        彷彿在他們看來,漂亮也是一種原罪。因爲她長得漂亮,她從小到大甚至連裙子都不被允許穿。

        曾小藝被他們從小這樣說著,也覺得自己長得不好、不端莊。

        林舒月她從小到大都是在父母親人的誇贊中長大。

        但曾小藝的這句話她卻感同身受,哪怕是她的上輩子,一些歲數大的人跟一些猥瑣男,看漂亮的女生也是戴著有色眼鏡嗎?

        林舒月在網上沖浪的時候,面對說這種言論的猥瑣男都是見一次懟一次的。
       
        她摸摸曾小藝的頭發:「漂亮不是一種罪過,別聽那些這麽說你的人瞎講,要是下回再聽到這種言論,你一律當他們是嫉妒。畢竟美貌可是一種稀缺資源,想要長得漂亮可不容易。」

        曾小藝怔楞在原地,她長這麽大,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怪異,但總覺得特別有道理。

        林舒月攬著她的肩膀,溫柔地把她帶進網吧。

        阿豪是網吧的常客了,這一條街的每一家網吧都認識他。他被送到網癮學校後大家還聚在一起討論過他,但誰也不是大惡人,就算背後再怎麽討論,也不會問到正主面前。

        阿豪無視他們打量的目光,沖了四張卡,找了四張聯排的桌子,然後熟練地開機輸卡上機。

        林舒月跟曾小藝進來的時候他連遊戲界面都給林舒月打開了。

        輸號上遊戲,找了個房間,四人開始組隊玩。

        曾小藝第一次玩遊戲,她很認真,剛開始走得跌跌撞撞的,但很快就打得有模有樣了。

        四人從下午一點打到四點,林舒月帶著他們仨,從未有一場敗績。

        贏到最後就開始變得無聊,於是他們兩兩對抗,林舒月帶著曾小藝一組,阿豪跟周炳榮一組,每次都以林舒月跟曾小藝壓倒性的勝利結束戰鬥。

        到了五點,他們下機去阿豪家,曾小藝今天就跟著林舒月一起走,她家還有一個空餘的房間,可以收拾出來給曾小藝住。

        林舒月帶她回去的時候,婁鳳琴已經把房間收拾好了,幹淨整潔又明亮。

        且這個屋子裏就隻有林舒月她們母女三人住,羅正軍雖然會過來但從來沒在這裏過夜過。

        幾乎是純女性的居所,給了曾小藝很大的安全感。

        她放下自己爲數不多的行李便出來幫婁鳳琴幹活,此時的林舒星跟羅正軍已經出去賣盒飯了,林舒月她們做的也隻是收尾工作罷了。

        洗洗涮涮的這些活都讓曾小藝搶了去了。婁鳳琴見沒她的活了,就出去買了個西瓜。

        晚上林舒星跟羅正軍回來了,一家子吃了瓜後,羅正軍就走了。

        次日林舒月起得很早,今天,是歲山被殺案公開開庭審理的日子,全城的媒體都會去,鵬城都市報自然也不例外,趙主任直接將這個機會給了林舒月和李偉生。

        而讓兩個記者去的意思也很明顯,這一次的報導,誰能拿到頭條,公平競爭。

        林舒月倒是覺得沒什麽,畢竟文學工作者嘛,靠的是筆下真功夫。

        但李明芳顯然對此很是不忿:「整個鵬城誰不知道這個段陶勇是你抓回來的,趙主任把李偉生安排過去跟摘桃子有什麽區別?」

        顯然這麽覺得的人不止她一個,林舒月端起水杯喝水,放下水杯時看了一眼安靜地坐在自己工位上,臉色不太好的李偉生。

        林舒月覺得這大哥可真是沒頭腦跟不高興中的不高興照進現實!

        從她穿越至今一個多月了,她就從來沒見這大哥高興過!!

        林舒月揉揉李明芳肉乎乎的小臉蛋:「比我不高興的還在那邊坐著呢!別氣了別氣了。」

        李明芳對著李偉生翻了個白眼:「他有什麽高不高興的,被摘桃子的又不是他。」

        李明芳話音剛落,美術組的組長就叫她了,她趕忙過去幹活兒。

        趙主任也從辦公室里出來了:「小李,小林。走了。」

        林舒月跟李偉生同時站起來,然後一塊兒跟著趙主任往電梯走。

        上班時間,三人便霸佔了整部電梯。

        林舒月站在其中一個角落,看著趙主任跟李偉生聊得火熱。

        李偉生偷偷看了她好幾眼,林舒月當沒看見。

        到了法院,已經是九點半了,距離庭審還有一個小時,但法院的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大多數都是扛著長槍短炮的各個報社的記者,少部分是受害者姐妹的親屬,還有一些是很關心這個案件,前來旁聽的群眾。

        十點鐘,大家開始朝著庭審廳而去,林舒月走得快,佔據了觀眾席最前排的位置,她剛剛坐下,李偉生就坐到了她的身邊。

        他叫了林舒月的名字,林舒月轉頭去看,李偉生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的看過林舒月的臉,被林舒月這麼一看,就像被燙到了一樣,立馬挪開了目光。原本要說的話也不記得了。

        林舒月見他不說話,也沒有搭理他。

        很快旁聽席就被坐滿了。

        十點二十,法官書記員等人紛紛入席,被害姐妹的父母坐上了原告席。

        十點三十,書記員宣讀庭審紀律,庭審正式開始。

        整場一個小時的庭審,段陶勇對自己的殺人事實供認不諱,公訴員對他提起的訴訟他全部都認了。

        庭審結束,他被判死刑,立即執行。

        原告席的受害姐妹的父母聽到判決痛哭出聲。

        被法警帶走時,他的目光落在了旁聽席上,他的家人親戚朋友沒有一個人來的,包括一直疼愛他的父母。

        他的目光落在林舒月身上,緊緊地盯著她。

        林舒月跟他對視,面無表情。

        法警催促段陶勇快走。

        旁聽席的觀眾們陸續離場。

        許多記者一窩蜂的去圍住了受害姐妹花的父母,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們徬佛像是蒼老了十歲,尤其是受害姐妹花的母親,兩鬢都白了。

        面對段陶勇的判決,他們表示很滿意,可是再滿意,他們的兩個女兒也回不來了。

        林舒月等採訪他們的人群散了,林舒月才上前面去:「我能給我們拍張照片嗎?」

        受害姐妹的媽媽認識林舒月,他們知道林舒月是抓到段陶勇的人,他們見過林舒月,這段時間,他們沉浸在喪女之痛的悲傷中,一直沒有去謝過林舒月。

        正好現在見到了,他們本來也想著上來感謝林舒月的。

        「好,你拍。」受害姐妹的父母互相攙扶著站著,林舒月離得遠了一些,舉起相機。

        拍了照片,受害姐妹的媽媽朝林舒月道了謝,然後道:「我們已經決定回老家了,回去種田去。本來出來外面打工,就是想要給孩子一個好的未來的。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還不如就在老家,這樣,她們還好好的。」

        說這話的時候,受害姐妹的媽媽眨了眨幹澀的眼睛,這一個月以來,她哭得太多了,現在想哭也哭不出來了。

        受害姐妹的爸爸一言不發,隻是在走的時候,他跟林舒月說:「姑娘,我知道你是記者,你在寫報道的時候能不能加一句。要是家裏有女兒的,一定要保護好她們,要教導她們,父母不在家的時候,一定要把家裏的門窗關好。誰來敲門也不要開,哪怕來的人是認識的。」

        見林舒月點頭,兩口子才走。他們坐上了親戚離開的麵包車。

        等車開走了,林舒月才看到面包車的後備箱都裝滿了行李袋,顯然他們并不打算留在鵬城的落腳點了。

        林舒月目送他們遠去,趙主任不知道在哪裏去了,庭審現場他都沒有去聽,這會兒也理所當然的見不到人。

        李偉生站在不遠處等他,剛剛媒體圍著受害姐妹父母拍照採訪的時候他就沒上前,林舒月上前的時候他也沒跟著上去。

        他甚至連相機都沒有從包裏拿出來。

        他怎麼想的,林舒月也大概能猜到一點。他是看這個案子本來就是林舒月在報導的,他不會也不屑插一手。

        林舒月感慨,李明芳說李偉生性子高傲,現在看來,高傲歸高傲,卻是個有底線、有原則的人。

        撇開性子不談,有底線有原則的人總是讓人很有好感的。

        兩人一塊兒回報社,林舒月的桌子上又多了一疊信件,林舒月坐下将信看了一遍,然後她看到了一封來自台江監獄寄來的信。

        林舒月有些驚訝,這些天她受到的信件很多,全國各地的都有,但來自監獄的還是第一次。

        懷著這份好奇的心,林舒月拆開了信,還沒看,師傅黃強睡眼惺忪地過來了,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個信封上面的寄信地址跟寄信人。

        隨口道:「喲,這麽多年了,他還沒有放棄啊,許久沒有他的消息,我都以爲他已經認命了。」

        林舒月擡頭去看黃強:「師傅也收到他來過的信?」

        黃強對來自台江監獄的這封信印象深刻:「收到過。應該說,整個鵬城的記者都有收到過他的信。」

        「我收到他的信是在十年前,他寫信給我講,他沒有殺害他的妻子,他是冤枉的。但我去查過,他殺妻事實清晰明朗,他的所謂冤枉,也隻是狡辯而已。」

        「他當年被判了死刑,緩期兩年實行,但他不服判決,這些年一直堅持上訴,現在十年過去了。他還沒被執行,我們都講,他之所以一直堅稱自己是冤枉的,還一直上訴,肯定是爲了活命。」

        黃強說完就走了,林舒月則打開手裏的信看下去。

        按照黃強的說法,這個叫做鄭忠福的殺妻犯十年前給他寫過信,且那時候他就已經被判了死刑。

        那麽按照《刑事訴訟法》對於刑事案件的程序有相應的規定。對判處死刑的案件,正常的程序是一審,二審,死刑複覈,簽發執行令執行死刑。被告人不服的話,可以上訴一次。
但既然十年的時間他的死刑都還沒有被執行,那麽在他上訴的那一次,肯定是出現了逆轉性的證據,因此他才得以活命到現在。

        但出現了逆轉性的證據了,他卻依舊在坐牢。

        林舒月現在對這個案子好奇極了。

        【叮~~觸發關鍵詞,限時任務:一直不認罪的殺妻犯開啓,限定時間:7天。】

        【請宿主在規定時間內讓有罪者伏法,無罪者平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lclobbas 發表於 2024-3-17 11:06 AM

第019章

  下班前,林舒月把這次段陶勇的判決的庭審現場寫了報導,結束語她寫的是被害姐妹爸爸讓她轉達的那句話。

  次日一早,她沒去報社,而是按照原定計劃,朝著白教授給的配音專家的地址去。已經拿到地址好幾天了,再不去就不合適了。

  路過水果店, 她又買了好幾斤的高價水果。

  這是一個位於平湖區附近的歐式別墅區。

  登記完進小區後,入目的就是一個人工湖,人工湖里種著許多荷花,一條條肥碩的錦鯉在荷葉間來回嬉戲。

  湖邊楊柳依依,鮮花成簇。每走多少步,便是一個景。

  林舒月按照門牌號一家家的找了過去,終於在進別墅區二十分鐘後找到了這位配音專家家裡。

  林舒月摁響了黑色鐵藝門邊上的門鈴,不一會兒,一個四十多歲穿著乾淨利落的中年婦女便出來了,她沒來開門,而是站在院子中央問:「您好, 請問您找誰?」

  「您好, 我叫林舒月, 我來拜訪柳無雙老師,是羊城大學白富安教授推薦過來的。」

  中年婦女上下打量了林舒月好幾眼,這才走過來開門:「林小姐請進,柳老師之前交代過我,要是您來了,直接進來就好。」

  林舒月跟著她往院裡走。這時林舒月才看完整個小院的景色。

  二十多平米的小院子種種滿了鮮花綠植,綠植青翠,早晨應該是剛剛澆過水,有些花的花瓣上還帶著晶瑩的露珠,花香幽幽傳入鼻腔,令人心曠神怡。

  上了台階,中年婦女打開門,林舒月跟著進去後,她將門關上。

  一進門便是一個玄關,左邊是個小房間,此時關著門,右邊則是一個小客廳,裡面擺著一套棕色系的皮質沙發,大理石紋的茶几上面擺著一個歐式風格的花瓶,裡面插著一束開得正艷麗的紅色月季,中間有白色的百合作為點綴。
淡淡的百合香味兒在空中瀰漫。

  中年婦女帶著林舒月走過小客廳,便到了個大客廳,這裡的沙發跟剛才那一套米白色的皮質沙發,整個客廳的裝飾也跟沙發做了配套。

  一個清瘦的老太太背對著她們而坐。

  「柳老師,之前你說過的林舒月林小姐來了。」

  老太太轉過身,她的鼻子上戴著一副金邊眼鏡,她摘了摘眼鏡。

  林舒月趕緊笑著打招呼,帶來的水果被中年婦女接了過去:「柳老師您好,我是白教授的學生,我叫林舒月。」

  老太太笑著道:「你好你好,你就是林舒月啊,老白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可把你好一頓誇,今天終於是見到人了,快過來坐。小王啊,快去給阿月倒杯喝的。」

  柳老師跟白富安是當年一起插隊的戰友,後來恢復高考後兩人都上了首都大學,後來他們的職業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但這麼多年來感情一直都很好。

  但林舒月是這麼多年里,第一個由白富安介紹過來學配音的學生。

  林舒月依言坐到老太太的身邊。

  剛坐下,王阿姨就端了一杯水放在林舒月的面前,水呈茶褐色,一顆顆麥子在裡面沈沈浮浮。

  柳老師跟林舒月道:「我年輕的時候在北方插過隊,那時候沒有茶葉,我們這些知青就在麥收後去地裡撿麥子,然後把麥子炒熟,用來泡水喝。這麼多年了,我一直習慣喝這個茶。」

  林舒月端起大麥茶喝了一口,糧食特有的焦香味縈繞在嘴間:「很好喝。」

  柳老師笑了:「老白說你想要學配音,來,跟我到書房去。」

  兩人一起前往二樓的書房。

  柳老師的書房有著整整兩面牆的書,那面沒有放書的牆邊立了一個架子,陳列著一些影碟帶以及一座座的獎杯。

  獎狀更是貼了滿牆,獲獎者的名字都叫柳無雙。

  「咱們這就開始?」

  「好的。」林舒月端正態度。

  柳老師是個嚴格的老師,一進書房她就變了一個模樣,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的時間,柳老師教,林舒月學,師生兩人都十分認真。

  一直到王阿姨上來叫吃飯,兩人才下課,柳老師看著牆上的自鳴鐘,跟林舒月道:「都已經十二點半了,阿月,留下來吃個飯吧。」

  一節課下來,柳老師對林舒月很滿意。

  配音演員跟演員的區別在於配音演員不僅要會配音,還得會演。一部文藝作品里,一個演員可以只演一個角色,但配音演員不一樣,配音演員要根據扮演者不同的音色變化,去飾演多個角色。

  只要足夠厲害,一個人配完整部文藝作品也不是不可以。

  而林舒月在配音這方面完完全全是個門外漢,但她對人物的神態語氣拿捏得十分到位!柳老師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麼好的配音演員苗子了,可惜不是專業學這個的 。

  「好的,老師。」林舒月沒有推辭。

  兩人一道下樓,然後林舒月便在客廳里看見了一個眼熟的身影。

  「杭隊?」

  杭嘉白轉過身,看到林舒月也是一愣:「林記者?」

  然後他看著走在林舒月邊上的柳老師笑了笑:「原來你就是我奶奶的貴客!」

  柳老師看看自家的小孫子,又看看林舒月,笑得特別慈祥:「阿白,你跟阿月認識啊?」

  杭嘉白走到樓梯處來,伸出手,柳老師把自己的手掌心搭上去,扶著她下來。

  「林記者是個好記者,最近咱們鵬城的好幾個案子都是她報導出來的。」杭嘉白下意識地放輕聲音,徬佛聲音大一點會嚇到柳老師一樣。

  林舒月看著杭嘉白這樣,徬佛看到了電視里的皇太后跟她邊上的太監。柳老師今天穿著的是一襲墨綠色的旗袍,氣質也十分優雅出眾,跟皇太后的形象區別不大。

  倒是杭嘉白,今天的他沒穿制服,穿的依舊是白色襯衣,款式跟林舒月去報案那天穿的類似,但布料有點不同,下身穿的也不是牛仔褲,而是一條略顯身材的黑色西裝褲。顯得他臀更翹,腿更長。

  這跟影視作品里的太監的形象實在是太過大相徑庭。

  林舒月被自己的腦補逗笑了。

  王阿姨已經在客廳邊上的餐廳擺好飯了,柳老師叫了林舒月一聲,林舒月趕忙走上前,跟杭嘉白一左一右的扶著柳老師。

  餐廳的餐桌上擺著三菜一湯。

  茶樹菇燉排骨,臘腸炒荷蘭豆,豬肉炒茭白以及一碟子炒空心菜。

  現在正是廣粵省空心菜大量上市的時候,又便宜又新鮮,加上蒜米和辣椒爆炒,好吃得很。

  菜的邊上是一碟子切好的水果,看種類,正是林舒月早上提來的。

  三人在餐桌上坐下,林舒月跟杭嘉白自然而然地聊起了天。兩人從這兩天的天氣,聊到了時下的什麼水果好吃。

  很平淡,很家常也很自然,他們不像是剛剛見過幾面的人,反而更像認識了許久的老朋友一般。

  柳老師小口小口地喝著碗里的茶樹菇雞湯,看著眼前兩個年紀相當,談吐又十分出色的兩個年輕人,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吃了飯已經是一點,柳老師年紀大了,吃飽便露出了疲態出來,林舒月適時提出告辭,柳老師沒有留她。

  「以後每周的週二跟週四你盡量抽半天時間來這裡上課,要是有特殊情況,你打個電話過來。」柳老師已經把林舒月的工作時間安排摸清了。

  但她也知道,記者這個職業跟杭嘉白的警察職業一樣,總有這樣那樣的突發倩況。

  林舒月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謝謝老師!」

  白教授已經跟林舒月說過了,柳老師可是國內最早的一批配音演員,現在雖然退休了,但基本功底十分扎實,能夠得到她的指點,哪怕只上半節課,也能讓人在專業配音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了。

  柳老師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杭嘉白,語氣更加和藹了三分:「叫什麼老師,你跟我們家嘉白一樣大,跟他一樣,叫我奶奶就好了。」

  林舒月看了一眼杭嘉白,在柳老師面前,杭嘉白的表情都柔和了很多,林舒月第一次在歲山村看到他時他滿身的冷意已經消失殆盡。

  杭嘉白也在看林舒月,他還朝她笑了笑

  林舒月平靜地挪開目光:「行,那我以後就叫您柳奶奶了。」

  「這就對了,這就對了。阿白,你送一下阿月。」

  「正好我也要去單位,正好一起走。」杭嘉白答應得很快。

  「謝謝杭隊。」

  他是開著車來的,就停在大門外各家各戶專門的停車位里。

  兩人坐上車,杭嘉白問林舒月要去的地方,聽到林舒月要去台江監獄,有點驚訝。

  「那裡挺遠的,你怎麼會過去?有採訪任務?」

  「沒有。我昨天收到了一封來自台江監獄的信,我打算去看看。我師傅說他也收到過那個罪犯寫過來的信」林舒月跟杭嘉白把從黃強那裡聽來的話告知杭嘉白。

  杭嘉白皺了皺眉,死刑改判無期,這裡面的說道可就多了。他詢問了那個罪犯的名字和犯罪的時間,然後道:「這應該已經是十多年前的案子了,距離現在很久了。」

  這一點林舒月知道。

  冤假錯案在什麼時候都不少,而很多都集中在80-90年代。而這些冤假錯案的發生,大部分要歸結於案件複雜,法治不夠健全,刑偵技術不夠發達導致,而有那麼一小撮,便是真正的兇手有後台,他站在黑處,操縱著整個案件的發展。

  而其中以西南孫某的案件最為出名。

  「這是我職業生涯第一個接收到的求助。無論能不能幫上忙,我都是要去看看的。」

  杭嘉白頷首,道:「那我把你送到雙林村。我的電話你也有,我今天下午不忙,等你完事兒了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謝謝你,但是不用啦,你把我送到租車的地方,我直接租車開去雙林村。這樣也省點時間。」林舒月跟杭嘉白這麼說。

  杭嘉白想想,沒反對。

  林舒月在租車行租了車,朝著台江監獄的方向開去。

  杭嘉白回到單位,忙完手上的工作後,他起身往檔案室去。

  管理檔案的檔案警看到杭嘉白來,朝他打了一聲招呼。杭嘉白朝他點點頭,道:「我想看看1994年左右的卷宗,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行,就在那邊,杭隊你慢慢看。」檔案警指了裡頭的一個架子道。

  杭嘉白走到那個架子前,很快便找到了林舒月所說的「雙林村殺妻案」的卷宗。

  快速瀏覽一遍後,他拿著卷宗出了檔案室。

  而此時的林舒月,也到了台江監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lclobbas 發表於 2024-3-17 11:32 AM

第020章

  台江監獄同樣位於鵬城市的台江區,往東再走一些,便到了惠城。

  這個監獄蓋得很大,裡面關押的都是鵬城籍的重刑犯。

  林舒月下車,映入眼簾的便是威嚴的大門,大門邊上有個小門,小門的邊上,是台江監獄幾個燙金大字。

  她先拿出相機拍了張監獄門口的照片,才往警衛室走去。出示了自己的證件,鄭忠福給她寫的信,又做了詳細的登記後才被帶了進去。

  台江監獄裡面很大,但顯得十分空曠,除了草坪外連棵大一些的綠植都沒有,也沒什麼人在外面走動。高樓與水泥地的結合,再加上其特殊的作用,讓這個地方的氣氛顯得格外沈悶。
林舒月被帶到了辦公樓,這回牆上多了些別的色彩,林舒月左右看了看, 這上面寫的大多都是台江監獄的建立史,以及這些年來得到的獎狀、榮譽。

  又經歷了新一輪的登記。二十分鐘後,林舒月在會客室見到了鄭忠福。

  他三十七、八歲的模樣,身高一米七左右剪著平頭的瘦削男人被帶進會客室。林舒月指了指自己手裡的相機,面露詢問。

  鄭忠福點了點頭,林舒月給他拍了一張照片,刻意避開了他身後的獄警。

  林舒月放下相機後,隨手打開善惡雷達。

  善惡雷達的探測範圍一共有130米,在打開善惡雷達的那一瞬間,上面便多了許多深淺不一的紅點。

  這些都不是讓林舒月震驚的,畢竟這裡是監獄,有罪犯是再正常不過了。

  而讓她震驚的點在於,距離她最遠的能夠達到被監獄專門收押的罪犯,都離她至少100米,且都聚集在一起。

  她的十米範圍內壓根就沒有能夠到達被判刑的犯罪紅點出現。

  因為善惡雷達的這個掃描,林舒月心下一沈,她這一次,遇到了冤假錯案了。

  林舒月坐到透明玻璃面前,舉起了手中的電話聽筒。

  鄭忠福也坐下拿起了聽筒。

  在得知有個以前從來沒來看過的人來看自己時,鄭忠福是很高興的,但到了會見室看到了還這麼年輕的林舒月時,他那顆高興的心瞬間便低落了下去。

  不過他很快便安慰了自己。

  這些年來,他幾乎給全鵬城的記者都寫過信,剛開始還會有人來看他,但近幾年來,他寫出去十封信也不會有一個人來看自己。

  能等來一個記者,甭管他們是什麼性別,年紀多大,他都應該高興才對。

  聽筒的那頭,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她在介紹她自己。

  鄭忠福認真地聽著,在她介紹完自己後,開始述說自己這些年裡跟無數個人說過的事情。

  「我叫鄭忠福,今年三十九歲。事情發生在1994年的五月,在發生這件事情之前,我是利民房地產有限公司的業務部經理,我的妻子梁海慧跟我是一個公司的,只不過她是我們公司的前台。」

  「5月22號那一天,我的一個大客戶晚上七點多給我打電話,說即將要簽下來的一個合同有個條款沒有確認好,因為這是一筆特別大的業務,於是我接到電話就出門了。」

  「等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的十二點鐘,我打開燈,發現我的家裡一片狼藉,客廳、房間的抽屜都是被打開的,裡面被翻得亂七八糟。」

  「因為當年的治安不太好,我家住的又是蓋了很多年的平房,當時我就覺得是有賊進了家裡。我當時很害怕,趕緊叫我妻子的名字。但是無論我怎麼叫,她都沒有回復。」

  說到這裡,鄭忠福停頓了一下,哪怕這麼多年說了無數次,每次說到這個地方,鄭忠福依舊說不下去,他伸手抹了一把臉,平復了一下心情,才繼續道:「我打開房間的燈,她躺在床上,脖子被划了很多刀,血染了一床。」

  「我去打電話報警,卻發現我家的電話線已經被割斷了,我只能村子里的小賣部現敲門打電話報警。」

  「那天晚上來了很多很多警察,我被帶到公安局問了很久很久的話。然後我就成了殺害我妻子的嫌疑人。」

  「我被逮捕了,拘留了,法庭審判我了,我被判處了死刑,緩期兩年執行。我不服,當場提出上訴。一直到1995年的十二月,才開始二審。」

  「這一次,我的判決改了,我被改判成了無期徒刑。這麼多年來,我的父母兄弟也在外面一直為我奔走,我的重審申請書被遞交了無數遍,可依舊沒有用。我還是那個罪。」

  「我母親已經去世了,在我入獄的第三年。我們沒有辦法了,只能朝外面求救。」鄭忠福說完,就安靜地等著林舒月問他話,就像以前的那些記者一樣。

  問他他那晚上離家之前都做了什麼,發生了什麼。

  林舒月也確實問了,問完之後,她跟鄭忠福這樣說:「我盡力去幫你。」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甚至連一句承諾都算不上,卻讓鄭忠福紅了眼眶。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這句話了,他朝林舒月鄭重道謝:「謝謝你,林記者。」

  會客時間結束了,林舒月放下聽筒離開。
鄭忠福也跟著獄警回去了。今天是週三,現在還是上午,他們今天的勞動才剛剛開始。出會見室前,他側頭看了一眼林舒月的背影。

  這麼多年了,他知道他的案子翻案渺茫,可他依舊心存希望。為了心裡的這點希望,他堅持了這麼多年。並且往後的歲月也不會放棄。

  他沒做的事情他不會認,也認不了。他在等一個真相,他的妻子也在等。他會一直堅持下去,他相信太陽總會有照耀到他身上的那一天。

  林舒月跟獄警往外走,同時也跟他閒聊:「警官,平時來看鄭忠福的人多嗎?」

  給林舒月帶路的獄警是個三十多歲的老警察了,對鄭忠福他很有印象,或者說,整個監獄里的獄警就沒有對他不熟悉的獄警!

  畢竟被判了十年了依舊不認罪的人滿監獄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剛開始還會有不少記者來看他,但現在啊,除了父母跟他哥哥這些親屬,就只有他以前的老闆楊浩安來看他了。」

  林舒月一挑眉頭:「他老闆?都這麼多年了,他老闆還來看他?」

  說到這個,獄警可就有話聊了:「是啊,利民房地產開發公司你知道吧,鵬城大多數的房子都是他們公司承建的咯。」

  「他們公司可是好公司,每次給的拆遷款都是最足的。每次一拆遷,老百姓聽說拆遷的公司是利民,大家都歡歡喜喜的簽字同意。」獄警他家是本地的,說起拆遷這件事情笑容滿面,他老家明年也要拆遷了,開發商就是利民房地產。

  上個星期,他已經拆遷同意書上簽了字,再過不久,他們就能拿到拆遷款了。

  想著即將就有一筆大錢入賬,獄警臉上的笑容都藏不住:「這楊老闆是個好人。每年市裡組織的慈善活動無論是什麼,他們利民房地產都是一馬當先衝在前面的。還有修路修橋,鵬城有好幾座橋好幾條路都是他們修的。」

  「他們的員工福利還好,工資比同類型的公司工資高。平時過年過節的,發的東西也多。現在天氣熱,聽說工地的工人一個月還發五斤綠豆跟兩斤白糖呢。」

  「而且他們還不拖工程款,都是完工就給工頭發錢。咱們鵬城這些建築隊都想去利民開發的工地上乾活。」

  獄警是真的喜歡利民房地產,他一臉安利的表情,跟林舒月說了利民出資的那幾條路、幾座橋。

  等出監獄大門,林舒月已經對這個利民房地產開發公司有了很深的印象了。

  林舒月沒有多做休息,馬不停蹄地去往鄭忠福家所在的鄭村,鄭村同樣位於台江區,只不過村子所在的方向跟台江監獄是完全相反的。

  台江作為鵬城第二個發展起來的區,其繁華程度體現在方方面面,就連鄭村這樣的一個小村都比林舒月家所在的平沙村要有錢很多。

  從進村開始,入目的全部都是二層、三層的小樓,村裡的街道邊上滿是店鋪,街里來來往往的人不在少數。大大小小的工廠作坊比比皆是。

  林舒月按照鄭忠福給的地址,找到了他家。
這也是一棟三層樓,門口貼著租房的標籤。
拍了照,林舒月按照門口貼著的租房標籤上了二樓。房東家就住在二樓的第一間,從打開的窗戶可以看到,一個中年男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林舒月敲了敲窗戶,中年男人放下遙控器站起來走過來開門:「靚女要租房啊?我們這裡單間、一房一廳兩房一廳都有咯。房間乾淨,價格也便宜。房間乾淨又通透,還有專人看守,安全沒問題咯。」

  林舒月從包里把自己的記者證遞過去:「請問您是鄭忠祿嗎?我是鵬城都市報的記者,鄭忠福先生給我寫過信......」

  鄭忠祿看著林舒月的記者證,剛剛還帶著的笑容落了下來,看了林舒月的證件好幾秒後,他將證件還給林舒月,道:「林記者你跟我進來吧。」

  鄭忠祿的房子跟他說的一樣,確實十分通透:「林記者先稍等,我去叫我父親。」

  林舒月坐在木頭的沙發上,等著鄭忠祿去屋裡叫人,不一會兒,一個老頭在他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出來了。

  那老頭林舒月,連忙快走幾步:「是記者啊,你是記者啊。我感謝你啊,感謝你來幫我家阿福啊。」

  老頭說著,老淚縱橫。

  林舒月看著他那顫顫巍巍地步伐,都怕他跌倒,趕忙站起來迎接:「阿公你慢點走,慢點走。」

  「哎哎。」老頭應著。

  鄭忠祿把他扶到單人沙發上坐下,一邊跟林舒月道歉:「不好意思啊林記者,我們家太久沒有記者來了,我爸爸太激動了。」

  「沒關係,能理解。」

  鄭老頭讓鄭忠祿趕緊給林舒月倒水,自己不等林舒月問,就把這些年來跟無數個記者說過的話說一遍。

  這一點,他跟鄭忠福不愧是父子,連做事情的方式都一樣。

  「我兒子鄭忠福跟我兒媳婦兒梁海慧是自由戀愛的,他們的感情非常好。阿福跟海慧結婚四五年的時間里,兩人一直都和和美美,吵架的次數都很少。」

  「要說我兒子殺了海慧,不說是我了,整個村的人都不相信。只是我們不相信有什麼用啊,我跟阿祿這些年來一趟一趟的往法院、公安局跑,但一點用都沒有。法院告訴我們,這件事情就是我兒阿福做的,這一點證據確鑿。」

  「我們阿福怎麼會殺海慧呢。他們之間明明感情那麼好。事情發生的那天下午阿福回來吃飯,還特地繞了很遠的路給海慧買她喜歡吃的豬手。」

  鄭忠祿在邊上肯定自家父親的說法:「我爸說得對,他們是村裡有名的恩愛人。他們兩口子都在利民房地產上班,每次放假,洗衣服做飯的活都是我弟弟在做,海慧什麼都不用乾。因為這個,我媽還跟海慧生了好大的矛盾。」

  鄭老頭在大兒子說完後,又道:「我年輕的時候有點小錢,兩個兒子結婚以後,我們就給兩個兒子分了家。一家給蓋了一處房子。因為海慧跟阿福平時要上班,所以他們的孩子一直都是跟著我們的,有時候他們下班晚了,孩子就跟著我們住了。」

  在鄭忠祿跟鄭老頭的闡述下,林舒月拼湊出了鄭忠福跟受害者梁海慧的相處模式。

  兩人是同學,自由戀愛,結婚後恩愛有加。因為雙方的工作都在一處,平時上下班都在一起。兩人的社會關係也非常簡單。

  並且梁海慧漂亮又溫柔,性格也比較平和,長到二十多歲,沒有什麼仇人。婚外情更是沒有!

  也正是如此,在她遇害後,家中的門窗均沒有被外力破壞的情況下,警方只能將目光對準梁海慧的枕邊人鄭忠福。

  並且覺得他有重要的殺妻嫌疑。

  且佐證有兩點:

  一、鄭忠福的工作是業務員,有時候為了應酬,到深更半夜才回家。並且有時候還會去一些會所歌舞團之類的地方。梁海慧為此曾跟鄭忠福爭吵過。這是梁海慧以及鄭忠福共同的同事出的供詞。

  二、在對鄭忠福審訊的過程中,鄭忠福曾經承認過,在他當夜離開之前,兩人因為他又要大晚上出門應酬吵過幾句嘴。

  因為這兩點,他們模擬出了鄭忠福殺妻的全過程。

  因為夫妻倆吵嘴,鄭忠福跟梁海慧發生了口角,後兩人戰爭升級,在扭打的過程中,鄭忠福失手將梁海慧掐死。後為了隱瞞罪證,他拿來菜刀將梁海慧的頸部割開,並且弄亂家中,製造出被入室搶劫的樣子。

  然後他又去廚房,將液化氣打開,並且點了一根蚊香,企圖引爆液化氣來毀屍滅跡。但因煤氣用完了,因此他的這個打算落了空。

  在偽造完現場後,他便趁機出門赴宴,並以此來製造一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並且警方對雙林村到鄭忠福要去赴宴的紅浪漫會所之間的距離做過模擬。最終得出結論,以鄭忠福騎車的速度,二十分鐘完全可以到達,但是從鄭忠福接到電話再到紅浪漫,整整過去了五十分鐘。

  這中間的三十分鐘,完完全全夠鄭忠福作案了。

  鄭忠祿還拿出了自己這些年里為弟弟寫的辯駁書。

  針對這些問題,鄭忠福都有解釋。

  第一:梁海慧對鄭忠福出去應酬之事確實頗有微詞。但那是因為鄭忠福有胃病,應酬時又大多是光喝酒不吃飯,每次鄭忠福應酬回來都喝得爛醉,次次都是到後半夜胃疼。還因此住過院。為了佐證這句辯駁的話的真實性,還附帶兩次鵬城醫院半夜的急症病例。上面醫院的公章、醫生的簽名一應具全。

  第二點:那天晚上鄭忠福要出門應酬,確實跟梁海慧拌過幾句嘴,其拌嘴的內容依舊是讓鄭忠福少喝些酒,鄭忠福再三保證,結果梁海慧越吵越氣,鄭忠福跟她做了許久的工作,這才得以出門。

  這也是鄭忠福為什麼會晚了半個小時到紅浪漫的原因之一。

  這一點,鄭忠福有證人,他離開時正好碰到帶著孩子回小賣部看電視的小賣部老闆。

  小賣部老闆的證言也有,根據他的敘述,他見到鄭忠福的時候是八點多,正是電視里新聞聯播結束,電視劇上映的時間。那天他一歲多的兒子吃飽了飯,非要出去走,他當時沒辦法,只能帶著兒子出去溜了一圈。為了看電視,他算準時間抱著孩子一路狂奔回去,跟鄭忠福遇見後,兩人還聊過天。他還看到梁海慧在鄭忠福走後,出來關了門。

  林舒月將這兩份材料看了又看:「有人證,有物證,為什麼這個案子還會被這麼判?」

  鄭老頭坐在沙發上,聞言緩緩搖頭:「我們不知道。法院說,他們不認可我們提供的證據。我們去找派出所的公安,公安見到我們就躲。說我阿福殺妻案件已經蓋棺定論,讓我們不要胡攪蠻纏。」

  「每一年都往法院遞交申請再審申請書。但法院每一次都駁回我們的請求。」

  鄭老頭今年六十二了,他遞交這份申請書已經有八年了。他的老伴受不了疼愛的小兒子成為殺人犯,郁結於心,生了一場病,都沒熬到春天,就撒手人寰了。

  鄭老頭的身體也越來越差了,他總覺得他的時間不多了,鄭老頭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看到自家小兒子出來。

  林舒月將這些材料都拍了照片保存。

  不知不覺間,林舒月已經在鄭家呆了三個小時了,此時已經將近五點,有腳步聲傳過來,一個穿著校服,背著書包的少女走了進來。

  她大概十六歲,身材高挑,長相清冷,跟鄭忠福有些相似,但跟林舒月見過的梁海慧的照片像了七層。

  從她的相貌,便可窺見其母親當年的美貌。
進屋後她先叫了一聲大伯,一聲爺爺後,又對林舒月禮貌地點了點頭,拿著書包進房間。

  「這是阿福的女兒,叫鄭嬌。」鄭忠祿這麼對林舒月介紹:「今年十五了,在台江一中念初三了,學習不太好,我跟大娘想著,明年送她去衛校,以後當個護士,是個穩定工作。」

  鄭忠祿跟弟弟的感情好,他就只有兩個兒子,對這個姪女,公婆倆都是十分的疼愛。

  林舒月道:「那不錯,現在醫生護士老師都是好工作。福利好,社會地位高。」

  林舒月的這句話可算是說到鄭忠祿的心裡了,他很是高興。

  林舒月看時間不早了,便起身出來告辭,臨走前,林舒月想起在監獄時獄警說的話:「我聽說,鄭忠福當初的老闆到現在還經常去看鄭忠福?那他們有沒有來看你們呢?」

  鄭老頭非要把林舒月送下樓,他聞言愁苦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來:「楊老闆是個好人,從阿福跟他乾活開始,他就沒虧待過阿福。阿福出了這種事情,他也是他們公司里唯一一個相信阿福沒有殺人的人。」

  對鄭忠福的這個老闆,鄭老頭十分感激:「這些年他對我們一家多有照顧。去年我住院,在醫院遇到他,是他幫我找的醫生。平時過年過節的他也會來看我們。」

  「是我們阿福跟海慧沒有福氣。」鄭老頭無數次想,如果沒有出這件事,他家阿福跟了這麼一個好老闆,日子肯定會過得特別好。

  當初阿福的同事,現在哪個不是利民房地產的高層呢?開著轎車,住著樓房,誰看了不羨慕啊?

  說話間,他們已經下了樓,正在道別,林舒月的電話響了,她拿起來一看,是杭嘉白打來的。

  「我今天下午整理卷宗,順便看了看你現在在查的這個案件。你那邊有收穫嗎?」電話那頭的杭嘉白聲音低沈,磁性十足,林舒月忍不住揉揉耳朵。

  「有,我們碰個面?」林舒月正准備去公安局找何玉玲一趟呢,畢竟她認識的警察不少,但其中最熟悉的就要屬於何玉玲了。

  結果她還沒去呢,杭嘉白就送上門來了,什麼叫做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上來了,這就是了!

  電話那頭的杭嘉白打電話也是這個目的,他想了想,道:「我記得你們報社前面有一個咖啡館,我們在那裡見面。」

  「沒問題,我十分鐘後到。」

  林舒月掛了電話,啓動車子。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鼎生大廈對面的咖啡館,她停好車子下來時,林舒月遠遠的便看到一個穿著墨藍色西裝男人在跟杭嘉白說話。

  兩人態度熟稔,林舒月看著杭嘉白臉上的笑容就沒有落下去過。

  等林舒月停好車走過去,那個男人已經離開了。

  杭嘉白順著林舒月的目光,隨口說道:「遇到了一個朋友,跟他聊了幾句,咱們進去吧?」

  林舒月點頭,二人一起進了咖啡館。兩人找了個角落坐下,杭嘉白點了一杯咖啡,林舒月要了一杯卡布奇諾一份小蛋糕。

  兩人閒聊兩句,在點的餐上來後,林舒月喝著茶,問杭嘉白看完卷宗後的發現。

  按照單位規定,杭嘉白是不能把公安局的卷宗拿出單位的,他只能跟林舒月說出自己發現的問題:「我看卷宗時,看到上面最開始的那一版記錄里,梁海慧在死之前,是有過性生活的。並且在鄭家,提取出過一個指印以及一個腳印,且當年做過比對,這兩樣並不屬於鄭家的任何一個人。」

  「但奇怪的是,在後續的審訊里,這兩個重要的條件就從未被提及過。」

  杭嘉白的臉色很不好看。1994年哪怕刑偵技術再不發達,這兩點,不說警察,就連一個普通人都知道,這是能夠左右整個案件的性質的。

  但偏偏沒有被人提及。要說沒有貓膩,誰也不信。在來跟林舒月碰頭之前,他已經把公安局這十年來的人事變動都看了一遍。

  當年出警的台江派出所的所長在五年前,已經升遷到總局,現在任鵬城縣公安局的副局長。

  林舒月聞言便已經知道為什麼鄭忠福能夠從死刑變成無期徒刑了,但她依舊想不通為什麼當年的警察也好,法院也好,沒有對這件事進行追責。

  並且在監獄里,鄭忠福自始至終也沒有提他妻子衣服淩亂的事,林舒月不知道鄭忠福是說不出口,還是真的不知道。她決定再去一趟監獄。

  林舒月道:「我去看了鄭忠福,又去他的家裡,他哥哥給我看了兩份材料。」

  林舒月從包里取出相機,打開那兩份材料遞給杭嘉白看。

  杭嘉白看完後,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我們警察局的卷宗上,沒有收錄這個證人的證詞,也沒有這份病例證明。」

  兩人對面而坐,他們都知道,這件事情鬧大了。

  這件事一爆出,對警察、法院的聲譽將是一次重大的打擊。尤其是當年偵辦這件事情的警察,他們無一例外都會被追責。

  杭嘉白今年26歲,他小時候跳過兩回級,大學畢業,從一個小小的刑警走到今天的位置,看著只是職位上升一級,但這一級,確是許多刑警幹一輩子也上升不了的。

  這種因警察失職而釀成的冤假錯案他不是沒有見過,但是警察跟法院一起眼瞎的,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並且這兇手及受害者並沒有什麼雄厚的背景,雙方的家庭都是普普通通的農民!那麼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貓膩?杭嘉白陷入了沈思。

  林舒月面前的小蛋糕沒有動過了。

  兩人沈默了許久,她看著咖啡館玻璃門外來去匆匆的人群,問杭嘉白:「杭隊,你知道利民房地產開發公司嗎?」

  杭嘉白點頭:「這麼有名的企業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就剛剛你來時見到的那個人,就是利民房地產開發商的老闆。」

  「你認識?」

  「我們是一個大院裡長大的。」

  杭嘉白這麼一說,林舒月就明白了。一般情況下,能成為大院的,不是政府大院,就是軍區大院,就是不知道杭嘉白的屬於哪一個了。

  林舒月端起卡布奇諾喝了一口,她對這個利民房地產公司的老闆可謂是好奇得很。尤其是那個對下屬持續關心了十多年的好老闆。

  「杭隊,他的家庭怎麼樣?夫妻關係之類的。」

  杭嘉白沒想到林舒月會問這個,但還是誠實的回答:「他父母早亡,跟著爺爺奶奶長大,夫妻關係十分和睦,是我們大院裡的模範夫妻。浩安哥從小就是我們大院裡的‘別人家的孩子’,我們每次不聽話被父母教訓時,他們的第一句話都是‘看看你浩安哥’。」

  「看樣子是個特別好的人。我今天去監獄,監獄的警察說這些年來,這個楊老闆一直都有去看鄭忠福。」

  杭嘉白對此倒是不怎麽驚訝:「他爺爺是老紅軍,從小就教導他要善待功臣。算算時間,十年前他的公司剛起步沒多久,鄭忠福兩口子都是他公司的人,他會去看望也人之常情。」

  林舒月聽他這麽說,便沒再說話,接下來,兩人隨口聊了幾句。關於這個案子的事兩人沒有再說一句,但他們都知道,他們不會放棄。

  林舒月的父親從小就告訴她,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黑暗面,於是他選擇做警察,就是想要給這個世界帶來些許正義和光明。

  林舒月現在不是警察了,她這輩子也做不了警察了。但記者也是爲這個世界帶來光明的人啊,它跟警察的作用一樣,都爲人間帶來正義跟光明。

  杭嘉白也是如此,與他而言,這是信仰,容不得玷污了。

  今天是報社發薪水的日子,林舒月在咖啡館門口站了一會兒,看著杭嘉白開著車走遠,這才上樓。

  剛進電梯,一個穿著正裝的女性也隨之跟了進來。她手裏拿著一台精緻漂亮的白色手機,朝林舒月翻了個白眼後選擇一個離她最遠的站位,嘴裏正嘰裏咕嚕地跟人在打電話。

  林舒月聽了一會兒也沒聽出來是哪個國家的語言。

  電梯停在5樓,林舒月跟她前後腳走出去,又分別去了兩家不同的公司。

  今天的新聞部格外熱鬧,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記者們在這一刻齊聚。大家沒有像別的部門一樣老老實實地坐著,而是拉著凳子在過道上圍成一圈聊天。

  聲音不算小,但並沒有人對他們不滿。

  林舒月一來,便受到了這些記者們的廣泛關注。

  「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阿強,你的徒弟比你厲害得多哦。」說話的中年男人跟黃強差不多的裝扮,他的手搭在黃強的肩膀上。

  「專業大學畢業的,跟我們這些野路子能比嗎?你帶的偉生也不錯啊,這兩個月的報道也不少,反響不錯哦。」黃強也不惱,自己的徒弟有成績,他這個當師傅的面上也有光。

  並且鵬城都市報跟別的報社不一樣,別的報社實習生進來工作沒有工資,寫的文章也是要以師傅的名義發表。鵬城都市報的實習記者底薪比正式工少一半,寫出來的報道可以自己署名,但獎金是要分一些給師傅的,並不多,就一成。轉正後,獎金就不需要分成了。

  這樣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便是有工資,不是打白工,壞處就是帶新人的老記者得不到什麽好處,教導得不會太真心,一切都需要靠自己去摸索。

  原主大老遠的選擇鵬城都市報實習,除了離家近外,有工資這一點便能無限的吸引她了。

  林舒月這段時間的報導那麽多,每一篇報導發出去的反響都很好,黃強算過,他能分到的獎金不會少。因此這幾天走路都帶風。但在同事面前還是需要謙虛,誇獎對方的徒弟的話他信手拈來。

  畢竟李偉生是關繫戶,對方在帶他的時候也是十分用心的。李偉生也沒有辜負他,從進報社開始就發了不少報導,可以說,對方拿獎金提成拿到手軟。

  商業互吹一翻後,黃強反問跟他說話的人:「我聽說你在跟金沙慈善晚會的新聞,結果怎麽樣?」

  「還有什麽懸念?又是利民房地産出遍風頭咯。」

  「哪次慈善會的結果不是這樣?習慣就好咯。利民房地產什麼都好,就是對記者不太友好,都不知道怎麼寫新聞。」

  「這的確,從他的家庭到他公司又拿下了哪個樓盤,又在慈善會捐了多少錢,來來去去都是這些標題,大家都看膩了。」

  林舒月覺得自從在鄭忠福那裡聽說了利民房地產開發公司以後,真是走到哪裡都能聽到它的名字。

  「師傅,這個楊老闆那麼厲害啊,我之前看過他的報導,他的人真的那麼好?」

  黃強沒說話,但剛剛跟黃強商業互吹的張龍飛已經安耐不住那麼誇獎的心了:「楊老闆人確實好,之前他們那邊要開發一個新樓盤,邀請了我們這些記者過去,因為天氣熱,現場放了三個大冰箱,裡面放了冰水、冰淇淋跟水果。別的當地產沒這麼大方。」

  林舒月點頭:「那他家庭呢,我看你們剛剛說,他的家庭也很好哦?」

  「他跟他老婆是高中同學,兩個人從上學起就在一起,畢業就結了婚,現在孩子都很大了。前段時間阿強你們不是還拍到他帶著老婆女兒去M國購物?」

  「確實有這件事。這別的老闆有了錢都在外面沾花惹草,就這位楊老闆不一樣,從來都潔身自好,作為一個男人,我很欣賞他。」黃強說著,竪起了大拇指。他愛重老婆,於是也對對老婆好的男人十分有好感。

  兩位記者跟獄警以及杭嘉白一樣,對楊浩安的評價都是正面的且向上的,這不禁讓人十分好奇,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麼好的男人?

  李明芳走過來,把自己最近看的小說往林舒月面前一放:「先幫我拿一下,我去領薪水,阿琪也想看這本書,我要是不拿過來,等一下被她搶了我就拿不到了!你先幫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林舒月低頭看,這本小巴掌大小,一看就知道是彎彎那邊帶著顏色的古言,林舒月上輩子能看小說的年紀,這種口袋書已經沒有了,她給李明芳看過的頁碼做了個標記,然後從頭開始翻。

  小說不大,李明芳回來的時候林舒月已經看了半本了。她收回剛剛的話,這個世界上確實有好男人的,就存在於小說里。

  李明芳回來了,見林舒月也在看,立馬就露出個笑容來:「我那有好多小人書,一會兒給你送點來。阿月,我跟你講,我這回買的這批小人書好看得很!」

  「那我要好好看看,謝謝阿芳~~」

  財務那邊叫新聞部的人領薪水了,李明芳也回去工位了,林舒月跟黃強一塊兒朝財務室走。

  黃強顯然對林舒月十分關心:「阿月,你去看鄭忠福了?」

  「去了。」林舒月本來也想跟黃強說說這件事情:「師傅,你當年跟去看鄭忠福的時候有沒有去他家,你看過他們的冤假錯案申訴書嗎?」

  「看過,你看鄭忠福的申訴書,是不是覺得有這兩個證據在,鄭忠福的案子其實很清晰明朗?」黃強的腳步慢了一些。

  林舒月點頭:「是,我打算明天去找那個小賣部的老闆了 解瞭解情況,再去醫院查查當年的檔案。」

  黃強道:「不用去看了,阿月。」

  「要是這個事件有那麼簡單,不會輪到現在你來查。我們去問過了,那個小賣部的老闆早就改了口供。

  「他說當天確實是看到了鄭忠福從他家出來,時間也沒有變,但他否認見過梁海慧出來關
門。後來他回了老家,現在你想查他也查不到了。」

  「台江醫院那邊倒是有鄭忠福的病例,但這除了證明他的胃不好,並不能證明他的妻子是因為這個跟他發生的爭吵。那個當年看到他們吵架的證人已經早就辭職不在利民房地產做工。」

  「阿月,十年過去了,想給他翻案你要去找警察,去讓他們給你提供當年的卷宗,然後再去找法院,找檢察機關,讓他們重新審查這個案件。否則光靠我們是沒有用的。」

  財務叫他們的名字了,兩人結束這段談話,領了工資出來,黃強已經背著包走了。剛剛在跟別人閒聊的時候林舒月就聽他說了,今天他發薪水,要請老婆孩子去吃西餐。一家人已經期待一個月了。

  林舒月等李明芳拿到工資,兩人一起下班。

  在進樓梯時林舒月又見到了隔壁公司的那個美女,她也看到了林舒月二人,又是一個翻上天的白眼。

  林舒月莫名其妙,然後在那個美女又看她的時候,也翻了個白眼回敬回去。

  電梯在一樓一停,那美女就扭著腰出去了,就跟林舒月和李明芳身上帶著病毒似的。

  等她一走遠,李明芳就忍不住了:「看到沒,晟達貿易老闆的妹妹,叫鐘佳麗。據說是法國留學回來的高材生,特別傲,對男女之間的態度還不一樣。看女人就跟看敵人一樣,見到男人立馬就不一樣了。」

  李明芳不說,林舒月看出來了,這美女確實對女人不友好。就像現在,她一臉厭惡地從保潔阿姨的身上走過去,但在大門口見著保安大叔時,那態度立馬就變了。

  「拜屌癌」三個字闖入林舒月的腦海,作為一個正常人,她一直都理解不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奇葩。
  
「走走走,不說她,我今天租了車,等下先送你回家。」

  「行行行,省得我坐公交了。這幾天這個點的公交車司機像是有病一樣,一天開得比一天晃。每次回到家都晃得我想吐。」

  把李明芳送回家,林舒月也回去了。

  林舒星跟羅正軍已經出門做生意了,婁鳳琴這兩天活兒多,這會兒還沒回來。

  林舒月前腳進屋,婁鳳琴後腳也來了。

  她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襯衣西褲的男人。

  那男人手裡還提著一包東西,見到林舒月他就笑了:「阿月,我聽說你最近工作做得很好。正好我有個朋友去香江,我請他幫我帶來香江那邊最新款的相機回來。現在我想把它送給你,希望對你以後的工作生活有幫助。」

  林舒月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渣男,林建新更是渣男中的戰鬥機。她原本帶笑的表情一下就落了下來:「你給的東西我可不敢要,到時候你老婆找上門來,我得被罵死。」

  這件事原主的記憶里還真發生過,那時候原主剛剛上初一,林建新有一天忽然找過來,給她拿了幾百塊錢,因為原主要上課了,就沒來得及跟他撕扯,正打算等放學回家讓婁鳳琴把錢送回去呢,林建新的第二任妻子張梅就來了。
二話不說就搶走了錢,還言語侮辱了原主一番,打從那以後,林家姐妹一分錢沒再要過林建新的。

  婁鳳琴也滿臉不耐:「行了,你別跟我在這扯那些沒有用的淡,趕緊跟我說你有阿陽的什麼線索,說完趕緊滾蛋。」

  婁鳳琴從來都是個敢愛敢恨的性子。林建新從以前就長了個小白臉的樣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從嫁給林建新的那天起,她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擔。

  後來林建新出去外面一趟回來就找茬吵架要離婚,婁鳳琴也是先到城裡來查他出來打工到底遇見了啥,知道林建新在外面攀上高枝後回去就大鬧了一通。

  在他的新歡已經懷孕的情況下,婁鳳琴鬧到最後不僅拿到了林建新分到的田地還拿到了家裡的房子。

  這在廣粵省這個看中男丁的地方顯然是十分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

  若不是林舒陽後面被拐走,婁鳳琴或許會帶女兒兒子在老家過一輩子。跟林建新很大概率也不會再有什麼聯繫。

  但孩子丟了,還是丟在林建新手上的,剛剛丟孩子的時候,婁鳳琴甚至砍了林建新一刀。

  林建新看著絲毫不跟自己親近的二女兒,以及雖然穿得破爛身上還有泥污但美麗依舊的前妻,再想想自從生完孩子身材就像是吹了氣的皮球一樣一天比一天粗的張梅,和家裡那個跟她媽媽長相身材如出一轍的女兒,便覺得渾身都在難受。

  「阿琴,你不讓我進屋坐坐嗎?」

  婁鳳琴多熟悉林建新啊,看林建新那一臉春豬一樣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

  這個男人,當年跟她在一起時,嫌棄她粗魯,沒有情趣,不依賴他,整天就知道幹活,開口閉口就是今天吃什麼,哪裡的田缺水。跟張梅攪合到一起。

  現在張梅發福了,看她相貌跟年輕時差別不大,且多年沒有再婚,便覺得自己在等他,一有機會就想跟自己再續前緣。婁鳳琴看到他就想嘔,要不是他說他想起了阿陽當年被拐前的線索,婁鳳琴都不願意搭理他。

  但看他這個豬哥樣,婁鳳琴就知道這個傻逼今天來的目的不純。想到他剛剛說給林舒月買東西的舉動,她眯了眯眼,一腳踹出去,林建新一躲就躲到了門外,婁鳳琴看准機會砰地一聲關上大門。

  「走,吃飯去,你正軍哥說晚上要做小炒肉,我這一下午都饞得很。」

  「小炒肉啊!」林舒月想到肥瘦相間的小炒肉,眼睛都亮了:「走走走,我們一起吃去。」

  母女二人不再管噼里啪啦地敲門聲,往葡萄樹下的飯桌走去,曾小藝在母女倆進屋時便已經將林舒星留好的飯菜擺出來了。

  這些飯菜都是在溫水鍋里溫著的,此時還溫溫熱著,正好入嘴。

  飯桌上,婁鳳琴先說了自己在工地的事情,又例行問起林舒月的工作,林舒月也沒什麼好瞞著她的,跟她說了鄭忠福的事情,還提了一嘴利民房地產的老闆至今還會去看鄭忠福的事兒。

  婁鳳琴聞言沒說什麼,只讓林舒月注意安全。林舒月暗訪網癮學校的事情婁鳳琴已經知曉,前幾天林舒月被她跟林舒星圍著好一通說。
到後來,婁鳳琴跟林舒月說,她對她的要求只有一個,便是願她平平安安的。

  林舒月再三保證,婁鳳琴依舊沒有放心,最終也只嘆一口氣。

  林舒月好不容易從婁鳳琴的手底下脫身,洗漱完跟曾小藝聊了一會兒天,上床前,林舒月想了想,給黃強發去了一個信息。

  跟妻子浪漫了一把的黃強接到林舒月的短信,坐在沙發上抽了一根煙以後,給了她一個回復,接著便開始給自己認識的人打電話。

  他的妻子給他倒來一杯水:「你這個小徒弟不是要轉正了嗎?你又拿不到她的分成了,何苦這麼幫她?」

  黃強掛了電話,朝妻子笑了笑,跟她說:「阿麗,我已經沒有了入行時候的初心了,但是別人有,我就要幫一幫。」

  他的妻子沒有說話,只是跟他說:「眼鏡都戴了一天了,不難受嗎?快拿下來洗一洗。你這個性子多少年了還是不變,當年.....」

  「阿麗,過去的事情不提了。」黃強的手機傳來一聲響,他拿起來看,然後將信息轉發給林舒月:「現在當娛樂記者也很好,來錢快得多。」

  只是黃強擡頭看向外面的燈火霓虹,他覺得現在的生活沒有什麼不好,只是偶爾午夜夢回,他總會回到十五年前,就差一點,明明就差一點就能成功了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lclobbas 發表於 2024-3-17 01:16 PM

第021章

  次日一早,林舒月直接開車前往黃強發來的地址。

  那是惠城海邊的一個小漁村,林舒月早上六點從家裡出發,一直到九點半才到達目的地。

  一從車上下來,林舒月的目光便落在了遠處湛藍湛藍的大海上。海風格外溫柔,送來清涼,同時也送來了大海鹹濕鹹濕的味道。

  隨著旅遊業的發展,這個小漁村也迎來了不少遊客,林舒月戴著遮陽帽,畫著精緻的妝容,白色的大號襯衣充當防曬服穿在身上,修長的腿包裹在藍色的牛仔褲下,腳上踩著一雙灰色運動鞋。

  她像這個小漁村的無數遊客一樣沿著海邊漫步,時不時地停下腳步吹吹海風看看風景,時不時地再跟邊上同樣來旅遊的人搭搭話。

  手機響起熟悉的音樂聲,林舒月隨手接起,是杭嘉白打來的電話。兩人簡單地聊了兩句,林舒月便掛斷了電話。將手機放回兜里,她繼續往前面走,慢悠悠地拐進一個小巷子。

  林舒月知道杭嘉白打電話來的用意,或許昨天夜裡,杭嘉白那邊有了新的證據。而這份證據,致使他今天早上給她打了這個電話。

  而這個電話釋放出來的信息也十分明顯。再繼續追查這個案子,她會有危險。且這份危險,大到杭嘉白親自打電話示警。

  林舒月不怕危險。她小時候問她爸媽,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的壞人,他跟她媽怎麼還去當警察呢?不怕壞人嗎?不怕危險嗎?

  那時候她媽媽還沒犧牲,她媽媽摸著她的頭跟她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警察的座右銘。並且這個世界上,用需要逆行者的,否則這個世界得多糟糕啊。

  林舒月一直記著她媽媽說的話,她要當警察,不僅僅是因為想要重啓父母的警號,也是為了守護她父母的信仰。如今,那份信仰也成了她的信仰。

  太陽烤在地上,將牆邊頑強生長的青草也照得蔫蔫巴巴。巷子的盡頭就是阿公廟,阿公廟前有一棵兩人合抱才能全完抱住的大榕樹,樹上掛了許多紅色的綢帶。林舒月從阿公廟的左邊走,走到第二家,擡手,敲門。

  不多時,有腳步聲傳來,隨即門被打開。

  來開門的是王貴全,也是當年鄭村小賣部的老闆,比起黃強發給林舒月的那張他的照片。眼前的王貴全蒼老了很多,資料上說,王貴全今年三十四歲,但此時的他,說四十五六都有人信。

  見到林舒月這個陌生人,他愣了愣:「靚女,今天店裡不營業。」

  因為小漁村這兩年旅遊業發達,王貴全也順勢開起了一家加工海鮮的小餐館。但營不營業全靠他自己。

  林舒月看著他,道:「王先生你好,我是鵬城都市報的記者,我......」

  林舒月還沒說完話,王貴全便將其打斷:「靚女,我們今天真的不營業。」

  王貴全說完便要關門,這時一個虛弱地聲音響了起來:「阿全,昨天阿生他們送來了兩只石斑魚,你給這個靚女做了吧,人家小姑娘大老遠的來一次旅遊不容易。」

  王貴全關門的力道輕了一些,過了一會兒,他側開身,林舒月走進院裡。

  林舒月看到,王貴全在讓她進門時,他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到隔壁的院子里。然後甕聲甕氣地道:「靚女,我們可是說好了,一條魚一斤45,你要是嫌貴,我就不做了。」

  王貴全的這副做派,讓林舒月越發肯定,他們一家是有人盯著的。

  「那老闆你挑一條小一點的,我是一個人來的。太大的吃不了,除了石斑魚,還有別的海鮮嗎?光吃石斑魚太單調了。老闆,我聽說你家做的海鮮地道的很,我是特地找過來的。」林舒月說出來的聲音跟之前的有些許差別。

  她的原本的聲音帶著些清冷,現在說出來的話卻帶著一絲甜美,一絲嬌俏。像個天真爛漫的女性。這是昨天林舒月才跟柳老師學的少女音。

  王貴全多看了她一眼,然後道:「還有一些,都在廚房門口,你過來看看。」

  王貴全領著林舒月往廚房去,廚房的門口有一個鐵皮棚子,幾個木箱放在棚子里,裡面裝滿了海鮮合清澈的海水。

  林舒月四下掃了一眼,這是一間有了很多年頭的一層樓房,牆角種了幾乎在廣粵省家家戶戶都會種的玫紅色三角梅。

  院子的一角拉了一條晾衣繩,上面晾著三四件衣服。

  一個跟王貴全差不多歲數的婦女也跟著走了過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林舒月一眼,對王貴全道:「阿全,你去,把東西拿出來。」

  王貴全聽了婦女的話,瞬間變了臉色,低聲喝道:「阿琴!!」

  叫阿琴的婦女閉了閉眼,再睜開,說話便帶著一股哽咽、沙啞,聲音依舊是壓到最小:「阿全,你一直都說讓我再等等,再等等。我今年四十了,我等了十年了,我不想等了。如果你今天不把東西拿出來,那我就拿著那個東西上鵬城。如果鵬城的公安局不接待我,我就上羊城,羊城要不行,我就去首都。」

  阿琴說完這一句話,便捂著胸口咳嗽,王貴全立馬走過去給她順氣,過了大概一分鐘,她才好止住咳嗽,她仰著頭,倔強的看著王貴全,王貴全跟她對視許久,最後他嘆了一口氣,往屋裡走去。

  她平靜地看著林舒月,林舒月在這一刻福至心靈:「阿嫂,請問有沒有廁所啊?」

  「有,在裡面,你跟我來。」

  阿琴在前面走,林舒月跟著她穿過廚房,走向後面的私人住宅。

  這個客廳很小,總共也就20平米,不寬敞,也不夠亮堂。有些褪色的牆上,掛著好幾張照片。其中最大的那張,是王貴全家的全家福。

  相片上的王貴全跟阿琴很年輕,他們一臉笑容地看著鏡頭,在王貴全的面前站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阿琴的手裡,抱著的是一個一歲多的男孩子。

  林舒月將所有的照片看了看,都沒有兩個孩子長大後的樣子。她的內心一沈。

  阿琴見林舒月在看照片,咳嗽了兩聲,拉了個竹子編織的椅子坐下:「這是我女兒跟我兒子。」

  阿琴的目光落在像片上,神情溫柔又悲傷。

  林舒月像是預感到了什麼,她轉頭去看阿琴,阿琴伸手抹掉不知道什麼時候留下來的眼淚:「十年前,他們走了。」

  哪怕已經有了預感,在聽到這句話時,林舒月沒有多震驚。

  阿琴也不等林舒月的回答,她繼續說:「十年前,在對門梁海慧死了沒多久以後,我的女兒娜娜被人從幼兒園帶走了,我們找了很久,什麼也找不到。等晚上我們找孩子回來,家裡的電話響了,接了電話以後,那頭的人說,要想我女兒安全的回來,就讓我跟阿全閉上嘴巴。」

  「那天早上,阿全剛剛從公安局那邊接受詢問回來。他說了在鄭忠福走了以後,梁海慧出來關門的事情。」

  「那一晚我們一晚沒睡,在小賣部睜著眼睛到天亮。」

  「太陽出來了,公安又來了,這一回,阿全改了口供,他說他已經不記得到底梁海慧有沒有出來關門了。因為以前都是梁海慧出來關門的,他記錯了也是有可能。」

  「等到了中午,幼兒園就打電話讓我們去接孩子放學。把娜娜接回來,我們就說鵬城不能呆了,我們馬不停蹄地把店轉了出去,我們以為只要我們離開鵬城,不再摻和那一攤子事,我們就沒事了。」

  「但那些人還是不放過我們。我們剛剛出鵬城,就有一輛貨車朝我們撞過去。」

  「我的兩個孩子當場死亡,阿全跟我被車頭壓著,他沒了半條腿。只有我,還有幾分意識。」

  阿琴的思緒徬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撞我們的人沒有走,他下車走到我們的車子面前,先看了阿全的傷勢,又看了兩個孩子的傷,輪到我的時候,我秉著呼吸,閉著眼睛,躲過了他的探查,然後,我聽到了那個人在打電話,我掙扎著,按下了放在我的包包里的隨身聽。」

  「那個隨身聽,是阿全買來給娜娜錄放音樂的,我的娜娜喜歡跳舞,在出事前,我們已經給她在少年宮報了名,她喜歡芭蕾。」

  談起女兒的興趣愛好,阿琴的臉上帶來些笑容,她徬佛又看見她的娜娜穿著丈夫新買的衣服,站在她面前翩翩起舞的樣子。

  明明她還沒有學過舞蹈,可她卻跟著電視裡也跳得有模有樣。就連少年宮的芭蕾舞老師都說她的娜娜很有跳舞的天分,是屬於被老天追著餵飯的那種人。

  王貴全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看到妻子這樣,他的眼中滿是悲痛。

  阿琴也看到她了,她朝王貴全伸出手,王貴全把一個黑色的帆布小包放在她的掌心。阿琴喘著粗氣,朝林舒月招招手。

  她將那個隨身聽,珍而重之地放在林舒月的手裡:「你姓林是嗎?」

  自從做了記者,林舒月發現自己的共情能力就變得格外的強。就這會兒,聽著阿琴說完自己的過去,看著王貴全跟阿琴這兩個明明還活著,卻像是行屍走肉一樣的人,只覺得鼻頭髮酸,喉嚨發脹。

  「對,我姓林,我叫林舒月。」

  「好,林記者。」她依舊是坐著的,她依舊喘著氣:「林記者,這十年里,來找我們的記者有很多。原本,這些東西我們是不想給別人的,因為我們不信任你你們。」

  「但是我沒有時間了,我得病了,活不了多久了。在我死之前,我想看到壞人伏法。以告慰慘死的兒子女兒。」

  她將隨身聽放到林舒月的手中:「林記者,這是我當年錄下來的證據,我現在,把它交給你。希望你能用她,為我慘死的孩子、為梁海慧,討回一個公道。」

  她並沒有松開手,死死地拉著林舒月的手,力氣大得驚人,她盯著林舒月,一字一句地道:「你拿了我們的證據,一定要幫我們伸冤,要不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林舒月鄭重承諾:「阿琴,你放心!」

  阿琴松了手。

  林舒月將隨身聽放進包里,瞬間便轉移到空間內部。

  「我會的!」林舒月這麼對她承諾。

  阿琴看了林舒月的臉好一會兒,閉上了眼睛。

  王貴全看著已經很累了的妻子,把林舒月叫了出去。

  林舒月站起身來,看了一眼阿琴,阿琴沒有睜開眼,林舒月跟在王貴全身邊往外走。

  快到前院時,林舒月從兜里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筆記本和一隻黑色圓珠筆,她飛速的在上面寫上自己的電話,在要將紙張撕下來時,她又寫上另外一串好碼。

  「王先生,這是我的電話,另外一個,是鵬城刑警大隊小隊長杭嘉白的電話,如果你遇到了什麼事情,你就給我們打電話。」

  王貴全看了林舒月兩秒,伸手扯過紙條,說了一句好,讓有硬邦邦的指著鐵棚子外的一張桌子:「你上那裡坐著等吧,菜很快就好了。」

  林舒月依言走了過去,坐在塑料椅子上,目光落到隔壁去,林舒月已經不止一次看到王貴全朝那邊看了。

  那是一棟兩層的房子,二樓挨著王貴全家這邊的窗戶是打開著的,一個四十來歲的婦女拿著抹布正在擦窗戶,但時不時地就要往王貴全家這邊看一眼。

  林舒月早就趴在桌子上,假裝很累在休息的樣子。

  王貴全很快就把清蒸的石斑魚送了上來:「石斑魚一斤八兩。」

  他說完,轉身便走,不一會兒,又端上來一個鹽焗皮皮蝦,香辣蟹。

  這幾個菜色香味俱全,林舒月早上出門時就吃了兩個包子,這會兒早就餓了。

  隔壁那個假裝擦玻璃的婦女還在一個勁兒地往這邊看,林舒月拿起筷子便吃了起來。

  她的力氣大,飯量也不小,又天生喜歡吃海鮮,一桌三個菜,除了用來裝飾提味兒的香蔥外,她都吃完了。

  還吃了一碗大米飯,走的時候,她按照市場價,付了錢。

  林舒月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在小漁村又逛了逛,還專門找了一家給遊客拍照片的照相館,拍了好幾張海邊照。

  這一天,她都表現得像個普通的遊客一樣。而這一個下午,林舒月總能在她的身後看到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兒。

  她在照相館換衣服出來時,身上背著的包也有被人翻動過的痕跡。林舒月全當不知道,晚上隨便在小漁村的賓館開了一間屋子住下。

  次日一早,吃過當地特色早餐,又買了些土特產後,她才驅車離開。

  等出了小漁村的地界兒,她朝著惠城去,在惠城的城區繞了好幾個圈後,才開往鵬城。

  同時,她在系統裡播放阿琴給她的隨身聽。

  在聽到一半時,她猛地踩了一下剎車,將車停到路邊。將頭埋在方向盤裡許久,她重新啓動車子。

  進入鵬城市區時,她給杭嘉白打了個電話。

  杭嘉白此時正在一個一個長輩家裡,手機響起他立馬拿出來看,在看到來電人是林舒月後,他朝長輩歉意的笑了笑,邊接電話邊走出去。

  等他回來,他的長輩笑著問他:「女朋友來的電話?」

  杭嘉白臉上掛著笑容,否認道:「不是,是我奶奶的一個學生打來的。何叔,我先走了,等過兩天再來拜訪你。」

  何叔朝杭嘉白擺擺手。

  杭嘉白轉身出門了。

  何叔等他走遠,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不見。等他妻子端著一盤切著的水果出來時,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武夷山的正宗紅茶,裊裊茶香中,他沒頭沒腦的來了句:「有些人啊,要晚節不保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lclobbas 發表於 2024-3-17 02:28 PM

本帖最後由 flclobbas 於 2024-3-17 02:29 PM 編輯

第022章

  林舒月將車送回租車行,打車前往柳老師家。

  杭嘉白已經在柳老師家等候。

  柳老師已經知道兩人約在她家是要談公事,便識趣兒的將王阿姨一起帶出去遛彎兒。

  這件事情不同以往,林舒月在見到杭嘉白的那一瞬間便對他進行了掃描。杭嘉白的罪惡值連百分之五都不到,林舒月就松了一口氣。

  這是林舒月第二次給杭嘉白進行善惡掃描了,第一次,是在歲山案的搜山現場。當時她的善惡雷達一直打開著,在掃描段陶勇時同樣掃到他。

  杭嘉白跟那一群警察武警一樣,善惡值連百分之十的那個格子的十分之一都沒滿。

  但那次掃描跟這次不一樣。這次的案子牽扯甚大,尤其是在杭嘉白跟楊浩安認識,且交情十分好的情況下,林舒月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否則一個不注意,那麼萬劫不復的人將不止她一個。王貴全、阿琴,她自己以及她的母親姐姐都逃不掉那些人的迫害。

  林舒月不信能為了掩蓋罪證對小孩子下手的人還有良知。

  兩人到柳老師的書房裡,林舒月拿出隨身聽,按下播放鍵。

  尖利的女聲在寂靜的書房中響起,杭嘉白的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這個聲音太熟悉了。每天他下班回去, 他總能聽到這道聲音在說話。

  等聽完整卷磁帶,林舒月按下了暫停鍵,杭嘉白才沈沈開口:「這是楊浩安的老婆鄧玲的聲音。」

  林舒月點頭,這跟林舒月的猜測不謀而和。實在是這卷錄音帶里的聲音太過清晰了。將說話那個女人的情緒變化也錄得一清二楚。

  光從這卷錄音帶里,也能將事情的始末拼接出來一部分。

  有些人的惡又一次超出了林舒月的想象。她實在難以理解為什麼男人在外面不老實,犯下了大案子,妻子不僅會幫著丈夫掃尾。

  還輕飄飄的一句「給他們個教訓」就將這兩條孩子的命一筆帶過。

  還在往後的十年時間里,對王貴全一家持續了長達十年的監視。未曾有半點放鬆。

  杭嘉白道:「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辦。我馬上就安排人。不,我親自去一趟小漁村,把王貴全夫妻接過來。」

  想起前幾天,他前腳從檔案室拿走鄭忠福的卷宗,後腳就在咖啡店門口遇到楊浩安的事情。現在杭嘉白已經不相信那是巧合了。

  整個鵬城這麼大,楊浩安的公司建在台江區,跟平湖區離得可不算近。在過去的那二十多年里,若不是主動約,他們極少能夠在市區碰到。更別說在鼎生大廈的咖啡廳門口遇到了。

  太巧合了,巧合到他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己是個傻逼。他以前就聽說過燈下黑這個詞,他今天算是經歷了。也算是給他來了一個響亮的大耳光。

  而將鄭忠福案的兇手定在楊浩安身上,之前杭嘉白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就都想得通了。也是,除了楊浩安,誰還有那麼大的能耐背景,讓警察局跟法院同時眼瞎呢?!

  杭嘉白恨不得給昨晚上給鄭忠福梳理社會關係的自己一巴掌。讓你心盲眼瞎!!
把接人這事兒交到誰的手裡杭嘉白都不放心。

  他道:「我今天去了找了刑事申訴檢察廳的何廳長,他已經下發了對鄭忠福案的重審流程。我在回來的路上趙友城給我打了電話,檢察機關的人跟法院的人已經往公安局去了。」

  林舒月直到此刻,才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來。

  「我跟你一起去接王貴全兩口子吧。如果你貿然過去,他們恐怕不會信任你。」

  已經是下午了,兩人說做便做。柳家就有杭嘉白的衣服,他去他常住的房間,打開衣櫃,從裡面取出白色襯衣,灰藍色牛仔褲穿上,出門時背上了他上大學的時候的包,出門時也換上了運動鞋。

  他的這一身衣裳,跟林舒月穿衣服的就莫名的很搭。

  兩人一塊兒下樓的時候,正好遇到柳老師跟王阿姨買菜回來,見到如此般配的兩人,柳老師的眼睛都亮了。

  等二人離開,柳老師臉上的笑容就沒落下來過。跟王阿姨一起,就著兩人的關係便說開了。

  明明林舒月跟杭嘉白兩人之間一點感情的火花都沒呲出來,在她倆的嘴裡,好像杭嘉白跟林舒月的孩子明天就要出生了一般。

  在去小漁村的路上,是杭嘉白開的車。他的車子是公安局配下來的吉普車。

  路上,杭嘉白跟林舒月說起了楊浩安的那位妻子。

  「她叫鄧玲,她媽是紡織廠的普通女工,她爸爸是保衛科的科長。她們住在紡織廠的家屬院,跟我們公安局家屬院離得不遠。鄧玲從小就跟著我們大院的孩子混。初中的時候她就跟楊浩安早戀了。」

  「後來她考上了師範大專,現在是平湖二高的高中語文老師。」在聽到那句錄音之前,杭嘉白從來沒想過鄧玲會成為殺人犯。

  鄧玲是什麼樣的人呢?整個家屬院裡的人就沒有不誇的。性格溫柔,工作體面,對長輩孝順,對丈夫體貼,對小輩慈愛,對鄰居們也十分友善。

  杭嘉白的大哥今年三十歲了,還沒有結婚,每次他回家,他媽總要念叨幾回,話裡話外都是想要鄧玲一樣的兒媳婦兒。

  還有楊浩安,他從小就是大院裡孩子們的榜樣。

  在一眾家世跟他不相上下的同齡人里。他從小就備受長輩們的誇贊,小時候是成績好,懂事,乖巧。長大以後是考的大學是首都大學,光這一點就秒殺大院裡的其他人。大學畢業後,他放棄學校分配的鐵飯碗工作,回鄉創業。

  白手起家,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房地產開發商做到今天整個廣粵省都有名的傑出企業。他們大院裡誰提起楊浩安不竪起大拇指?

  誰家父母在教育自家孩子時不拿楊浩安當正面教材的?就連杭嘉白的父母不也如此麼?

  杭嘉白抿著嘴,越生氣,車就開得越穩。

  從昨天下午發現鄭忠福的錯案開始到現在,他只睡了四個小時的覺。鄭忠福、梁海慧的人際關係讓他從頭到尾梳理了一個遍,嫌疑人列了好幾個,他手底下的隊員被他派出去了好幾個,有兩個到現在都還沒回到隊裡。

  而鄭忠福的這些人際關係里,楊浩安就在其中,因為對他太過熟悉,杭嘉白從來沒有將他列入嫌疑人之列!

  杭嘉白從未懷疑過他的人品!

  車里漸漸地安靜了下來。在搖搖晃晃中,林舒月靠在靠背上睡著了。

  杭嘉白看到了,將車內的冷氣開到二十二度,讓林舒月睡得更加舒服。車載隱約也讓他換成了更加抒情的音樂。

  他這一路上時不時地再接個電話,等他們到小漁村時,天已經黑了。

  杭嘉白並沒有往小漁村裡去,而是在小漁村外停了車。

  林舒月是被一陣泡面香味兒香醒的。杭嘉白在車子前面站著,看著黝黑的海面吃泡麵。

  林舒月開門下車,杭嘉白指了指汽車前蓋上的另外一碗泡麵:「環境簡陋,只有泡麵跟麵包,都在這兒了,想吃什麼你自己拿。」

  林舒月的肚子咕咕響,她今天就吃了早上那一頓飯,中午回鵬城也來不及吃,現在聞到這股霸道的泡麵香味兒,只覺得胃里都在絞著疼。

  「泡麵就很好,我都很久沒吃到了。」林舒月端起泡麵,是紅燒味的。她挑起一勺子泡軟的麵條放入嘴裡,頓時幸福得眯了眯眼。

  做為一個吃貨,沒有人能夠拒絕得了泡麵的美味!林舒月就是如此,哪怕吃的東西再多,她也時不時地就想吃上頓,加溏心蛋煎蛋的泡麵是林舒月的最愛!
  
  林舒月也知道泡麵不健康,但能有什麼辦法,它香啊!為了它的這份香,偶爾不健康一下很值得!更何況杭嘉白尤其懂怎麼吃泡麵,裡面竟然還有兩根泡軟了的腸跟兩個滷雞蛋!

  杭嘉白看林舒月吃得香,幾口吃完了自己的手上的這一盒,連湯都沒有剩下,放下泡麵盒子的時候順手打開了一個麵包吃。

  吃完後,杭嘉白主動去路邊的垃圾桶扔東西。兩人便靠著車子,吹著海風,聊著天,將冰紅茶喝成了啤酒的架勢。

  到了晚上十點,兩人開著車子往小漁村裡去。大多數人家都已經睡著了,杭嘉白把車子停在王貴全家門口的巷子,林舒月下車往王貴全家走去。

  她伸手敲了門,等了兩分鐘,王貴全來開門。見到去而復返的林舒月,他愣了愣。
林舒月指著外面到:「我跟著我朋友一起來的,他在巷子口等你們。」

  王貴全朝隔壁看去,隔壁一片漆黑,按照王貴全對那一家子的瞭解,他們早就睡了。

  原本王貴全這個點也該睡覺了的,但阿琴這幾天的身體越來越差了,他害怕他一覺睡醒,他的妻子也隨著兒女們走了,把他一個人留下,便整夜整夜的睡不著。

  王貴全不相信林舒月,也不相信警察,他警惕的看著林舒月:「別想著騙我,我是不會跟著你去的。」

  林舒月猜到了王貴全不會相信她,在下車時要了杭嘉白的警察證,她將警察證和自己的記者證都遞到王貴全的面前。

  王貴全下意識地低頭,在他家那只有二十瓦的門燈的照耀下,他清楚地看到了杭嘉白的警察證。

  他盯著杭嘉白的證件照看了好一會兒,才問:「杭玉行是他什麼人?」

  林舒月愣了愣,搖了搖頭:「我並不清楚,你或許可以問問杭嘉白本人。」

  王貴全將杭嘉白的證件接過來看了又看,不知道什麼地方發出一聲脆響,將他驚醒,他給林舒月留下一句等著後便進屋去了。

  林舒月給杭嘉白發了個信息,便站在不容易被別人看到的黑暗處等著。

  過了十多分鐘,王貴全扶著阿琴挎著一個包出來了,阿琴朝林舒月笑了笑,也不說話,王貴全小心翼翼的關上門。

  三人朝著停在巷子外那輛黑色吉普去。

  王貴全扶著阿琴,阿琴的一隻手緊緊地握著林舒月的手。

  杭嘉白遠遠地看到林舒月等人,立馬下車把車門打開,三人坐上車,杭嘉白打火踩油門轉方向盤,離開了這個地方。

  黑暗將阿公廟前的那可榕樹籠罩得嚴嚴實實的,微風吹過,榕樹葉隨風左右擺動。

  一直到將車開出小漁村的地界兒,王貴全跟阿琴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王貴全坐在副駕駛,又問出了問過林舒月的那個問題:「杭警官,杭玉行是你什麼人?」

  杭嘉白專心看著前面的道路,聞言看了一眼王貴全,道:「杭玉行是我二叔。」

  聽到這句話,王貴全的神色猛地便放鬆了下來。

  後座的阿琴聽到這句話,說道:「98年大颱風,我們村受災嚴重,杭營長當時是負責給我們村救援的。」

  「那時候我們在海邊給人家曬海帶,颱風來得太急,連跑都來不急,我們被困在海邊的海帶作坊。要不是杭營長把我們從水裡背出來,我估計早就已經沒了。」

  阿琴是個愛恨分明的人,尤其是阿琴,在她的世界里,好就是好,壞就是壞,她看的是人。她不會因為某個人不好,從而遷怒整個群體。她不喜歡當初的台江派出所的那些警察,但對別的警察,她是不排斥的。

  她就知道,害群之馬什麼地方都有。她們只是運氣不好,遇到的正好是那一群壞到根子裡的人。

  王貴全跟她則正好相反,自從十年前那件事以後,王貴全便平等的仇恨任何一個警察隊伍里的人,甚至有時候看電視,看到電視里有警察,他都要發火。

  自從兩個孩子沒了以後,阿琴就是他的命,救了阿琴命的杭玉行便成了他最感激的人。

  杭嘉白跟杭玉行十分相像,為了這幾分相像,王貴全選擇相信他。

  可若是他辜負了自己的信任,王貴全的手摸上了他的後腰,那裡有一塊長方形的凸起。

  黑暗中,杭嘉白把那個凸起也看得清清楚楚,他沒有聲張,將車開得更加平穩。

  阿琴也知道丈夫出門時拿的東西,她什麼都沒有說。她甚至已經做好了一會兒若是被騙,她就跟著丈夫一起報復這個世界的念頭。

  十年啊,三千多個日日夜夜,將阿琴折磨得苦不堪言,也將王貴全折磨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阿琴知道自己時無多日了,她怕王貴全在她走以後做出不可饒恕的錯事出來。於是她在林舒月來之時將證據交出去。

  她當時就想,這應該是她在這個世界上發出的最後一次求救吧。若是沒有人來救她、救阿全,那麼,他就要拉著他們,共沈淪了。

  阿琴看著林舒月的臉龐,在心裡再一次告訴自己,再信她一次。就一次,最後一次。

······

  淩晨兩點五十,吉普車從寂靜的鵬城中疾馳而過,最後停在鵬城公安局的面前。

  一行人往裡面走,王貴全拉著阿琴的手,一隻手一直垂在腿邊。

  這晚的鵬城公安局燈火通明,鵬城公安局的局長親自等在這裡。

  今夜的筆錄,由他親自來做。而那個從台江派出所升上來的副局長跟他那一派系的人不見人影。

  檢察院的人也來了,這次的審訊,由他們完全監督。隔壁交警大隊的人也送來了十年前,松山大道上拿起車禍的出警記錄。

  王貴全的刀所有人都看到了,但沒有一個人開口問他要,他們被帶到問詢室里。作為媒體人,也是查到這件事情的人,林舒月也將旁觀這次問詢。

  她的手裡拿著的是每一個記者都有的攝像機。

  進問詢室時,林舒月將隨身聽塞到了阿琴的手裡,她看著即將要進詢問室的阿琴,柔聲對她說:「阿嫂,娜娜跟剛剛在等著你為他們伸冤呢。」

  剛剛是阿琴的兒子的名字。

  阿琴的眼圈一下子便紅了,她看著林舒月,林舒月道:「別怕,我也在裡面,我陪著你們。」

  阿琴緊緊地捏著隨身聽,挺直腰板,像上戰場一般走進問詢室。

  這個筆錄,從淩晨的三點半做到淩晨六點半,外面的天都已經亮了。眾人從問詢室裡魚貫而出。

  阿琴跟王貴全互相攙扶著,阿琴滿臉淚痕,王貴全雙眼通紅。

  在走到公安局外面時,一抹朝陽從雲層中擠出來,將金色的光輝灑滿人間。

  阿琴看著那抹初生的太陽,喃喃地對王貴全說:「阿全,天亮了,太陽出來了。」

  王貴全虎目含淚,徬佛看到那年那個五歲的小姑娘領著一歲多剛剛會走路的兒子坐在家門口,歡快地叫爸爸。

  林舒月找了個位置,給他們拍了一張照片。

  不多時,穿著制服的杭嘉白拿著逮捕令,帶著一對人出發了。

  他們的目的地直奔公安局的家屬院去。

  此時的鄧玲剛剛起床,穿著柔軟又價值不菲的居家服在廚房給全家人做早餐。她的兒子女兒已經由家裡的保姆送去上學,她的丈夫以及丈夫的爺爺還在床上睡著。

  楊浩安喜歡吃西餐,她給他做的是三明治。他爺爺喜歡吃的是煎餃,她從六點鐘就起來包餃子,玉米豬肉胡蘿蔔的,這個餡兒是她們全家的最愛。
  
  她的嘴上掛著幸福的笑容,一邊做飯,嘴裡還哼著不知名的歌。

  聽到有人敲門,她拿著鍋鏟出去開門,見到是杭嘉白,又看了一眼跟著杭嘉白的那幾個重案組的刑警,溫婉地笑著問:「阿白,你們是來找爺爺的嗎?爺爺還沒起床,你們要稍等一下了。」

  杭嘉白看著鄧玲的目光十分的陌生。他冷聲道:「我們不是來找楊老的,我們是來找你的。」

  杭嘉白舉起手裡的逮捕令:「鄧玲,有人控告你十年前在松山大道故意開車撞人,致兩死兩殘。現在我們依法以故意殺人罪對你進行逮捕。」

  鄧玲捏著鍋鏟的手緊緊地捏緊,過來一會兒,她又放鬆了下來:「阿白,你是否搞錯?我怎麼會故意開車殺人,還是十年前!太荒謬了。」

  「不過我跟你們走,我相信,法律終究會還我清白。」

  杭嘉白不為所動,取出手銬。

  鄧玲看了杭嘉白一眼,然後將鍋鏟放在門邊的櫃子上,朝杭嘉白伸出手,在杭嘉白給她拷上時,她還不忘道:「阿白,你須知道,你這一拷我,我們兩家相處半個世紀的交情就沒有了。」

  這句話裡暗含的威脅讓杭嘉白又多看了鄧玲一眼,然後冷著臉,不為所動:「走吧。這些話,等你站在被告席上時,再來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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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clobbas 發表於 2024-3-17 02:46 PM

第023章

   杭嘉白前腳帶走鄧玲,後腳便有另外一撥警察來將剛剛睡醒正在滿屋子找鄧玲的楊浩安抓捕歸案。

   他被銬上手銬帶走時一個勁兒的回頭,他的爺爺楊寶宗就站在二樓的窗戶前,看著楊浩安被帶走。

   林舒月沒有離開公安局,她跟何玉玲聊著關於化妝的話題,然後等待鄧玲的到來。

   鄧玲一來,她跟何玉玲一起站直了身子。

   鄧玲進來了,她氣質溫婉,身材高挑,皮膚白皙,頭髮如瀑布一樣的垂順到腰部,隨著的走動會來回晃動,嘴角也帶著笑容。

   戴著手銬的她也不見半點慌亂,徬佛她來公安局就是走一個過場。

   林舒月在內心冷笑。她可不是以為自己就是來走過場的麼?畢竟她的那位爺爺,可是曾經部隊裡的高級將領,一退伍就被分到了剛剛經濟特區鵬城任鵬城公安局的局長。且在這上面一幹,就幹了三十年,一直到前年才退休。

   林舒月看了一眼善惡系統,鄧玲的善惡值跟她的外表反差可是格外的大,罪惡值在80-90之間,說是罪大惡極也差不多了。

   鄧玲以在逛街一樣的閒適姿態進了審訊室。一坐下便看著對面的幾個熟人笑了。這些人,每年過年過節,可都是到她家送過禮的。

   她怕什麼,她一點也不怕。

   並且當年她做事十分乾淨,那時候又沒有攝像頭,她咬死不認,誰能有證據證明當初是她開車撞死的人?

   鄧玲半點不慌亂。她被帶走的事情整個家屬院的人都知道,她爺爺楊寶宗,她丈夫楊浩安起床就能知道,到時候,他們肯定會給公安局施壓。不到中午,她必定能出去。

   然而鄧玲的從容在她聽到隨身聽里的那段話時變得慌亂,但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她就鎮定了下來。

   在磁帶播放完以後,她看著播放這段錄音的杭嘉白:「阿白,你們就這麼想拉我下馬?找個配音演員配我的聲音,花了不少功夫吧?」

   杭嘉白呵了一聲,跟她道:「這是副本,正本已經送到痕鑒科做了鑒定,鑒定結果已經出來了,鄧玲,在絕對的證據面前,你的狡辯沒有用。」

   「鄧玲,我問你,1994年5月29號的深夜,八點到淩晨十二點,你在哪裡?」

   鄧玲依舊死豬不怕開水燙:「在家裡哄孩子吃飯睡覺,這一點,我的丈夫、孩子跟爺爺都能作證。」

   十年了,時間那麼久遠了,鄧玲壓根就不怕查。十年前她的一雙兒女大的女兒才五歲,小的才三歲,能懂得什麼?能問出什麼?楊浩安就更不用說了。

   「那既然如你所說,那你的指紋,鞋印又怎麼會出現在案發現場呢?你的食指指紋哪裡去了?」

   杭嘉白的話,讓鄧玲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右手食指,跟別的手指相比,她的這個食指指尖平滑一片,該有的指紋早已消失不見。

   鄧玲是個完美主義的追求者,食指磨平了指紋一直是她的痛,於是她學會了用左手吃飯,左手寫字,右手一直都藏著,能不用就不用。這十年來,她更是輕易不讓別人看自己的掌心。

   而這一切,在杭嘉白給她銬手銬時,她下意識地躲避、隱藏時就被發現了。這一路上押送鄧玲回來,杭嘉白一直仔細觀察,確認了她的右手食指確實沒有半點指紋。

   鄧玲依舊閉口不言,杭嘉白無論問什麼,她都只有一句話,讓杭嘉白等她的律師到了,再跟她說話。

   杭嘉白等人也不生氣,直接將她關押起來。

   楊浩安的心理素質比鄧玲更加好,哪怕他的DNA跟當初從梁海慧身體裡提取出來的DNA比對完全一致,他也不置一詞,甚至從進公安局開始,便熟稔地跟大家打起了招呼。

   他跟鄧玲一樣,他篤定他爺爺會把他救出去,根本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夫妻倆的嘴跟鴨子一樣,硬得很。

   林舒月也掃描過了楊浩安的善惡值,他的善惡值跟鄧玲不相上下。

   林舒月看著他走進審訊室,心裡感慨,鄧玲跟楊浩安這對夫妻真是烏鴉落到野豬背,黑都黑到一起去了。

   林舒月等到了中午,終於等到杭嘉白,他指了指外面,林舒月跟著他一起往外走。

   公安局的外面就有一個飯店,兩人找了個包廂,林舒月進屋前,順手在櫃台邊上的冰箱里拿了兩瓶礦泉水,進包廂後分了一瓶給杭嘉白。

   杭嘉白擰開蓋子便喝了半瓶,他坐到凳子上,問林舒月:「你還記得我曾跟你說過,在當年的案發現場,有一個腳印,一個指紋嗎?現在這個腳印跟這個指紋都找到主人了。」

   杭嘉白這句話就問得很有意思了。從隨身聽中,林舒月已知,梁海慧的死,是楊浩安所為,而鄧玲,在知道自己的丈夫殺了人後,為了給他掩蓋事實,親自開車,將證人王貴全一家撞倒在松山大道上,導致王貴全一家四口,兩死兩殘。

   那麼按理來說,那個不屬於鄭家任何人的指紋、腳印也應該屬於兇手楊浩安。但杭嘉白問這句話,顯然結果不是這個。

   她內心一動:「是鄧玲。」

   杭嘉白朝林舒月點點頭。

   「對,是鄧玲的。」服務員送菜進來了,兩人默契的閉上了嘴巴。

   這家飯店的魚頭麵做得一絕,上菜也很快。杭嘉白跟林舒月都餓了,吃了小半碗了,才有繼續說話的心思。

   「當年查辦這件事情的人也盡數被檢察機關帶走了,有幾個台江派出所的警察已經退休了,再問到這件事,他們也就把當初自己知道的事情說了。」

   「當年的腳印、跟指紋的拓印件被勒令銷毀,但那個負責銷毀的警察留了個心眼,在銷毀之前,悄悄地復印了一遍,原件被他保留到現在。」

   「現在,當年的案子也清晰、明朗了。只不過無論是鄧玲還是楊浩安,兩人都不認罪。」

   杭嘉白跟林舒月都知道,這兩人不會那麼輕易就認罪,畢竟楊家的那位老爺子楊寶宗還在呢。那就是老楊家的定海神針!是楊浩安跟鄧玲的靠山!

   但那有什麼關係呢?

   《刑事訴訟法》第四十六條對一切案件的判處都要重證據,重調查研究,不輕信口供。只有被告人供述,沒有其他證據的,不能認定被告人有罪和處以刑罰;沒有被告人供述,證據充分確實的,可以認定被告人有罪和處以刑罰。

   在絕對的證據面前,就算是鄧玲跟楊浩安一直不開口講述犯罪經過,他們也一樣會被論處。

   楊寶宗固然是鵬城公安局的老局長,但他已經退了,且誰在位時,沒有過那麼一兩個「政敵」呢?這次案子辦得那麼迅速,那些人就沒有在後面使勁兒?

   吃完麵條,杭嘉白搶先付了錢後,戴上帽子便急匆匆地走了。

   楊浩安是歸案了,但他的案件還在審理中呢。在楊浩安跟鄧玲不開口的情況下,他們不確定受害者是不是只有梁海慧跟王貴全一家。

   在林舒月出餐館時,善惡分辨系統傳來一聲脆響。

   【叮~~限時任務:‘一直不認罪的殺妻犯’已完成。無罪者已洗清冤屈,有罪者已伏法。】

   【叮~~任務結算中.....】

   【叮~~任務結算完畢,獎勵宿主人民幣X1000,積分三百。無特殊物品獎勵。】

   【叮~~宿主積分餘額1100,請問是否花費1000積分升級系統?】

   在最後一聲通報後,善惡分辨系統跳到林舒月的面前,上面也出現了兩個鮮紅的選項:「是」「否」。

   林舒月在「是」上面虛虛一點。

   【善惡分辨系統正在升級中,請宿主稍後...升級進度1%...】

   升級進度慢得很,林舒月沒有再看。她的手機響了,林舒月接起來,來電者是鄭忠祿。

   電話里的他十分激動,他說:「林記者,我們接到檢察院的電話,檢察院那邊的人說,當年殺害我弟妹的兇手已經被抓,我們能去接阿福了。」

   林舒月也很為他們高興,直接打了個車子去鄭村。

   鄭忠祿跟鄭老頭還在等她,見到林舒月過來,鄭老頭已經哭過一輪了,他顫微微地走過來,就要朝林舒月跪下,林舒月趕忙拉住他。

   「阿叔,你要是跪了我,我要折壽的。」

   「謝謝你啊,林記者,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們阿福還不知道要等多少年。謝謝你,謝謝你。」老鄭頭拉著林舒月的手,一個勁兒的搖晃。

   在接到鄭忠福無罪的那個電話時,鄭家人全都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他們以為維權之路漫漫,鄭老頭都已經做好了到死都在跑申訴的準備。

   這一天來得太快,快到讓老鄭一家都反應不過來。

   他們甚至都沒有問一句到底誰是殺人真凶。他們現在最主要的,就是要把鄭忠福迎回來。

   十年了,他們老鄭家黑了十年的天,終於亮了。

   「恭喜啊,阿叔,祝願你們一家往後的生活,都是一片坦途。」林舒月笑著恭喜鄭老頭。

   這句話鄭家人都愛聽,大家臉還掛著淚痕,但又都露出了笑容來。

   鄭老頭問鄭嬌:「阿嬌,柚子葉水,桃子葉水,大紅腰帶你都準備好了嗎?」

   鄭嬌手裡提著一個桶,裡面就是柚子葉水跟桃子葉水,大紅布被她纏在身上:「都準備好了,爺爺。」

   「好好好。等一下到了監獄門口,看見你爸爸出來,你就往他的身上灑水。」

   鄭老頭一句一句的吩咐,一遍一遍的重復,誰也沒有嫌他嘮叨,就讓他念叨著坐上了車。

   林舒月也感受到了老鄭家的喜悅,她坐在副駕駛,將他們這一刻的喜悅盡數錄下。

   這個案子其實並不複雜,甚至楊浩安若是沒有他爺爺楊寶宗這個‘保護傘’,這個案件當年就能破。

   為什麼一直不能破?因為那時候,正是楊寶宗的地位最穩固、勢力最大的時候。也因為那時候的法律不夠完善,各方面綜合能力都不夠發達。

   於是知道真相的人選擇了沈默,受害者蒙冤入獄,目擊證人家破人亡。

   楊浩安跟鄧玲為什麼膽子這麼大?是因為他們有個位高權重的好爺爺,他是鵬城公安局的一把手!他能在市局一手遮天!

   但當年這麼草率的辦這個案子,當年那些警察們甘心嗎?若是他們真的甘心,就不會在今天帶回警察局時毫不遮掩的將當年的事情說出來。更不會有警察私藏當年的證據了。

   那他們為什麼不出來仗義執言呢?這就是鄧玲當年為什麼會對王貴全一家出手的原因了。

   她要將這件事情徹底捂下去,讓那些知道真相的警察、法院工作人員閉嘴,偏偏她又不能真正的去動他們的家人。

   那怎麼辦呢?王貴全一家,就成了殺雞儆猴的那隻「雞」。

   那些警察跟法院工作人員也都是有父母有孩子的,誰不怕鄧玲在背後使壞呢?

   於是這件事情就蓋棺定論了,於是老鄭家一家伸冤多年,卻求助無門!

   若不是林舒月將這件事情捅到杭嘉白的面前,若不是楊寶宗已經已經退休兩年之久,若不是杭嘉白的身份背景不比楊家差,這件事情或許還會一直錯下去。

   或許鄭老頭等到閉眼都等不來心愛的小兒子平冤昭雪的那一天。或許阿琴等到病逝,也等不到真凶被抓。

   這件事情就在於沒有人敢站出來說話。但只要有一個人擺明了要為這件事情出頭,那麼當年閉嘴的那些人,便會一個個的站出來。

   哪怕他們都知道這件事情說出來,將是他們職業生涯的污點,他們甚至還會因此入獄,他們也還是義無反顧的來了。

   林舒月跟這老鄭家一家到台江監獄的時候,鄭忠福也出來了,台江監獄的大門為他打開,他已經穿上了過年時鄭忠祿買了送給他常服,手裡提著一個裝了他的洗漱用品的小行李袋,一臉茫然的站在大門口。

   看著這個跟他被關進監獄時完全不一樣的外面的世界。

   曾經的農田變成了一間間房子,遠處高樓大廈,近處是兩條大馬路。

   鄭老頭看到兒子,眼淚又忍不住再次落下,鄭嬌提著那一桶她一直捨不得松開的柚子葉、桃子葉水奔到鄭忠福的面前。

   她拿出桶里的柚子桃子葉蘸水,流著淚灑向鄭忠福。

   鄭忠福看著他離開時才上幼兒園的女兒,現在已經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面容與去世的妻子那麼相似。想到慘死的妻子,以及他缺席了那麼多年鄭嬌的成長,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鄭老頭在鄭忠祿夫妻的攙扶下也走過去。

   鄭老頭老了,鄭忠祿夫妻也跟十年前變了樣了,鄭忠福再也見不到那個總是對他嘮嘮叨叨的母親了,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鄭老頭走過去,把他抱在懷裡,鄭忠福失聲痛哭。

   老鄭家人也跟著哭成一團。哭聲中的悲痛讓旁觀者也跟著掉起了眼淚。

   下午,林舒月回了單位,跟王明政說了這個冤假錯案、以及真凶背後的保護傘時,王明政聽得一愣一愣的。

   王明政實在是想不到林舒月會如此能幹!戒網癮學校的餘波現在都還沒結束呢。

   現在各個電視台、媒體都在做有關於網癮學校、青少年心理方面的報道。網上的各大論壇里,現在都還有人在討論這件事情呢。

   寫到他們報社的信每天都在有。王明政昨晚上才跟大老闆在外面吃了一頓飯呢!

   林舒月這就又跟蹤到大新聞了?!還是冤假錯案這樣吸引眼球的大新聞?!

   王明政現在看林舒月的眼神已經不是在看得力幹將了,而是在看財神啊!從歲山案開始,林舒月每寫的一篇報道,那銷量都是不愁的啊。

   他們這一個多月的銷售額已經遠遠高於去年同月了。再這樣下去,他們今年的銷售額將是近些年之最啊!!那是多少錢啊?!王明政光想想,都覺得渾身舒坦。

   「報,小林,你快去寫報導。我把明天的頭條給你留出來!」王明政的餅還沒開始畫,他的手機又響了,他拿出來一看,來電的是鵬城電視台的張雄峰,上次關於網癮學校的紀錄片,就是他操刀導的。

   現在的他,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新聞部主任了。

   王明政接起電話,那邊的第一句便是關於林舒月這個冤假錯案的。

   王明政笑著跟他說話,然後朝林舒月擺擺手。

   林舒月回到工位上,打開電腦的空白文檔,手在鍵盤上敲動著,一個方塊大的字體便出現在文檔中:《沈冤十年終得雪:三條人命的背後,兇手竟是他!》

   半個小時後,林舒月將報導發給王明政。在這篇報導里,她詳細的寫了這十年鄭忠福的漫漫申訴路。王貴全阿琴這十年被監視的生活,以及那兩個慘死的孩子。

   她寫了鄧玲跟楊浩安好名聲下的「惡臭」,寫了楊寶宗這一把權勢遮天的「保護傘」,也寫了那些緊閉嘴巴的幫凶。

   善惡分辨系統還沒有升級完畢,林舒月看系統背包並沒有影響使用,便不再管它,收拾收拾東西正準備下班。

   手機響了,林舒月拿出手機看,是杭嘉白發來的短信。他們已經獲得了省廳的批准,可以將楊寶宗拘留。但當他們趕到楊家時,楊寶宗已經不見了身影。

   林舒月眉頭一皺,這時候,黃強也回來了。

   他風塵僕僕,額頭全部是汗,他不顧跟他打招呼的人,大步走到林舒月的面前,盯著她,急切地問:「阿月,阿月,楊浩安被抓了是嗎?那他爺爺呢?他爺爺怎麼樣?」

   林舒月不懂黃強為什麼會那麼激動,但她還是回答道:「剛剛公安局的杭隊給我發來信息,說楊寶宗跑了。」

   黃強張大了嘴巴,片刻後,他笑了出來,笑著笑著,他又哭了。

   辦公室的人都被黃強的這一番舉動弄懵了。

   黃強一抹臉,飛快地跑到好工位上,從最下面的抽屜里,拿出一本書,然後不顧眾人詫異的眼色朝外面跑。

   「師傅,你等等我,你等等我。」林舒月意識到大事發生,連忙追出去,同時不住呼喊黃強。黃強充耳不聞,他沒有等電梯,而是從樓梯一路小跑下樓。

   林舒月看著還在七樓停頓的電梯,也跟著跑下去。

   黃強一路跑到公安局門口。

   在進入公安局之前,黃強站在原地,等林舒月跟上,他看著林舒月,眼神中泛著奇異的光:「阿月,阿月,我終於能給你師兄報仇了!」

   他說完,頭也不回的往公安局里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lclobbas 發表於 2024-3-17 03:06 PM

第024章

   林舒月跟著黃強走進去,然後在黃強的敘述中,她知道了十五年前的陳年舊事。

   從他的話裡,林舒月認識了她從未見過面的師兄陳建龍。

   那是1988年,才剛剛工作兩年的黃強手底下來了個叫他師傅的少年陳建龍。

   他們都不是科班出生,但因為熱愛記者這個職業,於是他們義無反顧的加入了這個大家庭裡。

   陳建龍比黃強更加有衝勁兒,他最喜歡的,就是到老百姓當中去,憂老百姓而憂,苦老百而苦。每天他都笑眯眯地,無論做什麼事情,他都有詳細的計劃。

   他發出去的報導,幾乎都要加印。曾經有一段時間,鵬城的老百姓們聽到陳建龍這個名字,便覺得舒心、安心。

   黃強雖然是他的師傅,但兩人相處下來更是朋友,加上當時還不是主編的王明政,三人被戲稱是鵬城都市報的「三劍客」。

   每次他們下班後,總會在鵬城的街頭相聚,一桌小燒烤,幾瓶啤酒,三人像個少不知事的少年,大聲地說著、笑著。

   1989年的一個夜晚,陳建龍在喝了酒以後,跟他們說,他收到了一個信,信里,說的是公安局的局長楊寶宗參與走私犯罪。

   楊寶宗是退伍軍人,退伍後來到鵬城當公安局局長。

   八十年代,正是各類犯罪滋生最旺的時候,各大省份重大刑事案件頻發。大街上攔路搶劫的、詐騙偷盜的、殺人和欺辱婦女的更是多不勝數。

   楊寶宗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鵬城的警力都組織起來,沒日沒夜的巡邏在鵬城的每一個角落,便是偏遠地區也沒有放過。

   因為他的這一舉措,鵬城的所有不法分子要麼逃竄外地,要麼夾起尾巴做人。

   鵬城的治安空前的好,許多商人聽說了,都到這邊來發展。

   這樣一個人民的好警察,忽然說他參與了走私案,誰能信呢?

   陳建龍就是不信的那一個。

   但他還是決定去調查一番,因為只有調查過了,他才能光明正大的寫信去反駁給他寫匿名信的人。

   他走之前,只將自己的行蹤告訴了黃強和王明政。

   黃強再一次有他的消息,是在一個月後的黑夜。

   那個時候的陳建龍已經不成樣子了。曾經健壯的他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原本那雙隨時隨地都充滿希望的明亮眼睛光芒不再。他的舌頭被割掉了,手指頭也斷了四根。

   他將一包東西放到黃強的手裡,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入黑夜中。

   黃強去追,但沒有追到人。

   他回到住的地方,將陳建龍給他的東西拿出來看。

   那是一張張照片,那些照片中,楊寶宗的身影清晰可見。

   甚至在那些照片中,還有許多外國人的身影。

   而他們走私的東西,除了糧食衣物電器這一類的常規物品外,還有毒品。

   換句話說,楊寶宗白天是偉光正的公安局局長,而到了夜裡,他就是走私團伙的頭目、是犯罪分子的保護傘。

   除此之外,還有每次楊寶宗參與走私的時間、物品。

   陳建龍就是臥底在走私團伙里的,但他被發現了,他的手被砍了,他的舌頭被割了。他是在好幾個人的幫助下才帶著證據跑出來的。

   陳建龍死在了那個晚上,跟掩護他出來的那些人一起。

   黃強是在三天後發現他們的屍體的。還不等他悲痛,他就收到了帶血的警告信。信件上詳細的寫了他父母妻兒的信息。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黃強的所有報道都不能見報,他的住所三天兩頭的就被翻。他的妻子孩子在回來時常說家外有陌生人。

   黃強再三思索後,拿上證據去羊城,就在他即將到羊城檢察院時,他被抓了。

   他被關了起來,一天三頓的被打,證據被搶走,當著他的面燒毀。

   最後,奄奄一息的他被丟到山腳下,是一個上山打獵的老人家救了他。

   他沒有死,他回到了鵬城。這一回,他學乖了,他不再試圖揭發楊寶宗了。

   他也不跟社會新聞,轉而跟娛樂新聞了。

   當初的證據他留了復印件,他將這些東西藏在報社里,在王明政的掩護下,十五年來,這份證據沒有被發現。

   黃強跟王明政也疏遠了,他們像是普通上下屬一般的相處。

   可這麼多年里,他卻依舊不敢有半點放鬆。

   十年前,鄭忠福的信寄到他這裡,他去查了,然後在查到楊浩安的背景時他就放棄了這個案件。

   因為他太知道楊寶宗的地位了。但在過去的那些年里,黃強從未放棄過對楊寶宗的探查。

   兩年前,楊寶宗終於退下去了,他當時就想將這些證據交上去,是王明政勸住了他。

   因為楊寶宗在羊城、在省廳、在部隊的保護傘還在。

   同時,他也知道,早有那麼一伙人也在秘密查楊寶宗。

   他只需要耐心等候就好了。

   黃強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他終於不負好友所托,隔了十五年,他終於將那份證據送了出去。

   黃強終於有臉去陳建龍的墓前看他了。黃強終於敢再拿起相機,拿起筆,拍社會百態,寫眾生之樂苦了。

   警察在聽完黃強的敘述後,再看他遞交上來的信息,站起來十分鄭重地朝黃強伸出手:「感謝黃先生送來的重要證據。」

   黃強帶著林舒月一起從公安局出來,兩人在公安局門口看到了被人持槍押送回來的楊寶宗。

   楊寶宗也看到了黃強,但他已經不記得黃強這個人了。或許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將黃強這個小記者放在心上過。

   兩邊人擦肩而過,黃強掏出手機給王明政打電話。

   十五年了,他終於又跟王明政約起了街頭燒烤。

   可惜總歸是不圓滿的,他們的好友,在追求真理的路上,永遠的離開了。

   而他們,人微言輕,因為種種原因,甚至連替他伸冤都等了這麼多年。

   林舒月看著兩個中年男人,在天還沒黑的路邊攤,一邊吃燒烤,一邊哭成個淚人。

   這頓酒喝到最後,是吃飽喝足的林舒月打車把他們送回去的。

   林舒月到家時林舒星跟婁鳳琴都沒睡,見到她安全回來,兩人這才回房歇息。

   曾小藝的房間燈也在她回房的時候熄滅。

   林舒月的這一覺睡得很沈。

   第二天她在枕邊看到熟悉的來自未來的報紙時,早就已經習慣了。

   但今天這份報紙,足足有三份。

   林舒月拿起第一份看,這一份報紙,標題為【中年男子欲炸公安局,是為妻子兒女伸冤!】

   報道上的王貴全一臉癲狂,身上綁著炸藥包衝進省城警察局,手裡拿著提著個收音機,一遍又一遍的播放著當日鄧玲在車禍現場說的話。

   上面講述了王貴全一家的事情。此時的阿琴已經去世。

   結束語,寫的是當年的作案者鄧玲被抓捕歸案。

   而第二份報紙,跟王貴全的那份報紙相隔了一個月之久,標題為:【鄭忠福殺妻案:兇手竟跟王貴全案是同一人所為!】

   在這份報紙中,報紙還原了鄧玲、楊浩安夫妻殺害梁海慧的全部事實、經過。

   楊浩安從小就喜歡少婦,跟鄧玲談戀愛後,他在背地裡也從來都不老實。在上大學時就因為跟有夫之婦牽扯在一起,被鬧到學校,學校以他品行不端為由,給他記了大過,也不給他分配工作。

   在回到鵬城,他利用爺爺楊寶宗的人脈進軍房地產行業,同時鄧玲懷孕,他跟鄧玲結婚。

   鄭忠福是他的公司開辦起就跟著他幹的大功臣,梁海慧也被招成了公司的前台。

   因為她漂亮,因為她已婚,有特殊癖好的楊浩安對梁海慧就上了心。

   在暗示不成後,楊浩安便在一次應酬中突發奇想,讓公司員工給鄭忠福打電話,在鄭忠福來之前,他從會所離開。

   他來到梁海慧家,敲門叫來梁海慧開門,並且在確定梁海慧的孩子不在家後,對其逞了獸慾。

   鄧玲在知道楊浩安對梁海慧起心思後便一直留心,見楊浩安電話打不通,她便追到了梁海慧家。

   楊浩安太猴急了,他連門都沒有關攏。鄧玲走進去的時候,楊浩安正在壓著梁海慧親吻。梁海慧一個勁兒的怒罵掙扎,楊浩安被她的掙扎激怒,用枕頭悶在她的頭上,她逐漸沒了氣。

   這個時候的楊浩安依舊沒有放過她,他依舊在發洩自己的慾望。鄧玲被氣瘋,出了這種事情她不恨楊浩安,反而將所有的憤恨都對準梁海慧。

   她從鄭家的廚房裡拿來刀,對著已經沒了氣息的梁海慧砍去。

   楊浩安在提好褲子以後,將屋子弄亂,將廚房裡的煤氣打開,又點了一盤蚊香。

   他是警察的孫子,他知道如何掩蓋自己來過的證據,他清理了案發現場他的指紋,又指揮著鄧玲給梁海慧清理身體。

   但鄧玲經驗不足,在洗手間留下了一枚指紋,一枚鞋印。

   而這起案件在當年便被警察偵破,但那時候的楊寶宗還是鵬城公安局的局長,權勢中天。在他的命令下,警察門銷毀所有證據,將梁海慧的丈夫鄭忠福當成殺人犯。

   在王貴全大鬧公安局後,鄧玲跟楊浩安相繼落網,鄭忠福被無罪釋放。

   最後一張報紙,是寫楊寶宗的:【昔日英雄終墮落:走私殺人犯楊寶宗!】

   在楊寶宗退休的兩年後,他的孫子孫媳婦兒因為故意殺人被公安機關逮捕。暗中一直關注他們這一伙人乘機將他抓捕,順著他身上的藤摸出了結在上面的瓜。

   不僅抓到了廣粵省公安廳廳長這條大魚,還將部隊裡的幾個高級將領拉下了馬。

   這些,都是發生在2005年的事情。

   林舒月在這其中的作用,不過是讓案子提前了一年。

   之所以推進得這麼順利,是因為楊寶宗已經退休,對公安局的掌控已經不足,也因為他早就被人盯上。林舒月調查到的東西,給了那些盯著楊寶宗的人一張梯子。

   但甭管是因為什麼,無辜者沈冤,兇手伏法,林舒月就開心。

   次日,林舒月去上班,在門口遇到了黃強,黃強拍著她的肩膀,跟她說:「阿月,做記者,要不忘初心,實事求是!」

   林舒月對他燦然一笑:「師傅,還有不畏強權。」

   黃強也笑了。他覺得這一刻林舒月眼中的光,像極了十五年前叫他師傅的那個青年。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走向報社。在他們的包里,都靜靜地躺著一份今天鵬城都市報的早報。

   與此同時,在鵬城下屬的一所鄉村中學里,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拿著從老師那裡要來的報紙,飛快地往家中跑。

   「爸爸,爸爸,楊浩安被抓了,楊浩安被抓了。」

   一個杵著拐杖的男人從屋裡面走出來,迫切地看向那份報紙,老淚橫流,他貪婪地將報紙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後對他的兒子說:「阿文,把家裡的那隻雞殺了,我們去給你媽上墳。上墳歸來,我們去鵬城。」

   「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lclobbas 發表於 2024-3-17 08:54 PM

第025章

   林舒月的這一篇報導發出去,瞬間就在鵬城炸開了鍋。

   利民房地產啊!整個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每次他們在慈善會上捐出去的錢都能讓普通人看了眼紅。

   再加上經常在報紙上看到利民房地產做的好事,對員工多好,對要拆遷的老百姓多大方,整個鵬城的老百姓誰不盼著利民房地產來拆自家啊?

   但現在利民房地產的老闆居然是個殺人犯!他的老婆跟他一起殺的人!為了堵住目擊證人的嘴,還開車把人家一家四口給撞了!還讓人監視人家十年之久!

   還有前公安局局長楊寶宗居然也被抓了!有人告他走私!

   天吶!天吶!天吶!

   街頭巷尾,無數人拿著報紙跟周邊的人討論起這件事情來。就連網絡上也是如此,鵬城有個本地論壇,平日里大家都會將一些身邊的新鮮事發在這個論壇中。所有人都能在這裡討論發言。

   在今天之前,在這個論壇上,大多飄著都是網癮學校的帖子,每個帖子的熱度都很高。但今天就變樣了,利民房地產的事情實在是太令人震驚了!

   但這還不是最讓人驚訝的,最讓人驚訝的,是一個網友發了個帖子,他說他家是在公安局門口開商店的,就從早上報紙上市到現在,已經有好幾批人來公安局了。

   林舒月看到這個帖子後瞬間就來了興趣了, 她給何玉玲的企鵝號發了個信息,很快何玉玲便回復她了,林舒月嘿了一聲,起身關電腦,拿上照相機便出了門。

   黃強早就已經熱情滿滿的出門了,他今天,要走上鵬城的街頭,將鵬城的眾生百態拍一拍。

   林舒月徑直去了公安局。

   和上次一樣, 公安局的門口已經站了很多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但這一回,他們已經不像上一次一樣,將話筒對準什麼也不說的警察了。

   他們就站在門口等著,從裡面出來一個上訪的群眾,他們就衝上去採訪一番。

   這些人裡,有因為楊寶宗走私案子的受害者,也有楊浩安案的受害者,甚至在這其中,還有鄧玲的事兒。

   林舒月前面的南方晚報在採訪的,就是一對父子,父親瘸了一條腿,杵著拐杖,兒子才十多歲大小,很瘦,他扶著父親,隨著他父親說的話而流淚。

   「五年前,楊浩安他們到我們村去考察,說有個什麼路要從我們村子修過。要量一下我們村的土地,再看看我們村的地勢。」

   「我老婆的飯做得好吃,村長就讓我老婆去幫著煮飯。楊浩安也在,他吃了飯喝了酒,就發了酒瘋,就糟蹋了我老婆,我老婆實在受不了這個侮辱,回來把這件事情跟我說以後,趁我不注意,上吊了。」杵拐男人說到這裡,鼻子眼淚一起流。

   他們那個村子很偏遠,一點小事都能在村裡傳一遍,雖然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但他們村子里對女人的貞潔看得依舊很重。

   就是誰家的女人穿的光鮮亮麗一點,多跟哪個男人說了幾句話,都是要被惡意揣測的。楊浩安是直接就在村長家裡就糟蹋他老婆的。他老婆都還沒走到家,這件事情就在整個村裡傳遍了。

   他老婆長得好看,身材好,本就被村裡那些八婆惡意編排,這件事情有那麼多的目擊人,那些人能不說?杵拐男人要去報警,被他老婆攔住了。他去找楊浩安算賬,楊浩安被他打了兩拳,但他很快就被他的手下抓住,楊浩安直接拿鋤頭砸爛了他的腿。

   他還沒被擡到家,他老婆就上吊自殺了。

   他跟他老婆少年夫妻,兩人互相扶持著到現在,從一開始的一無所有,到後面兩人蓋了一間二層平房,兒子也馬上讀高中,日子眼睛看得見的好,怎麼就遭受這種禍事呢?

   他去派出所報警,派出所跟他回去看了,可他們村裡人卻都說沒有這件事,他們說他老婆是因為日子太苦自殺的。

   派出所走訪完了以後,卻沒有立案。他要往市區來報警,卻被村裡的長輩攔住,他們苦口婆心的勸說他。

   因為楊浩安是承建公路的大老闆,只要公路從他們村上修過,他們就能拿到一筆土地補償,這是一筆大錢。大家都不富裕,誰不想要?

   再說了,楊浩安也不是對他家沒有補償,不是還給了兩萬塊錢嗎?

   那兩萬塊錢杵拐男人一分沒要,他的老婆無價,杵拐男人要的就是一個公道。

   如今這個公道終於來了。

   記者們奮筆疾書,這又是一個大新聞!楊浩安又害一人家破人亡!這若是發出去,又是一個大頭條!標題他們都想好了,就叫楊浩安的假面!

   這種跟男女關係能扯上關係,且男方還是鵬城鼎鼎大名的男人時,報導寫得好,必定能脫銷!

   林舒月也在邊上聽。

   但她的思路卻跟那些只想著怎麼寫才能抓住別人眼球的記者不一樣,她的心思則是放在杵拐男人的老婆因為面對不了流言蜚語而選擇自殺的事情上。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比如楊浩安,他之所以殺害梁海慧,是因為他在強迫梁海慧辦那種事情的時候梁海慧掙扎,惹怒了他。

   他殺人罪無可赦,但在鵬城論壇里,有一批人卻覺得撇開殺人這件事情,他有女人多一些並不是什麼大罪。他犯下的,只是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甚至他們覺得,楊浩安的罪還沒有他的妻子鄧玲大。在那些人的嘴裡,鄧玲嫉妒成性,心思惡毒。無辜受害者梁海慧在那些人的嘴裡,風評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們覺得,梁海慧肯定是在楊浩安面前賣弄風騷,肯定是她先主動勾引,楊浩安才會對她上手。

   而說這些言論的人裡面,不乏有女性!

   這個世界在給女性戴枷鎖,男性在給女性編織牢籠。有一部分女性為了能讓更多的女性掙開這道枷鎖,逃離這牢籠,如同飛蛾撲火一般的奮不顧身。

   百年來她們終於將這枷鎖掙出了裂縫,牢籠捅出了窟窿,讓女性能夠自由的在陽光下呼吸。

   可也有那麼一部分女人,她們的精神跟男人高度同軌,她們孜孜不倦的想讓好不容易自由一些的女性將那道枷鎖重新戴上,再回到那個牢籠裡面,繼續做男人的附庸,成為男人的一件「物品」!

   那些人苛責女性,卻不會對男性提高要求。

   就像曾經林舒月看過的那部《一個母親的復仇》里說的一句話:「我用二十年教會我的女兒如何保護自己,你卻沒有多花一秒來教會你的兒子不要去傷害他人。」

   林舒月想以這個為切入點,寫一篇報導。

   林舒月想要用這篇報道,去告訴那些遭受了不幸的女孩子們,受到傷害不是她們的錯,她們沒有一點錯。錯的是那些居心叵測的男人!

   她們受到傷害,要勇敢的活下去,要往前看。這並不是什麼大事!

   林舒月回到報社,將這篇報導寫出來發給王明政。

   王明政打開眼前的報導,再三思索後,拿出手機,播出了一個電話:「下午好我蘇姐,最近怎麼樣?」

   一通寒暄後,王明政掛了電話,將林舒月的報導轉發到另外一個人的郵箱裡。

   晚上下班回家,正在吃飯的林舒月接到了王明政的電話:「小林,今晚上的六點半,記得看生活頻道的說天下。」

   林舒月不明所以,但老闆說的話她還是要聽的,她端著飯碗走到客廳,將電視打開,婁鳳琴跟曾小藝見狀也端著飯碗走進來。

   她們開電視的時間很巧,離六點半只有幾分鐘的時間了,台剛剛調到生活頻道,「說天下」欄目的前奏音樂便入了耳朵。

   婁鳳琴一看就樂了:「你要看說天下啊?這個節目做得好。以前我跟你姐姐也很喜歡看這個節目。」

   曾小藝也說:「我媽也喜歡看。」

   這林舒月倒是不知道,穿越至今,她看電視的時候極少,看新聞也看的是鵬城電視台或者省台,再要不然就是中央台,鵬城生活頻道的節目她還真沒看過。

   正說話間,一個運鏡,鏡頭由高到低。兩名女性出現在演播廳,她們用字正腔圓的普通話給鵬城的老百姓們講述鵬城最近發生的事情。甚至連肉漲價降價的事情都會說一說。主打的就是一個生活。

   林舒月看了看,覺得這個節目做得還是非常不錯的。節目里所展現出來的新聞都很接地氣。怪不得婁鳳琴也很喜歡看。

   整個節目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林舒月看得很是舒心,幾乎就沒有怎麼從電視上挪開目光。

   時間進行到最後一分鐘,兩個主持中叫做白燕的道:「今天,我們欄目組的郵箱裡收到了一篇文章,這篇文章,出自於鵬城都市報的記者,林舒月。」

   「是的,這篇文章的主題叫做【戴著枷鎖被困在牢籠裡的古今女性】。」

   林舒月現在連飯都忘了扒拉了,婁鳳琴更是十分驚訝地看向林舒月,曾小藝也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林舒月。

   電視里的主持人們繼續在說,她們的結束語念出了林舒月文章里最核心的那句話:「這個世界在給女性戴枷鎖.......「物品」!」

   結束語,兩位主持人呼籲電視機前的所有觀眾,在教導女孩子保護好自己的同時,也該教男性不要去傷害別人。她們更呼籲某些女性同胞,在男性貶低女性時,在女性受到傷害時,請她們寬容一些、將心比心一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lclobbas 發表於 2024-3-20 10:54 AM

第026章

   林舒月真正的出了名了,說天下欄目組剛剛結束,婁鳳琴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都是一些八百年不聯繫的親戚。關係好些的,婁鳳琴就樂呵呵的說幾句,畢竟自己的小女兒出息了,她的面上也有光。

   但也有人說話不那麼好聽,就拿現在打電話過來的人,婁鳳琴一看她到她的電話就翻白眼,要是以往,她是不接這個電話的,但今天她的心情好,便將電話接通。

   那頭立馬就傳來說話聲,說話的聲音十分大,像是在吵架一般:「喂,鳳琴啊,剛剛電視裡那個說天下的節目里,講的那個人是不是咱家阿月啊?」

   「是。」婁鳳琴讓女兒跟曾小藝繼續吃飯,自己靠坐在木頭沙發上,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

   「鳳琴啊,咱們家阿月這麼厲害了啊。從小我就說,阿月這孩子有出息,這果不其然!鳳琴啊,我是真羨慕你啊,阿星找的女婿好,天天在你面前,跟上門女婿也沒什麼兩樣了。」

   婁鳳琴沒說話,那頭繼續喋喋不休:「阿月也這麼有出息,阿媽今天看電視的時候還誇呢,剛剛電視一演完,她就出門跟那些村裡人說嘴去了。鳳琴啊,你真是苦盡甘來了。」

   婁鳳琴挑著眉,順著電話那頭的話說:「那是,我的孩子哪有不優秀的。你家老二老三怎麼樣?在哪裡上班啊,一個月多少錢工資啊?大嫂啊,你這三個兒子更享福吧?」

   電話那頭的人像是被噎著了,沒說幾句就掛了電話。

   林舒月也知道打電話來的人是誰了。

   她是原主的大伯娘李春秋,嫁進林家村以後,給老林家生了三個兒子,在老林家格外得臉。尤其是婁鳳琴進門連生兩個女兒後,她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哪怕兩家人早就分了家,也阻擋不了她來婁鳳琴面前炫耀。

   林家老兩口也把她家三個兒子捧到了天上去,對於林舒星跟原主,那是一直也看不上的。要不是婁鳳琴堅持,原主姐妹的名字恐怕就得叫招娣盼娣了。

   林建新出軌,婁鳳琴當初那一鬧,直接將林家老兩口鬧了個臉面踩地。等後面林舒陽走丟了,林家老兩口帶頭在外面說這是老天對婁鳳琴的報應。

   報應她明明是個女人,卻那麼要強。像別家,被男人拋棄不要,誰不是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的?誰不是直接離婚,帶著女兒走的?就她婁鳳琴特殊!

   不僅直接去派出所告林建新通姦,還找來娘家,把分給林建新的土地房子全佔了。林家老兩口想沾邊都沒沾上!

   後來婁鳳琴把房子跟地賣了,更是戳了老兩口的肺管子,他們從那天起就不跟原主家來往了。

   有時候在大街上遇到了,他們也是從原主一家子面前目不斜視的走過的。

   但這一切的改變,還得從三年前說起。因為李春秋家的老大要結婚了。女方要的彩禮太多,李春秋家給不起,於是就把念頭打到了林舒星的身上。

   那時候恰逢婁鳳琴在家,她直接拿大掃把把李春秋一家打出去了。林舒星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回了一趟老家,當著老家眾人的面鬧了一回。

   兩家又斷了聯繫,現在忽然打這麼個電話來誇獎林舒月,這很難不讓人想到黃鼠狼給雞拜年那句諺語。

   婁鳳琴掛了電話以後,一直眯著眼睛,過了一會兒,她才跟林舒月道:「你爸這兩天找你沒?」

   「沒有。」林舒月將吃完的飯的碗摞在婁鳳琴的碗上,曾小藝特別有眼色,立馬將碗筷給拿出去外面放在水盆里。

    婁鳳琴跟林舒月說:「你大伯娘今天打這個電話十分反常。她不是那種會誇別人家孩子的人。在她心裡,她那三個兒子就是皇帝的兒子!金貴得很!恐怕這是沒憋什麼好屁!」

   婁鳳琴交代林舒月:「你爸爸要是找你,甭管讓你做什麼,你都答應他,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

   林舒月點頭:「行。」

   林舒月想起上次林建新過來時,婁鳳琴說的話,便問:「媽,上回他說他想起阿陽失蹤時的事情,他想起什麼了?」

    婁鳳琴搖搖頭:「什麼也沒想起,就是想藉口阿陽的事情,登咱們家的門呢。他那點花花腸子我還不知道?」

   「他是看我這麼多年也沒有再找,以為我心裡還有他呢。」

   林舒月的表情一言難盡。是她太天真了,她以為林建新真想起什麼事情了呢,結果這就是個藉口?

   並且拿被拐多年的兒子當藉口來接近前妻,這男人也太沒品了吧?

   「這些男人怎麼都這麼自信呢?」林建新的做派,跟論壇裡那些人也差別不大了。

   婁鳳琴已經不想再聊林建新這個男人了,這個男人她現在想起來就倒胃口。

   此時她的手機又響了,婁鳳琴拿起電話一看,便笑了:「老白,怎麼忽然給我打電話了?有什麼事情嗎?還是誰家的孩子又有線索了?」

   婁鳳琴從沙發上起來,聽著電話進了房間。

   林舒月則在她的身後琢磨開了。

   婁鳳琴口中的老白原主姐妹都是見過的。

   他是羊城人,長相身高都不錯,還是個退伍兵。婁鳳琴他們這個尋親隊就是他組織起來的。每年到什麼地方去,也是他出的計劃。

   婁鳳琴是十年前加入他這個尋親隊的,這十年下來,已經有二十戶左右的人家找到孩子了。

   婁鳳琴對他很是信服。去年過年,他還來林家吃了一頓年夜飯。

   婁鳳琴剛剛說起林建新時還滿臉厭惡,結果這老白電話一打過來,瞬間便眉開眼笑,說話的聲音也柔了好幾個度。

   林舒月總感覺她的身後有朵朵桃花在開。

   於是她起身走到院子里,跟曾小藝一起洗碗,順便問她:「小藝,你這段時間在家,看到那個叫老白的給我媽打電話多不?」

   婁鳳琴在的工地不管飯,天天她都是要回來吃飯的。

   曾小藝往婁鳳琴的房間看了一眼,道:「天天都打呢,我還聽他們打電話說,等中秋,他來這裡過。」

   林舒月回想一下婁鳳琴以往的做派,她覺得這一波早就是郎有情妾有意了。否則以婁鳳琴的性格,沒有一個對她別有用心的男人可以靠近她的身邊五米遠。

 「那我姐知道不?」

 「阿星姐知道,阿星姐還說到時候讓正軍哥烤烤鴨呢。」烤烤鴨麻煩,這些年羅正軍也沒做幾回,想吃都是到外面去買的。

 林舒月聽曾小藝這個話頭,就知道林舒星對婁鳳琴再找沒什麼意見了。

 林舒月也沒什麼意見。上輩子她就不在意她家老林找伴兒,這輩子更不可能去管婁鳳琴了。只要對婁鳳琴好的,她就沒有意見。

 老白這個人比起林建軍,那是相當靠譜了!

 林舒月則關心起了曾小藝,這段時間她忙著鄭忠福的事情,已經很久沒有跟曾小藝聊天了。

 「你父母來找過你嗎?」算算時間,曾小藝也跑出來一個多月了。林舒月覺得,她的那對父母怎麼也該出來找了。

 曾小藝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她把林舒月洗過第一遍的碗放到乾淨的水盆里:「我媽去找過阿豪,她跟阿豪說,讓我趕緊回家去,家裡給我相了個親,對象也是他們那個批發市場的。家裡有兩個鋪面。」

 「今年28歲,之前有過一個老婆,但是離婚了。之前他在檔口看過我,相中我了。但我之前在上學,他不好意思說。現在我也不上學了,還是從網癮學校出來的。他不嫌棄我,願意給我媽三萬塊錢彩禮。」

 隨著各地網癮學校的曝光,女生在裡面被侵害的事情已經被大家熟知。哪怕鵬城這邊的知情者對此事守口如瓶,也管不住別人的猜測。
阿豪就跟林舒月說過,有好事者曾問過她這件事。

 「我媽讓我別不識好歹。」曾小藝這段時間不愛出門。但阿豪跟周炳榮卻時不時地會來看看她。

 她媽去找阿豪的事情阿豪一言不落的都轉告給她了。曾小藝對她父母本來就沒有什麼期待,聽到這句話,也不傷心難過。

 但她還是有很多話要跟林舒月講:「她以為我不知道呢。她說的那個人,最喜歡打老婆,他前面的那個老婆就是被他打得受不了離婚的。他還有兩個女兒。他對他兩個女兒也不好,他女兒一句話說不對,他就一巴掌打過去。他女兒最大的也才七歲呢。」

 林舒月皺眉:「你跟阿豪說,別讓阿豪告訴 她你住在哪裡。」

 曾小藝還沒成年,才十七歲呢,嫁什麼人!這個年紀就該好好讀書。林舒星跟林舒說過了,她準備過完年資助曾小藝讀高中。

   林舒月決定到時候費用跟林舒星平攤,姐倆一人一半。

   「我知道呢。」頓了頓以後,曾小藝道:「阿月姐,你真的覺得被那些男的那麼傷害,不是女人的錯嗎?」

   「當然!怎麼可能是女人的錯!」這一晚上,林舒月跟曾小藝說了很多話。曾小藝的臉上的微笑越來越真。

   這一晚,曾小藝睡了一個特別好的覺。

   第二天的林舒月的報道照例見報,與此同時,她的報道也出現在了鵬城市婦聯主席王瑞英的桌子上,她已經將這篇報道翻來覆去的看了十多分鐘了。

   不僅如此,她還把林舒月過往發出的報道全都找出來看。過了許久,她打了個電話。

   林舒月對此絲毫不知。

   她現在的全部身心都在即將開庭的「網癮學校案」上。

   這個案件的開庭時間是下午。依舊是公開審理,這一回,來觀看的人們比上回多了很多。

   除了媒體,許許多多的學生以及學生家長,還有許多關注這件事情的各行各業人員。

   這回的案件審理比歲山案的審理時間要長了很多。

   一個個十多歲的少年少女走進上證人席,詳細的將肖長鑫等人的獸形又一次具體而詳細的在大眾面前揭開。

   最後上台的,是那個死在網癮學校的電擊床上的少年的家長。

   他們仔細地將肖長鑫怎麼到家裡去招生,怎麼對他們做的承諾,又在孩子死了以後怎麼威脅、怎麼拿錢給他們堵他們嘴的過程說了一遍。

   在經過四個小時的審理,最終,作為主犯的肖長鑫犯綁架罪、囚禁罪、非法行醫罪、虐待罪,偷稅漏稅罪、非法辦學罪、行賄罪、數罪並罰,事實清晰,證據充分,判處二十五年有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生。

   他的主要四個狗腿子教官,被判處二十年有期徒刑。

   戒網癮學校里的其他教職工也都坐了不同年份的牢。

   被宣判前,肖長鑫在法庭上做最後的陳述,他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他覺得他自己辦這個網癮學校的目的雖然是為了撈錢,也沒有很好的對那些學生,手段也過於激進,但他也幫助了很多網癮少年走回正道。他覺得自己也是有功勞的。

   他甚至對網癮是一種精神病這個說法深信不疑,還發出了一句十分智障的言論:「既然有病,為什麼要放棄治療?」

   這一句話,不僅點燃了出庭作證的人,還將來旁聽的人的怒火都點燃了。

   等他們被法警帶走時,有一個人打開自己的包,從裡面拿出爛水果來,直接朝著肖長鑫等人砸去。

   肖長鑫被爛水果直接砸到臉上,肖長鑫的眼鏡都被打歪了。

   在場的媒體人將這一幕拍了下來。

   阿豪周炳榮曾小藝她們都等在門外,林舒月出來,他們齊刷刷地朝林舒月鞠了一個躬。

   林舒月朝他們笑了笑,然後請他們吃了一隻雪糕,跟她們聊了很久的天,互相交換了聯繫方式,承諾以後會和她們多來往。

   回到報社,李偉生回來了。

   這段時間林舒月並未見到他,一直到現在,林舒月才知道他也暗訪去了。他暗訪的是黑工廠。

   並且帶出來的證據十分充分。

   林舒月得知後,瞬間便對他肅然起敬。

   自己去暗訪,靠的是系統的幫助,而李偉生呢,他就拿了幾台暗訪攝像機就去,吃了那麼多的苦頭,挨了那麼多的打。卻依舊把證據帶了出來。

   林舒月真的希望像李偉生這樣的人多一些,再多一些。因為這個世界上的苦難太多了,一個人是揭露不完的。

   她需要更多的同行者。

   黑了很多,又瘦了很多身上還帶著傷的李偉生在看到林舒月敬佩的目光後,他實在是沒忍住,笑了一下。

   自從林舒月暗訪網癮學校回來後,他心裡就憋著一口氣。有一天在街上閒逛時,他就想起了他朋友曾經說過的那種黑工廠。

   一天工作十八九個小時,一個月的工資卻只有寥寥一百兩百,不僅吃不飽還會被打。但世面上報導這類黑工廠的實在是少。

   於是李偉生便起了去暗訪的心思。跟王明政確認過後,他拿著購買的最新款的暗訪攝像機去了。

   他去了半個月,在這半個月的時間里,他吃的苦是他過去二十年的總和。從小就家境優越的他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是吃不飽還要挨揍。而最讓他痛苦的,是面對那些飽受迫害的人,他除了當個記錄者,卻什麼也幫不了他。

   那種無力感,讓李偉生痛苦。每當他快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他就會想起林舒月。

   網癮學校聊那些人的惡形比黑工廠裡的還要殘酷,林舒月是怎麼忍下來的?這麼一想,李偉生便覺得自己的身上充滿力量!

   沒道理林舒月都能做到的事情,他做不到!

   等他報警,黑工廠的領導者被警察帶走時,李偉生如釋重負。

   他沒有選擇回家,而是回到報社,見到林舒月。

   他走到林舒月的面前,說:「林舒月,你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

   林舒月一愣,她沒想到李偉生去做暗訪調查的初衷是想跟自己做比較。但無論他的初衷是什麼,他的這個暗訪都幫助了很多人。

   她忽然就笑了,她說:「你特別棒。」

   李偉生因為林舒月的這一句誇獎,笑了出來,他說:「我還能更厲害,林舒月,總有一天,我會超過你,成為最厲害的調查記者。」

   「好,我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因為李偉生的這句話,林舒月的心情非常好,
但她的好心情,在下班的樓下看到林建新時散了大半。

   林建新在看到林舒月時倒是十分的開心,揚著笑臉大步朝林舒月走過來:「阿月,晚上忙嗎一起吃個飯吧?」

   林舒月是不想跟林建新吃這個什麼勞什子飯的,但是她想到了婁鳳琴的話,便道:「那我給我媽打個電話,她還等我吃飯呢。」

   「行行行,你打你打。」林建新顯得分外的好說話。

   林舒月給婁鳳琴打了個電話後,跟林建新走到了他的車前。他的車子是輛黑色的四個圈,特別新,裡面的內飾十分奢華。

   一坐上車,他便忍不住道:「這輛車是去年買的,全部下來,落地四十萬!」

   林建新說著,還從車上的內視鏡看林舒月的表情。

   林舒月對物質的要求並不高,但她上一世是有好幾個土豪朋友的,她什麼豪車沒有坐過?會為了04年40萬的車心動?

   她系上安全帶,冷笑著說道:「確實不錯。看來你當年拋妻棄子的回報是十分豐厚的。」

   林舒月的這句話實在是扎心,扎心到讓林建新炫耀的表情僵在臉上。

   林舒月好整以暇地看著林建新,十分期待他反駁她,罵她,然後她好順勢下車。

   但她沒想到林建新這麼能忍,這麼快就能恢復正常。

   他道:「阿月,當年我跟你媽媽的分開,是有很多種原因的。我也並沒有拋棄你們姐弟三人,我也常來看你們。只是你媽性子要強,你阿姨又脾氣不好,我夾在中間十分難做。」

   「這麼多年,是爸爸缺席了你們姐妹的成長,這一點,我給你道歉。現在爸爸老了,對以前的事情,也是十分的後悔。」

   林建新臉上的笑容沒有了,語氣十分沈重。

   林舒月嘖了一聲,並不應和。而是看著外面的街景。

   今天傍晚的天黑沈沈的,一團團烏雲凝聚在天空,林舒月估摸著今晚上的雨勢不會小。

   林建新看了林舒月一眼,見她不為所動,繼續道:「爸爸是真的想補償你們姐妹的。我在東方小區買了兩套房子,準備一套給你姐姐,一套給你。」

   東方小區就在平湖區的市中心,小區環境好,地勢好,房子格局也好,相對的,房子的價格也十分的好看。

   林建新這麼大方,林舒月一挑眉,覺得林建新這一次所圖甚大啊!

   她來興趣了,她倒是要聽聽林建新這渣爹的肚子里憋了什麼屁!

   「你給我們買房,你老婆同意?」

   林建新聽到這話,以為林舒月心動了,臉上又露出了笑容來,他說:「管她同意不同意呢。阿月,你爸爸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以前的我看她的臉色過日子,現在不需要了。」

   林建新這鳳凰男發言,讓林舒月心裡嘖嘖兩聲。

   合著以前跟人家在一起,是圖的人家的錢。現在把人家的財產併吞得差不多了,翅膀硬了,就想把人家一家踹開獨自飛了唄?

   林舒月真想在後世的某瓣上發個帖子,相信用不了幾分鐘,林建新就會被罵得翻好幾頁!

   「哦,你現在這麼厲害啊。」林舒月隨口敷衍,但林建新將這一句話當成了誇獎。

   在去餐廳的路上,他那嘴叭叭的就沒停過,說的全是他這些年在張梅家忍辱負重的艱辛,以及他對她們母女的想念。

   十分呱噪。

   在林舒月越來越不耐煩的時候,他們終於到了此次吃飯的目的地了。

   這是一家高檔餐廳,整個建築都做了燈光,天還沒黑,燈光就開了,暖黃色的燈帶將餐廳的檔次都往上拉了一些。

   餐廳的門口站著兩個穿著燕尾服的服務員,見林舒月跟林建新走進,他們便齊刷刷地將玻璃門打開。

   一股冷氣混合著香味撲面而來。

   林建新十分裝逼的對著迎上來的女服務員道:

   「定了位置的,姓林。」

   「林先生,請往裡面走。」服務員小姐姐禮儀標準的朝著裡面做了個請的手勢,林建新矜持的點點頭,跟在她的身後。

   到了位置坐下,服務員小姐姐去下單點餐,林建新才跟林舒月道:「這是個法國餐廳位置很難定。他們的所有食材都是從法國空運過來的。」

   林舒月不愛吃西餐,她覺得從法國空運過來的食材還沒她去菜市場買的新鮮呢。

   她也失去了耐心,實在不耐煩聽林建新吹這些牛逼了。她覺得這過來的這一路,那牛都得飛滿天。

   她冷著臉靠在椅背上,對林建新道:「我媽在家裡等我回去呢,你別拐彎抹角了,你直接說你找我什麼事情。」

   林舒月說著,想起之前林建新說的有林舒陽的線索,便問道:「上回你跟我媽說你有阿陽當時被拐的線索。你先說一說。」

   【叮~~觸發關鍵詞‘被拐’,限時任務:尋找被拐的弟弟發佈,限制時常:12個月。】

   【叮~~善惡雷達已升級完畢,輻射範圍增加至200米。且可查詢個人詳細善惡值。】

   善惡雷達自動打開,然後林舒月的目光,便落在了對面的林建新身上。

   善惡雷達顯示,林建新的善惡值,高達60%。...<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lclobbas 發表於 2024-3-20 11:05 AM

第027章

   60%的罪惡值是什麼概念呢?如果將一個善惡雷達畫成一個圓,再將其分成十個等份,一個等份為10%,前10%為好人,20%到30%是小惡。那麼從30%後,隨著數值的增加,惡的罪行便越來越大。

   像是段陶勇、鄧玲、楊浩安,他們的罪惡值是80%,因為手裡有不止一條人命。

   那60%呢,他的罪惡定義是什麼?林建新到底犯了什麼罪,讓他的罪惡值這麼高呢?

   再者「被拐」這個詞,林舒月在家裡家外沒少說,但只有在林建新面前說的時候,誘發了這個關鍵詞。那麼林舒月按照之前的系統任務的特性,便可以得出一個結論。

   林建新跟林舒陽的被拐有關,且從他的罪惡值來看,這個關係非常大。

   若是用最壞的心思去揣摩一個人,林舒陽被林建新賣掉都有可能!

   林舒月看林建新的眼神逐漸幽深。

   林建新坐在林舒月的對面,臉上強裝出來的溫和已經消失殆盡。他看著林舒月的目光十分不友善。

   但林建新是個大男子主義十分大但也很懂得如何去隱忍的一個人。

   就拿年輕時候來說。他受不了那個做農活的苦,再加上父母偏心大哥,常跟他說等他結婚就把他分出去。於是他從十六歲就開始就自己給自己物色妻子人選。

   包括婁鳳琴在內,他一共看中了四個。他一直注意觀察著,一直到二十歲那年,他才從那四個人裡選出了婁鳳琴。

   因為婁鳳琴不僅能幹,家裡家外一把抓,還性格爽利,且長相也是那四個女孩子裡最為出挑的。

   林建新一覺得自己是個厲害人物,是時代原因局限了他的發展,他覺得若是在古代,他配得上皇帝的女兒。

   他看中婁鳳琴,是婁鳳琴的福氣。

   確定了目標,接下來就是接近了。林建新長得好看,還會打扮,在那個大集體時代,無疑是農村一道十分靚麗的風景線。

   在他的小心殷勤之下,沒用多久,他就將婁鳳琴勾到手,娶婁鳳琴時在他的故意賣慘之下,他給的彩禮是整個村裡最少的。

   結婚後,他甚至還騙得婁鳳琴用她的嫁妝用來蓋房。婚後,掙工分養家的重任也幾乎到了婁鳳琴的身上。

   後來大集體沒了,分產到戶了,改革開放了,林建新就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他開始跟村裡的人出來外面打工。

   先是在工地幹,後面又進了工廠。

   他長相英俊帥氣,在他在外面的那些年里,他身邊的女人一直都沒有斷過。

   婁鳳琴在家做農活帶孩子,什麼都不知道。起初他也沒想著離婚,但後來他搭上了張梅,對方家裡開了個餐館,且是家裡的獨生女,偶然見過他一面後,不顧他有妻有子,展開熱烈追求。

   林建新敏銳地知道自己若是跟張梅在一起了,那麼他將少奮鬥三十年。但張梅好哄,他的父母卻不是傻子。

   於是林建新讓張梅未婚先孕。同時迅速對婁鳳琴冷淡下來,還頻繁找婁鳳琴茬兒的態度。目的就是為了逼婁鳳琴自己先提出離婚。

   但他機關算盡,就是沒有算到婁鳳琴會將事情鬧那麼大。更沒有算出婁鳳琴會將家裡的家產孩子都爭到手。

   這讓林建新的大男人的心理再一次感到挫敗。
而後的這些年里,他過的順風順水,到了現在,他已經把張家的財產都拿到了手。曾經在他面前不可一世的張梅也要看他的臉色過日子。

   只有在前妻母女三人面前,他那種挫敗感依舊存在。

   但臉色不好也就一瞬,林建新很快又掛上了笑容:「今天的飯菜很好吃,阿月,等菜上來了,一邊吃一邊說,行嗎?」

   林舒月關掉善惡雷達,然後朝他微微頷首。

   很快餐就上來了,林舒月一手抓刀一手抓叉在跟一塊七分熟的牛排奮鬥。對面的林建新則端起高腳杯喝了一口裡面的紅酒。

   「阿月,時間一晃,你也二十多歲了吧?如果我沒記錯,你是23了?」林建新一臉篤定,他其實根本就不記得兩個女兒的出生年月,之所以說林舒月23歲,是他算出來的。

   7歲讀一年級,一直到大學畢業是16年,林舒月現在是大四下半年的實習期,16+7不正好23麼?

   林舒月將切好的牛排叉了放到嘴巴里,也不反駁,朝他點點頭:「對,你算得很對。」

   原主六歲上學,跳級兩年,到現在也不過20歲的事情林舒月是不會對林建新糾正的。

   林建新又不是她家老林,原主也不稀罕林建新這個父親的父愛。

   林建新嘴上掛著自信的笑容:「阿月啊,23歲,已經不小了。你媽媽19歲嫁給我,23歲的時候你姐姐都已經出生了。你看你,現在連個男朋友都沒有交吧?」

   林建新用男人的思維去想事情,他覺得如果林舒月有男朋友,那他男朋友絕對不會讓林舒月寫那些報導!

   林舒月寫得都是什麼報導?不是指責人家父母,就是為那些不檢點的女性發聲。

   說實在的,林舒月確實出名了,但林建新出去交際都不敢說林舒月是他的女兒,就怕人家說他不會教孩子,教出這麼一個離經叛道的女兒。

   這句熟悉的話一出,已經讓林舒月知道林建新在打什麼主意了。

   她一塊塊的叉著牛排吃,她雖然不喜歡吃西餐,覺得西餐過於清淡,但不浪費食物,是她爺爺奶奶從小就教導她的美好品德。

   「沒有,你想說什麼?」

   林建新看到林舒月那副懶洋洋的模樣就覺得難受。他真的覺得這個女兒一身反骨!老大林舒星雖然不樂意搭理他,但是該有的禮貌還是會有,哪裡像林舒月,根本沒有半點禮貌!

   從接到她開始,對自己就沒有半點尊重!

   但想到自己的計劃,他按捺住心裡的不滿:「是這樣的,阿月,爸爸在這些年里也認識了不少成功人士。咱們鵬城的廣盛集團你知道嗎?他要給他的兒子找個兒媳婦,想要從這個文化圈里選人。」

   「你看你長得漂亮又有文化,是咱們省城大學的高材生,正好符合他們的標準。所以爸爸就想給你們撮合撮合......」

   廣盛集團?林舒月覺得這個名字十分熟悉,再一思索,她就想起來了,這不是自己剛剛穿越過來時,李明芳跟她聊的八卦麼,就李偉生的那個大新聞,廣盛集團老總攜嬌妻出遊的那個。

   林舒月嘖嘖了一聲,她上輩子這輩子都才20歲,她對男人也沒什麼興趣。

   有那大好的時光,為啥要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愛情或者婚姻裡呢?男人有啥好的?搞事業不香嗎?加薪升職得來的紅票票不比男人好看?

   林舒月打小就信奉一句話,叫做心中無男人,拔劍自然神。

   所以相親是不可能相親的,別說什麼廣盛集團老總的兒子了,就是要跟她相親的男人是天皇老子,她也是沒有興趣的。

   知道了林建新今天的目的,林舒月就不想再跟他虛與委蛇了,並且林舒月覺得,想要從林建新的嘴裡知道阿陽的下落,林舒月覺得那個難度,或許比登天還要難一些。

   「這麼好的婚事,你留著給你小女兒吧,我沒興趣。我回家了,往後沒事兒別找我,有事兒更別找。找我也沒用。」林舒月打開包,從裡面扯出兩張軟妹幣出來,但想了想,她又放回去一張,她直接將錢放在這桌子上。

   「你點的這麼多吃的,除了這塊牛排以外我什麼都沒動。我剛剛看了,一份牛排是100塊,放這裡了。」

   「拜拜。」

   林舒月背上包就走了。

   壓根沒管在她身後的林建新臉色是多麼難看。
在出大門之前,林舒月習慣性的往餐廳里看了看,見到隔壁公司那個對男人女人還有兩份面孔的晟達外貿的千金鐘佳麗也在,她正笑靨如花的跟一個四十來歲的外國男人共進晚餐。

   林舒月沒有多看,直接出門。

   西餐廳的對面就是一個麻辣燙的攤子,許多人圍坐在爐子邊,吃得熱火朝天。

   一塊牛排真沒什麼份量,林舒月擡腳就朝麻辣燙的攤子走。

   麻辣燙的串兒都是在鍋里煮好的,想吃什麼直接拿就好了,但蔬菜麵條之類的在保鮮櫃里,得自己選。

   林舒月把選好的蔬菜苗遞給老闆娘,找了個地方坐下,從鍋里拿煮好的串兒吃。

   在吃麻辣燙時,她尤其愛煮的又軟又糯的雞爪,吃到一半,她的身邊坐了一個人,林舒月轉頭去看:「杭隊?」

   穿了一身便衣的杭嘉白笑著跟林舒月點點頭:「林記者。」

   「出任務?」

   「是,從早上就出來了,到現在還一口東西沒入嘴,正好路過這兒,看到你吃得正香,我實在是沒忍住,就也來了。不介意吧?」杭嘉白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是帶著笑的。

   林舒月側頭看他,正好看到那雙好看的眸子里映著麻辣燙攤子上的燈光,如星辰入眼。

   她抓起礦泉水喝了一口:「不介意不介意,這雞爪好吃,強烈建議你試一試。」

   之後兩人便開始了狂吃模式,吃到有什麼格外好吃的,還互相推薦一番,最後杭嘉白被一個電話叫走,林舒月也捧著吃得有點撐的肚子回家。

   婁鳳琴一直在家裡等她,得知她吃了飯後,便詢問起跟林建新出去的情況。

   知道林建新要給她介紹對象,婁鳳琴直接冷笑出聲:「我就知道他打的是這個主意。」

   「真他娘的不要臉!小時候你姐跟你生下來,他生氣得很,一直在跟我說丫頭片子有什麼用。還要聽你爺爺奶奶的話把你們姐倆送人。」

   「要不是我跟你外婆說了,你舅舅打了他一頓,他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背著我把這事兒幹了!」說起這件事,哪怕過了這麼多年,婁鳳琴也依舊生氣。

   婁鳳琴無數次都在想,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在知道林建新找茬的目的是離婚時,才會那麼冷靜的先進城查他那段時間都在幹什麼。

   「以前對你們姐妹不管不顧,現在用得上了,就想來安排你們姐妹了,臉大如盆!別搭理他,以後他再去找你,別單獨見他。」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婁鳳琴的話,讓林舒月心中一動。

   「媽,當年他對阿陽怎麼樣?」

   「他重男輕女,對阿陽特別好。就是我跟他在鬧離婚的時候,他從外面回來都不忘給阿陽買東西。當初我讓阿陽的字跟你們排,他還生了很大一股氣。」婁鳳琴是一個開明的母親,但凡是兒女想要知道的,問到她面前了,只要她知道的,她都會詳細的給兒女說。

   從婁鳳琴這句話,林舒月也知道了,林建新的反對在婁鳳琴這裡並沒有什麼卵用。林舒陽還是跟了她們排序。

   林舒月繼續問:「那阿陽是怎麼被拐的呢?」

   婁鳳琴嘆了一口氣:「那時候正好是中秋,他們一家回來過節,因為你弟弟是他唯一的兒子,他就把你弟弟帶了過去過節。」

   「你大伯娘家的那三個纏著他要出去鎮上看,他就把你弟弟也帶著去了。那時候你弟弟年紀小,跟他去了個陌生的地方說想找媽媽跟姐姐,然後趁著他在買粉的時候跑了。等他買到粉,你弟弟就不見了。他們報警在鎮上找了一天也沒有找到人。」

   「這麼多年他也不好過。我次次出去找阿陽他都會送錢過來。阿陽也是他的兒子,收這個錢,我收得心安理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lclobbas 發表於 2024-3-20 11:17 AM

第028章

   林舒月次日早晨起來,給自己化了個妝,戴了一頂大波浪的捲髮,穿上了掛在衣櫃里一直沒怎麼穿過的白色長裙。

   等從房間出來的時候,才知道昨夜外面下了場大雨,到了現在也沒停。婁鳳琴沒有去工地,跟林舒星和曾小藝一塊兒在客廳里坐著看還珠格格。

   見到化了妝的林舒月,三人都懵了。

   林舒星是最開始反應過來的:「靚女,你什麼時候進來我家的?」

   林舒月也不逗她們,把頭頂的假髮一摘,朝她們走過去:「姐,化個妝穿個裙子你就不認識我了啊?」

   林舒星聽到林舒月熟悉的聲音,嚯了一聲,立馬站起來朝林舒月走過去,圍著她轉了好幾圈,十分的興奮:「阿月啊,你這個妝是怎麼化的啊,怎麼跟你本人一點也不一樣啊?」

   林舒月會化妝這一點,林舒星已經從曾小藝的嘴巴里聽說了無數次。但每次聽到曾小藝說她妹妹化妝成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潛入網癮學校的時候,林舒星都覺得無法想象也不敢相信!

   畢竟她妹子才二十歲,二十歲跟四十歲的差距那麼大,林舒月再怎麼化還能化妝成另外一個人?她覺得曾小藝肯定是誇大了。

   所以林舒星就沒把林舒月這個技能當成一回事兒,甚至連問都沒問林舒月一句。直到現在,她看著完完全全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林舒月,不得不信了。

   她捧著林舒月的臉嘖嘖稱奇:「阿月啊,你這個眼睛怎麼化的啊,你的眼睛不是這個形狀啊!」

   林舒月跟林舒星一樣,都是瑞鳳眼,一娉一笑總是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勾人。但現在林舒月的眼睛完全成了個杏仁眼,又大不說還很圓。

   林舒月也不急著出去了,她看著林舒星那一臉好奇的模樣:「要不我也給你們化一個?」

   林舒星立馬就同意了。

   她已經從服裝廠辭了職,跟羅正軍一起專門做賣盒飯的買賣,今天下雨外面工地不幹活,她也難得的有個休息。

   剛剛她還跟她媽和曾小藝說一會兒要出去逛街呢。

   但這會兒林舒月說要給她化妝,那街就可以不逛了。畢竟街上的店鋪她就開在那裡,也不會跑。她跟林舒月一起都有空的時候還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行,化。走走走。」林舒星拉著林舒月就往她房間走,走了兩步,她又朝曾小藝招手:「小藝快來,機會難得,你阿月姐下次休息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呢。」

   曾小藝也是個小姑娘,天性里也是愛美的,她聽到林舒星的話連忙跟了上去。

   她對林舒月當初能化妝成一個中年婦女的化妝技術也好奇極了。

   婁鳳琴看到三個小姑娘走了,也不耐煩看這個電視劇,起身關了電視也跟著去。

   婁鳳琴對私人領域看得非常的重,從原主有自己的房間起,她便立下了輕易不能上對方房間去亂翻的規矩。

   婁鳳琴上一次來林舒月的房間,都已經是去年的事情了。

   進屋的第一件事,她就是看房間里陳列,見整整齊齊的,打掃得也很乾淨,她便笑了出來。

   林舒月把林舒星摁在桌子面前,知道她早上已經擦過皮皮狗護過膚以後,便拿出隔離給她抹,之後將自己的化妝箱打開,拿出粉底刷子等化妝工具在她的臉上塗塗抹抹。

   知道她也想有一個跟自己一樣的圓眼睛以後,林舒月便著重於她眼妝的刻畫,過了近半個小時,才將她的眼睛化好。

   等她睜開眼,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時,止不住的驚呼:「阿月,原來改變一下眼睛,整個人的樣貌就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哎。」

   林舒星驚奇不已。改變了眼睛後,林舒星的面容便跟之前的有很大差別了。化了妝的她跟林舒月有很大的相似之處,畢竟兩個人原本就長得像,林舒月在給她化妝的時候也是直接按照自己現在的妝容來的。

   「是不是很神奇?」林舒月笑著說。

   這一下,包括婁鳳琴在內的人都點了頭。

   林舒月繼續拿起刷子給她化修容,半個小時後,完全變了一個模樣的林舒星在林舒月的鏡子面前照來照去,最後跑回房間去換了一條鵝黃色的連衣裙。

   林舒月繼續給曾小藝化妝。

   曾小藝本來便是很漂亮的長相,只需要加強一下眉眼,修一下容,讓她的山根更挺,臉頰更小,再塗一個不那麼紅的口紅,穿上白短袖跟林舒星貢獻出來的天藍色牛仔背帶褲,曾小藝瞬間就變成了元氣小甜妹。

   林舒星嘖嘖稱奇。

   林舒月要給婁鳳琴也化一個妝,婁鳳琴不願意。

   用她的話說就是,她都一把年紀了,再化妝那成什麼樣了,不就是一個老妖精了麼。

   她看著漂亮的兩個女兒,滿臉都是自豪的神色。她從她們小小的時候就把她們養大,那時候的她們還抱不滿一懷,時間過得真的太快了。她們都長成了今天這副大姑娘的模樣。漂亮得像一朵花。

   那她的兒子呢,她兒子被拐走的時候那麼小,十四年過去了。他多高了,多重了,長得像誰呢,過得好不好啊?

   婁鳳琴滿心傷感。

   林舒月知道婁鳳琴又想起了阿陽,便走過去,抱了抱她。婁鳳琴把心裡的那些傷感全都丟開。

   她看了看時間,已經十點了。

   這會兒林建新的那個飯店已經開始營業了。

   她看了一眼還在臭美的林舒星,把她拽到一邊說悄悄話。

   婁鳳琴看姐妹倆那個親密的模樣,笑著把曾小藝帶了出去。

   林舒星知道林舒月要去林建新的店裡,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你去他店裡做什麼?林舒月我告訴你啊,你是媽一手帶大的,林建新一天沒有養過你,你要是貪圖他的錢想要跟他去過好日子,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前兩年林家想左右林舒星的婚事時,林建新是把昨天對林舒月的那一套一點不換樣兒的給林舒星來過了一遍的。

   只不過事與願違,那輛幾十萬的豪車,那優雅的西餐廳不僅沒有讓林舒星對富貴生活有一絲嚮往,反而讓她覺得格外屈辱。

   她覺得林建新就是去羞辱她的。

   從那以後,她對林建新連最基本的禮貌都沒了。

   早上知道林建新又拿對付她的那一套來對付林舒月的時候,林舒星是又氣又怒。

   氣的是林建新這個老東西,招式都不知道變一下,他自己愛慕虛榮,就把別人也想得跟他一樣。

   但氣怒過後,她心裡又是擔憂又是害怕。

   她妹崽畢竟才二十歲,還小著呢。她又沒有見過林建新以前是怎麼樣嫌棄她們的,性格單純得很,要是被林建新的糖衣炮彈給打動了怎麼辦?

   這會兒見到林舒月說要去林建新的餐廳,林舒星瞬間就著急了:「我跟你講啊阿月,你不能做那個沒有良心的人啊。你剛剛出生的時候,媽媽還在產房裡沒出來呢,他就說要把你送給別人養,甚至連養家都給你找好了。」

   「要不是媽讓我去叫了外婆,你就見不到媽媽跟姐姐了。」

   林舒月拉著林舒星的手:「姐你這話說的,我是那種沒良心的人嗎?我之所以想去林建新的店裡看,是我覺得,弟弟的被拐跟他有關係。」

   林舒星對自家妹妹的人品還是很有信心的,聽到她的承諾瞬間就放下心來。

   再聽到她後面的那句話,林舒星優雅的翻了個白眼,用手給林舒月的額頭探了探:「沒發燒啊,怎麼一直說胡話。阿陽被拐肯定跟他有關係啊。是因為他把阿陽帶出去了,阿陽才被拐的。」

   林舒月把林舒星的手扒拉下來:「阿姐,我的意思是,阿陽被拐,可能是個幌子,阿陽或許是被林建新送人了。」

   林舒月的一句話,讓林舒星怔在原地。

   林舒月繼續跟林舒星分析:「阿姐,你想一想,阿陽被帶走之前,林建新有沒有經常回老家。回老家的時候,他也像那一次一樣,對大伯娘家那三個堂哥那麼有求必應嗎?」

   林舒星順著林舒月的話去想。

   林舒陽被拐的時候,林舒星已經十歲了,很多事情她都已經記得了。

   林建新是一個十分自私的人。不僅是對她和阿月,他就是對他的父母也並不好。

   且他十分痛恨偏心的林老頭兩口子,以前他沒有跟她媽媽離婚的時候,就連過年過節,他也是不過去那邊過的。

   他對大伯娘家那幾個侄子的態度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可以說,整個老林家裡,除了弟弟阿陽外,根本就沒有林建新在乎的人!

   那麼問題就來了。為什麼那年中秋林建新會破天荒的帶著張梅去林老頭家過節。要知道那個時候的張梅已經懷孕八個月了,即將臨盆。

   為什麼那天他就那麼慈愛,非得要把阿陽一起帶過去?為什麼他還會因為大伯家的那幾個孩子要去鎮上,他就那麼好說話的帶著去?

   但為什麼這麼多年沒有人有跟林舒月一樣的猜想呢?因為林建新重視兒子的事情整個村子都知道,因為他當時聲淚涕下,因為當年,他也不眠不休的找了阿陽一個星期。

   也是因為這麼多年,他每年都會在阿陽被拐的這一天,過來這邊。

   所以哪怕這麼多年他不像婁鳳琴一樣每年都出去找孩子,依舊沒有人指責他半點。

   因為他跟婁鳳琴離婚了,而男人薄情是能被世人所寬容的,更何況,林建新不是給每年出去找孩子的婁鳳琴出了錢了嗎?這就已經很情誼了。畢竟他已經結婚了,已經有了新的家庭了。不是嗎?

   林舒星的臉色一片慘白,渾身都在顫唞:「阿月,你的意思是說。阿陽也是被他送人的?」

   林舒月點頭:「可能性很大。」

   林舒星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

   如果,阿陽真的是被林建新送人的,那麼她媽媽這麼多年為了找到阿陽,全國各地到處跑,吃的那麼多的苦,受的那麼多的罪算什麼?

   他每年借著找阿陽送過來那些錢的時候,他在想什麼?他是不是在心裡嘲笑她們一家子是個大傻子?他是不是在背後,得意於她們被他耍得團團轉?

   那麼因為他這些年送的那些錢,被張梅堵在門口辱罵的她們跟她媽媽算什麼?!

   被他的小女兒找上門來,說她們一家都是壞蛋,都是狐狸精的她們,算什麼?

   林舒月眼疾手快的把門關上,把林舒星抱在懷裡,林舒星死死地瞪著牆壁,手緊緊地抓著林舒月的衣服,眼淚一顆顆的往下流。

   「姐,我需要你的幫助。」

   告訴林舒星這件事情,林舒月昨晚上想了一晚上。

   尋找阿陽,是原主一家這麼多年來一直堅持的事情。甚至原主當初選擇報考新聞系這個專業,也是想要用媒體的力量去尋找阿陽。選擇回到鵬城來工作,也是因為鵬城都市報與眾不同的薪酬模式。

   但她的付出遠遠沒有林舒星的多。

   林舒星的學習成績跟林舒月的不相上下,但為了讓婁鳳琴抽出更多的時間去賺錢,去尋找林舒陽,她小小年紀就擔起了照顧家庭的重任。

   在發現兩個孩子一起上學太費錢以後,林舒星上完初中就不願意出去讀書了,她先斬後奏直接進了服裝廠,拿了一個月的工資以後才把這件事情告訴婁鳳琴跟原主。

   哪怕被婁鳳琴狠狠地打了一頓,她也依舊不改初衷。哪怕婁鳳琴求她她也不願意再回學校去。

   而她這麼做的原因,就是減輕婁鳳琴的負擔。

   原主在初中畢業後也不想讀書的。她以為她跟林舒星說了,林舒星會支持她,結果林舒星給了她一巴掌。

   那時候林舒星說的話,林舒月到現在都還記得,林舒星說:「阿月,我這一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去看過高中和大學的校園。我這輩子是沒有希望了,但是你可以,你得替阿姐去讀一讀,看一看。」

   從那以後,原主學習更加刻苦,甚至在高二時就直接參加了高考。

   在她考上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送到家裡時,林舒星抱著原主哭了一場。

   她哭的,是她那一個無緣了的大學夢。

   所以,林舒月覺得,林舒星有權知道阿陽被拐走的真相,她為了這個家,真的付出了太多太多了。

   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阿陽的走丟。

   如果阿陽一直都在家裡長大,或許婁鳳琴一個人養三個孩子會很艱苦,或許懂事的林舒星同樣也會輟學出去打工。但她的人生也多了另外一種可能啊。

   婁鳳琴不是個重男輕女的媽媽,只要林舒星的學習成績足夠,她就是砸鍋賣鐵,也不會讓三個孩子沒有書讀。

   林舒星用手擦掉眼淚,說:「好,阿月,我幫你,你說要做什麼。」

   林舒月拉著林舒星坐下:「姐,正好你要結婚,你就跟正軍哥回去一趟老家,把老家的親戚請一請,然後你側面打聽打聽當年的事情。最好是問一問林永富,當年為什麼會忽然提起要去鎮上玩。」

   林永富是林舒月這一輩兒最大的孩子,也是當年提議說要去鎮上玩的人。

   「再旁敲側擊一下,如果當年阿陽是被林建新送人的,那奶奶對這件事情知不知情。」林舒月上輩子看了很多的被家中人賣到的案件,這些案件中,有一部分是就是被賣孩子的爸爸跟爺爺奶奶牽的頭。

   林舒星仔細的記下了林舒月的話,林舒月給她一支錄音筆,教她怎麼用,然後讓她去洗了一個臉,將她重新化了妝。

   這一次,林舒月沒有給她變妝,只是給她在她原本的五官上,給她往漂亮了化。

   最後,她背著羅正軍去年過年時送給她的包包,昂首挺胸的往外面走,她對婁鳳琴的說辭,是她要回去請酒。

   婁鳳琴沒有多想,畢竟林舒星跟羅正軍的結婚日期是已經定下了的。

   只不過之前她沒有說要辦酒席,婁鳳琴本來就不同意她們不辦酒席,現在林舒星說要辦,她求之不得呢。

   林舒月在林舒星走後,將大波浪假髮戴在頭上,重新補了一個妝以後,拉著曾小藝出門了。

   這一回,之所以帶上曾小藝,是她覺得這孩子實在是太不愛出門了,整天就在家裡窩著,實在是太沒有年輕人的朝氣了。

   帶上她去林建新的餐館給她打掩護只不過是順便的。

   林舒月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租了車,她直接開車帶著曾小藝到了「還香樓」。

   這還香樓原本是開在惠城的,但那時候鵬城這邊錢好賺,入駐到這裡的商家都會享受到鵬城政府的優惠。於是還香樓的老闆,也就是張梅的爸爸張振發就帶著全家人過來了。

   這麼多年過去,還香樓已經成了鵬城本地的一張美食招牌。

   張振發前年中風癱瘓以後,這個店鋪就到了女婿林建新的手裡。林建新重新在還香樓原有的基礎上裝修了店面,又重金從外面請來了好幾個不同菜系的廚子。

   現在店裡的生意越來越好。

   這還不到飯點,還香樓的堂食就已經坐滿了來吃飯的食客。包廂里也人聲鼎沸。

   服務員忙碌的在打聽里走來走去,一會兒給這桌上個菜,一會兒給那桌加壺水。

   林舒月找了個靠近收銀台的桌子坐下。

   點了菜沒多久,林建新的車子停在了門口,從他的副駕駛上下來了一個兩百斤左右的女人,她挎著名牌包包,化著誇張的妝容,跟在林建新的後面走進店裡。

   林舒月對著她,打開了善惡雷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lclobbas 發表於 2024-3-20 11:28 AM

第029章

   善惡雷達系統鎖定張梅,她的信息立馬出現在林舒月的面前,她的善惡值是15%,也就是說,這個女人有惡,但是這個惡還不到犯罪的程度。

   林舒月不知道她到底對林建新所做的事情知不知情。

   在一樓收銀台的後面,有一間顧客止步的小辦公室,林建新每次到店裡,都要在這個辦公室里坐許久。

   林舒月看著他們夫妻進了辦公室,看准機會將紐扣攝像頭丟出, 攝像頭停在門縫處。

   小巧的暗訪攝像機自動開啓錄像,因為角度刁鑽,正好將張梅跟林建新的臉照得一清二楚。

   善惡分辨系統自動彈出,它在林舒月的指揮下,連接上那個正在工作的紐扣攝像頭,分出一個小窗口來,將暗訪攝像機拍攝到的內容被同步播放。

   這是善惡系統升級後新有的功能,十分強大。

   服務員把林舒月點的菜端上來了, 林舒月招呼曾小藝快吃,同時注意力一直落在她眼前的屏幕上。

   曾小藝知道林舒月是來做正事的,也不多說,只是埋頭夾菜吃,她吃得不快, 但從來不空嘴。

   善惡分辨系統的小窗口中, 張梅跟林建新對立而站,她質問林建新:「林建新你什麼意思,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

   聽張梅話里的意思,兩人是從車上就開始吵架了。

   林建新臉上掛著的笑容在張梅的質問中消失殆盡。

   他看著張梅的臉上滿是不耐煩:「張梅,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你現在把我看得跟犯人一樣緊,有意思嗎?」

   張梅人長得胖,站了這麼一會兒已經覺得很累了,便拉了把木頭椅子坐下,看著林建新的目光中早就沒有了當年的愛意,滿滿的全是仇恨:「林建新,你害得我母親慘死,父親中風,我的家產全都落入了你的手裡。你休想丟開我跟永一。」

   「張梅,你能不能講點理?永一是個女孩兒,是遲早要嫁出去的女孩兒,我想要一個繼承我香火的兒子有錯嗎?」林建新看著張梅的目光滿是失望。

   徬佛張梅做了多大的錯事一樣。

   若是之前,張梅看到林建新對她露出這種失望的目光,她肯定內心惶恐,反思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事情。但她現在已經不這麼想了。

   「我怎麼不講理?這還香樓是我張家的,永一是我的女兒,她以後繼承還香樓有什麼錯?到哪裡說理都說得通!你一個上門來的女婿,你還想要個繼承你香火的兒子,這句話真的是笑死人了,林建新。」

   「林建新,說這句話的時候你的臉不燒得慌嗎?還香樓是我們張家的財產,不是你林建新的,更不是林家的!你配說這句話嗎?林建新!」

   「再說了,繼承你香火的兒子你以前不就有嗎?被你送人了啊,林建新,你連這個都忘記了?」張梅作為林建新的枕邊人,林建新將自己的兒子送人的事兒張梅從一開始就知道,只是因為自己是既得利益者,所以她一直沒有說而已。

   將唯一的兒子送人,這是林建新這輩子最大的痛:「我為什麼要把阿陽送人?張梅你自己心裡沒有數嗎?要不是你那個爹那個媽逼得太狠,我會把他送人?要不是你們一家三口都說你肚子里懷的是個男孩兒,我會捨得把他送出去?」

   當年林建新跟張梅在一起,是未婚先孕,先斬後奏。張梅沒腦子,但她父母可並不是什麼好糊弄的人。

   林建新當年的所做所為也並不是什麼查不著的秘密,一聽他在外面女人不斷,家裡還有二女一子,就知道他跟張梅勾搭上是為了什麼了。

   但張梅當初不僅懷了孕,還在家裡哭著鬧著非林建新不嫁,張家父母又只有張梅一個女兒。最後他們到底拗不過她,同意了這門親事。

   但同意結婚是一回事,讓林建新進還香樓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畢竟張梅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不好說,林建新可是有兒子的。

   現在讓他進還香樓,以林建新的性格,再加上他有兒子,這還香樓以後是誰的還不知道呢。

   於是張家父母便提出要看林建新的忠心。而這個忠心,就是讓林建新,把他唯一的兒子送走。婁鳳琴養著都不行,必須送走。

   林建新只猶豫了三個月,便同意了。並且在中秋那一天就付出了行動。

   張家父母覺得心冷的同時,又很得意。畢竟林建新多疼兒子他們是看在眼裡的,現在為了他們家,他連兒子都捨棄了,他們怎麼能不得意?

   尤其是張梅,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她都把這件事情當做是林建新愛她的證明。

   「別說那些沒有用的。現在小柔已經懷孕了,我帶她去醫院照了,她肚子里的是男孩兒。你要願意養,我就把孩子抱回去,要是你不願意,那就離婚。還香樓現在的法人是我,我們離婚,除了現在住的那套房子,你什麼也得不到。」

   林建新說完摔門而出,張梅坐在辦公室里,捂著臉,一動不動。

   林建新坐上車,開著車就走了。

   林舒月則慢吞吞的跟曾小藝吃完這頓飯,這張家一家子人品不行,但開的飯館,菜的味道還是不錯的。對得起這一頓飯錢。

   吃完飯後林舒月給錢曾小藝去結賬,去了趟衛生間,利用衛生間里的水,將臉上的妝卸了。

   出來的時候,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正在跟曾小藝搭話。

   曾小藝一臉戒備,那中年男人想必也看出來了,便不再糾纏,只是留下了一張名片後獨自離開了。

   見到林舒月,曾小藝狠狠地松了一口氣:「阿月姐。」

   不等林舒月說話,她便將剛剛那個中年男人的來意說了:「剛剛那個男人說,他是星探,他說我長得好,有紅的潛質,想捧我成明星。」

   林舒月上輩子就聽過許多星探當街挖明星的故事,現實中卻是第一次見到。不過誰敢肯定那個人就一定是星探呢?這個世界騙子多了去了,上一世就有許多十幾歲有明星夢的小姑娘,被自稱是星探的騙子騙財騙色的新聞。

   她從曾小藝的手裡拿過那張名片看了看,星達傳媒,盧竟方。林舒月沒關注過娛樂公司,她暗記下這個名字,準備有時間問問黃強。

   林舒月將名片還給曾小藝,跟她說:「你確實有當明星的潛質,漂亮得很。不過小藝,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讀書。想當明星,讀完大學再當也是可以的。」

   曾小藝從來沒有把自己跟電視里那些光鮮亮麗的明星扯上關係,更不覺得自己能當明星。她也不覺得自己漂亮,在她看來,林舒星跟林舒月比她漂亮多了。她將名片隨意裝進兜里。
輓著林舒月的胳膊往外走:「阿月姐,我們去哪裡?」

   這是個好問題,林舒月一邊回答她,一邊給在家裡的婁鳳琴打打電話,同時抽出空回答曾小藝:「算個賬。」

   婁鳳琴接到林舒月的電話時,整個人都是懵的,她抓著手機,茫然的看著還在下微微細雨的街景。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轉身,看著兩步遠外的高大男人:「老白,阿月剛剛打電話來說,有阿陽的下落了。」

   婁鳳琴口中的老白叫做白文華,他是婁鳳琴加入的那個尋親隊的隊長。

   聽到婁鳳琴的話,他面露喜色:「阿鳳,這是好事啊。咱們找了阿陽十四年了,都沒有一絲線索,現在總算有眉目了,你該高興才是。」

   是啊,如果是平時,自己有了阿陽的線索,她應該是高興又激動的,可想到剛剛林舒月在電話里說的話,婁鳳琴高興不起來。

   「我家阿月說,阿陽,是被林建新送走的。」

   白文華臉上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跟婁鳳琴一起結伴找了十年的孩子了,白文華對婁鳳琴的家庭已經瞭解得很清楚了。

   被親屬送走的孩子,在這些年里,他見到的也不少。

   沈默了好一會兒,他才說:「甭管怎麼樣,阿鳳,有孩子的下落就是好事。」

   婁鳳琴到底是見慣了大風浪的人。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她已經整理好了心情:「對,你說得對,有阿陽的下落,就是好事。」

   「阿月說,她去接阿星了。我們直接去林建新家門口等他。」

   「好。」兩人一起往白文華的黑色越野車走去。

   林舒月在林家村的村口接到了林舒星跟羅正軍。

   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坐上車,羅正軍看了一眼林舒星,把一隻黑色的錄音筆遞給林舒月,林舒月打開錄音筆的開關。

   林舒星跟林永富的對話在車內響起。

   「阿富哥,阿陽走丟的那年,你為什麼會想要去鎮上玩呢?」

   「也不是我非要去的,是二叔說鎮上的商店裡進了一種車子玩具。我說想看看,二叔就說帶我們去買的。」

   「那他後面買車子玩具給你們了沒有?」

   「買了。後來他說帶我們去粉店吃粉,我們去了,幾乎是一回頭的功夫,阿陽就不見了。」

   對話很短,但從這幾句對話中,也能聽得出林建新的居心叵測。

   哪怕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猜測得到了證實,林舒星卻依舊接受不了。

   她靠著車窗,看著外面逐漸下大的雨,過了許久,才開口:「阿月,你說,到底是怎麼樣的人,才能冷心冷肺成這樣?他不喜歡我們就算了,重男輕女的人多得很,不差他一個。」

   「那阿陽呢?他多喜歡阿陽啊。每次從外面打工回來,都會給阿陽帶好吃的,沒次都會給阿陽買新衣服,買玩具。」林建新不喜歡她跟妹妹,林舒星不覺得有什麼,因為她媽常常跟她說,她跟阿月和阿陽一樣,都是她媽媽的寶貝。

   林舒星也從來不稀罕林建新的愛。

   那阿陽呢,阿陽多喜歡林建新啊。他是對林建新是很崇拜的啊,在阿陽的心裡,會給他帶各種禮物的林建新就像是神一樣。

   才三歲的阿陽,甚至會掰著自己的手,數著林建新會在什麼時候去看他。

   那年中秋,林建新來了,阿陽特別興奮,特別高興。

   林建新在把阿陽送人的時候,他不難受嗎?不愧疚嗎?

   林建新開著車,同時讓系統將紐扣攝像頭錄到的內容轉移到錄音筆里。

   她將錄音筆遞給林舒星,林舒星一字一句地聽完了張梅跟林建新的爭吵。

   聽完後,林舒星捂著臉:「禽獸,畜生,自私自利。」

   雨越下越大了,車里無一人說話。

   到林建新家小區的門口的時候,婁鳳琴已經到了。

   此時的雨已經停了,婁鳳琴聽了兩只錄音筆上的錄音,咬著牙再罵畜生。

   一行人去了林建新家。

   林建新現在居住的地方是張振發有錢以後買的別墅,跟柳老師家住在一個小區,只不過比起柳老師家,她家要小很多。

   林舒月一群人走到他家門口,張梅正好提著個手提袋從屋裡出來。

   婁鳳琴看到張梅,新仇舊恨就湧了上來,她擼起袖子就朝張梅奔過去,一巴掌直接拍到張梅那個跟發麵饅頭一樣的臉上。

   張梅被婁鳳琴打蒙了:「婁鳳琴你有病吧?打我做什麼?」

   她的聲音又尖又利,吵得人耳朵疼,林舒星走上去,把她的手摁住,不讓她的長指甲撓到婁鳳琴。

   林舒月站到邊上保衛著林舒星跟婁鳳琴。張梅是知道阿陽被林建新送走的,甚至當年送走阿陽的提議就是她們張家出的。

   林建新可恨,張梅也可恨!尤其是在那之後的很多年里,婁鳳琴在找阿陽的時候,她還去冷嘲熱諷過。別的不提,光憑最後一點,張梅這頓打就挨得不冤枉。

   「做什麼?做什麼?你還有臉問!」婁鳳琴抓著張梅燙的十分精緻的短捲髮,說一句,拍一巴掌:「張梅,你的心怎麼那麼黑!十四年前,阿陽才多大?她才三歲啊!你們家怎麼連一個小孩子都容不下!他是判給我的,跟林建新有什麼關係?」

   張梅尖叫著,嘴巴已經腫了起來。

   「你們張家的心怎麼這麼毒?啊?」婁鳳琴想著自己乖巧聽話的阿陽,心裡一抽一抽的疼。
十四年了。這十四年里,她走了很多地方,見過了很多很多被拐賣的孩子。

   他們有的過得還可以,但更多的是過得不好的。

   無數次夜裡,婁鳳琴夢到阿陽被打得頭破血流,他一遍一遍的叫著,說著,他說,媽媽,我疼,媽媽我疼,救救我,救救我!

   張梅原本掙扎的動靜小了下來,關於這件事,她不是不心虛的。

   婁鳳琴又打了她好幾巴掌,最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張梅,你們一家,都是畜生。」

   別墅區的富貴人家也不缺愛看熱鬧的人,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張家兩邊的人家已經走到院子里來看了。住得遠一些的人家也在朝這邊聚集。

   張家的門也打開了,跟張梅長相相似也很胖的女孩子推著一個輪椅出來,一個乾瘦老頭坐在輪椅上。

   張振發看著這一院子的人,心裡沈了沈,他知道當初讓林建新處理林舒陽的事情,無法善了了。他的大腦飛速得轉動。

   最終,看著被林舒月姐妹扶著抹眼淚的婁鳳琴,他沈聲說:「婁鳳琴,當年的事情,是我們張家對不起你。但你的孩子被林建新送到哪裡去了,我們是不知道的。」

   張振發中風兩年來,養得比較好,說話雖然還大舌頭,語調也怪異,但還是能清晰地聽懂他在說什麼。

   「當年,我們只不過是說了幾回他有兒子,張家的財產不能落到外人的手裡。他就自己做主把你兒子送出去了。從頭到尾,這件事情我們張家都沒有在你兒子送人這件事情上插過手。」張振發或許是怕林舒月她們不相信,又重復了一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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